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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贴】别让星星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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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鸽子连载。
本来不怎么混贴吧了但是最近太难受了所以回这边来看看。这篇在老福特发过。(假装自己更新了)
一次性发完。坟就坟吧。
空巢老人没有新年,没有。


IP属地:河北来自手机贴吧1楼2020-01-23 23:41回复
    Chapter 0
    房间里很空。外面的阳光很冷,没有温度,它穿过窗外那些单薄的树枝,填满了这个房间除影子外的所有空隙。灰羽就是被这样的阳光照醒的。现在是上午九点钟,他的一天开始了。
    灰羽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下床路过穿衣镜时看到自己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吹了声口哨,完全没有想打理的意思。他用手指捋顺了交缠在一起的头发缕就准备去按门把手,突然又像触了电似的缩了回去。他跑回床前,把自己枕头下面的东西翻了出来——那是一把锋利的弹簧刀。刀片将冬日的阳光反射到墙面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光晕,灰羽把玩了两下就把它收到裤兜里去了。洗漱后他走出宿舍楼,哈出一团白气,他的单片眼镜蒙上了一层白雾。灰羽有些不耐烦地把挡住口鼻的围巾拉了下来,任由白雾自行消退,然后他继续走。甬道上的最后一批枯枝落叶早就被清理干净了,不远处的小广场上,院长正带着一群较小的孩子们做游戏,没人注意到刚起床的灰羽。灰羽看着围绕在她身边的小孩儿,笑了一下。
    出了院门,右转,灰羽在人行道上走了一阵,拐进一家猫咖,要了两个可丽饼和一杯巧克力奶。他选了个靠窗的座位,摘下围巾放在椅背上。店里的一只猫从桌子上跳下来,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他的腿。
    “嘿,小宝贝儿。”灰羽啜了一口巧克力奶就把那只金吉拉抱到腿上,当他的手抚过小猫的背部时,它一个激灵炸起毛来,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呜咽,随后可怜巴巴地软趴了下来。灰羽试探着轻轻拨开刚才他触碰的那片毛发,下面是一块鲜红的皮肉。“疼吗?”灰羽明知故问着,恶趣味地又碰了碰那块伤处,惹得小猫直接从他怀里挣了出去跳到窗台上,“真不好意思。”他说着,揉了揉猫的脑袋以示安抚,它偏了偏头走远了一些,在落地窗下蜷成一个小球,小小的耳朵时不时抖两下。灰羽不再看它,回过头去继续吃可丽饼,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右手手背上多了一道浅红的猫爪印子,伤口上微微渗出血点,他沉默了一秒,象征性地倒抽了口气,然后满不在乎地拿起刀叉。
    过了一会儿,人流中一个女孩儿径直走到双人桌的旁边打量他,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对面没人,亲爱的,你可以坐下。”
    女孩儿的神情顿时有些不自然了,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灰羽,然后把自己的警官证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是灰羽先生吧。我们这边有一项案子,需要您配合调查一下,希望您能够理解。”
    灰羽扫了一眼警官证,又抬头看这位年轻的女警,她亚麻色的短发在晨光中发亮,后脑勺的小辫看起来俏皮又干练。他看着她的眼睛开口道:“警察小姐,我先声明,我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噢您先坐下——我真不知道我干过什么出格的事。”
    “别误会,我又没说您违法,不用太紧张。”
    “那就好,我还真怕您突然拿手铐把我拷走呢……”,他笑起来,“话说您真漂亮,一点都不像警察。”
    “谢,谢谢,”女孩儿羞涩地笑了,这以至于她忽略了灰羽话中的另一层意思,“要是我穿了警服的话估计您就不会这么说了,哈哈,不过那样动作太大了。”
    灰羽点点头:“是啊。对了,您想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先说正事。哎哎——!”小亚麻从包里翻出纸笔,但还没等她说完,灰羽就把一个路过的服务员叫了过来。
    “请问您需要什么?”“一杯巧克力奶,谢谢。”灰羽说着又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手背朝外,“还有,你们家猫受伤了,我不小心碰了它一下结果它把我也给抓伤了,”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你看,你是不是应该对我们俩负责啊?”
    “啊实在对不起!我们店里的猫都是接种过狂犬疫苗的,您不放心的话就去医院,先生,我我马上给您消毒。”
    “不用这么麻烦,我要一个创可贴就够啦,你们这儿总该有吧,”灰羽的话音里显出一点撒娇的意味,他把右手搭在椅背上,又伸出左手指了指窗台,“另一位伤员在那里。”
    “真的不需要消毒吗?”
