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们的飞机就要降落。”
童雪试探着抬起眼帘，空乘秀美的脸庞扑入视线，“小姐，我们的飞机30分钟后降落，您需要收起座椅。”
“好的。谢谢。”
“绍谦。”
“早！”莫绍谦目光游走于手中的书本，并未抬眼看她。
“你醒啦。”
“嗯”
“为什么不多休息会？”童雪纤长的手掌覆盖那掌上书的页面，“别太累了。”
“我很好。”
“不许看了，”童雪收回手掌，连同着那本书一同从莫绍谦实现中抽离，“《The Remains of the Day》，莫总居然看这书？”
莫绍谦向后仰靠在椅枕上，转眼看向童雪。
“怎么？”童雪有些发慌，“我还以为你只看那些经济学名著，或是哲学经典。”
“你拿去看吧。”
“能剧透一下吗？”
“没什么情节。”
“嗯？是不是你过目而不见。”童雪抬眼，试图把她的模样凑入他半垂的目中。
“无非是纠结。”
“纠结？一本书都在纠结。”
莫绍谦从疲倦中展出一寸微笑。
“那你纠结吗？”
“嗯？”
“没什么。”童雪想问却欲言又止。纠结，放弃在香港渐入佳境的局面，陪她跨域到欧亚大陆另一边，他应该有太多可纠结之处。但她没看见，她只是被告知，打包行李。孩子，管家，仆俑，家具，细软，一并载入包机，紧随他们之后出发。
“为什么我们没和他们一起坐包机呢？”童雪放下掌中的“纠结”，努力让自己提问的口气变得轻一些。她预想中的回答应该是，当初他是预定这个班次的航班来找她的，或是为了享受二人世界。
“一家人出行最好分开坐飞机。”
一阵凉意从童雪背脊注入。此时传来机长的广播，例行公事地汇报飞机即将降落，感谢搭乘航班。见莫绍谦闭目养神，童雪将目光转投窗外，黎明破晓，高速穿行的车流愈发清晰，他们就要着陆了。

“我在外面等你，不急。”说着莫绍谦走向欧盟公民通行关卡。
童雪未回答，她不是第一次入关德国，上一次在柏林，她带着对他的眷恋和对新生活的决心，而这次，她觉得自己本该憧憬满满，却控制不住惆怅。
“童雪。”
“沈洛？”童雪转眼看见老同学，却一脸惊讶，“好巧，在这个遇见。”
“好巧，你回国了？我是说回去中国”
“是的，回去办点事。”打量着眼前人的身量，童雪惊喜地询问：“你怀孕了？”
“嗯。”
“陈斌呢？”
“他有事，没和我一起。到你了”沈洛指向海关的工作台。
“你先吧！”
“谢谢！”
还未品到老友偶遇的欢喜，童雪却将自己置身一场风波。
这位沈小姐是留美的华人学生，虽取得美国的PR，但孕肚显形，入关便自带麻烦。
“你们不能这样对她。”见警察要将沈洛带走，单独盘问，童雪主动上前，“她完全可以把孩子生在美国，不是每个妈妈都想利用自己的孩子，争取欧盟身份的。”
……
一场理论，结果自然是要去小黑屋的依旧去，另附送一位主动请缨者。因为是女士，没上拷，或许是“泡立菜”对她们的优厚了。

“你不该这样。”
“没事！”
在海关的小黑屋里沈洛与童雪用中文交谈，不知道“糙”要将她们，进行怎样的暗箱操作。这里没有自然采光，只有灯光。计入时间，依仗的是胃部对肌饿的反应。更是在沈洛被请走后，孤单，无助，恐惧，都成了饥饿的佐料。
“绍谦，你在哪？”
“绍谦，我又和你惹麻烦了。”
“绍谦，万一被他们打包遣送了怎么办？”
童雪心中默默念叨。
“莫绍谦，你在哪？不管我了吗？”
……
等律师把同学葱海关带出时，只是给了同学一张纸条：”P6-33”
“Er wartet auf dich im Auto.“律师操着一口纯正的拜仁口音。
