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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是引起很大反响的一个真实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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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故事中的“行人”,你会怎么做?
如果你是故事中的“浪迹天涯”,你会怎么做?
如果你是故事中的“花乌鸦”,你会怎么做?


IP属地:北京1楼2009-09-16 11:45回复
    (一)
    我的生活一直都一帆风顺。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坎坷,也不知道什么是困境。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道路太平坦,就象一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总是令我感到无限空虚和不满足。我渴望有不同寻常的经历,更刺激,更有色彩,总而言之,我不愿这样平凡地过完此生。
    我没完没了地在网上猎奇,去各式各样奇怪的网站看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也常去专门讨论探险活动的论坛,在那儿我有一大帮哥们,我们发贴跟贴,互相肉麻地吹捧、不着边际地胡侃海侃,总希望能侃出一两件惊天动地的事来。
    那天看到”浪迹天涯”发起五一探险活动时,我惊喜又兴奋,几乎是在他的贴子贴出来的同时,我就报了名。
    “浪迹天涯”的这个提议在BBS上引起了热烈的响应,可惜由于条件所限,最后确定参加这次活动只有我、”行人”和”野山雀”三个来自同一城市的网友。我们几个在网上都打过交道,因为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人,所以也特别谈得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四个一直孜孜不倦地反复讨论装备、准备工作和各种细节。几个外地网友也参与了我们的讨论,虽然他们无法参加活动,但还是忍住羡慕的口水,热心地为我们出谋划策。
    那时我发现”行人”绝对是个悲观的人,他几次提到:虽然我们几个在论坛上都是朋友,但毕竟没有见过面,彼此间缺乏必要的了解。而且大家都是热度很高的理论家,说起来一套一套,可是实际经验一点也没有,全是纸上谈兵。他认为这会产生很多不确定因素,甚至存在一定的危险性。
    我的天!不到二百公里,而且还是直进直出,我们甚至可以不带指北针,光看太阳和树叶就能走完,这也算危险?”行人”立即被淹没在一片唾沫中。
    我是一个酷爱发白日梦的人。多少次,我幻想自己于千军万马中取敌首级;或有绝顶高强的武功,出生入死,除暴安良……然而现实中的我却不得不中规中距,上班得听老板的旨意,下班后也无所事事,只能看书上网,最多也就是去迪厅蹦腾蹦腾。
    生活是如此的不堪,可现在仅仅背上背包去穿越一片树林,都还要前怕狼后怕虎!
    我心中十分不满,而且也很看不惯这个无胆的鼠辈,那天我跟贴:我们带上装备,绕着二环路走七天怎么样?
    如果一次探险活动的一切都是太太平平的,那也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也许会有一些意外,会有危险,这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就是为这个去的。在我的设想中,这应该是一次危机四伏的旅程,种种危险和困难将会接踵而至,而我则沉着应对,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去解决一切问题。为此,我几乎翻烂了约翰.怀斯曼写的《生存手册》,还专门托朋友买了一把价值两千多元的Cold Steel的“小狗腿”砍刀。
    我想当时的我已处于个人英雄主义极度膨胀的高度亢奋中。


    IP属地:北京2楼2009-09-16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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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2 09:5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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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我曾无数次地想象,自己是如何的英勇,如何从容地化解可能出现的各种危险。然而,真正的危险并不在我预计的时间和地点出现,它潜伏着,观察着,然后猝然出击!它降临的时候,我毫无准备。
      当时我很清楚地听到背后的”野山雀”叫了一声,接着被他猛然一拉,我本能地使劲攥紧前面的”行人”,我们三个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失去平衡,一齐倒在水中,奔腾的激流顿时把我们冲了出去。
