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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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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生再打你


1楼2020-03-03 18:07回复
    我死在爷爷前一天,现在是十八年正月初八
    【建昌十八年元日,方以《十二月鹊喜图》觐献皇祖,赏赉不及细品,甚连翘首企足近一载的爆竹催岁也不曾得偿,缘因突如其来一场恶寒高热,致我数日梦魇。醒转时日,已见诸人愁眉,教王父喘疾复发时更甚,肢间暗生的红疹渐稠密,我原可将中衣遮得严实,却无从盖过头面,尔后闻太医在外与王父细语,“是将出痘”。】
    【我久来关切王父病症,多往来于太医院,早已粗通寻常医理,遑论这等恶疾之名。三秽液毒遇二火发作,毒蓄于肝,尚可医治,蓄于肾则药石无医,易太医施的是红炉点雪之法,是滋肾、平肝不作细说,后也不再为难追问。令人在床榻布下一张案几,笔墨伺候着,闻声一抬首】
    阿玛怎不声不响进来了?我娘还没回么?(她去痘神庙了吧!)【榻前一条黑影倏然立起,忙又替它一辩】您勿要怪责他们,是我让他们将嗷呜领进屋来,儿子要同它画个像。
    【执笔的手生疏得紧,几载攻于书画,运笔已可力通毫丝,我哪里是有甚么兴致来作画,只不过不欲教众人来忧,或以这勃勃生气唬退一众司命恶神,佯作轻松扯出一笑】
    前些时日,儿子尚在宫里作画,便画了张如妃娘娘的小狸奴,就那般搁在窗楹边上,谁知玛法见了要去逗它,近前才知是儿子作的画,阿玛您说说,这算不得欺君?


    3楼2020-03-08 0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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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5 18:0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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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在屋外已将问诊太医皆骂过一轮,甚有说出若医不好世子的疾,只叫他们通通陪葬的狠话,这是我业今三十余年来,从未显露示人的怫厉,激切与恐惧。天花,是何等要命的烈症,它如此悄无声息地攀附在我儿之身,更于日益泛发至四肢百骸的红疹毒痘中,以那狞恶可怖的獠牙,正肆意攫取、吞噬着小儿的命脉】
      【彼时在屋外久坐无言,十八年新正的到来并无半分喜色可彰,且因烈症极易过人,是以连他额娘都不令准近身。初时荣昭尚还哭呛,嚷着要来看儿子,再又几日似与我怨忿别扭,只每日往痘神庙祈福进香,府内一时也清寂不少】
      【将叹一声,见侍仆端来新煎的汤药,自从他手中接过,推了门去。里间那条从围场带回的小狼已长成半人高,它见着是我,旋即又呜咽一声,蹲坐回床边,我亦拣了床沿一处坐下,将药递给他,不由分说】
      【如往日见这副景状,便是连人带狼一并受责,今次却未肯置一词,面上才牵带起些微勉强的笑意】
      玛法最喜欢你了,若换作是旁人,这欺君之罪恐怕要挨板子的。
      【他原先光洁俊朗的面庞痘疮布生,有几颗许是太过痛痒而经不住挠破了皮,虽强作笑颜,然眉心始皱,于命数的无力之感时刻萦怀。太医说这病全看天命,若捱得过,终生不再染,若捱不过——半举起的手到底未曾抚过他的脸颊】痒吗?


      5楼2020-03-08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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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不曾疑我是承了这天命无法所承的恩泽与福报反噬,方才有今日之劫,今世来此一遭,深恩眷慕如也是劫,那何妨再来一次。府内一众女眷子嗣皆于别院避痘,我这般自小如众星拱月的人,最耐不住寂寥,只堪得微起的阵阵春风声为伴,而他们还将它阻绝在外。我耳闻目视过太多春日的赞词,然我更惧的,是这世间的枯荣开落几时又因春而生碍,春一草枯,秋一木华,白发人留,黑发人走,也非是那般罕见,该教我阿玛如何是好。】
        【病初我曾讳疾忌医,我是何等倨傲的皇孙,生而十载夸健,不容这卧病的颓态,然而仍教阿玛之言、之行,狠狠揭穿,往常他怎纵我失仪如斯。默然半晌,父子间省去多余的狡饰,点点头道】
        痒,疼。
        【端起汤药又一垂目,王父所递汤药不似我那回向他奉茶那般灼烫难以入口,这迟疑乃是寻常小儿一般惧苦】
        嗷呜最是嘴馋,每回我喝奶|子或是食酪的时候,它总要扑上前来抢,若不让给它,还要冲我龇牙,可这汤药,它闻也不闻。阿玛那些年喝的药也这般的苦么?
        【小狼偏首低嗷,多年养出些人性,亦或是多日不闻我声,笑斥它】嘿,怎么着,说你几句你还置气了?!真是只白眼狼。


