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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同人小说《这个道长不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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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仗剑游九洲
  • 初涉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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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天的经历让恬恬身心俱疲,小桃子领着她回到住处。那里是一处四合院,小桃子把钥匙递给恬恬:“恬恬,就是这里了,我领你去金爷爷的房间......”
小桃子话未说完,恬恬已自行走到了一处屋前。
小桃子奇道:“恬恬,你都没来过,是怎么猜到的?”
“这里是巽门坎宅的形制,跟我家布局相似。我爷爷的房间是坐北朝南,对应义庄的方位来算,大抵是在这个位置”
小桃子:“着啊!真是知祖莫若孙,一猜就着!”
恬恬打开门锁,因那大门是石质的,推开时还颇废了一番功夫。屋内物品的摆放陈设,也跟义庄故居相差无几,只是义庄中桌椅皆为木质,此处全变了石制,更显冰冷沉重。恬恬一件件地看去,眼泪便流了下来。
小桃子解释道:“没办法,只有内城里面稍微富饶一些,长有木头。这里地处外城,就全是不毛之地了”
恬恬摇摇头:“我不是哭这个......”
小桃子知道她思念爷爷,不忍心打扰她,说了一声:“我就住隔壁,有事记得叫我”便出去了。
恬恬收敛了一下情绪,这才注意到有一面墙上挂着偌大的一副朱铁板的画像,显得非常突兀。她知道这副画一定内有乾坤,便将画前一盏油灯左旋三圈,右旋九圈,果然“哗啦”一声,从画像后面显出一间暗门,恬恬从此暗门走入暗室,突然豁然开朗,暗室有一面墙上镶满荧光石,如夜空中的星盏般闪闪发亮,映照墙中间挂着的另一副画像,画上画的不是别人,正是恬恬。
这一定就是爷爷所画了,但恬恬却不知爷爷有这般超凡画功。此时又见室内一角堆满了厚厚的草稿,也全都是她的画像,位于下方的稿纸笔法笔触略显一般,但完全是爷爷的手笔,越往上则越发精湛,原来爷爷近百年来都在学画画。
桌上还摆着一本《金涂日志》,恬恬好奇之下,便翻看了下去。
书中言道,外城一无所有,来此三年,过够了窝囊日子,终于混得司图之职。今番从内城王宫领得笔墨纸砚,心中牢骚,始得一吐为快。
接下来落落千言,全是痛骂朱铁板的粗鄙之语,恬恬略过了不看。
书中又言道,小桃子为人不错,根骨也还可以,有心要收她为徒,可没想到她已经三百多岁,比自己姥姥的姥姥还大,只能无奈作罢云云。恬恬苦笑一声,爷爷的姥姥的姥姥,那自己不得叫老祖宗了吗?
接下来说的就是有关恬恬的事了,金涂此时已感觉忘忧水让自己记性越来越不行了,他要趁着自己还没忘记,把恬恬的样貌画下来。画得虽然不好,但怎么也比朱铁板要好看得多。为了提高他们勘测的水平,王宫里的画师会来教他们画画,笔墨纸砚之类的物资他也可以偷偷挪用以资学画,朱铁板总算不是一无是处——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朱铁板好评。
渐渐的他的画技已经超过了画师,画出了满意的作品。画作完成最后一笔之时,有感于恬恬还在时空缝隙中徘徊。只盼百年之后,恬恬能平平安安,遇上一户好人家,一世无忧。
到这里日志上有很多泪渍,当是爷爷写至此处,伏案痛哭之故。


  • 仗剑游九洲
  • 初涉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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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恬亦同此心,正看得悲怆,忽听得屋外有人喊:“姑娘在吗?”声音尖锐,如同捏着脖子发出的一般。
恬恬闻及异响,赶紧出来关上密室,隔着大门问道:“什么人?”
“东缉事厂掌印太监段天涯,有事求见”
撒谎骗人都这么明目张胆,恬恬道:“段天涯?你怎么不叫归海一刀?”
“归海一刀是西厂的,杂家蒙城主恩赐的名姓就是段天涯”
恬恬又好气又好笑,朱铁板还真做得出来,要不是亲耳听闻,叫她如何想象得到?只这种东厂番子,跟他有何话好说?也即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了,你改天再来吧!”
“这可叫人为难了,杂家是奉了城主之命而来,叨扰几句就走,不会太耽误工夫的”
“你就跟他说我睡着了,敲不开门”恬恬今天累得不行,是真不想会客。
不料门外的“段天涯”却“唰”地一下推开了偏门,对着恬恬唱了个大喏:“那可不成,老奴岂敢欺君罔上?姑娘赎罪则个”
“你...你你你...”恬恬这一惊非同小可,气急之下连话都说不清了。来到屋中竟没发现这间屋子另有偏门,想要关门,却发现偏门的设计就是有锁无闩的。
恬恬怒道:“这里为什么会有暗门?你又怎么会有钥匙的?!”
“段天涯”微微一笑:“姑娘说笑了,您那钥匙都还是东厂配发的,杂家要怎么才会没有钥匙呢?”
恬恬岂能让这脑满肠肥的老太监踏入房中?立刻拉开架势:“你竟敢私闯民宅,快把钥匙放下离开!不然要你好看!”
“姑娘此言差矣,此处一砖一瓦,皆系城主差人建筑。三年设基,五年修葺,才换得您在此安居乐业。如今杂家奉命来问几件小事,姑娘又何须大动肝火呢?”
小桃子听得这边喧哗,披上衣服赶过来,见了“段天涯”,慌施大礼:“小桃子参见督主!”这位东厂督公其实并不姓段,而且再过两月就会轮岗至西厂当“归海一刀”,小桃子便不敢称他段督主。
“段天涯”道:“小桃子,你来得正好啊。姑娘要打杀我,这可如何是好?”
小桃子急忙规劝:“恬恬,例行问话是每一个入境的人都要做的,不是专门针对你。督主是城主肱骨重臣,亲来过问,这是前所未有的规格啊!”
听她如此一说,恬恬火气也消了一大半,说道:“把钥匙交出来再说!”
“段天涯”心宽体胖,也不生气,将钥匙经小桃子转交恬恬:“杂家可以进门了吧?”恬恬收好钥匙,也不便再加阻拦,到凳子上坐下,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首先想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我叫恬恬”
“段天涯”取出纸笔,记下“甜甜”一名,此举大犯恬恬忌讳,但她唯有暗自生气。
“不知芳龄几何?”
“虚岁十四!”
“牡牝?”
恬恬以为他真有多么重大的问题,结果全是一通无聊闲话,火气不由又蹿将上来:“你说什么?”
“就是您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恬恬大怒:“我看起来像男孩子?”
“段天涯”微微一笑:“例行公事,姑娘勿恼。那下一题,您到未央城来,是有何贵干?”
好不容易来个正经问题,恬恬也就正经回答:“来找我爷爷”
“令祖是哪位?”
恬恬:“茅山派七十六代道长金讳涂公”
“段天涯”道:“不对啊,杂家若是没有记错,金涂已是一百八十多岁。他若是姑娘祖翁,姑娘今年又如何只得虚岁十四?”
“我.....”正经问题不问则以,一问恬恬便给问住了,穿越这事跟他讲不明白,如此一来,就只能承认自己是年过百岁的高龄老太婆了。
恬恬报了真实年龄之后,“段天涯”方始点头:“这才对嘛!”,气得恬恬直想把他手中文件抢来撕烂。
不料心想事成,“段天涯”还真就把适才所记笔录撕碎,从衣袖里另行掏出一沓纸张:“刚才那张废了,咱们重来,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那沓纸瞧来颇厚,显得“段天涯”是有备而来,只要有一丁点纰漏,就是作废重来。恬恬本来还有心要捣乱,现在只想赶紧答完,送他走人。


2025-07-27 12: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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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初涉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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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段天涯”应付走了,恬恬几乎气炸,刚才被他虚虚实实的问题问得头晕脑胀,连年龄,有无前科之类不该说的也都说了,如今越想越觉得是被这老太监摆了一道。
小桃子也知道“段天涯”夹七夹八地把恬恬的忌讳犯了不少,只得择重劝解:“年龄没那么重要啦。我们又不会老,年限越久,道行越深。反正这座城里,就属你最年轻漂亮了”
恬恬还是欲哭无泪:“他说我像男孩子....”