      肩上的背包很快就吸饱了水,变得异常沉重。我不停地试图用脚踩河底,却发现下面是空荡荡的。我的水性很好,当时并没有慌张,我一边盘算着从哪里上岸,一边设法除去背包,减轻负重。
      但是,万万没料到身边的”野山雀”根本不会游泳,突然间他死命地抱住了我!我用尽全力挣扎,但他的手象钢箍一样,指甲也深深地抠进我的肉里。我还没来得及换口气,就被”野山雀”沉重的身体拖下了水面。
      肺部象是在燃烧,非常地难受。可是我无法摆脱”野山雀”,也无法解开背包,更无法浮出水面呼吸。这时体内生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迫我打开口腔呼吸。但我不能,也不敢,我只能苦苦地抵御着这种巨大的痛苦。我知道,最终我会因无法忍受缺氧而不由自主地呼吸,大量的水会涌进我的肺,那时,就是终点了。死亡的脚步迅速逼近,我感到十分恐惧……
      不知道当时”野山雀”有没有想到,要是他松开我,那等于是救了他自己。河并不宽,我肯定能够把他弄上岸。而他却始终象死猪一样紧抱着我,令我不能动弹,这样我们只有一起完蛋!我感到十分愤怒,而且从来没有象那样憎恨过一个人。
      混沌中,”行人”出现在身旁,他艰难地弄断我们的背带,甩掉背包,又竭尽全力把我俩往上一托。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秒钟,但已经足够了。我深深吸了一大口久违了的空气,立刻恢复了镇定。
      狼狈不堪地爬上岸才发现,我们被河水冲出去近百米。我瘫在岸边,看着湍急的河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想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远处,”行人”和”浪迹天涯”手忙脚乱地拍打着”野山雀”的背,伺候他吐水。我本应该过去帮忙或表示关心的,但我没有动弹,那会儿我根本就不愿意看到”野山雀”的那张胖脸。
      天空还是那么阴沉,仍旧下着雨,但对于一个劫后余生的人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同,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可爱而且真实。
      “浪迹天涯”向我走来的时候表情很阴郁,他闷闷地告诉我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这次遇险我们总共失去了三个人的装备和食品。
      大家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浪迹天涯”慢慢打开自己的背包,里面是单人帐篷、水壶等等野外用具,而全部食品就只有几块压缩饼干、十来根火腿肠和两大块巧克力。这点东西还我们不够吃一顿,可是我们还得再走三天!
      五月的天气虽然已经比较暖和,但浑身湿透的我还是禁不住打起了寒战。
      当晚,我们找了一个干燥的地方扎营,为了节约食品,大家都没有吃东西。最受不了的是”野山雀”,他不停地喝了很多水,仍然无法压下饥火。他看上去很痛苦,但是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唯一的帐篷让给他。


      IP属地:北京6楼2009-09-16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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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第五天早上,雨仍然细细密密地下着。
        早晨的空气潮湿,清新,醒来的后第一个深呼吸就让我精神一振。其实我一直是个很乐观的人,对我来说,每个早晨都是一个好的开端,通常我都是从宽大的床上一跃而起,心情舒畅地开始一天的生活。
        而那天我的肚子却不失时机地叫了,我顿时想起自己是刚从树洞里钻出来,想起了目前的处境,于是我迅速萎顿下来。
        我们面临的情况很糟糕,剩下近60公里的路程,其中大部分是山地,起码得走两到三天。我们体力消耗肯定会很大,而食物却严重短缺。虽然三天时间饿不死人,但我们肯定会很惨很惨。未来的这几天将如何度过?谁也说不清,望着无尽的野,我第一次生出厌恶的情绪。
        和”行人”一起来到”野山雀”帐篷前,”浪迹天涯”正一脸不耐烦地在催促他起床。浪迹天涯无精打采地打着呵欠,情绪似乎比较低落,他甚至仰头对着天空自言自语地嘟囔,好象是抱怨这该死的雨吧?
        “野山雀”在帐篷里磨蹭了很久,总说没有穿好衣服。”行人”开玩笑说我们就要冲进帐篷时,他却连声阻止,声音也变得惊慌失措。
        我心里摹地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为了防止野兽来偷吃宝贵的食物,头天晚上浪迹天涯把我们唯一的背包交给”野山雀”,让他带进了帐篷,会不会……”浪迹天涯”好象也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猛然上前,拉开了帐篷,却愕然发现”野山雀”正衣冠整齐地端坐在帐篷里,神情极其不自然。
        突然间”浪迹天涯”就象变了一个人,他的表情一下变得十分冷酷,冷酷得令人不寒而栗。他盯着”野山雀”,一字一顿地问道:“我们的干粮呢?”