童雪谢过后，转身向车位所在处飞奔，越是接近，越是忐忑，越是靠近，越不敢上前。那量黑色的volvo SUV已在眼前，她却下意识地收起脚步，直到一声短促微弱的鸣号声，惊醒了她的彷徨，她才放下胆怯，快步走向副驾驶。
莫绍谦下车，帮接过她的手提行李。瞪着童雪，目光如刀。
“刚才遇到……”童雪预解释，却被一声利落的开门声打住。
“上车。”
“哦。”她像是犯错后得到特赦的少年犯似地，快速钻进副驾驶的车舱。
“对不起，久等了。”
“忍一下，到市区吃饭。”
童雪见车载视频到时间，显示14:35，不由一个冷颤，已经9小时了。
“对不起，刚才遇上了老同学，她怀孕啦……”
“飞机遇险时，是自己先戴上氧气面罩还是想帮别人戴？”
“你是说？”
“每次起飞前广播如何说明？”
“先帮自己戴，”童雪明白过来他想说什么，“可是……”
“可是你知道她和其他的孕妇不同。”
“她应该不会在乎欧盟的身份。”
“你的话警察信多少？”
“她需要帮助！”
“一张中国脸孔，对着德国海关，为另一位中国人鸣不平。”
“但我不见得袖手，更何况，我觉得用德语和他们沟通更有效。”
“你帮到她了吗？听听你的口音，巴伐利亚人最排斥北方人。”
经过长时间的惊喜，满腹委屈无处诉的童雪，不是没期望过被人揉在怀里，好好宠溺一番。对此冰如玄铁的回音，饥饿中，怒火中腾。
“你是怎么把我保出来的？”
“虽然有点麻烦，好过遣送回去，再回中国捞的。”
“那谢谢了！”童雪顺手拿起身旁的水瓶，饮如甘泉，“你吃过了吗？”
“没有！”
“你饿吗？”
“还行。”
童雪气不打一处来，手却落在另一侧的水瓶上。
“你渴吗？我帮你开水瓶……”童雪提起水瓶，看到底下一版药，“你真得还好吗？”
“还好。”
她想起启程前，医生叮嘱过她，他的身体还需要一定的恢复期，瞬间眼眶泛起了潮湿，她努力将这份潮锁在眼眶，以免湿了他的视线。
“对不起！”
“傻瓜！”
“又让你帮我处理麻烦。”
“习惯了。”
“我有那么麻烦吗？”
莫绍谦不作答，半晌，“哼”一声，展开了笑颜。
“莫绍谦……你……”

开新篇了吗

童雪以为他们的目的地会是一家高档的法国餐厅。莫绍谦曾经吐槽过欧洲的中餐厅，除了伦敦唐人街外，基本都拜在陶华碧女士门下，而她更确定，巴伐利亚烤猪手，上不了资本家的餐盘。
车停在了马克西米兰大街拐角的一条小巷。
“到了？”看莫绍谦把一个侧向停车，把车靠路边，童雪有的疑惑。
“下车。”
“嗯……哦。”
童雪站在副驾驶车旁，四处张望。
“走！”
她的手被莫绍谦牵起，有点突如其来却又毫不意外。她没多问，只是一路跟随。直到一个街角处的餐厅大门，zither琴声从门口溢出。早已过了饭点，但门口依旧是出入繁忙。
“这是就是那家皇家啤酒屋？”
“走吧。”
虽说是冠着“皇家”的尊号，但高朋满座的大堂，人生鼎沸，却是满满都人间烟火气。
莫绍谦用一口标准的拜仁口音，“劫”住了侍者。他们的交谈全然被淹没在音乐中，童雪发现自己已经浸润着欢快的巴伐利亚民间舞曲中。直到一声“走吧”，打断了她。
童靴跟着莫绍谦，径直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厅，来到花园，那里已经有一张方桌及侍者恭候已久。
“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了？”见侍者合起菜单，微笑着离开，童雪便问道。
“以前出差经过这，就会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样的地方。”
“哦？”莫绍谦笑问：“你以为我会去法餐厅还是粤菜馆？”
一下被命中，童雪微笑的嘴角挂着尴尬。
“我妈喜欢这。”
