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成绩不佳的同学转身离去.jpg

【我来时冬至，经半月的风驰飒飒，眉上早结了一层银霜。我未到陇原拜见穆殿云，虚晃兰州一行，折入西京，不曾领教万夫莫敌的柳氏，就在小雁塔赶上了一场雨夜的杀戮——哲尔德的豪健鸷勇令我追随。】
【而纵有三千裘马，立于将军府中院的后生，就连庸懦的厮徒都以嘲诮睨眴向我，将那副居傲鲜腆的姿态摆在我面前，似在下逐客令。】
【此番兀突地求师无疑遭到回拒，但狼狈处境并未使我的决心轻丧，自问英杰不问出处，仅因父辈于直隶上的恩牛怨李、彼此倾轧，不应成为我投玦门下的理由。】
【正在腹忖如何拖延片刻，目如疾风地四下扫望着寻一个契机，在瞥见那道木门半敞的小隙中，光焰下隐着的侧容，与我萍水偶逢的那位奇女甚为影似，兴由起，借着渐昏的天色和将起的晚雪，拂槐穿庭，贸然地闯进了她的屋内】
【几个厮皂捋袖揎拳要撵我出去，回招挑了眉道】我和你家格格是旧相识，还不允我打声招呼？
【紧将两扇一阖，转身背抵着门睇向伊人，她正翻书，比似荒郊黑夜所见判若两者，刻下我有求于她，替我遣散门外嚣嘈的府役，拱手对她致以谢意。俟候动静稍稳当，我仍将皂靴踩在门槛儿上，手指敲搕着横竖有秩的窗槅，琢磨该怎样称呼她，敧歪着头甚是鲜奇地盯人瞧了半刻，开口仍寻拣那日踪辙上我为她拟定的名，悠缪至极】聂小倩。
【她与此间主人的关系令我生出疑窦，帝都距此千里外，缘何我几趟回京遇不上，偏在这毫无关联的古城池中再度交逢。伸指朝着她，又与这周遭的摆设作比，笑问道】
我或该改个称呼，哲尔德——？

（目光从书里抬起来。适才的一阵动静里，我虽未骧首，却实是半个字也没看进，手仍拈着页角，良久才方覆手一合。）
旧相识？
（小垣的枝分，不过是虚晃的招式，诸亭不增槛扉以畅松意，盖因山君寅兽面前谁又有胆妄自伸手呢——今次才知元还有这么一个破例——内宅盛张灯火堂下，烟云灭没，渐有雾气升入轩廊，展眼并辨不明那曲磴外禁步的一系胥仆，是否有往正庭计禀的小卒子。但没有我的遣令，他们应当不敢。小眉山的影倒囊入庭，刻下俨是分星拨两，也一样回敬道）噢——黑风魔，是你呀。
（朝他勾勾指。）
（实则是觉如针芥意投，因而并不懊恨他的造次。听听这亮话的后面，分明是凭几据仗的派头，可现下，也还得是安生地屈身于我跟前，专心地候我的下文来释惑——但我偏不有求必应。）
真新鲜。你既知道这是建威将军邸上，先头叫我的人吃了好一顿拳脚，这会儿倒又要反过来问我的名讳。
（与他不过咫步，支膝托掌地朝前细细一延身。目波自他的眉眼向下逐一睇过，才算是将他的尊容辨个显明子细。）
公子一招反客为主，使得真是十分趁手（笑眼一睐，只是不依不饶地）都有这样的本事了，还何必来拜什么师傅呢？

【此季的镐京已不染重瓣榴火，独是她未经笔描的唇泛着樱色，不蝎不俗，姣丽容貌业已被雪虐风饕衬得，尤为夺目，像是陵冬的寒蕊，亦是沃雪的红炉——只是於我而言，却都不及暧曃里捕得那丝眉靥，令我悬悬在心迹。】
【但伊启言则是唇尖舌利，片刻间又让我忆起，神庙迦逅她时那心虚嘴硬的形色，若如此般看，却也无别于初次。不过，她又令我添起几分颢兴来，因她的所住绝非妻房，断定这份猜想，倘为内眷，我便能确凿她的家世，那位燮理西北军务的貂缨虎将，即是她的父亲。】
【屋外果然卷起飒飁，我弯膝在她身前，借着这顿兴无兆的呜啸声，谄笑道】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论混赖的本事我从来不让人，效仿她旧日处危境仍可咄咄的阵势，我索性往她跟前一坐，一手撑着地，一手搭着膝，毫不因身在人篱下而感拘束。她投来不肯饶的笑，我还予不怀好意的目炬——不知者，陷误我二人戏仿鹰俑静睇。】
【在她将要破口时我抵唇嘘了一声】既言我喧宾夺主，就让我先说罢。【揉了揉被姝影缠绕的眸眶，添言】红螺寺的人情，聂姑娘眼下正有个可还的机遇。
【刻意做出憬觉的目色，改口换称她哲尔德，没有名讳，故仍呼】哲尔德小倩，替我求求你父亲罢。
【我笃信：哲尔德一门多执铜虎，垂名竹帛，既有荆天棘地里搏出的殊功，就该有锯衍万物的劲节——撇忘与我父的龃龉怵惕，凭借多番的结缘，哲尔德合该是我最合适的老师，我亦能做个令他满意的学生。】
**不晦，待将军钦慕之情，溢于言表。【倏地正了神色】想必你也不愿你父亲，错失个恭奉门下的好徒弟，不是吗？
况且这缘就是青天所指，否则天底下，哪有这般碰巧的事，隔了京都和直隶，你、我、建威将军，在西北的玄英天里相认。我本以为从那以后，我们再也不会相见。