小桃子:“呃,也许督主是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吧。”
忽而又听得门外有人问到:“姑娘在吗?西缉事厂秉笔太监归海一刀求见!”
恬恬心头火起,此间门庭若市了,什么东西番子都来赶集:“你们不是刚来过吗?又来做什么?”
“归海一刀”道:“方才来的那是东厂,跟我西厂公务全不相干!”
两厂秤不离砣,东厂既至,则西厂必不远矣,小桃子看看门闩又看看恬恬,请她定夺要不要开门。
“不开,当然不开!”恬恬身心俱疲之下,只恨不能拒之于千里,岂容他们来回折腾?用手一指石凳,施法将之顶住正门和偏门,看他们如何再来啰嗦?
几番拍门无果,“归海一刀”告罪道:“姑娘不肯给一刀开门,一刀只好得罪了”说完,“腾”地一下到了屋里,仿佛从地下钻出来的一般。
恬恬大骇:“你!怎么进来的?”
“归海一刀”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房中四处,都修有密道方便出入。石凳子?那个难不倒杂家的”
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个个在屋里来去自如,这还了得?要不是有朱铁板的画像挂在墙上,只怕他们开挖暗道都会把爷爷的密室找着!
好不容易收了钥匙,没想到还是防不胜防,恬恬在地上翻来找去:“密道?在哪?”
“归海一刀”:“密道乃情报消息网之一部,城主以此掌控全局。城中之所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此道居功甚伟,出口何在,恕一刀无可奉告”
“什么?我住的地方有密道,我还不能知道位置?”
小桃子急忙跟恬恬解释:“不用怕的,人手不足,密道里十有八九都无人监听”
“归海一刀”:“君子坦荡荡,只要没有亏心之事,区区密道又何足挂齿呢?”
恬恬听得快气晕了,他们修建密道竟还有这么大的道理,简直是理全在他们那边,反对者全成了戚戚小人。
之后的发展就跟之前差不多了,恬恬还是坐了下来,听“归海一刀”提问。
“归海一刀”正冠敛容,手捧问卷如奉圣旨,清嗓开言道:“请问姑娘您是男孩还...”
恬恬拍案而起,声震斗室:“你们是不是想找茬!”
“归海一刀”赔笑道:“例行公事,姑娘勿恼。那下一题,请问姑娘原本做何营生?”
恬恬没好气地答道:“捉鬼道士”
“归海一刀”又问:“有何专长?”
“捉鬼”
“归海一刀”再问:“有何嗜好?”
“捉鬼”
恬恬这下抓到窍门了,不管他问什么,一律捉鬼以蔽之。此举与军人被俘后不断重复番号军阶异曲同工,再不会被扰乱心神,连恬恬自己都觉得这么答就对了。
小桃子却悄悄跟她说:“恬恬,你这样不行的。这些问话,说穿了就是为城主查明新晋人员的家世资历。你应该认真作答,如果问完东厂觉得你是城主需要的人才,西厂也觉得你是城主需要的人才,就容易出仕要职,早日搬到内城中去。你老在说捉鬼,这里是鬼城啊,会自毁前程的!”
恬恬:“可我就是只懂捉鬼啊”
小桃子:“你可以说自己喜欢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什么的。这种问话一般都不劳厂公出马,如今两位厂公亲来过问,那自然是奉了城主之命。看这架势,你十有八九已经内定公主了。要言合礼,举合规,品貌端正,温文尔雅,才是一个公主的修养”
这些早一百年前还使得,如今时过境迁,恬恬已然当惯长辈,脾气和架子都是与日俱增,再也回不去了。
恬恬对“归海一刀”说道:“你回去告诉你主子,我马上就要走了,才不稀罕什么公主女皇!”
恬恬公然向朱铁板叫板,“归海一刀”吓得脸色煞白:“哎呦,姑娘您跟东厂也是这般说话否?如若不是,还请高抬贵手,不独让西厂难堪呐!”
恬恬:“哼,那你把密道位置说出来,我就不难为你”
“归海一刀”:“一刀有几个脑袋敢泄露机密?执掌西厂当日,一刀就发下毒誓,若不能恪守机密,尽忠竭诚,叫一刀剥皮抽筋,上刀山下油锅,子孙代代为奴!姑娘,一刀是真不能说啊!”
见他言重,恬恬也不好再逼迫于他,只在心中腹诽:你又不是真的归海一刀,拿别人的名字起誓,再毒又跟你有什么相干?
虽然懒得听他的无聊问题,但更懒得看他寻死觅活,恬恬答完问题,忽然又想看看他要如何离开。
只听“归海一刀”对恬恬一拱手:“一刀该告辞了,还请姑娘挪开凳子,放一刀回去复命”
恬恬坏笑道:“你不是说石凳子难不倒你吗?我反正是没力气了,你可以从密道出去啊!”
从密道出去,入口位置不就暴露了吗?“归海一刀”当然不能上当:“一刀手无缚鸡之力,实不该乱夸海口。既然如此,一刀只好赖在屋里不走了!等姑娘休息好再说”
说完“归海一刀”作势要往石凳上坐下,恬恬终于忍不住将石凳挪开,“归海一刀”一屁股坐空,摔了个四脚朝天。
“归海一刀”怒道:“你...”
恬恬:“门已经开了,你还不快走?!”
也是“归海一刀”倒霉,同是出来办差,“段天涯”来时恬恬已是一团火气沤在心头,他再来火上浇油,恬恬一点耐心消磨殆尽,积怨终于爆发出来将他炸个正着。
“归海一刀”爬起来就往外跑,心想下次可得抢在东厂前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屁股要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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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海一刀”摔门而去,小桃子不禁忐忑:“恬恬,你怎么把厂公给得罪了呢?万一他回去添油加醋,那就糟了!”
恬恬却不知有何可畏:“我连阎王都不怕,还怕小鬼?谁要是再来招惹我,我一定要他好看!”
恬恬口出狂言,小桃子倒吸一口凉气。有道是多一个仇人少一条路,一个处置失当,往后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来打理。战战兢兢,规规矩矩地过活,是城中一体奉行的圭臬。偏恬恬这份天真,藐得此间规则有如无物。
好在等金爷爷回来,他自会同恬恬分说。自己这外人说一百句,也抵不过他说一句。
恬恬只怕再冒出来“上官海棠”、“成是非”什么的:“这就完了吧?不会再有其它南厂北厂吧?”
小桃子:“额,差不多”
恬恬:“差不多?”
小桃子:“接下来是我作为保长,要问你几个问题.......”
看在是朋友,恬恬好不容易才压制住没发作:“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们到底是要问几遍?”
小桃子:“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所以我们三方要各自归档,哪一方缺了卷宗,城主可是要问罪的”
恬恬:“我不住了!这里门锁形同虚设,还要被问来问去,大不了我睡马路!”
小桃子大惊:“你要在外流浪?不行啊,这里到晚上就宵禁了。遇见巡城宿卫的话,要捉进牢房挨杀威棒的!金爷爷回来我可怎么向他交代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恬恬想做的事巨细无遗,全部设有专人给她添堵,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小桃子亮出一坛子忘忧水劝解道:“你也别怄气了,问完问题,即可获赠一整坛的忘忧水,何乐而不为呢?等你当上公主,搬到未央宫里,自然不会有人再来动土”
恬恬对这些完全没兴趣:“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小桃子:“可以吗?这可是忘忧水耶!”
