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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地说，由廖凡出演欧阳山川这个消息一传出，百度贴吧里一片大哗，风向几乎是一边倒，用两个字表达，那就是：纠结。无他，廖凡的外形太强悍了，这和欧阳在小说中表现出来的病弱、儒雅颇有距离。且，我还认为，欧阳外形的这个弱和他内里的那个强，是有戏剧效果和象征意义的。也就是说，我认为，在欧阳这个人物上，强悍的外形会影响对人物内涵意义的挖掘。所以，在我看到演员照片出来的时候，对着电脑屏幕狠狠地抽了一口凉气：“啊——！”然后就没有了下文。也正因了这些心理前建构，我对廖凡如何理解欧阳如何塑造欧阳更加感兴趣。
15日，我抵达横店的当晚，在孔导的房间看片花和一些已经拍出来的片段，其中有欧阳和四道风第一次接触，其时，欧阳穿着长衫，和四道风面对面地站着。我叹了口气，对孔导说：“要是四道风比欧阳高大一些就好了。”“四道风比欧阳高啊，”孔导回答，“四道风有一米八四，欧阳一米八零。”“啊？”我定睛再看，还是觉得这两个人相对而立的时候，欧阳要高一点——噢，此所谓气场是也，廖凡的气场愣是比杨烁的气场强大。说真的，到这个时候，我对廖凡版欧阳还是有些纠结情绪，总觉得那不是我心里的欧阳。至于我心里的欧阳到底是什么样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16日晨，我同廖凡初相遇。在从驻地到现场的路上，子煜将我介绍给廖凡，我告诉廖凡我的想法和计划：“我想了解的是，演员如何理解和塑造人物，我将跟到现场，在不打扰你的情况下，观察你，看你怎么表现，当你闲下来的时候，我们也许聊，也许不聊。总之，这一切将在一种最自然的状态下进行。”
那一天，我们基本上没有交流。但是，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却并非没有收获。那天的那一场，是欧阳在思枫等人的安排下，离开沽宁，却在城门口发现乔装的日军，正面遭遇，去而复返。这一段，在我看来，算是武戏，因为有近身肉搏，还有追逐。可是廖凡似乎不认为这是武戏，“基本就没怎么打。”可就算这“基本就没怎么打”的镜头们，拍下来还是辛苦的，在地上滚，掉沟里去，一个又一个动作重复。廖凡的手破了，贴上创可贴，又随时担心那玩意儿穿帮。琐琐碎碎，一遍又一遍地拍着。我在一旁，远远地，有时看场景，有时，用相机的长焦镜头将廖凡的脸拉近，看表情。我发现，即使是在候场的时候，那张脸都还是欧阳的，不是廖凡的——他的情绪几乎一直在戏里，并没有随着一声“停”就切回生活。又或许，生活中的廖凡是不是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呢？如果是的话，那么也许我不应该轻易下结论，廖凡不象欧阳。
15日，我抵达横店的当晚，在孔导的房间看片花和一些已经拍出来的片段，其中有欧阳和四道风第一次接触，其时，欧阳穿着长衫，和四道风面对面地站着。我叹了口气，对孔导说：“要是四道风比欧阳高大一些就好了。”“四道风比欧阳高啊，”孔导回答，“四道风有一米八四，欧阳一米八零。”“啊？”我定睛再看，还是觉得这两个人相对而立的时候，欧阳要高一点——噢，此所谓气场是也，廖凡的气场愣是比杨烁的气场强大。说真的，到这个时候，我对廖凡版欧阳还是有些纠结情绪，总觉得那不是我心里的欧阳。至于我心里的欧阳到底是什么样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16日晨，我同廖凡初相遇。在从驻地到现场的路上，子煜将我介绍给廖凡，我告诉廖凡我的想法和计划：“我想了解的是，演员如何理解和塑造人物，我将跟到现场，在不打扰你的情况下，观察你，看你怎么表现，当你闲下来的时候，我们也许聊，也许不聊。总之，这一切将在一种最自然的状态下进行。”