         “野山雀”开始支支吾吾地东拉西扯,言语含糊不清,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的眼神也一直涣散游离,根本就不敢和人对视。
         “浪迹天涯”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锐利的目光就象刀一样,逼视着他。”野山雀”胡乱翻腾着背包,终究什么也没翻出来。他猛地把手上的东西一扔,象个女人一样哭了起来,“我吃了!呜呜!我真的是饿得受不了了……”
        我心里一沉,紧跟着怒火腾地从我心头窜起,一个想把”野山雀”撕成碎片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我试图克制,但毫无用处,终于我抄起一截枯木棍就往前冲,”行人”却在后面死死地把我抱住。我俩正扭作一团时,”野山雀”的惨叫声响起,声音之凄厉,把我和”行人”都吓了一跳。
        “猪!你这个只会吃的猪!”  “浪迹天涯”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着,一边对满地打滚的野山雀拳打脚踢。”浪迹天涯”长得很壮实,出手也特别狠,”野山雀”全无招架之力,被打得不停地嚎叫。
        看到”野山雀”挨打,我的气消了大半,但是”行人”仍不敢放开我,只是不断高声叫浪迹天涯住手。到了后来,连我都觉得”野山雀”很惨,于是颓然扔掉木棍,让”行人”去劝劝“浪迹天涯”。
        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并不完全了解我的这些同伴,”野山雀”根本不考虑别人,毫无节制,就象头自私、贪吃的猪。平时看起来有几分儒雅的”浪迹天涯”此刻的表现也同样令人吃惊,他英俊的脸几乎扭曲,完全象一头暴怒的猛兽,差点连”行人”一块揍了。
        而”行人”却在关键时刻表现出成熟和理智,他最终镇住了”浪迹天涯”,让他停了手。
        再次上路时,队伍里已没有了欢笑,大家各怀心事地走着,气氛很沉闷。”野山雀”跟在最后,哼哼唧唧地小声哭泣着,没人愿意搭理他。虽然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可他的肚子是充实的,我想他也该知足了。只可惜那两大块巧克力,巧克力是野营者的必备品,它能提供很多热量,本来我们是准备省到最后关头才吃的,结果全到野山雀一人肚子里去了,除了再给他添点肥膘外起不到任何作用。幸亏他的天良还没有丧尽,给我们剩下了三块压缩饼干,真不知道我们是否应该为此而感谢他。
        地面经雨水多天的浸泡,变得泥泞不堪,石头也格外湿滑,在往日,我们都是互相拉扯着前进的,然而那天我和”浪迹天涯”都没有管”野山雀”,所以他走得相当艰难,不多会儿他就上气不接下气,喘息声大得惊人。
         “野山雀”再次摔倒在泥泞中,这次他显得筋疲力尽,没能马上爬起来。”浪迹天涯”看了他一眼,好象有点幸灾乐祸。我犹豫了一下,但报复心还是占了上风,那时我已连续一整天没吃任何东西,胃酸正象刀一样在割着我的胃,腹部的持续疼痛总让我不能克制地想起”野山雀”那张蠕动着的嘴。我的器量不算小,但也不大,反正不能这么快原谅他,于是我和”浪迹天涯”继续向前走,没有理他。
        走在前面的”行人”却折了回来,朝”野山雀”伸出了手。
        我不能不佩服他的大度,早上所发生的事情严重地影响了我们的心情,”行人”对此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而他在那种情况下还是能向”野山雀”伸出援手,这多少令我隐隐感到有些惭愧。
        至于”野山雀”,他今后完全可以去演戏,至少他已经具备了丰富的生活体验,他在一早上流出了惭愧的泪、疼痛的泪和委屈的泪,现在,他的眼眶里又包着感激的泪水了!