本来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她那么喜欢,恬恬送她也无妨:“你拿去好了,我现在只想休息”
小桃子大喜过望:“好!我回去帮你把问卷填好,你早点休息”如此匆匆谢过,提着水坛,笑迷迷地去了。
恬恬忽然觉得,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一坛子忘忧水就足以摆平?


  • 仗剑游九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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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恬休息了一晚,精神稍复。隔天听得门外有喧哗之声,出门一看,众多居民成群结队望北而去,似将有事发生。
遇事不决小桃子,正想找小桃子问讯,小桃子已经自己跑来:“恬恬,我忘了今天是大寒节气,你快收拾一下,我们要迁到内城去避避风头”
恬恬好生奇怪:“现在不过春分,怎么会到大寒?”
小桃子:“阴间节气不同阳世,今晚入夜之后,寒气侵袭,外城便如堕寒冰地狱,鬼都扛不住的。只有内城有城墙阻拦寒风,又有火山地热可供取暖”
恬恬:“外城既然如此不便,你们怎么不住内城?”
小桃子:“唉,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小桃子此时跟恬恬讲起了内外城的来历:
五百年前的迷魂谷中,物匮而民彪悍,为了抢夺有限的物资争斗不休,一时群雄并起,各领风骚。经一番优胜略汰,去芜存菁,逐渐形成黑罗刹,黑山老妖,及阴阳法王三足鼎立之势。其中以黑罗刹军力最盛,坐拥十万精兵。黑山老妖次之,带甲六万。而阴阳法王居末,连年战败,仅剩万余人马苦苦支撑。
初来谷中的朱如是审时度势,投了阴阳法王麾下。果然法王手底乏人,正是求才若渴。朱如是精明干练,多献奇策,被法王推为肱骨腹心,出入十步之内。
法王用朱如是韬略,据险而守,远交近攻,与黑山老妖互通声气,令黑罗刹有如芒刺在背,遂领兵三万来讨。
法王急召朱如是,问计安出。如是谓曰:“今欲退敌,唯有一计,请主公屏退左右”
法王遣散众人,急问:“卿有何良策,速速讲来”
如是以手掌附法王耳畔,言道:“彼但来无妨,我等只管收束旌旗,大开辕门,以主公首级献之,何愁敌兵不退?”
法王大恚,方欲斥之,如是掌力已吐,他于人前从未显露身手,法王只道他乃一介落魄王孙,此刻变生肘腋,未哼一声便遭一掌结果,死在地下。
如是嚎嚎大哭,门外兵将急入内查看,待见阴阳法王横尸当场,无不大惊。
朱如是哭得几欲晕死过去,谓众将曰:“主公虑及众兄弟性命,甘愿自尽,命我等持首级诈降,再摆下鸿门宴与刀斧手,赚黑罗刹那厮前来,待彼喝得烂醉之时掷杯为号,则大事可成亦!”
素知阴阳法王乃冥界大妖,朱如是“手无缚鸡之力”,也无一人疑他。众将与罗刹军长年厮杀,早结下怨仇无数,固不愿投降受辱。闻得法王苦心孤诣,皆热血上扬,睚眦欲裂,愿效死力,以酬主公壮志。
黑罗刹杀气腾腾而来,忽闻阴阳法王军中哗变,及至,已有使者函法王首级献于帐下,恳请纳地受降。
小鱼吃虾米,大鱼吞小鱼,黑罗刹初时也只十几个人七八杆枪,不知并吞了多少势力,方成此间巨擘,于降兵降将素来来者不拒。他此行所虑者,唯阴阳法王而已,今法王已死,自然高枕无忧。
朱如是又穷歇物力,铺排下一场大宴,罗刹军劳师远来,口中早淡出鸟来,哪里还按耐得住?于席间饮酒食肉,意兴风发,渐入如是瓮中。
酒至半酣,如是曰:“军中无以为乐,帐下有善杂耍者,且为主公唤之”
黑罗刹允之,未几,一伶人出,自号“混元闪电手”,持杯盏示演“飞丸”之戏,五杯渐次抛入空中,以手行接化发之能,初时尚可支撑,顷之尽坠于地,其声朗然。
罗刹军尽皆哄笑,嘘声四起。法王军以劝酒为名伺候在侧,人人袖中暗藏匕首,杯落而匕首现,每杀一人,即夺其兵器复战,宴厅骤化战场。
黑罗刹酒意醒了八分,法王军残部既惧兵威,弑主请降,旋又拼命却是何故?正自纳罕,一道刀光如狂雷曳电,径入左肩,黑罗刹痛呼之下定睛一看,正是朱如是虎口拔牙。
如是一击得手,再无停留,径往外奔。黑罗刹怒不可遏,持狼牙巨棒穷追不舍,必欲得如是而甘心。他脚力迅速,手下兵将追随不及,眼看落单。
匕首自已淬毒,黑罗刹一路急奔,毒性渐发,朱如是又于前路山坡预设重重机关陷阱。黑罗刹空有通天能为,一般步了阴阳法王后尘,被如是斩了首级。
山坡下两军争斗方炽,只消将黑罗刹首级掷于地下,罗刹军自当溃不成军,只是朱如是却不会与人作嫁,平白便宜了那黑山老妖。万余法王军原不过他手中弃子,除了赚取黑罗刹首级外并无他用,弃之亦不足惜。
朱如是持匕首于自家肩头来了一刀,再换上黑罗刹甲胄,摇身一变,化作黑罗刹模样,统领罗刹军尽灭法王军,得胜还朝。
他是搞情报消息出身,深谙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而粮草未动探子先行。一早就将黑罗刹军中上下情状打探清楚,有此一番功课在先,接手罗刹军事务便不费吹灰之力。
罗刹军无形中换了首脑,登时不同,不数月便杀得黑山老妖全军覆没,至死不知命丧何人之手。
如此三家归一,这场如蛊盅般残酷的争斗,终以朱如是的胜利而告终。他如此上位,自知一旦恢复身份,仇家定然多得难以尽杀,遂发动十万人伕修建了一堵围墙,启用太监架空手下大将,再借故将他们一一逐出高墙之外。这才放心恢复本来面目,谷中一时哗然,然而形势已牢牢掌控于如是五指之间,再无人能掀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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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子:“围墙之内就是内城,只有城主信任的人才能居住。外城等于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了”
恬恬:“啊?那他是拿我们当贼防?”
小桃子示意她小声一点:“我们不是五百年前那些人,只要好好努力,还是有机会进内城的”


  • 仗剑游九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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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恬半点也不想去什么内城,朱如是如此奸恶,恬恬巴不得离他远点,小桃子见状唯有摇头苦笑。
两人随人群来到城墙下,看守城门的哈大霸乃响马出身,又是小桃子的顶头上司,小桃子见了他,先自害怕三分,照例从包里拿出两瓶忘忧水递上去:“哈大哥辛苦!”
有忘忧水,哈大霸便好说话,向旁边两个门卫使个眼色,两名鬼差便取出两幅枷锁来锁拿小桃子和恬恬。
小桃子见惯不惊,摆好架势让他们把枷锁往身上套,恬恬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嗨!你们这些外城的,进了内城还想无规无矩?新来的吧?”哈大霸其实也住外城,却俨然以半个内城人自居,见恬恬不懂规矩,好生惊奇。
小桃子慌道:“哈大哥,她还真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您千万别见怪。恬恬,你听我说,十人以上结伴入城者.....”
这不用说也是规矩了,但恬恬却绝不束手就擒:“犯人才戴这些,我又不是犯人!”