        8楼2020-03-08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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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臂一招,覆掌在狼头上搓了一搓,经年的朝夕相对,这条幼狼已顺驯如家犬,小子本也同它一般健硕活耀。望向他碗中热气升腾的药汁,音声未改】
          趁热喝。【他的方子我盯着太医院改过几回,是怕用的太急太狠,回头纵是病愈,再伤了肝肾。药,自然也亲试过,因对小子这一时的犹豫稔知分明】不苦。
          【又一次目光逡巡在他面庞】原想着我喝了几十年汤药,能得个不做药罐子的儿子呢。【再轻轻叹了一声】太医说了,你这痘痂落了,留疤印是必然的,现只盼着玄识丫头不嫌弃了。
          【我观小儿气色尚好,心里念着太医的祝词,他体气素来强健,这一遭捱过去了便就无虞。何况,皇父已将神器付托,来日我或许还有十数子,储嗣却唯一人】
          【一壁监督他喝药,一壁又转向那未添几笔的画布】你学画这么多年,还未同阿玛画过一张。怎么,阿玛就当真那样凶神恶煞吗?


          9楼2020-03-08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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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赖不过,深吸一气,拧着眉头一口闷下,幼时我曾想来,如有一日我能代他尝药,再无病苦施我父身,这一念,今犹未悔。王父讥我这般弱态,今卧病于榻,倒思及这一字“弱”——诸人眼中,我王父何尝不是弱病,如不著架扶持,恐将倾,或连祖父都这般想来,然柳茎虽弱,亦无参天之势,却不失韧,东风欺而不折,扬细雨而浥轻尘。遂不以为意地一笑】
            阿玛,您知道,我不讨厌玄识丫头,愈是欢喜,我就愈要捉弄她,总教她记得我待她同旁人不一样,如若我真落了疤印不讨她喜了,您也不必勉强她做我福晋,往后我一直将她视作妹妹便好。
            【闭目一沉思,眼中好似这些年所绘之作,我甚少将人留诸笔端,此物怎及山川星月,而是世间最难留,反添了离人亘长追思】
            记得那年学画,是将将自江南伴驾回来,欲画下那想见而见不得之景。阿玛英姿神伟,儿子一睁眼就能看到,一闭眼也难忘掉。【稍一忖度,央道】不过阿玛,今儿您多陪陪儿子,儿子就替您画幅罢,不过先说好,这幅不赠人,儿子要自个儿留着。


            10楼2020-03-09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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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话只愈说,愈觉得心中一凛,更不愿再提,再想。我少时见外祖与玛法离世,尚还以为那是寿数有限,天命至终,却又逢额娘骤薨,方知世事本就无常】
              【同温都这桩儿女姻亲,原是木兰围场的一句顽笑,然接了玄识丫头来府,见他二人相处之间,多少也捉摸出些意味——知子莫若父。小子而今说出这番话,为父者,也能参透其中一二用意】
              【终又抬掌抚过他额顶,仔细地避开痘疮发处,笑叹道】你|玛法在信中同我炫耀了不少,还说要请画师绘下图来替我一饱眼福。
              【偏首望向那幅迟迟未落笔墨的空白画布,目中渐作模糊光景,好似一张绘成的丹青已然呼之欲出,良久才应道】好,这几日,都陪着你。
              【忽又看向他】当真是英姿神伟?【继道】若是糊弄我,等你病好了,可是要挨藤条的。