    “哎呀都说了不用,我命硬的很,没事的。”
    小亚麻默默地看着服务员连声道歉,颠颠地去柜台拿创可贴,半路上拉了另一个员工去查看那只金吉拉,内心万马奔腾。她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灰羽,你要创可贴可以,但是我刚才说了不喝东西!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那是点给我自己的。”灰羽又像没事人一样了,他把可丽饼上的糖渍苹果放进嘴里,抬手示意她继续。
    小亚麻再次陷入了尴尬,她的眼神飘向灰羽的手背,清清嗓子,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咳出来似的,说:“呃……你的伤没事了吗?不去医院打疫苗的话可能会出事吧?”
    “没事啦,小伤而已,只是被打过疫苗的家猫抓出来的伤,没什么大不了的,”灰羽抬起头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您可真关心我啊亲爱的,来,说说你的事?”
    “啊?哦哦,是这样的……嗯,这周三,西街发生了一起枪击案,情节极其恶劣,严重影响了社会公共安全。然后,我们发现您当时目击了这一案件的发生,所以,麻烦把您所看到的,当时的情况告诉我,这有助于我们的调查。”小亚麻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IP属地:河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0-01-24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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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这件事,说起来我还真不太愿意回忆这件事,毕竟,您看,今天是周五对吧,我已经连续两天没睡好觉了。唉,当时我正骑着自行车去学校,前面突然就两声枪响,把我吓得要死,调头就跑,结果车链子还掉了,您说惨不惨。哎,”灰羽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创可贴撕下薄膜,脸上的笑容淡去了,“我当时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呀,我还没考大学呢。然后我看了一下周围,街上的人都在跑,身后还有惨叫声。我随便拉了个看起来会修车的大叔,我们抬着车,躲到——西街上不全是底商嘛,我们躲到后面,他帮我把车修好了,然后我就骑着车跑了。”
      “……然后呢?”
      “我骑着车跑了呀。”他按了按自己的伤口,头也不抬地说。“诶,您说我被猫挠了以后会不会获得什么超能力?”
      “可,可能吧。”
      真是个小屁孩儿。小亚麻想着,感觉她的从警生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她看着竹筒倒豆子后正在喝巧克力奶的灰羽,脑子里整理着乱七八糟的思路,结果突然嘴里蹦出一句话:
      “你那天没去上学?”
      她笑了,不知道是被灰羽气笑的还是被自己气笑的。她想,能把这么紧张的时刻说得如此轻松的人,要么是被吓惨了,要么是他幽默感太强。
      “您笑什么?”灰羽佯装恼怒地放下杯子,“警察小姐,您觉得在我上学路上发生枪击案的情况下,我还有胆去上学?”
      “不……没有。抱歉,”小亚麻忍着笑,手半挡着自己的嘴,“对了,今天是星期五啊,你怎么还没去学校。”
      “因为我受到的惊吓太严重了嘛!如果可以我真希望那群家伙赔偿我精神损失费,”他撇撇嘴,“恕我冒昧,您……不会是刚转正吧?”
      “……今年三月刚转,那又怎么了!任何一个老手不都是从新人过来的吗!”小亚***因为争执而泛起一层微红。
      “是,是,我没别的意思,亲爱的,”灰羽低着头笑了一下,“嗯……我刚才说的这些,你们监控是不是都能看到啊?”
      “嗯,除了修车,都能看到。”她叹了口气,写起了询问笔录。
      灰羽看了她一眼,整个人都舒服地靠在了椅背上,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极为严肃:“我目前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了,您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能帮上忙的话,是我的荣幸。”
      “那你有没有看清他们的衣着?上面有没有一些……标志性的东西?”
      “不好意思,我当时离他们太远,也没敢仔细看就跑了,只记得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
      “……”
      灰羽看着小亚麻快要拧到一起的眉毛,差点就笑出声来:“对了!”他突然提高了嗓音。“当时似乎有人喊了一句,好像是,什么,‘BF万岁’?我没听清,也不确定是谁喊的。”
      小亚麻抬起头:“什么?‘B、F万岁’是吗?两个字母。”她加重着那两个字母的读音。
      “嗯,应该是。”
      她的笔尖在纸上跃动着,这时灰羽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道:“那个,您知道这次事故有多少人受伤吗?有人死了吗?”