那一天，我们基本上没有交流。但是，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却并非没有收获。那天的那一场，是欧阳在思枫等人的安排下，离开沽宁，却在城门口发现乔装的日军，正面遭遇，去而复返。这一段，在我看来，算是武戏，因为有近身肉搏，还有追逐。可是廖凡似乎不认为这是武戏，“基本就没怎么打。”可就算这“基本就没怎么打”的镜头们，拍下来还是辛苦的，在地上滚，掉沟里去，一个又一个动作重复。廖凡的手破了，贴上创可贴，又随时担心那玩意儿穿帮。琐琐碎碎，一遍又一遍地拍着。我在一旁，远远地，有时看场景，有时，用相机的长焦镜头将廖凡的脸拉近，看表情。我发现，即使是在候场的时候，那张脸都还是欧阳的，不是廖凡的——他的情绪几乎一直在戏里，并没有随着一声“停”就切回生活。又或许，生活中的廖凡是不是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呢？如果是的话，那么也许我不应该轻易下结论，廖凡不象欧阳。
18日整整一个白天都是四道风和欧阳的戏，我坐在孔导身边，从监视器看过去，一场又一场，一条又一条。忽然，在那场与场，条与条的某个间隙中，我豁然开朗——我们事实上是无法假设欧阳山川究竟长成什么样子的，我们所有的想象和推论都建立于对其精神的揣摩之中。为何要纠结于象不象的问题呢？无论廖凡的外形怎样，只要他对人物的理解是靠谱的，那么他身上就有欧阳的精神，这种精神贯穿之下，那就是欧阳。我来到这里，并不是要再一次来验证他到底象不象欧阳，而应该是来了解，廖凡如何理解欧阳，如何演绎欧阳。这，才是最有趣的那个部分。
一想通这一点，我真是非常兴奋。几乎立刻就想和廖凡聊一聊。可是，怎么切入呢？据子煜千米等人介绍，廖凡并不是一个一上来就愿意表达的人。某些时候，他甚至会表现得有些冷，有些淡，有些退回内心。这样一个人，如果我走过去，说：“你怎么看待欧阳这个人物？”一定什么也得不到。更何况，我深知，这样一个大路的问题提出去，就算对方回应，那也一定是很大路的答案。如果想要的是那样的答案，我何必跑到横店来这一趟？那样性质的采访完全可以通过电话、MSN、电子邮件等等省力省心的手段实现。
想来想去，我在手里剧本的空白处拟下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龙文章跟着华盛顿吴走了，与欧阳重逢于战场，龙文章起义。后，文(啊)革（啊），龙文章被痛整，活活饿死在欧阳面前，欧阳会怎么想，怎么做，信仰是否会被颠覆？是否挺得过那一场人间浩劫？”这个问题本来就够虐了，和孔导交流之下，又加上了一个更虐的成分：“赵老大第一个跳出来揭发龙文章和欧阳。”
问题是中午就设定好了，却一直等到当天的戏拍完才有机会去问。在拍摄的现场，是完全没有可能进行这样的交流的——廖凡对欧阳的投入到了让人发指的程度：只要是在现场，他就在戏里。穿上那身戏装，他就成了欧阳。下午的一场是在刑房，欧阳和四道风各坐在一张凳子上，被绑着。拍他的部分的时候他是欧阳，不拍他的部分的时候，他还是。不管镜头带得到他还是带不到他，欧阳都在那里。我看着他，一整天地看着他，看监视器中画面特写，欧阳的那双眼睛里，表情有转折有起伏，层次十分丰富。听他一遍又一遍地说台词，好几次孔导觉得已经可以了，他要求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从这个现场看过去，某个瞬间，甚至会觉得，只要他在那里，戏就在。拍下来的只是欧阳生活的一个部分。忽然想起某个人说的，廖凡是一个激（一）情（一）演员，当是时，在现场，我更深地了解了这句话。随着下午拍摄的进程，每一分钟，我那和他聊的渴望就更多一点。
一想通这一点，我真是非常兴奋。几乎立刻就想和廖凡聊一聊。可是，怎么切入呢？据子煜千米等人介绍，廖凡并不是一个一上来就愿意表达的人。某些时候，他甚至会表现得有些冷，有些淡，有些退回内心。这样一个人，如果我走过去，说：“你怎么看待欧阳这个人物？”一定什么也得不到。更何况，我深知，这样一个大路的问题提出去，就算对方回应，那也一定是很大路的答案。如果想要的是那样的答案，我何必跑到横店来这一趟？那样性质的采访完全可以通过电话、MSN、电子邮件等等省力省心的手段实现。