事态一下便升级了,哈大霸牛眼乜斜:“我看你是真不识好歹。弟兄们!既然最轻的枷这小妞看不上,那给她来副得劲的!让她长长记性!”
鬼差旋即抬出一副“妈妈枷”,此枷份量比人还沉,遍布钉刺,勒在身上,再厉害的犯人也得叫妈妈,乃哈大霸镇门之宝,也不消落实,只须往面前这么一亮,小妞儿还不乖乖求饶?
小桃子赶紧从中斡旋:“高抬贵手!恬恬她有城主的免礼特许,城主还有意收她为义女,往后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几位还请三思啊!”
哈大霸目不识丁,这才注意到恬恬头顶的金色标签,登时着急:这小妞初来乍到便得了金字招牌,若再做公主,从此骏马任骑,肥羊任宰,整日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敢情得罪不起!
只是得罪都已经得罪过了,往后哈大爷怕是没命再喝忘忧水。
哈大霸急怒攻心,一脚踹倒小桃子:“都是你个**!怎不先把话说清!”
他殴打小桃子泄愤,恬恬怒道:“你敢动手打人?”,忍不住就要教训哈大霸,但小桃子紧紧把她拉住了:“别!恬恬,不可私相殴斗,伤及长官者,罪加一等”
恬恬:“那他为什么可以打你?”
小桃子:“我不碍事,喝点忘忧水就好。十户为一保,十保为一大保,哈大哥是大保长,每个月的忘忧水都要靠他从上面领来派发。你把他打了,不把十保的人都得罪了吗?往后谁给我们忘忧水呢?”
打不得?恬恬在原地呆立良久,转身便往回走去。
小桃子:“恬恬,你去哪里?”
恬恬也不知道,她现在心情糟透了,仿佛迎面撞上了一面铁壁,再怎么狂怒也无法撼动一分,只会令自己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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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恬恬,等等我!”恬恬原路折返时,忽听得小桃子在后呼喊,回头一看,小桃子背着一捆柴草,吃力地在后追赶。
恬恬连忙止步:“你不是说在城里过冬吗?”
小桃子:“你不去,我也只好不去了。我从城里找了些柴火,也许能挨过今晚”
恬恬:“我自己可以想办法,你不用跟来的”
小桃子:“我怎么能把你扔在外面呢?你有什么闪失,城主可是要唯我是问的”
恬恬咬着嘴唇:“是我连累你了”
小桃子:“不用这么说了,等以后你当了公主,别忘了提拔我就行”
见恬恬默然不语,小桃子又道:“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些,但来到了这里,就必须往上走。不然啊,就只能像我一样,喝忘忧水了”
忘忧水可以忘记一切烦恼,而当公主又比忘忧水更高级,但恬恬现在什么都不想选,只想要帮小桃子担柴:“我来帮你扛”
小桃子:“别别,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来干呢?”
恬恬:“我不是什么娇小姐,从很小我就开始帮爷爷干活了”
她抢过柴火,步履如飞,小桃子也不禁刮目相看:“哇噻,恬恬,我突然觉得,你其实还蛮适合当公主的”
.........
冰冷肃杀的大寒夜如约而至,石制的屋子里存不住一点温度,外面风雪怒号,里面的石桌石凳都被冰封,渐渐镀上了一层坚冰。
这样的凳子当然是坐不住的,小桃子在地下铺了干草,两人席地而坐,牙关冷得不住打颤。
那一担木柴此刻显得弥足珍贵,忍到快要冻僵了才能开始点火,添柴也只能一根一根地添,维系着如风中残烛般的命火。
小桃子在石锅中倒入已经结冰的忘忧水,架在火上烤,一时不得溶解,便抓着冰块啃起来:“恬恬,你要不要吃一点?只要吃了这个,待会再冷也不觉得了”
恬恬:“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们个个要喝?”
小桃子道:“这是内城蘑菇山上特产的喷泉水,融汇了百菌精华,喝下去就可以看到你最想要的东西,自然一口解千愁”
恬恬:“一百种菌子?那里面不会有毒蘑菇吗?”
小桃子:“哈哈,我们是鬼啊,毒不死的,我都喝了四百年了”
恬恬:“这只不过是让你们产生幻觉而已,幻想的东西,再好又有什么用?”
小桃子:“至少,有了这个,我们不会疯掉”
恬恬拿出地藏王的转经筒:“这是地藏菩萨的法宝,只要你想离开,我可以带你一起出去的”
小桃子此时已经开始致幻,神志不清了:“地藏王?地府里专门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哈哈,如果想出去的话,我当初就不来了。我一盘毒蘑菇,害死了五个好朋友,毁了五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就算菩萨大慈大悲,可良心也还是会痛啊!”
恬恬:“人谁没有错?你又不是故意的,菩萨一定会酌情开恩的!”
小桃子只是摇头:“我在外面跟没头的苍蝇一样转了二十多年才进到这里,早就没有力气出去闯荡了。恬恬你不一样,如果能出谷的话,你自己走吧,我已经不可能变更好了”
恬恬还待再劝,小桃子齁声已起,忘忧水镇静安眠,就算寒入骨髓亦可畅然入梦。
恬恬怕她冻伤,摇动转经筒念起铭刻其上的六字大明咒,佛道本有别,唯其至纯至真,与地藏王普渡众生之愿心相契,转经筒一般发出菩提佛光,照耀得室内温暖如春。
只不过恬恬这样转着经筒,转着转着就把自己给催眠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恬恬这边陷于沉寂,主命灯随即转呈幽蓝之色,这是她阳魂受寒气侵袭之故,拖得久了,便会化为阴魂,再难还阳。
风叔咬破手指将心血滴入灯盏,以至尊十灵时灵血之灵力助燃,恬恬彻夜苦寒,风叔这边便注定无眠。
红线上不断传来温暖的热力,带动着转经筒继续转动,恬恬终于也在梦乡中安然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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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子一觉睡醒,伸个懒腰:“哇!恬恬,幸亏你法力高强罩得住,大寒夜竟比平时还暖和耶!”
感受到屋内还留有余温,恬恬也自惊奇:“大概...菩萨的法宝真的很神奇吧?”
小桃子:“这次真是因祸得福,要是呆在城里,我现在一定被赶到采石场搬大石头了!”
恬恬不料竟有此弊:“怎么你们带着枷还要工作吗?”
小桃子:“城主不养闲人的,每次避寒避暑,都要服上两个月的徭役以报君恩,筑堤啊,修墙啊,修庙什么的,全都要做的.......”
话音未落,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连大地都在震动,恬恬惊疑不定,小桃子却笑着拉她出门:“快看!火烧云啊!”
团团红云染透了半边天,是远处的火山熔岩正如烟花般喷薄而出,消融着地下冰雪。
恬恬早听小桃子说过大寒夜仅有昨晚而已,当时还很疑惑一地之气候如何会隔天就起变化?如今见此奇观,终于豁然开朗:“对了,孤阳不生,独阴不长,这片地方也是阴阳相生的。小桃子,你不是说内城什么工作都是你们做吗?那你们会不会挖温泉?这样往后过冬就根本不用去什么内城了!”
小桃子:“恬恬,我懂你的意思。但这么大的工程,城主能答应吗?”
恬恬:“他不是担心你们进城造反吗?那你们自己动手解决问题,碍着他什么了?”
小桃子:“城主没交办的事最好不要擅自做主,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做的越多,错得越大啊!”
恬恬:“你们就宁可去做苦工也不愿改变?”
小桃子当然并非喜欢做苦工,只是时不我与奈若何,她双手做喇叭状对着远处的群山呼喊:“啊!服徭役好烦好累啊!我今天休息,明天休息,后天还是休息!这两个月我都不再做苦工了,有事你们内城的人自己做啊!”