        IP属地:北京7楼2009-09-16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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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第七天下午。在我们的计划中,这本应该是我们离开森林回家的时候,然而那时我们还在林子里艰难地挣扎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该死的森林,绝望的气氛笼罩着我们。
          雨终于停了,疲惫不堪的我们随便找了个地方,打算在那里过夜。”浪迹天涯”放下担架就去找食物,”行人”出去找水,我留下来看护”野山雀”。
          不久,”浪迹天涯”捧着几个翠绿的野果子回来,他告诉我不远处还有很多这种果子。
          这真是天大的喜讯!已经饿得七荤八素的我顿时精神振奋,立刻冲了出去。果然,那里有一片长得很茂盛的树木,上面结满了绿油油的果子。我爬上去就摘,手拿不了就脱下衣服装。
          野果不大,很硬,象李子一样,我想它一定会很可口。但是我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于是我停下来弄开一只野果闻了一下,它的气味不怎么难闻,甚至还有一丝清香,我顺势把它的汁液涂在手臂上,又开始疯狂地采摘起来。
          这是《生存手册》上介绍的一种简易鉴别法:首先切开未知毒性的植物嗅闻,如果没有刺激性气味,就可以将它的汁液涂在皮肤上,再无明显反应,则可试吃微量植物,五六小时后仍然没有反应才能食用。
          然而还没到五分钟,我的左臂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抬手一看,整个手臂都红肿了。当时我的心情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就象是沙漠里的迷途客,在快要渴死的时候猛然发现绿洲就在前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却发现那不过是海市蜃楼……我失望到了极点,整个身体仿佛一下失去了支撑。
          良久,我才没精打采地往回走。满地散落的毒果显得是那样得水灵,饱满,我心里一阵恶心,但我连把它们踩碎的力气都没有了。
          远远看到营地一片混乱,确切地说,只有”行人”一个人手忙脚乱。
          “野山雀”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行人”在一边替他拍背,又趁他呕吐的间隙朝他嘴里灌水,”浪迹天涯”抄着手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们。
          我曾经专门与”浪迹天涯”讨论过《生存手册》,知道他对这本书也是烂熟的,所以我丝毫没有担心他们会中毒。然而,不该发生,不可能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上下打量”浪迹天涯”,他身上没有一处红肿。我猛然抬头,瞪着”浪迹天涯”,他也正盯着我,他的目光依然锐利,带着一丝理所当然和满不在乎。
          实际上,我对这个快把我们拖垮了的”野山雀”已经没有任何好感,对于他终于栽在自己的嘴上,我也只能感到遗憾。虽然我心里觉得”浪迹天涯”的做法很不对,但我当时认为我们的这个团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不值得再为”野山雀”弄得四分五裂。最终,我选择了沉默。
          “野山雀”不停地吐,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不久,他开始发烧,面色潮红,不断地胡言乱语。”行人”十分焦急,但也只能一遍遍地给他冷敷,这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夜里,”野山雀”陷入了深度昏迷。


          IP属地:北京9楼2009-09-16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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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第八天清晨,我和”浪迹天涯”一起出去采集露水。
            空气清新的早晨对我来说也不再是好的开端,我反倒觉得每一个早晨都是恶梦的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悲观。
             “野山雀”摔断腿以来的几天,我们顶多只走了20公里,我感到自己的生理和心理承受力都已经到了极限,好象随时都有倒毙在路边的可能,然而还有30多公里坎坷的道路在等着我们。30公里,如果是公路,踩几脚油门就到了,就算是走路也用不了几小时,可是对于我们来说,那段路起码得走五天,五天后我还活着吗?巨大的生存危机使得我脑子里邪恶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对于自己的这种变化,我既沮丧又无能为力,也许魔鬼已经悄悄地占据了我的心灵。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着,身边的”浪迹天涯”也显得心事重重。一天前发生的事让我对他产生了新的看法,具体的我也说不清,反正他总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吧?
             “花乌鸦,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浪迹天涯”一边问,一边乱摇着一棵小树,任由树叶上的露珠洒落在自己的身上。
            我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直截了当地问我,但我也没感到特别意外,回答道:“不好说。”
            “如果我告诉你昨天我没有给”野山雀”吃那果子,你相信么?”