      “13人受伤,4人死亡,有个小姑娘当场倒地,还有一个中年男性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应该就是帮你修车的那位。”
      “啊——太可惜了,”灰羽拖长了声音,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盘子里还剩一半的可丽饼,露出了哀痛的神情,“多年轻啊。还有那个大叔,我本来想着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结果真的见不到了,世事真是无常呢……哎哎你知道吗,那个大叔人很好的。”
      “嗯嗯,确实无常。”小亚麻随口应着,手上的笔倒是一下也没停过,结果她发现纸上被自己写下了“世事无常”四个字。她无奈地瞥了一眼灰羽,他嚼着可丽饼安静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亚麻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只得闷着头划掉那几个字,下手稍微重了点,导致几道浅浅的印痕留在了纸上,然后她继续写。
      这个人是有点烦,但提供的信息也不是完全没用嘛。她这样想着,心情逐渐好了起来。这样回去就能跟白槿交差啦。抱着这样的想法,小亚麻不一会儿就写完了,她抬起头接着问:“还有什么能想起来的细节吗?”
      灰羽摇摇头。
      “好的!”她长出了一口气,站起来的时候后脚跟颠了一下,像个小女孩儿一样,脸上浮现出愉悦的笑容,“谢谢你灰羽先生,你提供的信息会对我们有帮助的。”
      “不用谢,作为一个好公民,这是我应该做的,”灰羽也站了起来,他看到那只受伤的金吉拉被服务员上好了药,安放在了舒适的隔离区域内。他将小亚麻送到店门口,掏出了手机,“警察小姐,要不要留个电话?等案子破了告诉我一声,我会很高兴的。”
      小亚麻欣然答应了,灰羽按照她说的输入了那串号码,不一会儿又停了下来:“额,对不起亲爱的,我忘了你的名字。”
      她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心里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把电话给这个很烦的家伙的决定。她仰着脸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叫,小,亚,麻!亚麻籽的亚麻。”
      “好的,亚麻籽小姐。”
      “……你还是别这么叫我了。诶对了,你那个伤口回去还是消消毒比较好,要不然容易感染的。”
      “好——的——”灰羽拖着长音揉了揉小亚麻的头,“谢谢。”
      小亚麻好像是红了脸,她把灰羽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揪下来,学着他的样子也拖着长音喊:“再——见——”


      IP属地:河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0-01-24 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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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女警员离开了,灰羽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她走远的背影,然后回到桌前,继续吃自己那半块可丽饼。巧克力奶有点凉了,他咂咂嘴,仰起头把剩下的那点一饮而尽。不远处的金吉拉冲他叫了一声。等他吃完早饭时,时间已经临近中午,灰羽慢慢悠悠地收拾好东西,又走回孤儿院。走廊里最近新来的义工姑娘笑着向他打招呼,后园里的院长老伴坐在长椅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坛中一株凋零的月季花,过了一会儿他才看向灰羽。灰羽这时刚走下台阶,在园子边上踩路缘石。
        “灰羽!”他喊道,声音虽颤颤巍巍但也中气十足,“你这小子,又逃课!”
        “爷爷您又老糊涂啦。”灰羽脚一歪从路缘石上跳下来,笑着看向沐浴在阳光里的老爷子,眯起了眼睛,用比对方更加中气十足的声音朝他喊:“我都毕业好几年了,您忘了吗?”
        “胡说!”他愤愤地用手里的拐杖杵了两下地,“前两天你还去上学来着!今天又不去了!”这话说完,他便不再看灰羽,低着头盯着地砖,嘴里小声地嘟囔起来。
        毕业倒是没毕业,但现在已经辍学一年多了啊。灰羽想着,也不再去理会他,拐进了宿舍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后就把大衣随便一脱扔在床上。他没有去给自己的伤口消毒,而是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舒舒服服地窝进了那个懒人沙发里玩起来。阳光在地板上描摹出沙发椭球状的影子,让它看起来像一只收起翅膀的肥胖大鸟。他的房间实在说不上整齐,但也乱中有序,和其他人相比甚至还有些豪华,唯独显得破败的是天花板上的一个墙角,那里残存着一个黑色的支架,上面曾经也许有个不知是什么机器的机头,但现在早已消失不见了。在这个孤儿院里,灰羽是唯一一个拥有单人间宿舍的人。
