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iichi。」我低声叫着这个名字,然后我又重复道,「已经回不去了。」
他沉默了几秒,把手轻轻放在了我肩上,「傻瓜。」
我怔怔地看着他,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如同海水的咸涩。我不发出一点声音,就那样静静地流泪。
他轻轻拥住了我,「傻瓜,和以前一样的。」
和以前一样的。
[五]
3月5日。我在日历上打了一个圈。呐,是幸村的生日呢。我不觉勾起了嘴角。这天是星期天,不用去学校。我想我只要能够亲口对他说,「生日快乐」就足以让我幸福很长时间。
说到生日礼物,其实让我苦恼了许久——我实在想不出应该送什么。最后我被一束蓝紫色的矢车菊征服了,带着海蓝色,安静而灿烂。
「Seiichi,在海边等我哦。」不等他回答,我合上了手机。
不知什么时候,那样依恋那片海。
我捧着花,一口气跑到了海边,远远地看到了幸村的身影。我微微喘了几口气,轻轻绕到他身后。我刚想开口,他却转过身来。
「啊……」难道他早就看见我了吗?
「嗯,很好闻的花香呢。」他微笑着说。
原来是因为花香啊。
我笑了笑,把花递过去说,「生日快乐,Seiichi。」他接了过去,「谢谢。」
「呐,Seiichi,知道矢车菊的花语是什么吗?……细致,优雅,还有……幸福。」我偏头看了看他,「所以,Seiichi一定要幸福哦。」
「嗯。梓乔也要幸福呐。」
我看着他,竟瞬间失神。
[六]
我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了喧嚣的。不是因为我性喜安静,而是我根本无法融入到那个其他人组成的热闹的圈子里。
我叹了口气,转身。我走上楼梯,尽头处的那扇门微掩。是天台啊。
我把那扇门轻轻地推开,却意外地看到一个身影,背对着我,倚在栏杆上,蓝色的发被风吹得飘了起来。Seiichi。我走过去,走到他身后,然后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Seiichi。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呢。」
「嗯。」
「Seiichi,有心事吗?」
他转过头来。我看到他紫水晶般的眸子里淡淡的忧郁。
「以我现在的病情,是不可能打网球的。我要准备,进行手术了。」
我心一紧。我知道他有多么热爱网球,这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他每每提起网球时那眼神的炽热,我明白他是离不开网球的,根本离不开。
但是不知为何,即使听到他这样说,我却一直坚信着他会成功的。这种感觉是那样的强烈,不禁让我释然。
「但是Seiichi,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不是吗?我还要等着,看你走到全国大赛呢然后站在顶峰的样子呢。」
他凝视着我,沉默。
过了很长时间,他微微笑了笑,低声叫我的名字,「梓乔。」
[七]
一切都如我所愿。幸村的手术就像我想的那样成功。
但是,但是我却不能亲眼看他走到全国大赛了。
很可笑,是吗?
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原因,我们全家又不得不搬回东京,那个钢筋混凝土筑造的城市。
看不到神奈川碧澄的天,湛蓝的海,如云一般雪白的潮水了。
看不到我迷恋了很久的夕阳了。
还有,也看不到幸村了。看不到他站在顶峰的样子了。
「看不到幸村了。」我低声地重复,然后就低低地抽泣起来。
但是,我还是要,亲口对他说这件事情的。
[八]
「我,我以后看不到你了,Seiichi。」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就要流泪了。
我站在海边,对幸村说,说我就要离开。
「那,很遗憾呢。梓乔说过要看我走到全国大赛的啊。」他凝视着我。
「我也不想的!我一直都是那么喜欢精市!」我对着大海喊了出来,终于泪如雨下。
他愣了愣,看着我,把我拥住。「我也很喜欢梓乔啊。」
我心跳漏了半拍,突然欢欣得听不见其它所有声音。但是当时的我,不明白——喜欢不是爱。我对幸村只是喜欢而已,一如他对我的感情。
他又轻声说,「梓乔一直都像我的妹妹呢。」
我怔住了,不是像我那时想的一样。但我又说服自己,我有什么资格可以成为一直在幸村身边的那个人呢?
「呐,我会记住梓乔的。看到这片海我就会想起梓乔的。梓乔的瞳仁,是大海的颜色呢。」
我微微笑了笑,「嗯。」脸上还带着泪痕。
「再见,神奈川。再见,海。再见,精市。」
这就是我,最后的告别。
[九]
但是我以后就没有见到幸村了。
所以记忆也慢慢地模糊起来——只剩下那模模糊糊的斑驳的色彩:神奈川天的碧澄,海的湛蓝,潮水如云一般的雪白;还有幸村紫水晶般的眸子和浅蓝色的发,还有那束矢车菊的蓝紫色。
可是,终究是已经看不分明了。
但我心中还是存在着那片曾经的温暖。「是的,我很幸福。」
幸福得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