            我一楞,心想这个可能性倒是很大的。
             “我的确没有叫他吃,昨天我把果子拿回营地,放下后就出去找水了,等我回来才发现”野山雀”已经那样了。”“浪迹天涯”漫不经心地说。
            尽管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我也只能相信一半,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只有老天才知道。不过,我还是宁愿相信他的这种说法,我早就觉得,”野山雀”迟早要栽在自己的那张臭嘴上,于是我说:“真对不起,昨天我还以为是你让他吃的呢。”
             “浪迹天涯”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其实我心里倒还真这么想过,哎!如果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措手不及,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义正辞严地说我绝对不会?可是几分钟前我还在设想,如果”野山雀”就这么毒发身亡,或者凭空消失就好了,那我们就可以轻装前进,或许还能走出去……但是我也不能说我会,毕竟我只是在心里设想,况且我还得给自己留点脸面。
            “浪迹天涯”一直在很仔细地揣摩着我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我尽量不流露出任何表情,但还是发现他最终表现出成竹在胸,一切都尽在掌握的神情,这使我很恼火,所幸前面出现的小溪适时地中断了我们的交谈。


            IP属地:北京10楼2009-09-16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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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下午,我们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第二条河边,浑浊的河水象脱缰之马一样奔流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狭窄的河面上涌起一个个的漩涡。我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但”浪迹天涯”似乎并不在意,他把担架一扔就扑倒在地上睡起觉来。担架上的野山雀一骨碌滚落在地,一头撞在块石头上,额头上马上鼓了一个大包。抬前面的”行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当他发现是怎么回事后,顿时呼地挺直身子,脸涨得通红,他紧握青筋暴起的拳头,怒视着正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浪迹天涯”,但看得出,他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连续四天没有吃任何东西,我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当时唯一想做的就是赶快睡觉,也只有睡着了才能忘记饥饿和疲乏。
              醒来后看看四周,”浪迹天涯”坐在一旁,正望着河水出神。我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肚子仍然很空,但没有丝毫饿的感觉,我的精神稍微好了点。
              这时”行人”过来催促我们准备过河,”浪迹天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有动弹。我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会发生点什么事,也坐着没有动。”行人”很敏感,他来回看看我们,最后面向着我们坐了下来。
              我们三个就那么坐着,用探索的目光互相研究着,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浪迹天涯”首先打破了沉默。
              “先不讨论怎么过河的问题,刚才我算了一下,剩下的路大概有30公里,不算远。但是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却要走五到六天,”他说,“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有整整四天没吃东西,再也不可能坚持那么长的时间。”
              我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侧头看看”野山雀”,他就躺在不远处的担架里,双目紧闭,显然还处于昏迷中。我知道此时他什么也听不见,但我的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浪迹天涯”接着说,“但是如果没有负重的话,依我们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天大约能走十多公里,也就是说两天多时间我们就可以走出去。”他的话条理分明,语气中没带任何感情的色彩。
              虽然我曾多次希望”野山雀”自动消失或者死掉,但那终归是压抑在自己心底的一个龌龊的想法而已。现在”野山雀”还活着,还躺在一边!而我们却堂而皇之地讨论着是否抛弃他。”浪迹天涯”甚至没有提及他的名字,仅仅使用了“负重”这个词。
              “不行!我们绝不能抛弃同伴,不管是在哪种情况下。”“行人”小声但又很坚决地说。
              “我同意!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在坚持着。但是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度的,我们总得面对现实吧?你看看现在的情况,带着他我们根本出不去。”“浪迹天涯”一指旁边的河,河水怒涛奔腾,“看这条河!比上条河宽了多少?急了多少?别说带他出去,我们自己过去都成问题!”
              “这是你的借口吧?我们都会游泳,刚才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用木筏把”野山雀”漂过去!”“行人”一下激动起来,“现在”野山雀”有伤,又中了毒,扔下他他怎么办?如果是你受了伤,你希望我们扔下你吗?!”
              “浪迹天涯”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激昂起来,就象在演说,“我不会因为个人的利益而影响集体,我拿得出壮士断腕的气魄!如果影响集体的人是我,我也能牺牲掉自己。”马上,他又换成推心置腹的口气,“况且,我们也不是要真正扔下”野山雀”,一出林子,我们可以马上带人再回来接他啊。”
              “浪迹天涯”能言善辩,”行人”根本无法驳倒他,于是他把无奈的目光转向我,问道:“花乌鸦,你的意见呢?”