想来想去，我在手里剧本的空白处拟下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龙文章跟着华盛顿吴走了，与欧阳重逢于战场，龙文章起义。后，文(啊)革（啊），龙文章被痛整，活活饿死在欧阳面前，欧阳会怎么想，怎么做，信仰是否会被颠覆？是否挺得过那一场人间浩劫？”这个问题本来就够虐了，和孔导交流之下，又加上了一个更虐的成分：“赵老大第一个跳出来揭发龙文章和欧阳。”
问题是中午就设定好了，却一直等到当天的戏拍完才有机会去问。在拍摄的现场，是完全没有可能进行这样的交流的——廖凡对欧阳的投入到了让人发指的程度：只要是在现场，他就在戏里。穿上那身戏装，他就成了欧阳。下午的一场是在刑房，欧阳和四道风各坐在一张凳子上，被绑着。拍他的部分的时候他是欧阳，不拍他的部分的时候，他还是。不管镜头带得到他还是带不到他，欧阳都在那里。我看着他，一整天地看着他，看监视器中画面特写，欧阳的那双眼睛里，表情有转折有起伏，层次十分丰富。听他一遍又一遍地说台词，好几次孔导觉得已经可以了，他要求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从这个现场看过去，某个瞬间，甚至会觉得，只要他在那里，戏就在。拍下来的只是欧阳生活的一个部分。忽然想起某个人说的，廖凡是一个激（一）情（一）演员，当是时，在现场，我更深地了解了这句话。随着下午拍摄的进程，每一分钟，我那和他聊的渴望就更多一点。
天完全黑尽的时候，日戏部分结束了，廖凡和助理站起来离开，我拿着东西，说：“廖凡，我跟你的车回去，好不好？”这个要求似乎有点突兀，他愣了两秒，“好。”
我们一行三人就这样在暗沉沉的夜里，穿过并不算繁华的街市朝驻地而去，车里很静，都不是打算费心找话题寒暄的人，我直接就开口了：“廖凡，有一个关于欧阳的问题想要问你。”“你说。”“我这里有一个预设场景给你，是这样的：我们假设龙文章……”我的话说完，车里更静了，廖凡半天没有回应。很奇怪，在那种没有回应的气氛中，我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那不是他在回避或者生性冷淡，而是在思考。
“我给你的，是一个绝境。”我作进一步说明，“我们甚至可以假设得更绝对一些：除了龙文章死了以外，六品也死了。欧阳——那时候他已经快六十，一定有了妻子和孩子。他的妻子跟他划清界限，他的孩子跳楼死了。这样的绝境中，他还会不会有信仰？”
“廖凡版欧阳，我理解的欧阳，一定能挺得过去。”终于，他开口了，“自杀是肯定不会的。一定会活下去。”他一边说一边看路开车。我笑了，“其实这个问题在开车的时候提出来似乎不太合适。”
“对。”他也笑了，“容易撞车。”车在路边停下，助理去超市买东西，我们坐在那儿，全心全意讨论这个变态的问题。
“欧阳应该不会被打倒。”廖凡说：“在这个之前，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他都没有被打倒。他是一个为了理想可以牺牲一切的人。他的生命，别人的生命，都不会改变什么。不过，我认为，这种为了理想牺牲一切，是有问题的。”
“你的意思是……生命是最重要的，对吧？”我说。
“是。我，廖凡的意思是这个。但是欧阳不是这样。他是随时可以为了理想去死的人。但是，文革他一定会坚持下去，不会为了这个死。不管周围的环境如何……越是周围的人都死光了，越要好好地活下去，这，应该是生命的尊严和……”
“价值？”我说：“这个价值不是指可以物化的那些东西……我是说……嗯……那个价值，我的意思大概没有表达清楚……”
“很清楚。我明白。”廖凡说：“就是那个价值。我认为，欧阳的信仰不信仰那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会活下去。”
“你的意思是，他的信仰已经不再是政治信仰，而是一种生存理想？”
我们一行三人就这样在暗沉沉的夜里，穿过并不算繁华的街市朝驻地而去，车里很静，都不是打算费心找话题寒暄的人，我直接就开口了：“廖凡，有一个关于欧阳的问题想要问你。”“你说。”“我这里有一个预设场景给你，是这样的：我们假设龙文章……”我的话说完，车里更静了，廖凡半天没有回应。很奇怪，在那种没有回应的气氛中，我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那不是他在回避或者生性冷淡，而是在思考。