        下午一点多,灰羽已经干掉了两包零食,缩在沙发里捧着手机眼皮打架,他索性把手机往地毯上一扔,两手插进裤兜里打起盹来。午后的太阳照得他的脸颊微微发热,灰羽皱起眉,他忘了拉上窗帘,但是他现在也懒得动了,于是他随手捞起来一条毛巾盖在眼睛上,然后继续睡。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地毯上的手机震动起来,灰羽迷迷糊糊地被吵醒,右手一把带出了兜里的弹簧刀,刀片在阳光的照耀下直晃眼睛,他被这一晃晃得有点清醒了,但起床气仍然丝毫未减。他没把刀放下,另一只手伸下去费力地去够躺在地上的手机,脸上挂着要杀人的怨气。灰羽一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就极其烦躁地啧了一声,然后直截了当地挂断了它。他重新闭上眼睛,但很快就悲哀地发现自己的睡意正在消退。
        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喧闹的声音从窗外和门外一点点渗进来。灰羽放弃了这次午睡,他从沙发的怀抱中出来,钻进洗手间里用冷水洗脸。冰凉的水温让他的思绪清晰起来,他记起了一件被自己抛之脑后的事——昨天中午他答应了院长的请求,要给孩子们上一节时长为一个小时的音乐课。灰羽关上水龙头,回到阳台上找到另外一条毛巾擦干了脸。他手背上的创可贴被水浸透了,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一点。他回头看看墙上的挂钟,两点了,离他们约好的时间还剩一个半小时,灰羽决定去琴房给孩子们备课,他倒是不着急,毕竟他需要教的只是一群还没上小学的智力正常的小孩儿,学唱的歌也都很简单,全是儿歌,对他而言没什么技术性。
        灰羽去琴房的路上碰到不少人,没有几个是他认识的,看来又是一批参观者,他只是瞥了这浩浩荡荡的人群一眼,就和他们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了。琴房空无一人,很安静,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儿童墙贴画。灰羽把他那本院里老师自编的教材放到琴凳上,然后打开那架三角钢琴的流线型的顶盖,支好支架。这架钢琴通体黑色,质量不算高,但一直被灰羽保养得很好,表面光滑一尘不染,显然是因为他经常来这里的缘故。现在它撑开顶盖的样子容易让人联想到身着燕尾服的绅士。它是孤儿院特意为灰羽准备的礼物,诚然,院里除了灰羽以外没有第二个人会弹钢琴了。琴房的钥匙以前只有他和院长持有,后来在他自己的要求下,这个房间除了上课时充当教室的功能外,也变成了他的私人空间。灰羽坐下来翻起了教材,他看到今天要教的内容是一首叫《小金鱼》的儿歌,他瞬间就想起后园里有个金鱼池,然后他继续看词和谱,都很简单,词除去重复只有三行,内容是:


        IP属地:河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0-01-24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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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小鱼水里游,孤孤单单在发愁;两条小鱼水里游,摇摇尾巴点点头;许多小鱼水里游,快快乐乐做朋友。”
          真是可爱的歌词呢,灰羽这样想着。他试弹了两遍,又弹唱了两遍,然后开始思考课程的流程。其实最难的部分也就是这一点——课程需要有趣味性,这样才更容易被孩子们所接受,灰羽也总是因为这件事而心烦,那实在是太麻烦了,比起认真备课,其实他更愿意直接教歌,然后放他们随便去玩,自己也省了不少力气,不过他还是不得不这样做。好在灰羽的思维从来不局限,他灵光一现的点子总能让小孩子喜欢,他也喜欢和小孩子相处的感觉。
          灰羽决定动身去一趟后园。院里几乎每个人都很忙,自然没人有养鱼的闲情雅致。他本来想找几个塑料袋装鱼,但考虑到孩子们的观感问题,他向食堂大妈借了三个废弃的玻璃盆充当鱼缸,到了目的地之后他把一摞盆放在地上(在这之前他去水房接了点水),然后,灰羽爬过栏杆用他的捕蝶网捞鱼。很久以前院里就有这个池子了,只不过那时它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工池塘,没有像现在这样修葺得整整齐齐,周围还安了一圈围栏,当时里面也没有金鱼,只有交错的水藻在泥地里乱长。他不小心捞得多了些,被压在网底的小鱼艰难地扑腾着尾巴,他并没有多看那些鱼一眼,爬回栏杆另一头,把那些鱼一条一条地放进最上面盛着水的盆里。
          一条,这条涸辙之鲋遇到升斗之水就立马活跃起来,它快活地摆摆尾,身上的鳞片闪着金光。
          两条,先前的小鱼似乎被这位不速之客吓了一跳,不过它们很快就相安无事,自顾自地游起水来。
          三条,新来的这条还没来得及多缓几口气,就被其中一条旧鱼追着尾巴跑,另一条缩在一角,正在安静地吐泡泡。
          这和歌里唱的不太一样啊,灰羽默默地想着,又往里面放了三条鱼,然后把网子里多余的小家伙扔回池里。这六条小鱼倒是很快就乖巧了起来。他捧着盆往回走,路上碰到一个工作人员,他注意到了灰羽手里的鱼,问他这是去做什么。
          “今晚吃红烧鱼。”灰羽笑嘻嘻地回答。
          两个人都笑了,院里的人都知道金鱼池里的鱼是纯观赏鱼,那个人也没再细问。灰羽走回琴房,把这六条鱼连带着水分到三个盆里,然后趴在低矮的活动桌上盯着鱼发呆,金黄的鱼尾在他黑色的眸子里映出浅浅的光来。