               “对!我们各占一票,就看花乌鸦的意见了。”“浪迹天涯”立即附和道。
              那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我知道,如果丢下”野山雀”,就算我们能回来救他,他生还的机率还是等于零,虽然我很讨厌这个胖子,但那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花乌鸦,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你必须得做出选择,”“浪迹天涯”对我说,见我仍然举棋不定,他又补充道,“如果你不能正确决定,我们只能一齐死在这里。”想到死,我有些不寒而栗。几天前,我曾与死神擦肩而过,人在最后时刻的那种绝望和恐惧在我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我还发现自己并不象幻想中那么勇敢无畏。我害怕死,也不想这样死掉,我有亲人朋友,有不错的工作,我还有大把的将来……终于我心一横,低声着对”行人”说,“你……和我们一块走吧。”
              “行人”眼里期待的光芒一下子暗淡下来。


              IP属地:北京11楼2009-09-16 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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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收拾行装准备出发时,”行人”在一直在旁边默默地注视着我们,他决定留下来陪伴野山雀。我们反复地劝说,几乎磨破了嘴皮,得到的始终是一个坚决的“不”字。
                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无非是勒紧皮带,系好鞋带之类,但我们一直磨蹭着,拖延着,希望”行人”能改变主意。最后,我们彻底失望了。
                “那你怎么办?”临走时我忍不住问”行人”。
                “我等水退下去再想办法,只要不放弃,总会有机会的。”他坚决地说。
                那一刻,我感到在他的面前自己就象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我无法找到适合的文字来形容当时的场面。以前我看到文学作品中对这种场面的描写时,心里都颇不以为然,觉得俗,特俗,而轮到我来描述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语言是那么贫瘠,文字是那么苍白无力。
                不知道是幻觉还是心理作用,我甚至看见”行人”全身仿佛都罩在圣洁的光圈里。强烈的对比使我们的内心完全失去了平衡,同时生出巨大的失落感。
                一贯争强好胜的”浪迹天涯”显然不习惯处于这种劣势,他悻悻地说:“那你还需要我们回来找你么?”
                “行人”的表情象顿时雕塑一样凝固了。
                良久,我看见他眼框里慢慢涌出晶莹的泪花,那一定是伤心到极点的泪水。他饱含着热泪,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们,仿佛盯着两个素不相识的人。
                他的眼睛里透出失望,那是对他曾经看做兄弟的人的失望,是对我们心灵的肮脏和人性的彻底泯灭的失望!
                即使是我们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他也能够理解。他是善良的,他始终认为世界是美好的,每个人的内心其实也是善良的。然而我们却残忍地在他的心口上戳了一刀。
                当一个人的希望完全破灭时,他的心里会是怎样的痛?