附近不会有人,密道里的探子肯定也全都不在,可以放心大呼小叫。小桃子喊得声嘶力竭,荡气回肠,几百年的郁积,此刻得以抒发,这是连忘忧水都无法给予的快乐。
然而山坳边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是有什么人在接近。
小桃子大惊,万一有人从内城回来,把刚才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语听去就完了,待到看清,不由哑然失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其他人呢!”
她放心了,却换恬恬吃惊了,来的果然不是什么其他人,而是一头体型大如小山,仿佛怪兽般的斑斓猛虎!
恬恬急拉小桃子退入屋内,猛虎已经发现了她们,几个飞扑便来到近前,幸亏门小老虎大,卡在门外进不来。
恬恬待要作法制服这老虎,猛然间一声虎啸,声浪几乎把恬恬掀翻,惊心动魄之下早把法诀忘得干净,抄起灶下未燃尽的柴火就要往猛虎口中戳去。
“恬恬,不行!”小桃子突然把她拉住:“你不可以伤这只老虎的!”
恬恬看这头猛虎头顶“寅将军”的金字标签,心想这定然是朱铁板手下豢养的猛兽,竟如此横行乡里,无人敢管?
“怕什么?打伤它我最多一人做事一人担!”
小桃子:“你怎么担待得起啊!别冲动,他只要一听曲子就会安静”
小桃子随即取出石埙吹奏一曲《小牧牛》,原本咆哮不已的老虎见状趴卧下来,安静听曲,倒似变了一只大猫。
虽然凶性见收,但有头猛虎堵门仍是惊险骇人之事,恬恬几番想要出手打虎,小桃子都摇头以眼神制止。
恬恬好生不解,到底要跟这老虎耗到什么时候。却见巨虎起了变化,体型正不断缩小,已经随时可以冲进门来了!
恬恬又一次高度紧张起来,掐诀紧盯老虎,防它暴起伤人,但老虎却已舒舒服服地睡着了,体型亦一减再减,终化为一个白发苍苍的黄衣老道,在地上打着盹儿。
小桃子一再阻挠的原因,此时已毋须多言,恬恬径直扑到老道怀中放声痛哭:
“爷爷!”


2025-07-27 12: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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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涂迷迷糊糊地听到恬恬在哭,自忖又做梦了,他百年间念念不忘的,便只恬恬一人,虽是梦中亦不能看她哭泣,当下拍拍她后背:“好孩子,又有什么事情不快活了?”
恬恬哭个不住:“爷爷,恬恬不孝,今天才来接您...”
金涂方始醒悟这不是做梦,这一惊非同小可:“恬恬?你怎么会在这?难道,连你也遭遇不测了?”
恬恬摇头道:“不!我是阳魂,爷爷,你快跟我走!”
金涂不由顿足:“你个傻孩子怎么这么糊涂!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敢乱闯?”
恬恬:“我不管!爷爷,我绝不把您一个人留在这里!”
小桃子在一旁劝道:“金爷爷,恬恬,恭喜你们祖孙团聚。还是快进屋吧,外面风大着呢”
三人这才进了屋内,另叙别情。
恬恬先将自己穿越到香港,得几个师侄徒孙相助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然而与风叔红线定情之事,羞赧之下便未敢提及。
然后恬恬问道:“爷爷,为什么您会变成一只老虎呢?”此事蹊跷之极,她不能不问个明白。
金涂苦笑道:“还不是朱铁板那个土皇帝?谷中的山川地势乃是最高机密,我在外勘测地形,他嫌我知道得太多,就对我痛加诅咒。让我离他越远,就越会不受控制地变成大虫,再不能泄他机密。还美其名曰是怕我在外遇到野兽无力反抗,封我做‘寅将军’,官居五品,我还得谢他恩典呢!”
恬恬怒了:“他太过分了!刚才差点害我们骨肉相残!”
小桃子忙道:“此事怪我,我应该一早跟你说清老虎就是金爷爷的,可空口说出来我怕你不信”
恬恬:“小桃子,我怎么会怪你呢?这次真是多亏了有你在”
金涂也对小桃子感激不已,但他们相识百年,出口道谢就未免见外多余了。
金涂:“我昨天回来遇到大寒夜,实在冻得受不住了就变成老虎御寒。还以为这里的人都去内城了,不至于伤人,可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呢?漫漫寒夜,可怎么熬过去的?”
小桃子笑道:“全靠恬恬法力高强,法宝厉害,我们一担柴都没烧完,大寒夜就过去了!”
金涂半信半疑:“恬恬,这是真的?”
恬恬略一点头,也没觉得事有何难。但金涂却知道,要凭法力强撑一整晚,非大损元气不可,但看恬恬神闲气定,难道这孩子的法力已经修到如此精深地步了吗?
金涂此时可谓是大欢喜,亦有大烦恼,喜的是得与恬恬重聚,忧的是如此绝地之中,往后怎了?
见金涂长吁短叹,恬恬道:“爷爷你别怕,我有可以出去的办法”
金涂哪里信她的孩子话:“胡闹!这谷中历来生人勿进,不知有多少陷人之处,你那些法子,我听都不用听。唉,好在我负责的区域已大致探明,过几天外面风沙小些,我再送你出去吧”
恬恬:“送我出去?爷爷您不跟我一起走吗?”
金涂:“你也看见了,我一变成老虎,就狂性大发,六亲不认。中了这种诅咒,我走得了吗?”
恬恬眼看就能带爷爷回去,竟又给朱铁板从中绊住,真是怒不可遏:“什么都是他在作梗!我找他算账!”
金涂厉声将她喝住:“回来!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怪物?就敢去送死?”
恬恬:“不就是个鬼王?我前阵子才刚收过一只”
金涂:“如果只是鬼王倒好办了,他不是鬼,而是一匹聻啊!聻是何物,我曾经教过你的,你可还记得?”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之畏聻,犹人之畏鬼也。聻为鬼中之鬼,于鬼类有生杀予夺之权,金涂以往教恬恬书写“聻”字符于门上,便可教百鬼辟易。恬恬忆及此节,方始惕然而惊:道士借聻力制鬼,则何以制聻?
“爷爷,聻要怎么收服?”
金涂:“爷爷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能让你犯这凶险。皇帝可不是好惹的,身处险境,切勿横生枝节。恬恬,看到你没事爷爷已经很开心了,只要你能平安返回,爷爷什么都不怕”
当下解咒之事是再也休提,骨肉团聚,金涂只想痛醉一场:“对了,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有一坛子忘忧水的,恬恬你收到没有”
恬恬:“那坛水我送给小桃子了”
金涂:“啊?小桃子,你竟然利用我孙女年幼无知,贪墨她名下的忘忧水?,我真是看错你了!”
金涂突然追查这桩公案,小桃子着了慌:“她现在多无忧无虑啊!一时半会用不着的,忘忧水放着不动,那不坏掉了吗?”
金涂:“废话少说,把剩下的全退回来,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小桃子指着石锅道:“全都在里面了,生火烤过,口感更好!”
两人乐不可支地找来石碗,要品味这难得的一碗热腾腾的蘑菇浓汤。
恬恬见他们浑然忘了正事,劝阻道:“这是毒蘑菇汤,你们别喝!”
金涂:“哎呀,在这谷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混过日子,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喝水,还能干什么?”
小桃子也道:“是啊,来来来,满上。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菌汤!”
两人喝得啧啧有声,红光满面,金涂赞不绝口:“好!透瓶香!”
小桃子也赞道:“味极鲜!”
金涂:“一天不喝”
小桃子:“浑身难受!”
很快毒性发作,两人皆飘飘欲仙,小桃子跳上饭桌胡言乱语:“小七,小九,小猴,土豆,迷糊,你们听我说,今天我们不吃蘑菇了!来痛痛快快地吃上一碗红烧肉!”
