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自己说他拍这部武侠片,情感戏用的是张爱玲《半生缘》的角度。确实在华语文坛里,再没一个人能像张爱玲那样把人生情感的苦难,尤其是爱情写得那么悲怅痛楚凄惨伤怨哀苦无力到如此一个决绝的地步。
张爱玲说:生活是一袭华丽的袍子,上面布满了虱子。生于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孤单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 。爱情,原来是含笑饮毒酒。
连诗经中的爱情名篇:“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都说那是一首悲哀的诗,因为牵手是一个很伤感的过程,而牵手过后是放手。
那英唱那首的<白天不懂夜的黑>中的那段“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其实也是源自张爱玲的笔下。
引用张的一小段随笔,我们可以在其中看到《东》的很多人物影子。
《有些人我们一直在错过》
有些人一直没机会见,等有机会见了,却又犹豫了,相见不如不见。(东邪和慕容 东邪和桃花)
有些事一直没机会做,等有机会了,却不想再做了。 (东邪和桃花 东邪和慕容 )
有些话埋藏在心中好久,没机会说,等有机会说的时候,却说不出口了。(西毒和大嫂)
有些爱一直没机会爱,等有机会了,已经不爱了。 ( 东邪和桃花 东邪和慕容)
有些人很多机会相见的,却总找借口推脱,想见的时候已经没机会了。(西毒和大嫂 盲剑客和桃花)
有些话有很多机会说的,却想着以后再说,要说的时候,已经没机会了。(西毒和大嫂 东邪和大嫂)
有些事有很多机会做的,却一天一天推迟,想做的时候却发现没机会了。(西毒和大嫂 盲剑客和桃花)
有些爱给了你很多机会,却不在意没在乎,想重视的时候已经没机会爱了。(西毒和大嫂 盲剑客和桃花)
王家卫的《东》很好地传达出张爱玲小说中一贯的主旨“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也细腻展示了张小说细节所描写的人和人交错,因为爱而孤独,却终究不能真正相知相惜。
但两者所写人物情感悲剧虽然相似,内里的神却是不同。情感无常和人生无奈在张爱玲冷傲敏锐却又漠然的笔下成为人世常态,看她的小说,一边感慨其文采风流,另一边却为书中人物的悲怅痛楚凄惨伤怨哀苦无力而不忍卒读。张爱玲信奉遗忘是人不可更改的宿命 ,她说记忆像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论你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净。
在这点上王家卫还是要比张爱玲乐观的说,至少他剧中的人物都相信爱情,坚守爱情,虽然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却有一颗能为爱而死的真心。正是这点上的不同,造成张、王作品一个绝望、一个希望的差别。所以张的小说虽好,但实在难以令人自虐去再次详读;而《东》虽是爱情悲片,却能让人于唏嘘感动中反复观看。
所以说王家卫这部《东邪西毒》,是以金庸为表,古龙为体,张爱玲为骨,禅宗为髓,家卫自己为神的人心情感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