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中的日子如流水,转眼间业是建昌十三年。睿嫔殁在雍和宫已有一载,今日正是她忌辰,有时连自个儿也摸不清楚,是否有几分怀念这老冤家——不然怎会时时想起,甚至于怅然若失?但转念一想,又或只是伪善的慈悲罢了)
(若非有雍和宫的暗报进宫,只当是寻常而无趣的一日,至于偶尔的悲春伤秋则不值一提。可惜一切不如所愿——尚未及呵斥小春红的冒失,下一瞬就将手中的累丝胭脂盒摔在桌上,难以置信地)什么?!
(两人视线相对,彼此眼中都有几分难言的惊惧,然而终究不是当年在养心殿任由冷汗浸湿脊背的罗岳了。只在转瞬之间就重又冷静下来,给周遭侍娥使了个眼神,待众人鱼贯而出,才压低了声同她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是雍和宫那边儿的人快马加鞭地传到宫里头来的。”(小春红亦声弱,边说着,边从袖中取出只小笺。不待她张口,就亟亟地从她手里抢过来,匆匆一展,只见透白的纸宣上赫然写着个“和”字,再往下看,来龙去脉可谓事无巨细)
(不自觉间早已将掌心的尺素折成一团,指骨紧紧拢着,以至于瞧出几分可怖的苍白来——若此刻手中是觉禅的咽喉,大抵她也难逃窒息的命运。可惜她远不如这玩意儿一般易于摆弄,觉禅家大业大,如今又如日中天,皇后愈发病弱的这个关口,我再不能像除掉睿嫔一样拔掉这根暗中靠近、咄咄逼人的毒刺)
(深吸了几口气,仍满心地不甘,忍不住质问道)你给冯氏的好处还不够多?若是够了,和妃又哪里来的资本让她如此心甘情愿地吐口?!
(小春红嚅喏着不敢应答,也不需要她的应答。我心知肚明,这些年君恩隆裕,暗地里攒下来的小金库不说几千、亦有数百,皇帝皇后都明里暗里地给我面子。可和妃不过倚靠着母后在宫里维持颜面,又哪里来得了与我抗衡的资本?再往深了说——我待她不可谓不厚待,又是什么缘由促使她非要深究盖棺定论的此事?)
(一时种种怀疑涌上心头,如同一团乱麻,竟难追根溯源。沉默的功夫里,小春红蓦然递来一问)“娘娘……对冯氏,可要……?”
(不必明说,只消一个眼神,一点拉长的尾音,就知晓她的意思。然眸中几轮翻覆,终落定一句)不必。
(她似有不解,又或许只是想自言自语以消除突如其来的恐慌)仅凭冯氏一言之辞不足为惧,此事本就做的隐秘,再者说,也有坤宁宫那位的默许。若咱们自乱阵脚,只怕打草惊蛇、弄巧成拙了。至于和妃——
(眼底瞳色倏深,沉声道)你再查一查她这些年的底细,此事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