“蒋教授？”
“她喜欢这，更喜欢在室内合别人拼桌聊天。但每次带我来，她就把我带到院子里。”
“这是你们以前一直坐的桌子吗？”童雪感觉自己松弛的神经在一点点收缩：“你早就定好了？”
莫绍谦微微低头，“就在刚才，等你的时候。”
童雪半张着嘴，有些发愣。
莫绍谦见她这般，不由将微笑舒展开：“我确定，我需要这张桌子，不是你，就是那位律师。”
“你……”心中却暗骂“**”。
见童小姐瞪大的眼睛，满满愤怒，莫先生可是笑开了花。
“很好笑么？”
莫绍谦突然一脸萌生的无辜。
童雪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就那么笃定我出关后，不会一个人跑回学校？德国我并不陌生。”
“这是个问题，看来要尽快解决。”说着莫绍谦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蓝色丝绒的首饰盒，放在童雪跟前，“嫁给我。”
“不嫁！”
“那吃完饭再说。”
“莫绍谦……”
“就在这里，我妈抱着‘可爱’对我说：‘可以爱就不要去恨。’”
突如其来的话风一转，童雪瞬间“冷却”。
“原本，我并没打算在这求婚。可就在刚才，我决定不再等了。”莫绍谦的目光，随着手中的柠檬水杯晃动。
童雪的手轻轻落在自己面前的桌面，缓缓打开，一圈太阳花瓣状的钻石，围着一颗深蓝色的“鸽子蛋”。透过层层切割面，蓝钻的底部深邃，目光不可及。
“这算是你正式的求婚？”
莫先生目光依旧沉在浅浅的水杯中，似笑非笑地递出捉摸不定的回应。
而此时，一位双手举着十余只1l装啤酒杯的侍者，在桌角驻足，童雪下意识地合上蓝丝绒的首饰盒，盖着蓝钻夺目的光芒。

“绍谦，！绍谦！”……
童雪在海边小屋窗外，看着莫绍谦静静坐在沙发上，背后有人指着枪，枪口对准他。
“绍谦！绍谦！”……
童雪微微睁开眼，一抹白色沁入。幸好，只是做梦，一个噩梦而已……
“绍谦……”她起身左手摸了摸身旁，床单是冷的。“绍谦……绍谦！”
她踩着拖鞋，走出卧室，匆忙往楼下飞奔。
“绍谦……绍谦！”
莫绍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这急促的声音，不由起身，微皱眉头，视线循声而去。
可童雪此时的注意力，落在了波炉旁沙发坐上的陌生女人。修长的身姿，修长的脸型，鼻梁高挺，眼睛虽不大，但眼线很长，将智慧与妩媚恰当好处的结合。米色衬衫，领口漏出Cartier的双环挂坠，宽腿的褪色长裤，发髻自然挽起。
童雪看着她注视着自己，目光锐利，似乎要把自己这身带蕾丝花边的睡袍生生褪去，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童雪脑中充满问号，一步步往前挪，走到莫绍谦身边。
“你是童雪？”那女人起身，微笑着问道。
莫绍谦拉起童雪的手，“童雪，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堂姐，莫绍祺。”
“叫我MAggie”
童雪有些闷住，看对方伸出的手，她努力调整了一下气息，伸出手，两人掌心相合，“你好，叫我童雪吧。”
“准备一下，我们出去吃饭吧。”莫绍谦将手搭在童雪腰间，递去温柔的催促。

这一席法餐，童雪食之无味，甚至于泛起阵阵胃疼。
既然莫绍谦都破例，陪她去啤酒馆吃猪肘了，她当然也要尽莫太太的职责，在这种场合，细嚼慢咽，表现得优雅得体。“莫太太”，突然她被击中，走过一朝生死，好像还是无证上岗。
“明天几点？”
“10点。”
10点，童雪心里默默念叨：他们有事要办？