          后来灰羽又弹了几遍谱子,甚至还练了一遍下一课的内容,很快他就感到无聊了,好在孩子们不过一会儿就到了。他们围绕在灰羽身边,像一群欢乐的鸟儿,从他们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他们对灰羽这个老师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灰羽同每个小朋友都说了几句话,然后他笑着拍了拍手,对大家说:“安静,孩子们。”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好像有魔力似的,孩子们的声音很快就如潮般退去了。“今天我又要给大家变魔术啦。看好,不许眨眼。”他拿出从外面捡的紫衫树枝比划了一阵,在孩子们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的照耀下,搬出藏在钢琴后面的一个玻璃盆——他在孩子们来之前就已经藏好了。孩子们看着盆中的一尾游鱼,惊呼起来,一个个小脑袋凑到桌前看。他们来的时候后园的金鱼池早已修上了围栏,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很难近距离观察到金鱼,这次倒也是个机会。灰羽在一旁看着孩子们看金鱼,负手而立,过了一会儿,他开始让孩子们猜测这条金鱼孤零零没有同伴的感受,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后面盆中的两条鱼,三条鱼,他都问了相似的问题。因为金鱼的关系,孩子们不知不觉间沉浸在了课堂中。灰羽注意到了门外的几个参观者,他笑着朝他们挥挥手,然后继续看谱子。
          当太阳开始西沉的时候,这堂音乐课也结束了。孩子们做完游戏后不舍地向灰羽告别,然后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灰羽坐在桌前整理着玻璃盆,这时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走到灰羽身边叫他。
          “我有问题,老师。”


          IP属地:河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0-01-24 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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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羽抬起头看她,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孩子,她的上唇裂开一个口子,几乎延伸到鼻孔。他记起了这个小女孩,似乎是因为父母负担不起唇腭裂的费用而被抛弃的,平时总是安安静静的,话很少,也不合群,之前孩子们观察小鱼的时候把活动桌围了一圈,她被排在外,怎么也挤不进去,就连刚才玩游戏时她也是落单的。灰羽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这处过于明显的缺陷上面,而是望向她的眼睛,笑着问她有什么事。
            “嗯……这个歌词,为什么许多小鱼在一起就一定开心呢?为什么一条小鱼……就不开心呢?”
            “确实不一定哦。你能发现这一点,说明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来,告诉老师你的想法,可以吗?”
            “我觉得……”小女孩吞吞吐吐了一阵,最后只说了几个字,“好像不是这样。”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啦,”他不坐在凳子上了,转而蹲下与小女孩差不多高,然后他把桌上的容器搬到两人面前——刚才他已经把六条鱼重新放回了一个盆中——放缓了语调,“你看角落里的那条鱼,现在正在吐泡泡呢,你觉得它开心吗?……对吧,我悄悄告诉你一个会让人变开心的小秘决。其实我们开心或者不开心,和是否独自一人没有太大关系。关键是,你是否喜欢和你在一起的人。明白吗?嗯,独处时,我们喜欢自己,就会开心,和其他人相处时,我们喜欢他们,就会开心,但是如果不喜欢他们怎么办呢?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们当作一团空气或者大茄子什么的,把所有烦人的声音全隔绝起来,不要刻意去听,也不要刻意去看,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样我们就又是独处了对吧?然后,又转回来了,你要喜欢你自己,这样无论如何都会开心哦。”
            “可是我不喜欢自己。”她低着头说,话音里掺杂了一丝哽咽。
            “这样可不行哦,你看,老师喜欢你呀,”他拿起桌上的紫杉树枝,“但是你却不喜欢自己,这会让我难过的——嘿,我再给你变个魔术吧,只给你一个人变哦。”琴房里已经不再有其他的小朋友了,只有几个参观者在门外晃悠着。灰羽拿着树枝在空中划了几圈,然后拉开桌子下的一个抽屉,那里放着一条纸折的小鱼——灰羽在无聊的时候用备案草纸折了一条,还在上面画了眼睛和鱼鳞,后来顺手扔在了抽屉里。他郑重其事地把这条纸鱼递到小女孩的手上,她惊喜地笑了。
            “不要告诉其他人,这是我们的秘密,”他将食指放在唇上,“不开心的时候,想想那条吐泡泡的小鱼。”
            “嗯!”她拼命点头,眼睛里亮晶晶的。“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
            还是这么简陋的,灰羽想,这种小孩子真是太容易满足了。
            “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传说啊,在很远的一片大陆上,人们发现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像你这样的小孩子啊(他点点小女孩儿的鼻子),都是降临到这个世界的神。听说是当初天上的天使们太喜欢你了,不小心亲了你一口,结果没想到你到人间之后会变成这样。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呀,因为你实在是太可爱了,”① 他慢慢地说着,“院里最近在筹钱,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变得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啦。”