“我给你的，是一个绝境。”我作进一步说明，“我们甚至可以假设得更绝对一些：除了龙文章死了以外，六品也死了。欧阳——那时候他已经快六十，一定有了妻子和孩子。他的妻子跟他划清界限，他的孩子跳楼死了。这样的绝境中，他还会不会有信仰？”
“廖凡版欧阳，我理解的欧阳，一定能挺得过去。”终于，他开口了，“自杀是肯定不会的。一定会活下去。”他一边说一边看路开车。我笑了，“其实这个问题在开车的时候提出来似乎不太合适。”
“对。”他也笑了，“容易撞车。”车在路边停下，助理去超市买东西，我们坐在那儿，全心全意讨论这个变态的问题。
“欧阳应该不会被打倒。”廖凡说：“在这个之前，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他都没有被打倒。他是一个为了理想可以牺牲一切的人。他的生命，别人的生命，都不会改变什么。不过，我认为，这种为了理想牺牲一切，是有问题的。”
“你的意思是……生命是最重要的，对吧？”我说。
“是。我，廖凡的意思是这个。但是欧阳不是这样。他是随时可以为了理想去死的人。但是，文革他一定会坚持下去，不会为了这个死。不管周围的环境如何……越是周围的人都死光了，越要好好地活下去，这，应该是生命的尊严和……”
“价值？”我说：“这个价值不是指可以物化的那些东西……我是说……嗯……那个价值，我的意思大概没有表达清楚……”
“很清楚。我明白。”廖凡说：“就是那个价值。我认为，欧阳的信仰不信仰那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会活下去。”
“你的意思是，他的信仰已经不再是政治信仰，而是一种生存理想？”
对。政治已经不重要了。”廖凡说。助理买好东西回来，我们继续上路，在这个问题上深入下去，“政治也好，信仰也好，都不重要了，一定会活下去的——就算要死也要弄死几个再死。比如赵老大。”说到这里，我们都笑了起来。
转眼已经到了驻地停车场，我说：“得，你先去卸妆，吃饭，然后我晚上去找你继续。”
“一起吃饭吧。”廖凡说：“我可喜欢跟人聊这样的话题了。”
“你不是要卸妆吗？这还穿着戏服呢？”“卸好妆就去吃饭啊。”“那好。”我很干脆地点头。大概是由于太干脆了，以致于他有点不适应，愣了一秒，“合适吗？”我已经准备下车，回过头来说，“我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就看你了。”“好，我卸好妆打你房间电话。”
就这样，大概十五分钟以后，我们就坐在一家小馆子里，继续。
“如果，何莫修在战争中被一颗流弹击中——这是很有可能的哈——他死了。在他死之后，欧阳才知道何莫修对于这个时代的重要意义。他会怎么想？”我问。
“一开始就不该让他参加。”廖凡说。
“你是说欧阳会后悔？”
“不。不是后悔。因为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对自由选择权看得非常非常重，对吧？”
“是。太重要了。没有这个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唐真也在战争中死了。到临死的时候她都没有摆脱仇恨，然后，她对欧阳说，”我决心将虐人的问题进行到底，“她讲起了那个晚上发生的残酷的一切，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对他们说起过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一定很惨，但具体怎么惨法，没有人知道。这时，她说：‘老师，’这个时候，她仿佛回到了课堂上的天真，用那种欧阳熟悉的乖学生的口气说，‘老师，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亲手杀了李六野，现在不可能了，您可以帮我完成这个心愿吗？’”
“那当然会答应了！”对这个问题，廖凡立刻就回答了，“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一定要答应。”