“童雪，你时差倒过来了吗？”莫绍祺的提问打破了童雪的“幻境”。
“嗯……没事，不好意思，今天起晚了。”
“没关系，”莫绍祺放下手中刀叉，“明天别迟到。”
“明天？”
莫绍祺轻瞥了一眼莫绍谦。
莫绍谦适时发声，“我订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在市政厅。”
“市政厅？”童雪有点懵，“我们是要申请移民吗？”
莫家姐弟默契极高地不予作答。
“难道不是去领馆或移民监？”
“不用那么复杂。”莫绍谦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如果运气好，明天市长会帮我们做见证，结婚后，我会让人处理你的入籍问题。”
“结婚？”
“我听上去是一场婚姻换取身份的交易。”莫绍祺打趣道，“生死走了一趟，还那么怯懦。都把韦廷蓝戴无名指上了，还需要我推你们一把吗？”
闻此言，童雪下意识藏起左手，不想却一只有力的手中途截胡、牢牢抓住。
“我预约了明天登记结婚。这次请姐过来，是作为莫家人的代表，参加仪式见证的。对不起，这事耽搁了那么久。”
“那么久”，这三个字触动了童雪心底的弦，真得好久，从相识到彼此伤害，从相互憎恶到难舍难离，从生到死，有死而生，似乎走过几世人间。还未等自己感慨完，童雪忽觉哪里不对，他莫绍谦这么说，像是自己死皮赖脸地缠着他，非他不嫁一般，“耽搁什么，我还没答应你呢。”
莫绍谦并未接茬，只是定睛看着童雪。镜片将他目光的杀伤力无限放大。童雪下意识低下头回避。
“别再秀了，知道你是霸道总裁宠妻。”莫绍祺打破了僵局，“童雪，你和绍谦的事我早已听说，想必你也明白这韦廷蓝的寓意，祝福你们。”说着，她举起酒杯。
莫绍谦手一松，童雪立马将左手抽回，重获自由。
“谢谢！”童雪举起酒杯，“我知道这韦廷蓝意味着什么，更明白他的份量。莫绍谦在外人眼里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可他也会累，也会疲惫，甚至会脆弱。我想我会做的是在他需要的时候陪伴他，在他彷徨的时候，告诉他，可以怎么去做。”
“绍谦，童雪，相信你们会幸福。”莫绍祺高举酒杯，勃艮第红映着脸上舒展开微笑，如雪化后云开的明媚。

（晚上，书房）
“姐，到法兰克福，帮我！”莫绍谦开门见山
“我看了你给我的邮件，这是在求我帮忙还是在命令我。”
“莫氏投行的初步框架已经明确，我已经让HR着手人员招募。”
“火速在香港上市，完败东瞿，几个月后又大量抛售内地物业和资产，你‘复活’后，一轮接一轮，可让很多人看得瞠目结舌。这般大张旗鼓，可不像恃才傲物的莫总所为。”莫绍祺瞬间剑锋一转，直指大陆另一端已沸腾的话题。
“其实很早我就开始将投资转向这里，只是有些操作遮不住，有人想让他浮到表面，意料之中。”
“很早？五年前你到瑞士出差，后来逗留一个月，说是陪婶婶度假的那次。”
“更早，自从被慕氏收购，港业的远洋运输业务几乎都被转到慕氏名下。”
“慕长河把港业送给你，是留了个空壳给你，等着看你笑话。”
“莫氏当年因资金被锁在深水港项目，断了资金链。但那些往来的业务关系，哪那么容易熔断。”
“谁是你的壳？”
“鹿特丹船务。”
“你是把远中的资金转移了？”莫绍祺的呼吸略带沉重。
“与远中无关，那是莫家的产业，我要的是整个拿回，而不是掏空他。”
“那你的资金？”
“融资。”
“什么渠道？谁帮你做的？”
“我表哥，运通资本。”
“果然是他。华尔街机构介入，利用港业投资地产和那些不关痛痒的内河运输码头，好一招暗渡陈仓，那么长时间，慕长河却丝毫没察觉。是你伪装的好，还是把饼切碎了。”
