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杀戮 : 陈乏
「 追踪猎物时最好要沉着,什么话也不说,他肯定会感到奇怪而走出来的。
——《杀死一只知更鸟》 」
枪杀、刺杀。
血红色从胸口涌出,流了满地,开出罂粟。他逃离,奔赴一场爱的绝杀。
泊尔塞福涅带着他的镰刀,迈着优雅的步伐走来,伸出瘦如枯槁的杨木般的手臂,匕首的尖端在上面划出一道口,悬挂着的血珠,一滴一滴,淌行,再滴下来。他踩着潮黑的水流,经过废弃的港口,毫不掩饰的带到下一个航班来。抵达目的地时,他将要展示他的赫赫战功。
猫就躲在暗处,刀刃被擦得铮亮。男人藏在阴霾里的脸,颤动的睫毛,诡谲莫辩莫表情,以及,紧闭着的红色大门。
他抬手,就要叩响那扇门。脑海中的景走马灯般的路过。他想到他给唐予禾讲了提数不清的冷笑话、恐怖故事,却从来没有提及到的:他潦倒的过去,从一个老旧的、钢筋都已经生锈的房屋,冷漠的老巷,污秽的瓦房和烂铁,喷满红油漆的铁门开始。
蝼蚁般的存在,行尸走肉的过去,他悲悯的童年在红色中成长,他又在红色中死去。如果他的坟墓要有墓志铭,就说他死于2003年那场红色的雪。
脸上带刀疤的男人,纹身的瘪三。他们在苍白而又颓累的女人身上,像雕刻艺术品一样划出一刀又一刀——先是手、脚,然后是脸,最后狠狠地扎进胸膛。女人的惨叫从一开始就很压抑,因为屋子里还有一个睡着的儿子。尽管她是如此小心谨慎,她的儿子也确实是醒了,躲在院子的大缸后面,大片大片的红色铺进眼里,稚嫩的手紧紧地捂住嘴巴,连眼泪都不敢多流。
——那个孩子无数次半夜做梦,梦到的全是,纹身、刀疤,大片的血迹、躺在血泊里的白瓷美人。
所以当那个孩子长大,第一件事就是杀死他的噩梦。尽管那两个男人的其中一个已经病倒在床上,不久就要辞世。他扎烂了男人的肉体,看见血红色涌出。他开始为火热的红色着迷。
炽热、火辣、妖冶的,血的颜色。
尘封的记忆潮涌般扑个满怀,他又该将形骸当作贽礼,晦暗被揉进瞳孔,分裂,投射。连走廊的声控灯都恰和时宜的坏了,在黑暗里,看不清他。于是他抓起他的匕首,叩响了那扇红色的门。短促的音节,猫悄无声息的。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
喀。门开了。
意识在溃散。“去死吧。” 匕首扎进来开门的女人的胸膛,那样狠厉。随后又温存的轻抚女人羊脂般的脸,乌黑的发。温柔的亲吻、拥抱。哪怕她的体温已经开始下降。
血流成河,他的手沾满了罪诏上的红墨水。
而这时候,红月拨开墨色的云,亲吻灰蓝色的幕布。风在云层的罅隙里流浪,攀上满是荆棘的绳索。乌鸦窝居在大树的枯枝上,凄厉的哭诉。夜以锋芒勾勒阴鸷巨作。寒风砭骨,他投身缄默的夜晚。匕首划破了他的咽喉,动脉被割开,唐予禾的血,和他的血融到一块。终于、血肉相融。于是他嘴角扬起,轻笑出声,也有泪在流。
在一场磅礴的爱恋的结尾,他留下给这场雪最后的自白,所有的故事都该有个终结,于是他轻轻地告别:
你不能怪我,你得怪你红色的门。
我爱....算了。这个恐怖故事可不能告诉你。是我的秘密。
天黑了,该睡了。别给陌生人开门。这是我的忠告。
雪落在屋檐下。冬天下着白色的雪,落到地面却是火红一片。
堆了满窗棂的尘,丢了满屋的啤酒瓶,他醉倒在十二月的月光里,有末日亡灵为他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