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这就叫“情到浓时”。】
【不过是起榻时呢喃了一嘴，说是小半年的蹉跎，除却云雨，哪怕是连小院内携手看的景也无，末了见人半眯了眼不答，只当自个儿讨个无趣，又握着人膛前一片薄衫复睡了去。】
【再醒时闻见鸟鸣幽幽，初秋的晨，还未见霜雾，不致寒意，却打了个十足的冷颤，兼之身下一阵儿簸，伴着蹄声挑了帘，将将探出半个脑门儿，不忘瞪人一眼】
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与他结识不过一场意外，尔后我才意识到之前这二十余载我过得有多荒谬，连就他那数尺见方的庭院也让我不觉着拥挤。太过平淡的人生注定庸碌，于是我放下了诸事，惟愿与身边人同游。】
也该出门舒活舒活筋骨了，前面便是岣岣崖，人迹罕至，很适合谈情说爱。
【抱臂添笑，欣然接来他的怒目圆睁。】

【登时哑然，诧异于他竟听进去了，当下心口一温，拢了拢秋风邀敞的襟口】
那感情好，您背我上去。
【不言之于口的默契在于，两人天地间，无父无母、无亲无眷、无官也无禄，浑似那村口野鸳，余交颈同欢。此间相携落了地，扬首只见青崖巍巍，耸入层云之中，略一拧眉，复又问】都说横看成岭侧成峰，这仰看——倒像利刃一柄，咱……怎么上去？

【此山崖高而岖，换做其他平坦地段，我尚可负他同上，权当他在玩笑。】我背你，真不怕走到半路摔下去？
【环山者有石径如天梯盘旋而上，自山下尼庵后伊始，此处亦是先前于京郊四周游历而见，甚是得心。甫登顶时，只教胜过京城名楼千万，纵是最高的城门楼子也抵不上这一览皇城的盛景。】
尼庵后头有条石径，循着便能上去了，跟我来。

不怕，摔了也拉你给我垫着，你之前来过？
【与他的熟门熟路不同，我脚下不大便利，迈得轻浅，待他回身，五指微张便扣牢了，由得人牵着，心上绽如山花，只笑，其后沿着石径登了顶，倒不敢往下看了，崖顶风大，手攥得更紧了，额抵着肩，却是惬意地】
原来只觉得你风情缺缺，如今才惊觉你这叫——老房子着火

若未曾来过，如何能带你来。
【笑得爽朗，像是在四野无人的高草石崖下纵情高歌，其间只有我与他，再无旁的腌臜。这又与血脉相连不同，十指相扣的一刻便如常年淤塞然通的沟渠，复又攥得牢了些。】这尘世里的物什吸引人，便是冲着这些，我也要抓紧点，不能白白丢了性命。
【目光流转，俨然有七贤之风。】老房子着火，有何典故么？

比如什么？
【又盼着他答自个儿，又不愿他只把自个儿当物什，矛盾得很。眼前开阔，能见近处缭雾，也能见远处青峦起伏，踮脚还能见飞檐一抹朱红，是四九城最高的楼——下回若是有机会，也要一同去一次才好。闲置的手一抬，往人脑勺儿一戳】一发不可收拾！典故么，还真有一个，你听不听？
【旋身择了个干净的大石块，抚了抚石上尘污，小心坐下，将人一拽，有那么一瞬，这个身影在眼前幻化成另一个挺拔之身，向远而眺，出声更淡】
我年幼时因家境凋零，那时我一直暗暗发誓，日后定要出人头地、要敢为人上人，后来我才知道——

比如——【几只白鸽忽自眼前飞过，一瞬间飞了那么远，连我的心神也跟着飞过去，便忘了本欲予他的答复。】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京城的绿水青山，说罢也是秦岭以北仅存一季的荒山秃岭，我还是依稀记着傍着金陵城外层峦叠嶂的山脉，若是有机会，我真想带他去看看。后脑勺毫无准备得叫人戳了一手，略有顷刻吃痛。】
听听听，你轻点。
【由着他坐到石块之上，视野颇为寥廓，一壁听他讲儿时故事，一壁折了根无名草棍于指间摆弄。】知道在这京城，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成为人上人？

嗯？我又没用力……装，我喊你轻点时你倒是也听一听，我如今还乏着，过来替我揉一揉。
【嗔上一句，也低头揪起草根来，脚边有四片圆叶的野草，类斗草，择了两根把玩着，撕了草茎，留叶根，捏着茎根宛如一吊杆儿，就去勾他手上的】
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
【方才涌起的酸涩更甚，眼睫一抖，在风中迷了眼，颔首去看他】以身侍君可以。

【彼此间心照不宣却不宜讲述的都是过去的事，嘉瞻于京城声名鹊起需要多少载，单枪匹马在京城里想要出人头地又需要多少载，他想要的东西我有，可我想要的，不过是像他这般自由。】
【往他身边挪了挪，一臂揽住他的腰身，掌于他腰际轻缓揉推。】仅是以身，那便暂且以身吧。
【纤密睫毛闪了复闪，薄唇将欲同人相贴，只偷一瞬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