            小女孩愣愣地听完,眼泪突然吧嗒吧嗒地掉下来。灰羽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在旁边安静地站着等她擦完鼻涕眼泪。门外已经没有人了,只有阳光占据了整个走廊。小女孩不一会儿就抬起头来,吸吸鼻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兔唇女孩也离开了,灰羽以锻炼她的胆量为由,让她把金鱼放回池里,再把玻璃盆还给食堂大妈。他重新坐回琴凳上。琴房又变得像之前那样安静了,甚至显出一丝庄严。那面贴满了音符和彩色小动物的墙壁被斜阳照得澄黄,仿佛在上演一出无声的舞台剧。
            灰羽轻轻地把手放在琴键上,随意弹出一段旋律。这时谱架上没有教材也没有其他的曲谱,他只是顺着自己的感觉弹奏着。琴房里没有听众,除了流畅的钢琴乐声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一切嘈杂都被隔绝在窗外了。灰羽就这样弹奏着,和着旋律唱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好听,音域很广,唱歌时尤其摄人心魄。远方的天边,一轮红日正向下坠去。冬日的白昼总是短暂的,黑夜快要降临了。
            Wanna play cheat Now says the sloth
            现在想作弊了么 树懒问鼹鼠
            A domino Flush to his nose
            一张多米诺骨牌被甩上他的鼻梁
            Tickle that cheek and take your throne
            轻搔那脸颊 然后坐上赢家的宝座吧
            Pump your veins with gushing gold
            将喷涌而出的黄金注入你的血流 ②


            IP属地:河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0-01-24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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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羽毫不犹豫地将弹簧刀刺向后方的同时,另一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他敏锐地侧身避开了,转过身用空闲的另一只手袭向灰羽的左上方,但只擦到了他的头发。灰羽借着闪躲的力气靠近了那个陌生人,抬腿扫了过去,一阵凌厉的刀风直冲对方的右臂,然后,他感到一个极重的力道扼住自己拿刀的手腕,对方按着灰羽另一边的肩膀把他向墙上撞去,发出一声闷响,直到这时那人手里还紧握着那个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小东西,它坚硬的表面硌着灰羽的肩膀,与此同时,他的单片眼镜因为这幅度极大的动作从他的鼻梁上滑脱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灰羽愤懑不平地对着那人的腹部来了个膝踢,他闷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按着灰羽肩膀的手移开,然后将那个小东西对准灰羽的脸,这时他才看清那是个小巧的喷雾瓶。对方没有按下开关,似乎是在威胁。灰羽愣住了,他抬头看向对方的脸——他的眼镜是平光的,失去眼镜并不会削弱他的视力——在黑暗中,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有一对微微反光的镜片。这个“陌生人”也在发愣,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那里是灰羽的单片眼镜,它几乎淹没在黑暗里,只有圆润的金边显现出来。他们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两人略显凌乱的呼吸在寂静的走廊中清晰可闻。
              沉默,漫长的沉默。其实可能没有很长,只有几秒钟,但灰羽觉得那一瞬间很长,也许是因为双方都一动不动的关系——他们都默契地认为对方不会动——时间似乎跟着静止了。然后,然后在灰羽的手腕已经快失去知觉的时候,压着他的那个男人说话了。
              “小少爷,是我。”
              灰羽仍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他突然笑了出来。
              “医生?”
              “嗯。”对方简短地回应着,然后松开了他的手腕。灰羽瞬间抬手向那团模糊的人影刺去,不出意外地,他再次被抓住了。弹簧刀的刀尖离对方的面门仅有分毫之距,但他似乎面不改色——尽管灰羽根本看不清他。灰羽喘着气,又笑了:“还真是你。行啦行啦——快放手,我要脱臼啦!!”
              被唤作医生的人松开了手,这次灰羽没有再做什么多余的举动,因为他已经快没力气了。他一边甩手腕一边弯下腰去捡躺在地上的单片眼镜,夸张地叫起来:“医生你怎么下手这么重!哎呀——你一开始没认出来是我吗?”