“都是！”
“静水流深。可慕咏飞还是卡住了你的命门。”
见莫绍谦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地下头，莫绍祺吐了口烟，不禁唏嘘。
“告诉我，什么促使你做这个决定。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抛售港业资产？”
莫绍谦抬眼与她对视，似笑非笑地说，“现世安稳。”
“噗嗤”，莫绍祺不禁冷笑，“你自己都不信。你定是触到了别人无法感知的东西。”
“港业也有慕氏的股份。”
“这不是理由，远不止于此。大争之势，你一怒为红颜在先，置身事外于后。”
“大争之势，野蛮生长。可有几个挡得住岁月凶猛，能有多少财富可以安全着陆？”
“所以你把筹码下在更有规则的赌场？”
“资本密集地，不在远东，不在北美，而是在这。”
“你已经入股德意志银行，还大量购入他的负利率国债，这也是你下的注。”
“赌德国未来20年的国运。”
“真是豪赌！”莫绍祺看着莫绍谦，清澈的双眸闪着难掩藏的智慧。
“所以，姐，过来帮我。”绕了一圈后，莫绍谦把话题带回原点。
“说吧，老板直接找我谈，看一下你的条件是否优厚。”
“和算了一下你现在的收入，薪资是你现在的两倍。”
“然后呢？分我多少股份。”
“我不是找合伙人，而是职业经理人。”
“这就是你的条件。”
“在莫氏，股份是对有功之臣的奖励，而不是拿来当诱饵的。”
“自从那事以后，我只在财经专栏做。”
“是该重新下场了，你有资历，你的能力还在。”
“考虑我，是不是因为我是你姐？”
“原因之一，”莫绍谦将桌边已经准备好的文件夹递给莫绍祺，“法兰克福的住所，保姆和司机都帮你配好，Alex的学校我也安排好。薪资和业绩不捆绑，给我的经理人无忧的环境，才能让她最大限度的投入和创造。”
“够腹黑，不过我接受。不单是为了这优厚的条件，更为了我们都姓莫。”
协议达成，没有拥抱庆祝，也没有商业性的握手言欢，有的只是莫家冠名的沉默。
“他们还好吗？”莫绍祺话题一转，打破沉默。
“你们都在美国。”这一问一答没有任何间隙。
“你知道的！”
“别像我，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知道。只是冰冻三尺，他们一直认为他们是对的，而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荷姐说，空难后，大伯母独自从西雅图赶来，帮忙善后。大伯没有过来，说是就当莫家从没有过后代。”
“他是不敢面对。”
“放不下才不想面对。我不劝你，也不逼你，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不说了，我先回酒店。”

这一夜，莫绍祺独自一人在酒店套房的阳台，只有一堆烟蒂记录着时间。而这一夜，童雪也久久不能入眠，想起放父母，想起舅舅，想起蒋教授，更惦念两个孩子。”
童雪忘记自己是何时入睡的，她只是在睡梦中叮嘱自己，要早起。第二天，童雪醒来时，身边放着一套白色的短礼服套装。刚下楼梯，一股浓浓的奶香味便飘来。一切如此香甜。
莫绍谦驾车带着童雪来到了市政厅，距离10点，只有五分钟。童雪安安自责，是自己化妆耽搁了时间，造成这般仓促。莫绍谦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推开市政厅小礼堂大门，童雪瞬间石化了，除了莫绍祺外，帅帅和舅妈都来了，还有两个孩子。一切都如此完美，他们在亲人的见证下，成了真正的夫妻，法定意义上不再单身，不再孤单。