“这个时候四道风也在啊。”我说：“欧阳知道，沙门，李六野对于四道风来说，有一种很特别的感情。李六野再坏，这个问题都得由四道风自己去解决。要是欧阳答应了唐真，会不会伤害四道风？”
“这个不管了。”廖凡说，“人都要死了，必须得答应。答应了去不去做先暂时不说——如果，这成为了一个承诺，欧阳一定会做到的。四道风也在的话，听到唐真这么说起那个晚上，应该会认识到李六野有多么该死。”
“哦。对了，听孔导说，对于欧阳和思枫的感情，你表现得比剧本展现得更多，更丰富。你怎么看待他们的爱情的？啊，对不起，这个问题显得有点空，你可以不管问题，想说什么说什么吧。”
“其实，表现出来了倒不一定是好事。”廖凡说，“没有表现出来，有很多想象的空间。我表现出来的，观众不一定认可。这就没有了想象的空间。”
“这个我倒不这么看。表现出来的就是表现出来的。并且，表现出来了仍然有想象的空间……因为，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理解……啊，对不起，我不太善于谈话，意思可能又没表达清楚。”
“不，清楚，我明白。”
“说到爱情，你出演过《恋爱的犀牛》，对明明和马路的爱情怎么想的？”我说：“这样问好像又太空了……我的意思是，我并不赞成这样的爱情，我认为生活中有比这爱来爱去更重要的事情，仅仅为了爱情就搞成了这样……不能说服我。”
“我认为马路是把他的爱情扩大了。”廖凡说，“那爱情已经不仅仅是爱情，已经被他扩大成为了……他的理想。”
“啊，这个好！”我笑了，“这个解释好。是，他的爱情已经不再是爱情，成为了理想。他是为了理想发了疯。这个理解能够解释我想不通的地方了。对了，你觉得四道风的生活状态，我是说原来那种，没有经历那些的时候的生活状态，怎么样？”
4楼
转眼已经到了驻地停车场，我说：“得，你先去卸妆，吃饭，然后我晚上去找你继续。”
“一起吃饭吧。”廖凡说：“我可喜欢跟人聊这样的话题了。”
“你不是要卸妆吗？这还穿着戏服呢？”“卸好妆就去吃饭啊。”“那好。”我很干脆地点头。大概是由于太干脆了，以致于他有点不适应，愣了一秒，“合适吗？”我已经准备下车，回过头来说，“我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就看你了。”“好，我卸好妆打你房间电话。”
就这样，大概十五分钟以后，我们就坐在一家小馆子里，继续。
“如果，何莫修在战争中被一颗流弹击中——这是很有可能的哈——他死了。在他死之后，欧阳才知道何莫修对于这个时代的重要意义。他会怎么想？”我问。
“一开始就不该让他参加。”廖凡说。
“你是说欧阳会后悔？”
“不。不是后悔。因为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对自由选择权看得非常非常重，对吧？”
“是。太重要了。没有这个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唐真也在战争中死了。到临死的时候她都没有摆脱仇恨，然后，她对欧阳说，”我决心将虐人的问题进行到底，“她讲起了那个晚上发生的残酷的一切，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对他们说起过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一定很惨，但具体怎么惨法，没有人知道。这时，她说：‘老师，’这个时候，她仿佛回到了课堂上的天真，用那种欧阳熟悉的乖学生的口气说，‘老师，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亲手杀了李六野，现在不可能了，您可以帮我完成这个心愿吗？’”
“那当然会答应了！”对这个问题，廖凡立刻就回答了，“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一定要答应。”
“这个时候四道风也在啊。”我说：“欧阳知道，沙门，李六野对于四道风来说，有一种很特别的感情。李六野再坏，这个问题都得由四道风自己去解决。要是欧阳答应了唐真，会不会伤害四道风？”