              “你不也没认出来是我么,”他把手上的喷雾瓶放回口袋里,“还有,我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你叫我永乐就行。”
              “不,我喜欢这么叫你。”灰羽把那条胳膊软软地搭在永乐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把合起的刀和眼镜全揣进兜里,摸出钥匙开宿舍门。
              “而且啊,”他压低了声音,门应声而开,“道上那个代号叫‘医生’的,应该也是你吧?”
              “是我。”
              灰羽轻笑一声,他没有先开灯,而是先把大衣脱了——刚才那一番动作让他觉得有些热了——然后他才抬手去按灯门。一瞬间,整个房间亮了起来。灰羽微微眯起眼睛适应了一阵,然后凑到永乐面前打量他,打量他亚麻灰色的自然卷头发,打量他的长风衣,还有仿玳瑁材质的胶框眼镜。
              “啧,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啊,怎么还戴这种眼镜。”
              永乐未置可否地笑了笑,他的手抚上灰羽不服帖的发尾:“你变了不少。”
              “我哪儿变了?”灰羽有些不满地回嘴。
              “物理意义上的,”永乐垂下手来,“还总是用刀这点倒是没变。”
              “嗨,那个啊,不会变的。我就是喜欢嘛。”灰羽扯出一个恶劣的笑。
              “不过你放心,你的枪我一直留着呢。”
              TBC
              ①南美洲关于唇腭裂孩子的传说
              ②Glass Animals的《Black Mambo》歌词节选


              IP属地:河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0-01-24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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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好看了您是神仙吗!!!


                10楼2020-01-27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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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呀新人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01-28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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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完可以加精了吧!(づ′▽`)づ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0-01-28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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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一下!好看!


                      14楼2020-02-19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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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楼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0-02-23 00:38
                        收起回复
                          院长轻轻点点头:“嗯……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得不把他和其他孩子隔开。就算其他孩子不欺负他,他自己都有可能自残。更何况他根本就不受待见。”她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就像她正在讲的是什么都市怪谈一般。“你们都注意点啊,尽量少跟灰羽接触,实在不行对他客气点。他毕竟也是生在那种家里,性格娇惯的很呐,完全摸不透。”
                          大家纷纷点头以表赞同。院长带着辅导员和学生们走出儿童娱乐室。在那之前,永乐回头瞥了一眼灰羽,他蜷坐在墙角的背影显得无比单薄。房间的另一角,一位工作人员正在和一个小孩子玩拍手游戏。在欢乐的吵嚷声中,灰羽察觉到众人的离去,微微偏过头,但也只是盯着身侧的地板。那一瞬间,永乐看见了灰羽的脸侧闪过一道微弱的金光,单边镜片后露出他稍长的眼睫。
                          “你们不知道啊,这孩子的癖好怪得很,玩什么不好偏偏喜欢摆弄小刀片,还特别好斗,打起架来跟小狼崽儿似的,搞不好就要浑身是血,”院长边走边说,“也是,他不知道疼啊。我也觉得这样不是事儿,就把他身上所有的尖锐物件都搜刮出来了,免得他再受伤。最近他倒是安生不少。院里的其他小孩都让他那股子横劲儿吓着了,也不敢再招惹他。”
                          说罢,她只是叹气,带着众人慢悠悠地穿过昏暗的走廊。
                          “院长,我冒昧问一句,灰羽……多大了?”辅导员犹豫着开口。
                          “才十二,小的很呐。我最近想着……唉。”她欲言又止。随后一声尖叫划破了沉闷的空气,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回头向身后望去,走廊里还是空荡荡的,路过的只有风。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院长就匆忙地冲回他们刚才离去的地方,一句话也没来得及扔下。大家面面相觑了一阵,辅导员瞪着学生们做了个手势,也跟了上去。
                          儿童娱乐室里,那位护工扶着灰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永乐敏锐地注意到了血,沿着灰羽白净的小腿滑下来,一点点渗入他的袜子和皮鞋,仿佛一条蜿蜒诡秘的红色细蛇。即便如此,他的神色异常平静。永乐看着他的脸,那上面流露出的不是痛苦,也不是疑惑和烦躁,更多的是一种淡漠,习惯如常的淡漠。反倒是一旁的护工惊恐万状,好像灰羽的全部痛感都转移到了她身上似的。
                          “对不起,对不起院长!都怪我,都怪我没看好小少爷,”她急急忙忙地解释,“刚才他应该是想从这里面翻出来,结果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趴在地上了,腿被护栏划伤了……现在送去医务室吧!”