金涂也手舞足蹈,呼喝连连:“呔,鸠摩罗!我手持法宝将你打!哈哈,怕了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们皆沉浸在迷梦中无法自拔,恬恬默默在心中道:爷爷,小桃子,你们等等我,我这就去找朱铁板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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聻王朱如是这天照例巡城,享受沿途万民顶礼,然而终有一人见驾不跪,正是“免礼特许”的恬恬。
朱如是收义女之心甚诚,但也不急迫,在谷中穷极无聊,他有的是时间,且看这倔强女孩几时低头。
风叔是不赞成恬恬来跟朱铁板对线的,但恬恬连金涂的劝阻都不加理会,他也只能跟着她走一步算一步,如果恬恬实在不敌朱铁板,到时再启动应急预案。
见恬恬来者不善,朱如是笑道:“怎么?找本王有事?”
“为什么任用奸佞欺压良善?为什么贴人标签分三六九等?为什么处处设关设卡与人为难?为什么炮制妖水惑乱众生!”恬恬连天愤懑,此刻再也压抑不住,对着元凶朱铁板一口气爆发出来。
朱如是仰天长笑,缨索断绝。
恬恬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何等肤浅之愚问!”朱如是笑容收敛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让人连气都透不过来的冷峻面目:“我原以为林小桃已经把你教好了,没想到还是这般冥顽。既然如此,那就由本王亲自来调·教你吧”
“五百年前本王初来之时,所见唯豪强并列,刀兵四起,与修罗道无异。为了匹敌那些盖世巨魔,本王不惜修炼‘血解残魂大法’,忍炼魂锻魄之痛,历九重蜕变之苦,方始鲤跃化聻。须知鬼死化聻的机会通常不足万一,练了‘血解残魂大法’亦不过十一之数,若不成功,本王亦不苟活于世。正是有此苦心孤诣,本王方能终此乱局,致令四方仰德,万姓倾心。尔等庸碌之辈,只消摇唇鼓舌,曲意逢迎,便可苟图衣食,为官食禄,何来满腹之牢骚?”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在此暗无天日之地,最可怕的就是每天漫无目标。所以要有规矩,要有尊卑。城外的人想进来,须得努力,城内的人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就更须努力,如此方是一潭活水。每天无忧无虑什么都不必去想的人,你在城外沙丘上已见过许多,需要本王赘述吗?”
恬恬一时语塞,又想起了那些沉寂如死尸般的幽魂。
“本王这未央城自问是阴间第一福地,你来诘指本王处事不公,赏罚不明。想来于治国经略之道必有高见,不妨当众言讲,本王洗耳静听”
枭雄处事不同凡响,朱铁板这一番话语,当真说得问心无愧。恬恬空有一腔义愤,格局上如何能是他对手?三言两语就被将军死棋。
“你...你咒我爷爷,快把妖法解除,不然本天师要你好看!”
她倒不知她的威胁从来吓不到人,尤其是朱老板这级别。
朱如是于马鞍上冷笑:“当今之世,无非钱权二途,你非要凭本事,那就让本王看看你有多少斤两吧?”
“敢小看我”恬恬并未带得法器前来,赤手空拳于掌中画了一道符篆,做法以掌心·雷击聻王,欲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朱如是身为城主,城中庙祠林立,受众生愿力加持,纵使大罗金仙到此也奈何他不得,如此攻击自然不痛不痒:“就这样?这就能杀了本王吗?”
“还有更厉害的,你等着!”恬恬又咬牙放出五雷令,金木水火土五方神雷一齐狂轰滥炸,扬起的尘土把朱如是的身形都掩盖了。
骷髅战马倒是成了碎渣,然而尘埃中聻王绿莹莹的眼睛亮起,只道:“依然不够,尤嫌不足!”,竟是在催她再努力亿点点。
恬恬怀疑刚才是不是打偏,冲到近前以奔雷拳连击他胸腹要害,打得朱如是金甲如烟花绽放,片片崩裂销熔,眼见大占上风。
在恬恬雷霆万钧的攻势中,朱如是渐渐没了陪她玩耍的耐心,朗声道:“朕是皇帝,朕是天之骄子!朕此身之存在乃天之规则。尔等茅山崂山,神功仙术,皆腐草之荧光,于朕面前,有何能为!”
朱如是忽地一掌挥出,将恬恬之前打在他身上数十拳的力道尽数返还,恬恬头发被削去一大片,脑后传来石破天惊之声,耳畔凉飕飕的一股寒意,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你那边怎样?”
风叔但听得一声巨响,心中莫名狂跳不已,但见命灯灯火依旧,庶无凶险。
恬恬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近来法力精进,自不免有所膨胀,如今遭遇当头棒喝,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独自面对这大明聻王,当真跟普通小女孩般手足无措。
金涂醒来之后不见了恬恬,知道她必定找朱铁板去了,这一惊非同小可,虽慌忙寻来,但还是晚了一步,恬恬已经跟朱铁板动上了手。
见爷爷到来,恬恬喜道:“爷爷你来了?我们一起来对付...”
不料金涂突然出手狠狠掀了她一个耳光:“混账东西!我跟你说城主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你偏还不服,到此来胡闹!”
又拱手谓朱如是曰:“小老儿管教无方,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冲撞城主,请城主重重责罚!”
恬恬脸颊生痛,眼前乱冒金星,怎么也想不到把她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每次遇到危险都会第一个赶来来保护她的爷爷,竟然会动手打她,她完全被打懵了。
岂是金涂当真狠心?此举正是在救她。看恬恬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金涂心中也在滴血,然而朱铁板近在咫尺,一个应付不对,立时便有性命之忧。
聻王亦知其意,笑道:“金翁何须如此?本王还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不成?甜甜,你说你有出谷之法,是也不是?”
恬恬道:“你肯放我们出去?”
“不想呆在城中的,本王绝不勉强。本王在此五百余年,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经勘测便即出谷,倒是很想开开眼界”说罢朱如是举手一挥,金涂头顶“寅将军”和恬恬“免礼特许”的标签尽皆消失,又道:“金翁现在可以进宫把手头上的差事交卸了,待明日本王于宫中设宴相送,我们好聚好散”
恬恬实是刺王杀驾,朱如是不但既往不咎,还如此轻易便答应放人,金涂不由惊疑不定,但想来他以城主之尊,总不能说了不算。金涂道声“谨遵法旨!”,也顾不得安慰恬恬,径跟着朱如是往宫中交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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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恬回到住处等爷爷回来。院子里空荡荡的,小桃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听得红线上恬恬似乎在哭,风叔道:“你爷爷打你,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我还不知道吗?别拿我当小孩子”
知道是一回事,能接受是另一回事,恬恬抹着眼泪:“反正,到最后都是我错”
风叔不知作何劝解,忽然开嗓唱到:
碧玉阶前莲步移,
水晶帘下看端倪。
人间匹配多和美,
荐瓜持酒庆佳期。
一家儿对饮谈衷曲;
一家儿同入那绣罗帷。
想嫦娥独坐寒宫里,
这清清冷落有谁知?
恬恬本来在哭,听风叔摆腔拿调,不由破涕为笑:“你在唱什么啊?”
风叔:“戏文,你没听过吗?”
恬恬:“我知道是戏文,可是.....你竟然还会唱戏?”
风叔道:“略懂”
恬恬:“哈哈,你会唱戏!这是谁教你的?”
风叔:“我的一位前辈师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恬恬恍悟:“啊!你是说以前住在一念阁里的一念师妹吧?”
风叔:“她未必就比你小,而且是公推的七十八代第一人。你以后回了民国,十有八九会遇到,到时千万不可以托大。她那个人大方的时候可以很大方,小气的时候,心眼却可以比针尖还小”
恬恬好奇心起:“那她是为什么要教你学戏呢?”