“这个不管了。”廖凡说，“人都要死了，必须得答应。答应了去不去做先暂时不说——如果，这成为了一个承诺，欧阳一定会做到的。四道风也在的话，听到唐真这么说起那个晚上，应该会认识到李六野有多么该死。”
“哦。对了，听孔导说，对于欧阳和思枫的感情，你表现得比剧本展现得更多，更丰富。你怎么看待他们的爱情的？啊，对不起，这个问题显得有点空，你可以不管问题，想说什么说什么吧。”
“其实，表现出来了倒不一定是好事。”廖凡说，“没有表现出来，有很多想象的空间。我表现出来的，观众不一定认可。这就没有了想象的空间。”
“这个我倒不这么看。表现出来的就是表现出来的。并且，表现出来了仍然有想象的空间……因为，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理解……啊，对不起，我不太善于谈话，意思可能又没表达清楚。”
“不，清楚，我明白。”
“说到爱情，你出演过《恋爱的犀牛》，对明明和马路的爱情怎么想的？”我说：“这样问好像又太空了……我的意思是，我并不赞成这样的爱情，我认为生活中有比这爱来爱去更重要的事情，仅仅为了爱情就搞成了这样……不能说服我。”
“我认为马路是把他的爱情扩大了。”廖凡说，“那爱情已经不仅仅是爱情，已经被他扩大成为了……他的理想。”
“啊，这个好！”我笑了，“这个解释好。是，他的爱情已经不再是爱情，成为了理想。他是为了理想发了疯。这个理解能够解释我想不通的地方了。对了，你觉得四道风的生活状态，我是说原来那种，没有经历那些的时候的生活状态，怎么样？”
4楼
太好了。真是特别舒服。他那时候什么也不想，真是特别特别快乐。结果，被欧阳给教育了，有觉悟了，懂得思考了，不快乐了。”
“有思考……有思考确实是会让人痛苦的事。”我叹了一口气，“但是，不思考也让人痛苦。”
“不思考就不知道什么是痛苦。”廖凡说，“当你会思考了，你快乐的那个标准就提高了，快乐程度就下降了。”
“那是不是完全无知才可以完全快乐呢？”我说，“如果把我变成一个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大山，大字不识一个，很早就嫁了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妇……”
“那你一定特别快乐！”
“啊，不，我不要这样的生活。”我有点被这种快乐生活雷到，“也许那样会很快乐，但我确信我不要那样的生活。那么，你呢？如果让你成为四道风那样的单纯快乐的人，你会不会愿意？这个问题问的是廖凡，不是廖凡版欧阳哈。”
“可以的。那多好，很快乐。”廖凡说，“不会不快乐的。”
“你比我境界高。”我点点头，“我做不到那样——不过，也许是因为我现在是这样的状态，觉得回不到那样的状态。”
“哈哈。你看，象我们现在这样，快乐大概是百分之一，不快乐的时候大概是百分之九十九……”
“不对吧？”我说，“我觉得没有这么低的比率吧？怎么也得五五开，要不也是四六开，怎么低到那个程度了？对了，你上一次觉得特别特别快乐的时间，或者说是特别特别快乐的场景是怎样的？”
“特别特别快乐的时间……”廖凡在这个问题下陷入沉思，“太多了，想不起来。”“那么，特别特别不快乐的时候呢？”良久良久，“也太多了……想不起来。”
说话间，我们这顿饭算是吃完了，吃了什么——不记得了。我们一边继续我们的话题，一边朝廖凡的房间走去。
在那里，廖凡开了一瓶伏特加，柔和灯光下，松弛状态中，说话。
“演员这个职业最让你迷恋的地方是什么？”
“一个演员，他能控制别人的情感，这是一件最让人着迷的事。你想，通过表达自己的情绪，居然还可以挣到钱！它多让人着迷啊！”廖凡笑。
“哈哈……这个说法真好，很有趣。”
“这不是我说的。”廖凡说，“我记得在哪里看到过，我当时一看，觉得这个可说得太对了！”
“喜欢演戏吗？”“不象以前那么喜欢了。”“为什么？职业倦怠感？一段时间以后，会觉得有疲惫的感觉……我不是说生理上的疲惫，也不完全是心理上的疲惫，是那种……厌倦。是因为那个吗？”“说不上来。也许吧。”
“有没有想通过欧阳这个人物，给出一点什么东西，给观众，给出一点什么你内心的东西？”
“没有。”他说。看着我的眼神，又补充道，“要给出点什么，首先得让人相信啊。这个故事……我觉得就不让人相信。我不相信有欧阳这样的人。你相信吗？”