他们的运气不要错，这一天轮值的证婚人是慕尼黑市长。这是运气还是莫绍谦的特意安排？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幸福，他们会幸福。

在慕尼黑停留数日后，莫绍谦将孩子留在家中，带着童雪，自驾进入阿尔卑斯山区。
“我们去哪？”
“到了你就会知道。”
童雪还来不及释放她的兴奋，就被莫绍谦的沉默降了温度。于是她静静看着窗外，巴伐利亚如童话的美景在眼前切换着场景。
“绍谦，Maggie还是单身吗？”
“嗯，”一个稍长的停顿，“她儿子，Alex 5岁了。”
“她离婚了？”童雪觉得自己问得唐突，“对不起，我不该打听……”
“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孩子的父亲，以后不要问。”
“哦！”童雪硬生生将一记闷棍整个吞咽。
“她会带着孩子来德国住，以后会常见面，”莫绍谦继续说着。
“那就好。”这三个字干燥得不带一点水气。
“你怕她？”
“没有，”童雪立马反驳，“我想我们只是不熟。”
“能和她熟的人不多，但她喜欢你。”
“是吗？那就好。”童雪感觉双唇被尴尬绑架，“她以后住柏林吗？”
“不是。”
“她以后来帮你做事，柏林离德绍近……”
“我会安排的，”莫先生温和地打断了莫太太，“知道童童最像谁？”
“大家都夸她不愧是莫绍谦的女儿。”
“选择良好的基因也是一种技术。”
“你，难道我的基因差吗？”
“当然不，只是我女儿比你强。”
“呵，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没下线底自夸。”
“嗯，什么时候**有下线了？”
“你……”童雪瞪着他，脸上泛起一阵阵潮红。
莫绍谦并未转头与她对视，只是送上自己的侧脸，“你看到Maggie小时候的照片就知道瞳瞳像谁了。”
童雪背脊莫名袭来一股寒流。
“我可不希望瞳瞳以后像她那样……那样不幸福。”
莫绍谦没有再说话，童雪随即转过头，看向窗外的蓝天，目光我抓住一朵朵白云，试图拆解裹在云里的童话。
莫绍谦把车推到P档，熄火。
“这是哪儿？”
“要在奥地利境内开一段，去买通行票。”
“我们去哪？”
“前面就是贝希特斯加登，”说着松开安全带，“我马上就回。”
等童雪提着小购物袋回来，莫绍谦已矗在车尾。
“你去哪了？”
“我去了洗手间，买水了，你该吃药了。”
“谁让你去买的？车里有水。”莫绍谦紧紧抓住她的双臂，十指欲要签入她的肌肤，“和你说了，在车上等我。”
“你水杯里的水，我试了一下，有点凉。这几天降温得厉害，我想给你搞杯热饮。你早上出门已经喝过咖啡了，可自动咖啡机没热巧克力，我就去餐厅，买热牛奶。”
莫绍谦没有回答，只是直直睹着她。
“绍谦，”童雪回避他锋利眼神，“你把我弄疼了。”
莫绍谦瞬间意识到什么，或者是游离的魂魄归了位，松开手，径直走到车门旁，“上车！”
“以后手机一定要随身带，”说完，莫绍谦启动了引擎，强烈的推背感，逼着童雪吞回刚到嘴边的话。
童雪看着莫绍谦的侧脸，消受增添了轮廓的硬朗。曾经，她只敢在他熟睡时直视他的脸，那是张略带孩子气无害的面孔，可有多久了，他熟睡还皱着眉头。几乎每晚在梦魇中呼救，多少次她夜半惊醒，抚摸他的背，力图通过抚触让他的肢体能放松，但她指间触及处，都是汗湿。这个从咸水，汗水，血水中一路趟来男人，一身的伤，要如何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