                那时我觉得用尽世上最恶毒的词汇来形容我们都不过分,我们慌乱地躲避着他的目光,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们无地自容,更无法面对他,只能落荒而逃。


                IP属地:北京12楼2009-09-16 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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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22 09:4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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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该死的雨又下起来。
                  我们泅渡过河,象丧家之犬一样仓惶奔窜。那是厄梦一样的路途,饥饿,干渴,四肢极度疲惫,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最可怕的是我的内心如同荒漠般空虚。
                  我俩没日没夜地走着,最后,我们几乎是爬出了森林。远远看见一个山民向我们走来,我心里一阵轻松,紧跟着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浪迹天涯”已不知去向。
                  尽管当地没有专门从事营救的机构,但是他们还是很快组织了一支由一百多名当地群众组成的搜索队,冒雨进入森林进行地毯式搜索。一周时间过去了,搜索队沿着我们的来路仔细地搜索到那条小河,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行人”和”野山雀”过了河。队长告诉我:那条河的水位仍然很高,”行人”带着”野山雀”根本无法过河,他们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沿着河朝下游走,但是起码得走一两个月才能走去。他俩没有食品,一个极度疲惫,另一个完全没有行动能力,以那种状况想走出森林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个事实将对我的一生产生巨大的影响,我不愿也不能接受它,所以我还是固执地等候着。搜索队继续沿着河的两岸向下搜索,又过了一周,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俩什么也没留下,就这么消失了。
                  那时我开始相信这世上有奇迹的存在,回城后我反复拨打”行人”和”野山雀”的电话,尽管我再也没有脸面对他们,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听到他们的声音,确定他们还活着。
                  然而,他们的手机永远处于关机状态。
                  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我想,他们真的回不来了。
                  通过移动公司的朋友查到了”行人”的地址。连续几天,我一直在他家附近徘徊。那些天总有一对中年夫妇频繁出入,他们显得很憔悴,神情中显露出焦急和担忧,也许是他们就是”行人”的父母吧。
                  对于”行人”的父母来说,自己的儿子发生了什么事,是生是死?他们一无所知,他们唯一知道的是儿子带着行囊外出,然后一去不归。
                  我很想做点什么,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告诉他们事实的真相,然后跪在他们面前,向他们忏悔,尽一切可能去补偿他们。但我始终犹豫着,心乱如麻。
                  我时时刻刻都沉浸在内疚和悔恨中,白天我总是精神恍惚,夜里不断地做着噩梦,我的心里象是始终压着一块千斤巨石,不能有片刻轻松。我很痛苦,但又不敢找人倾诉,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郁积在我的内心深处。
                  除了这件事的另一当事人”浪迹天涯”,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够和我交流这件事的感受。我想他现在大概也很不好受,和他聊聊或许能有一些共鸣和鼓励,或许能有勇气去面对”行人”和”野山雀”的亲人们,或许能让自己的心灵得到安宁。
                  拨通了”浪迹天涯”的手机,IT精英正在开会。听出是我,他似乎感到很突然,但他还是立刻镇定下来,“那是我们当时的唯一选择,对个人来说,也是最正确的选择,我不认为有什么错……”我不耐烦地打断他,告诉他”行人”和”野山雀”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我们能活着回来也很不容易,所以得好好地生活下去啊!我承认我们的选择伤害了其他人,但是凡事总得朝前看,总不能永远耿耿于怀,背一辈子心理上和经济上的包袱吧?听我的,当这事没发生,忘了它吧……”
                  我心底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火气,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你这个王八蛋!”
                  电话那边喋喋不休的声音嘎然而止。
                  良久的沉默后,听筒里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你也一样。”


                  IP属地:北京13楼2009-09-16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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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耐心看完,故事写的很朴实也很感人,在最困难的时候显示了人的真善美、假丑恶,胖子虽然丑,但人不致该死。
                    个人认为他们的野外生存经验不足,如何野外生存、应急救援、不能垵计划返回如何联系求救等等均未准备,在不了解团队及不了解环境下,第一次就盲目走这么远的距离,最终导致了不该发生的事故。
                    休息后再回答一楼问题


                    15楼2009-09-16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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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重、删


                      16楼2009-09-16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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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一楼要求并按当时情况回答如下:
                        如果我是野山雀,我不会参加,因为一没经验二没体能三吃的多又不可能带的多(又想起喊饿的都是胖子这句来了),我应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
                        如果我是“行人”,会坚持这样做,并尽量说服“花乌鸦”坚持,并建议“浪迹天涯”去报信,二个人留守等待救援(因为野外照顾人不容易)。因为当时在水边,人可继续生存10天以上,这还不包括取得食物增加的时间。最重要的是我不会离开原地(除非被野兽吃了),因为一个人带一个病人行走,无疑会死的更快。
                        如果我是故事中的“浪迹天涯”,我应该一个人以最快速度离开并尽快报警,并引得他人回来救援。
                        如果我是故事中的“花乌鸦”,我应在转变对他人的看法后留下协助“行人”,并要求“浪迹天涯”报警回来救人。
                        对一件事物的判断必须放在特定环境下才显得真实,以上只能是我目前的想法,但我想即使是在现场,我也会这么想和这么做的。


                        17楼2009-09-16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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