              12楼2020-03-09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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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欲通关煞,必是令痘疹发而溃,溃而凝,凝而愈,三分毒性的汤药,业已将脏腑蛰伏的内毒提发,头面上本就稍稍,几处痘疮确有灌浆见好之状,然下股冥顽,却是皮败肉腐。】
                【我挤出笑,笃信此非我天命,亦惜这父子相伴的天光,十载来我将这畏藤条扮得真切,而他几时当真重施我身,这是他从不吝予我的天伦中,仅留的一丝父道尊严。我仍似因这话生怯,扮出惧相——除却因力不从心而颤抖的手,勾下那“英姿神伟”的第一笔,兀自辩解】
                您别急,这笔法唤作瘦挺、颤掣,这条弯曲的,是您的眉。
                【我抬起另一手,紧握起右腕,多年锤炼的笔力彷如一瞬被抽去,我被抽去的又何止是是笔力呢?纸上一点浓墨,甚不知是何时所染,但这无妨,我惯可将这瑕偷天换日,面色凝重又添二笔】
                这是瞳仁,您的眼最出神。
                【第三笔,久久悬而不落,身已较药汤炙热,随之蒸腾的还有眼前——我早已不可视,双目盈满泪,我原当我是无憾的,却无那般易割舍。奋力睁目再望向王父,抑不住的哽咽】
                阿玛,画不好了……儿子再也画不好了……


                13楼2020-03-09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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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5 17:5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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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懂画,概因我少时没甚么久坐的耐心,之于寻常勾勒的山水皴法尚可,然对精细描摹的人物丹青却显粗疏。我便如此注视着小儿开笔,润墨,再勉强勾出一道歪斜的弧度,将它定义为我的眉峰】
                  【捉握住他悬颤的右腕,不动声色地将指间画笔取下】别画了——【声线尤一哽】别画了。
                  【从前任他如何顽劣被斥挨打,小子傲性,也从不掉一滴泪。今只觉心头铅沉,五内崩摧,膺前起伏更促。略抬手,擘指将他掉落半颊的泪珠擦向耳际】
                  如意馆有画师给阿玛绘的像,回头找人取来,你喜欢就......就留着罢。
                  【忖约药力起效,他面颊脖颈已赤红发热,再不容他分神,将小子按进被窝,掖好被角】好好休息,等大好了,再画。
                  【登儿的病还未报至瀛台,亦恐皇父闻知忧心,几日来多在他身侧陪伴照料,却不知这要命的病症何时才能退去。我原先只觉祈福烧香此等皆是玄虚,是弱者无力抗争的藉口与勉求心安的寄托,然至今时,我却真切地企望神佛有灵,可佑我儿渡此疾疫,哪怕——以命换命】
                  【抬目环视锡祚四壁,张挂着他喜爱的雕弓箭翎与随性所画的花鸟鱼虫,沉思久时,又笑道】
                  月前你|玛法书福颁赐,还说阿玛将来是“天下第一福人”,等会儿我叫戴胜取来挂在你屋里,我儿就是天下第一福人了。


                  21楼2020-03-10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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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宗宪皇|帝之皇长孙,和硕肃亲王爱新觉罗朝宗世子爱新觉罗敖登,母荣昭福晋、睢阳垂裕堂穆氏女姣年。
                    建昌七年七月初五子时诞,上赐名敖登,意星辰,钟爱最笃。是日万寿,天枢中央正位,夺天地髓。番使、督抚入觐,上斥江南水师总兵兴穷奢极欲之风,不晓事体。唯南书房行走敷臣元戎俱折,以肃王府皇长孙诞育,叩贺英主万寿大喜,言国祚绵长,颇得圣意。王子甫诞,赉赐白玉环佩,隐示承宗之意,谓“唳清响于丹墀,舞飞容于金阁,始连轩以凤跄,终宛转而龙跃。”
                    建昌十一年三月,入养心殿南斋傍帝,胜衣就傅,师南书房行走敷臣元戎,赐黄铜戒尺,诫励修学,祗勤古训,推乐善好贤之德,彰爱民育物之心。同年,册肃亲王世子,指随扈南巡,归始从侍讲学士王原祁研磨书道画艺,称“书狂画痴”,力工山水、花鸟虫鱼。王|子睿知夙成,妙识出乎机先,年冲龄,明孝恭勤,父祖增爱。建昌十八年正月初四,不意出痘,十五,败溃告殇。


                    55楼2020-03-11 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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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纹白玉环佩


                      58楼2020-03-11 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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