这一问,让风叔的思绪又梦回当年:“那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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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于内地有名动七省之美誉,来港不久,声望亦自不低。
她喜于孤峰绝顶之上饮酒,时人以真仙视之。若非神仙,岂能不老?又岂能于高危万丈的悬崖上来去自如?
林风却时常担心她醉酒之后失足坠崖,那天她回来得比平时晚了些,林风便决意爬上山去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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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山很陡,我爬上去,手脚都被藤条刮破了,还有好几次险些滑落下去.......”
恬恬心中暗自为他捏把汗,但如今风叔好端端地跟自己讲故事,当时必是有惊无险。
风叔自己也没把这些当回事,开始讲到他自认出奇的地方:“好不容易接近山顶,竟然听到她躲在上面悄悄地哭”
恬恬奇道:“哭?她法力那么高强,有什么好哭的?我要有她那么大本事,整天逍遥自在都来不及,她哭什么?”
风叔:“你知道她法力多高?你见过她吗?”
恬恬自觉说漏嘴,可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动过盒子,赶忙道:“我听袁师侄他们说的,我怎么会见过她?”
如此慌忙遮过,风叔也未起疑:“她看起来好像一直有一件伤心事,具体原因我也不明白,但能让她哭出来的,一定是极其疑难无解之局”
连一念都有不可解的伤心事,恬恬突然觉得自己挨的一巴掌也不算什么了,毕竟小命保住了,朱铁板也答应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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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爬上山顶,一念哭声已歇,正在一块白色山石上小憩。那把酒黄昏后,醉卧水云间的妙态,当真会让人忘了她其实是年近七旬的老太婆。
林风呆站良久,看看太阳都快落山了,觉得不能再这样傻等,就上前要去唤醒她。
不料方一迈步,便触发了一念布下的防御结界,一股大力涌到,身不由己地被弹飞悬崖之外!
林风坠崖之际,顶上突然垂下万条银丝绦将他卷住拽回,吊在一颗大树上——正是一念甩开拂尘相救。
林风慌忙喊到:“师姑,是我!”
一念慵懒地翻过身来,并不急于放人,只单手托腮凝望着他:“林师侄,来此作甚?”
林风:“下午没见你回来,这座山又危险,我就上来看看”
“知道危险你还乱爬?那是你危险还是我危险?快说,以后还敢不敢了?”
林风倒是并未想过凶险,只觉得一念能上山,他也可以。如果重来一次,他没什么不敢。
见林风呆呆地不答话,一念也动了火气:“把我话当耳边风,你别想下来了!”
林风自觉年幼言轻,引经据典地说道:“师姑,我听师傅认识的一位大师说过‘酒为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饮酒伤身误事,不可不戒啊!”
一念:“既然只是副臭皮囊,终究不过一抔黄土,又有什么好怕的。你是要跟我开佛道之辨吗?”
林风吓了一跳:“弟子不敢!”
一念也颇觉后悔,她无意上纲上线,只是既为南茅山之首,一言一行皆有莫大干系,如今竟在这小鬼面前忘了身份,语出轻忽,岂不有愧法统?
“哼,喝个酒你也要管,你当我是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你就敢来劝?”
林风:“师姑,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一念:“不是我喜欢喝,是烦心的事多了,不得不喝”
林风:“你本领那么大,弟子遍天下,如今七十大寿,本地有名的乐丰年都要赶来给你拜寿,到底还有什么事不快活?”
一念:“过生日我就又老一岁,有什么好开心的?乐丰年那几个大牌台柱子,都是面和心不和,他们你方唱罢我登场,到时问我最喜欢听哪一出,我怎么答?”
林风倒是没想过看戏还有这般难处,无论一念说谁唱得最好,其他大牌都不免丢了面子,若全都拍手叫好,则一听就是在敷衍。
一念忽然冷笑一声:“我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小事却也难不倒我。林师侄,到时我会动用关系,推荐你进去唱一出独角戏。这戏已经失传了,别人都不会,我现在把它教给你,你只要把它练熟,必能技惊四座,博得满堂彩。我再因势利导,说你唱腔清亮隽永,字正腔圆,未来可期之类的套话,那些大牌想来也无话可说”
听一念竟是想让自己去技压群雄,林风觉得简直异想天开:“师姑,我不会唱戏!”
“老老实实学,谁是天生就会?”
林风急了:“您评我为优,他们不是更生气了吗?”
一念:“哈哈,输给其他大牌他们才会生气,输你何足挂齿?结果一出,他们自然会明白我是顾及各方面子,要是不明白,那就活该气到内伤!”
一念也不管林风有何意见,就给安排上了:“这出戏,你须唱旦角,这旦角....”
林风虽是道界奇才,于此道也难窥一二:“师姑,你让我唱个武生吧!”
“啰嗦!我想听什么,你就唱什么,不然我怎么颁奖给你?”
林风:“那到时您请个名伶上我身不就行了?”
一念藤条“唰”地就抽出来了“什么?我装神弄鬼,让你来偷懒耍滑?现在就敢动这种投机取巧的歪念头,看我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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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恬恬笑得前俯后仰:“这原本关你什么事嘛,她就是存心想整你吧?后来呢?”
风叔:“学戏哪是一蹴而就的?后来还是请了名伶上身来应急,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恬恬:“啊?悬崖上的事还没完吗?她不会吊打你一夜吧?”
风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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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的淫威之下,林风也被迫屈从,答应学戏。
“早听话就不用吃苦头了”一念收回拂尘,林风从树上摔下来时就被她提在了手中。
林风尚有一事不明:“师姑,你刚才是哭过吗?”
“哭?我逍遥自在得很,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哭的?”
似乎是触了她大忌一般,一念突然飞身从悬崖边跳下,耳旁呼呼风响,底下漆黑一片,林风心都要跳出了腔子,一念却还在半空中跟他讲戏:“这出戏啊,叫嫦娥奔月,需演出凌霄驭气出凡尘之姿,就是现在这个感觉,记住了没?”
绫罗素裹凡尘降,衣袂飘飘玉带扬,果然凌霄驭气出凡尘,但这哪是嫦娥奔月,简直是嫦娥从广寒宫直落九天!
一念揶揄道:“怕了吗?”
林风反而激起了倔强之气:“不怕!”
见吓他不倒,一念也收了玩闹之心,施法轻飘飘地降落湖中莲叶上。四下里水光潋滟,波澜不惊,天空中好一派月圆如镜。
星空为幕,碧波为台,将林风放到礁石上当观众,一念忽然化身月下嫦娥,在湖面上翩翩起舞。
碧玉阶前莲步移,
水晶帘下看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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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瓜持酒庆佳期。
一家儿对饮谈衷曲;
一家儿同入那绣罗帷。
想嫦娥独坐寒宫里,
这清清冷落有谁知?
忽而回眸一笑:“发什么愣?认真学!我可是轻易不唱。我教你唱戏之事,如今唯有你知我知,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唯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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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恶狠狠的威胁连恬恬听了都是一股寒意:“那你竟然告诉给我?”
风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件私密他当时是答应了一念绝不透露的,四十年来也确是从未与人提起,今日却破例了。
“就算跟你说了又如何呢?如今世上也依然只有两个人知道。师姑她.....终究是已经不在了的”
听得出风叔话中无限惆怅,恬恬道:“我回去也许还会遇到她,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需要我转达?”
风叔一惊,还能这样吗?想说的话的确很多,思来想去却没有一句合适。许久之后,风叔方始对着恬恬说:“‘少喝点酒’,就这一句”
恬恬道:“好,我记住了。只要遇到了,一定告诉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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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
恬恬等了许久,金涂终于从宫中回来。
恬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应道:“爷爷,你回来了?”