                          “赶紧的,我帮你。”院长依然只是叹息,她快步走过去想扶住灰羽,灰羽却挣扎着甩开她的胳膊,然后,说出了这群来访者到达这里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没事。你们出去!”
                          灰羽嚷嚷着,又垂下了眼帘。院长的手悬在空中,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小少爷,乖,咱们……”
                          “出——去——”
                          他拖长了尾音。空气突然又变得死寂了,只剩窗外隐隐约约的鸟鸣声,可这都算不得什么。永乐深吸了口气,环望周围的人。
                          “我来吧。”
                          这句话刚脱出口,仍然只是寂静,过了几秒那声音似乎才传到他们耳朵里似的,四面八方投来难以置信的眼神,尖锐地如利剑般贯穿他,好像说这话的人不该是他,甚至不该是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永乐?你这……”辅导员惊异地开口。而永乐对此置若罔闻,他重复着说道。
                          “我来吧,院长。”
                          所有人都看向永乐这边,表情怪异而不解,仿佛在打量什么怪物似的——他的同学们则更甚。院长迟疑着开了口:“你要帮小少爷包扎?”
                          “嗯,”永乐神色平和,“我对这种罕见病症比较感兴趣。说到底来,这也是个学习的机会。还请您放心。”
                          辅导员认可地点了点头,他对永乐性子里的固执还是有些了解的:“院长,这学生平时表现挺好的,既然他这么愿意,那就让他帮这个忙吧。”
                          院长沉默着低头看了一眼灰羽,只见灰羽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表示。他自永乐说话以来眼神就未离开他,轻哼了一声:“我没意见,就是……”
                          “那行。呃,小伙子,你带着灰羽去医务室吧,在右转右手边第三个房间,牌子上写着呢。麻烦你了。”
                          “没事,交给我吧。”永乐径直走上前去,对上灰羽的眼睛,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像是孩子不该有的,某种猛禽的眼神。他这样想着,拦腰将灰羽抱了起来。灰羽似乎因为这一瞬间的失重吓了一跳,又朝着院长喊起来:“喂,别把答应我的巧克力奶忘了!我今天可是很乖的!”
                          “没问题小少爷!”院长痛快地回应着,如释重负一般。众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护工看看永乐,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永乐抱着灰羽向外走,灰羽有些不满地盯着他:“医生,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别乱动。还有,我不是医生,只是个医学生,还没毕业。”永乐说着,轻推了下医务室的门。木质的门板发出剧烈的吱嘎响声。房间里唯一的值班护士正在小隔间里打瞌睡。灰羽被仰面安放在诊疗榻上,抱他进来的男人转而去观察房间里摆放的药剂和器材了。
                          灰羽在榻上舒展四肢,像只小猫似的伸了个懒腰,随后偏着头看永乐穿着毛线针织衫的宽厚背影。
                          “你们这些人怎么都那么小题大做啊,”他缓缓地开口,“这点小伤还用包扎吗,况且我又没感觉。”


                          IP属地:河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0-03-22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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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包扎会感染的,”永乐应着,拿着消毒棉球走了过来,“你的伤口够深了,自己不知道么。”
                            灰羽摇摇头,然后被冰凉的酒精弄得一激灵。他长出了口气,把双手枕在脑后,眼神微微失焦地盯着天花板,不冷不热地问道:“你——叫什么?”
                            “永乐。”
                            “喔,”灰羽沉吟一阵,也许是在心里默默地咀嚼了这个名字,然后他说,“我还是喜欢叫你医生。”
                            永乐转身拿了一管凡士林,等到他重新俯下身来时才开口:“随你。”
                            灰羽不说话了,他闭上眼睛,这时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处被触碰的肌肤上,似乎要从那里一刀一刀剜出什么别样的感觉似的。
                            然而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滑腻和酒精渗入的冷,还有永乐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
                            永乐用纱布包扎灰羽的小腿时,这孩子手支着床使劲儿坐了起来,低着头看永乐的样子。他的头发略带了点儿自来卷,看起来服帖又蓬松,颜色像是枯萎的银杏叶。
                            “……小少爷,”永乐有些生涩地唤着——他在两个称呼之间摇摆了一小会儿,也抬头看着他,“没事的。别乱动,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那时永乐近距离看着灰羽的眼睛,那是一双很漂亮的黑色瞳眸,就像黑曜石一样干净。
                            他确信这双眼睛笑起来一定会更好看,不过可惜的是,他从见到灰羽直到现在都未曾见过。


                            IP属地:河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20-03-22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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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了更了!!(火速跑来


                              19楼2020-03-22 15:3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