我也以为只此萍水一面，却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再见了，而今日你还能一眼认出我，倒也……（卢瞳剪水轻点，交睫的一瞬，只将弦外音亟亟掖藏。两权有很微薄的热意，遂展侧身去腕探案间的茶瓯，眸也低垂）还算记性不错。
（透过执盅拆掩的悬腕，默窥他的神宇——是如法炮制，彼时他掸拨我的额发，我也是如此以饰耳热。）
你怎知我是建威将军之女？又怎知我一定会帮你？
（眼前人行止偏越般逸，溯倒甫时他跃庭讙扰而来。这桩桩件件，足显他的泰然暇裕，敞快得教人一时怪惑，当真是比之建威邸园俱如入无人之境。如斯的波开浪裂之势，是资以叫阵的鼙鼓扬鸣，一掀眉，一抵手，都无不是在同我搦战宣昭：只待他快马上山，一切都如探囊取物。）
（可他欲借我这条华容道，焉知是迎刃而解，还是马乱兵荒呢。）
细算来，红螺寺也有我指路的一半功劳，倘若要以这么大个人情来报，我怎么想，都很不合算。今次我帮了你，那你岂不是又反过来欠我了？
（腕头的雀舌，是半刻前小鬟才替上的新茶，尚有余温宜当，且适才的托盏也不过是借由的遮扼。顺势将盖一合，正是完好无缺地延手相递）若是这样，你也还想让我帮你么？
（却并不等他回覆，只在话的最后，又陡然抛出我最欲求知的一问。）
不晦，哪个晦？

当日虽则萍藻相逢，但姑娘骨勇溢于瓌姿，比常世俗女子有别，设使只是遍满的庸脂盒子，在下还真未必能记下，兴许就是暂云一片，过目即遗。
【此话非虚，自那日以后我时常想起她，这份牵念来得有些渺绵，如长不断的流水，隔一山复一溪，每还忆起源处山林佳妙的邂遇，大抵都在天色擦黑之际，无缘由可寻。】
【盖因她比深闺娇娥太有不同，虎门胆勇绝非寻常钗帼能有——是将伊与建威将军联为父女，血脉所承，岂有一丝欠妥。是以笃定地一笑，裹起适才痴魔的神色，抬腕接过她递来的茗柯把于掌心，指节摩挲着台盏，将她一连五问，自末句答来】
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另回问】倩女幽名，总归不实，你也该予我个名号。
【贵阀之女，闺讳不易轻传，但我也盼她能让我识得清切些。我将茶碗徐启，拂一半梗瓣，浮沉开来，续道后话】我既接了这杯茶，你的这个人情，反欠下便是了。
你、我——既有镜天神主撒下的攀缘茎，总不该止于此一番的清算，就将情分拔了根罢？今次权当我欠你了，【实则还有一句“来日好相见”，只是我竟陡升起腆意，未说下去。】
如我这般说来，你还不愿帮我麽。尝闻将军阁下有女，想必勇谋定袭于军门，对吧？

承蒙公子厚爱，想是天不绝人愿，合会终有期了。
（齿牙上的伶俐，向来是字眼间的遨戏，以字为博，于局上投琼叠鼓，最宜极心机。一如我氐首善睐章灼，仿佛并不将此词中所牵染的情曲以为意，只一味察看棋雠后招，不露声色。大抵在于惯作炼贫日久，遂也安其所习了，纵是此际袖阴的拳掌暗屈，心下也早已倾箱倒箧，山雨欲来，可眉眼仍是淡的。）
（情窦初蒙时的自以为镇定，其实大多微妙且昭彰，盖因总要竭止情澜，却往往过犹不及。只是如今正以为傲的娇娥，并不深悟其间的要领。）
你既开诚相告，我也不好再遮遮掩掩了（也如那梨园优伶，稍挺一挺腰，只是免了清嗓儿）哲尔德氏，讳多筠，行八，字从藻。
（运指在掌心轻点）高堂多唤我乳名，左右者则以小字称我，至于旁的不要紧的，便多礼称一声八格格，至于你么——既然不日便要投我大伯门下，孰亲孰疏，你自己掂量着叫罢。
（起首未开明言的应诺，视之一笑，旋又慨然再陈）
依我看你的口头功夫，当不让你的拳脚。三番五次恭维我勇谋，倒也教我下不来台了，倘若不应承下来，岂非教我哲尔德满门荣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