金涂点点头,说道:“已经全都交接清楚了,朱铁板说明天要给我们设宴送行,但谁知道他是何居心。我们现在就走,省得夜长梦多”
恬恬正是此意:“我叫上小桃子一起走!”
金涂赶紧制止了她:“她进城替我们注销户籍去了,爷爷刚刚问过她,她不愿走。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家各自有命,随她去吧”
进来这一趟,除了爷爷竟一个孤魂也带不出去,恬恬也无法可想,回去只有向菩萨告罪而已了。
屋中也无细软可以收拾,两人匆忙出门,直奔城外。来到沙丘上,恬恬长舒了一口气,在这里简直度日如年,如今,总算可以脱离苦海了。
“甜甜,到这里可就没有路了,你到底是有什么办法啊?”
“爷爷,你来看!”恬恬法诀一指,显出脚上的红线,一直延绵至天边。
“红线!哦,原来如此啊!”金涂恍然大悟:“这红线另一头拴在与你相好的阳间男子足上,如此一来,不但迷谷困不住你,就算还阳也是易如反掌。甜甜,这个法子当真巧妙!”
风叔眉头一皱:“你身边这是你爷爷?”
恬恬正满心欢喜,忽听风叔发此一问,不觉愕然:“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风叔:“你不知道,长辈看到小辈绑了红线,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快用你爷爷才知道的问题问问他!”
风叔这番话恬恬有九分不解,但素知风叔见识,当下也不敢大意,问道:“对了,爷爷,我阳间那些朋友问我名字是怎么来的,我一直都说不知道。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叫恬恬吗?”
“哦,那当然是因为你打小就生得甜美可人,赛过了蜜糖蜜饯啊!”
“他是朱铁板!”这下风叔确定无疑了:“千万不可露出破绽,接下来你可以如此如此........”
风叔暗授机宜,恬恬勉力沉住一口气,说道:“啊,爷爷,阳间现在是烈日炎炎,你回去之后恐怕会灼伤,还是先附在地藏王菩萨给我的这个转经筒里,到了晚上我再打开放你出来”
“好好,爷爷这就进去”朱铁板暗笑:这丫头稚若春葱,落吾彀中矣!也不虞有他,化作一缕轻烟飘进转经筒,接着就被恬恬将经筒抛到了城外的滚滚黄沙之中,不知卷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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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计就计地甩掉了朱铁板,恬恬心急如焚,不知这能困他多久,要赶在他发觉之前,找回爷爷!
恬恬匆忙回赶,忽然听到一处悬崖下传来小桃子的声音:“恬恬......”
恬恬放眼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小桃子身形黯淡,奄奄一息,似乎将要魂飞魄散。
“小桃子,你怎么了!”
“是城主......他把金爷爷关进了天牢,然后假扮成金爷爷的样子来骗你。我想给你报信,被他从悬崖上推了下来”
“你先别说话,我给你治伤!”
小桃子摇头:“没用了。恬恬,你听我说,我其实...是城主派来监视金爷爷的,当然,也包括..监视你。但我什么也没跟城主说,我没有再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我知道,求求你别再说了......”
“你不用难过,我早就死了四百年了。现在,我终于...再也不需要..忘忧水了”
说完,这个命途多舛的小女子便在恬恬怀中消失了,如同黑夜中的那一颗流星般一闪而逝。
“小桃子.....”恬恬心如刀绞,充满了无尽自责,强忍着悲痛继续前行,她再也不能失去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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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恬于此地人生地不熟,要想找到爷爷,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下恬恬摇身一变,化作朱铁板模样回到城中,挡在抬着山车游城的队伍之前。
领头的“段天涯”和“归海一刀”哪想到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慌忙下跪参拜。
恬恬怕自己学的不像,不敢多言,只咳嗽一声,喝道:“摆驾天牢!”。
她此刻勾当大事,心情凝重,脸色更是阴沉无比,吓得众人不敢有违,侍奉主子上了车辇,一路鸣锣开道奔天牢而去。
恬恬就此找到了窍门,来到天牢外,更不必客气,冷口冷面地下令道:“把金涂带来见我”
言出法随,众监即刻将金涂自天牢中提出,金涂见了恬恬,骂不绝口:“昏王!言而无信!你把我孙女怎么了!”
“段天涯”和“归海一刀”齐呼大胆,就要上前掌嘴,被恬恬出言喝止了:“住手!本王现在有机要大事要问他,你们且先退下!”
即将遣散左右,但恬恬不合多说了一句:“对了,你们先把他手上的铁拷去了!”,登时惊呆了众人。
谷中无铁,这手铐的质地是冥界黑宝石,朱如是除了“素心”之外,最忌讳的就是“铁”“板”,他怎会公然说出铁拷二字?金涂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出声示警:“恬恬!小心啊!”
话音未落,“段天涯”和“归海一刀”已使出鬼魅无影手抓住了恬恬,这路武功是朱铁板亲授,常人若是给他们擒住,决计再难挣脱。
“不许碰我!”恬恬身上爆发出闪电雷罡,电光萦绕之下,“段天涯”和“归海一刀”触手而飞,余下的虾兵蟹将皆一哄而散——真正的朱铁板是万万招惹不得的,而够胆假扮朱铁板前来劫狱之人,自必有惊人艺业,一般的招惹不起。
金涂喜道:“恬恬,你的雷法竟精进如斯!”
晕倒的“段天涯”身上什么钥匙都有,恬恬找来解开了手铐,用家乡方言说道:“爷爷,我们快走!”
她此时仍是朱铁板的样貌,但能说得出乡音,不是自己的亲孙女更是何人?金涂也用家乡话说道:“恬恬,爷爷之前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还痛不痛啊?”
朱铁板作恶多端,罄竹难书,但诸般罪行之中,再没有比逼他责打宝贝孙女更不可饶恕的了。
“爷爷,我没事,已经不痛了”
金涂:“那就好,那就好......”
此时还远谈不上脱险,一旦朱铁板返还,那便万事俱休。金涂也摇身一变,化作“段天涯”模样,跟恬恬一路出逃。城中从未出过如此变故,东西两厂群龙无首,反应不灵,两人出得城去,城中兀自乱作一团。


2025-07-27 12: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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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城外沙丘,金涂道:“恬恬,前面风沙大,你待会一定要抓紧爷爷,千万不要松手。要是在里面迷路,爷爷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迷路的,爷爷你看”恬恬再度显出红线:“我有这个”
“红线!恬恬......你有喜欢的人了?”金涂乍见红线,震惊无以。
“嗯....”恬恬轻声应了一声,脸上已是满面红云。
“是了,我的小恬恬,如今长大了....”金涂长叹一声,怔怔地落下两行泪来。
恬恬吓了一跳:“爷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爷爷高兴,真的高兴......”金涂抹了一把眼泪,分明是有大烦恼,哪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金涂:“那他为人如何?家境怎样?有没有房屋产业?在官府是否混个一官半职?”
“爷爷,您说什么呢?”朱铁板随时有可能蹿出,爷爷却还只顾问这些有一搭没一搭的。
“唉,你别怪爷爷俗气,爷爷就是个赶尸的,一辈子除了赶尸不会别的,累得你个女孩子家也要跟这些僵尸鬼怪为伍。你只有嫁得好了,往后才不用受苦”
“他,他现在正在阳间等我们回去,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爷爷自己去看,好好地替你把关。哼!想当我的孙女婿,哪那么容易?不要他超凡脱俗,盖世无双,但至少也得是品貌端正,德才兼备,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两人说的都是家乡方言,风叔这边可听不懂了,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他到底是不是你爷爷?”
“你少来添乱!这次不会错的了!”恬恬不胜烦扰,从未见过爷爷这等神情,难道这就是风叔所说的正确反应?她实在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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