“我相信。”喝了几口酒，我觉得神经慢慢松弛下来，周围的东西变得有点漂浮，有点慢，很静，我说：“我相信。虽然我做不到，但是我不认为别人也做不到。我们不能因为没有见过珠穆朗玛峰就否认珠峰的存在，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没有登上过月球就不承认别人曾经上去过。这个世界很多元，极好和极坏的人都有。”
“那你心中的欧阳是什么样的？”廖凡问。谈话到了这里，似乎角色有点错位了。
“我心里的欧阳……”我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虚空，“我心里的欧阳，那是一个理想的人物……”我将我在《地之子》中对欧阳的理解慢慢说出来，语速很慢，因为很多想法用文字和语言表达是不一样的，“总之，那是一个我心目中最喜欢的一个人……光芒四射。”
说完以后，我们沉默良久，是真的良久。都不说话。半晌，他说：“这个，我觉得拔得有点高了……降低一点，把他降低一点，你觉得是什么样的？”
“降低一点啊。”我想了想，“降低一点，换个说法吧，欧阳他本来不是一开始就是那样想的，他并没有一开始就有为了理想牺牲一切，为了理想——献身的那种想法，是生活，或者说是命运一步一步地推他那样的。他只是一次一次在做出选择。但是，这样的选择看似有些偶然，这么选或那么选，结果一定不同。但是他作出这样的选择又是必然的，他是欧阳，他过往的所有决定，在两条路上，他一定会选这一条而不是那一条……这个意思我又觉得没有表达清楚……”
“清楚，我明白。”他点头。
说到这里，我忽然笑了，“我真不是一个成功的采访者，很多意思我都说不上来，要问你……说清楚没有？幸好咱们气场比较配合，都清楚。”
“会不会咱们都理解拧了啊？”他笑，“以为清楚了，其实不清楚。”
“应该不会吧，”我笑，“从回应来看，似乎……”
“似乎确实清楚了。哈哈。”他笑。
那个晚上的谈话差不多就结束在这里，临别的时候，我们互相真诚地反复致谢，如果不是时间匆忙，一定可以说得更多。很多问题，想了又想以后，那回答会变，会变得更成熟，也更深入。但是，就我看来，这样的一次谈话，已经很美好了。那些相干不相干的问题，那些围绕主题游离的话语，那些气氛，那些节奏，都展现了一个更真实的廖凡，以及廖凡版欧阳。这个欧阳，也许和我想的，你想的，他想的，或多或少不一样，但这却是一个有思考有灵魂的版本。有一些属于他的，独立的东西。不禁想起瓷器烧制过程中的窑变效果。釉和颜料在高温之下，会产生一些永远无法预期无法控制的特殊效果，这样的效果极之惊艳。
我期待着这样的效果，全心全意。
幡幡瓠叶，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尝之。
——谨以此文送给廖凡版欧阳，送给廖凡，送给那个谈得很美好的晚上。
“有思考……有思考确实是会让人痛苦的事。”我叹了一口气，“但是，不思考也让人痛苦。”
“不思考就不知道什么是痛苦。”廖凡说，“当你会思考了，你快乐的那个标准就提高了，快乐程度就下降了。”
“那是不是完全无知才可以完全快乐呢？”我说，“如果把我变成一个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大山，大字不识一个，很早就嫁了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妇……”
“那你一定特别快乐！”
“啊，不，我不要这样的生活。”我有点被这种快乐生活雷到，“也许那样会很快乐，但我确信我不要那样的生活。那么，你呢？如果让你成为四道风那样的单纯快乐的人，你会不会愿意？这个问题问的是廖凡，不是廖凡版欧阳哈。”
“可以的。那多好，很快乐。”廖凡说，“不会不快乐的。”
“你比我境界高。”我点点头，“我做不到那样——不过，也许是因为我现在是这样的状态，觉得回不到那样的状态。”
“哈哈。你看，象我们现在这样，快乐大概是百分之一，不快乐的时候大概是百分之九十九……”
“不对吧？”我说，“我觉得没有这么低的比率吧？怎么也得五五开，要不也是四六开，怎么低到那个程度了？对了，你上一次觉得特别特别快乐的时间，或者说是特别特别快乐的场景是怎样的？”
