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她此时此刻尽可能地以曾经的稚嫩模样与我说着往事,努力地不流露出一分离别的意味,柔荑拂在她背后轻轻拍着,她早已不是那个偷偷掉眼泪的小孩。】
现在崇和已经长大了,还需要哀家的庇佑吗?【将她柔荑握得再紧些,懒懒一笑,原想着有千万言语交代,可当真到了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细细凝她娇靥,忍不住又想起她在我跟前识字习贴的场景,我若面上神色一转,她总能轻车熟路地撒着娇推脱下回,再待下回她定能,如今她已亭亭,却是今日别后不会再有下回。】
【阖上眸时,这一生想来那样长,总有那么一些和荣宠无关的事,譬如当年应诏诣赴金阙,艺会金闺兰台群英,而后上赐俪皮嘉礼,于归肃王。我仍记得瞧见我映在他瞳中,纵使那双眸子在不经意间总是明亮再又变得深沉,我也能发觉那份沉淀下来的温柔。我闻史料记从女夫子侯甄氏习字,自成一格,不为人所道的却是他敛袖抬掌握执笔之始,便是字句陈情铺满纸上,只是我笨,学得慢,写得最好的只有他的名。回首亘年漫长岁月里的所有怦然心动,唯有他拨得头筹。躺在榻上,明眸微动,视线不由得转向珠帘后的奁格内,那一叠叠有些泛黄的纸存放在盒子里已经许久未曾打开过了,连同这潜邸时的热烈,坦荡和真心一并被锁在里面。】
外头的人在哭些什么?...有甚么好哭的。【生死大事无人能有其法,如今轮到我自己,已是安之若命。景弋、柒月、辜一,这些尘封许久的名字此刻在我脑中一一闪过,她们没有人回头,可还记得在桥头等我?】
【人常求月圆又花好,一段段的如意锦绣,却不知于此反而丧去了风流,自我,尤是在这紫禁之间,从不缺舍尘烟的争艳之心,亦是弃凡俗的计较之意。纵是入京的后来,我也慢慢学会了掩饰,试探,权衡利弊,在避免行差步错始终维持着体面,可如今到了这最后,原来从前计较的那样多一样也带不走。】
你帮我,去将那个盒子拿出来,待我身后,记得定要放在我棺内,不能,忘了。
【直至得她颔首应下,才觉如释重负,有些困了,阖眸便如入梦,梦醒就是来世了。】
【自是浮生无可说。】
——建昌十八年正月,皇太后崩于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