“特别特别快乐的时间……”廖凡在这个问题下陷入沉思，“太多了，想不起来。”“那么，特别特别不快乐的时候呢？”良久良久，“也太多了……想不起来。”
说话间，我们这顿饭算是吃完了，吃了什么——不记得了。我们一边继续我们的话题，一边朝廖凡的房间走去。
在那里，廖凡开了一瓶伏特加，柔和灯光下，松弛状态中，说话。
“演员这个职业最让你迷恋的地方是什么？”
“一个演员，他能控制别人的情感，这是一件最让人着迷的事。你想，通过表达自己的情绪，居然还可以挣到钱！它多让人着迷啊！”廖凡笑。
“哈哈……这个说法真好，很有趣。”
“这不是我说的。”廖凡说，“我记得在哪里看到过，我当时一看，觉得这个可说得太对了！”
“喜欢演戏吗？”“不象以前那么喜欢了。”“为什么？职业倦怠感？一段时间以后，会觉得有疲惫的感觉……我不是说生理上的疲惫，也不完全是心理上的疲惫，是那种……厌倦。是因为那个吗？”“说不上来。也许吧。”
“有没有想通过欧阳这个人物，给出一点什么东西，给观众，给出一点什么你内心的东西？”
“没有。”他说。看着我的眼神，又补充道，“要给出点什么，首先得让人相信啊。这个故事……我觉得就不让人相信。我不相信有欧阳这样的人。你相信吗？”
“我相信。”喝了几口酒，我觉得神经慢慢松弛下来，周围的东西变得有点漂浮，有点慢，很静，我说：“我相信。虽然我做不到，但是我不认为别人也做不到。我们不能因为没有见过珠穆朗玛峰就否认珠峰的存在，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没有登上过月球就不承认别人曾经上去过。这个世界很多元，极好和极坏的人都有。”
“那你心中的欧阳是什么样的？”廖凡问。谈话到了这里，似乎角色有点错位了。
“我心里的欧阳……”我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虚空，“我心里的欧阳，那是一个理想的人物……”我将我在《地之子》中对欧阳的理解慢慢说出来，语速很慢，因为很多想法用文字和语言表达是不一样的，“总之，那是一个我心目中最喜欢的一个人……光芒四射。”
说完以后，我们沉默良久，是真的良久。都不说话。半晌，他说：“这个，我觉得拔得有点高了……降低一点，把他降低一点，你觉得是什么样的？”
“降低一点啊。”我想了想，“降低一点，换个说法吧，欧阳他本来不是一开始就是那样想的，他并没有一开始就有为了理想牺牲一切，为了理想——献身的那种想法，是生活，或者说是命运一步一步地推他那样的。他只是一次一次在做出选择。但是，这样的选择看似有些偶然，这么选或那么选，结果一定不同。但是他作出这样的选择又是必然的，他是欧阳，他过往的所有决定，在两条路上，他一定会选这一条而不是那一条……这个意思我又觉得没有表达清楚……”
“清楚，我明白。”他点头。
说到这里，我忽然笑了，“我真不是一个成功的采访者，很多意思我都说不上来，要问你……说清楚没有？幸好咱们气场比较配合，都清楚。”
“会不会咱们都理解拧了啊？”他笑，“以为清楚了，其实不清楚。”
“应该不会吧，”我笑，“从回应来看，似乎……”
“似乎确实清楚了。哈哈。”他笑。
那个晚上的谈话差不多就结束在这里，临别的时候，我们互相真诚地反复致谢，如果不是时间匆忙，一定可以说得更多。很多问题，想了又想以后，那回答会变，会变得更成熟，也更深入。但是，就我看来，这样的一次谈话，已经很美好了。那些相干不相干的问题，那些围绕主题游离的话语，那些气氛，那些节奏，都展现了一个更真实的廖凡，以及廖凡版欧阳。这个欧阳，也许和我想的，你想的，他想的，或多或少不一样，但这却是一个有思考有灵魂的版本。有一些属于他的，独立的东西。不禁想起瓷器烧制过程中的窑变效果。釉和颜料在高温之下，会产生一些永远无法预期无法控制的特殊效果，这样的效果极之惊艳。
我期待着这样的效果，全心全意。
幡幡瓠叶，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尝之。
——谨以此文送给廖凡版欧阳，送给廖凡，送给那个谈得很美好的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