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临时起意,我们并没有像其他纯粹来玩闹的人们一样换上浴衣,而是纷纷放松了领带脱下外衣将其挽在胳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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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了太宰黑漆漆像是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外套,他眨巴眨巴眼看着我小声地道了声谢,便恍似一匹解了绳子撒欢的哈士奇一般冲了出去,又游鱼般地穿行在人群中,拎着些小玩意儿找到人与人之间的空隙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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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吾无言地望了我一眼,视线定在我胳膊上叠放着的两件外衣半秒,极轻的一声叹息湮没在喉咙里,礼貌地保持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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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微凉的清风静谧地拂过周身,银白温和的月光融入路灯橘黄调动人食欲的暖色光里,潜藏在草丛中清脆的虫吟与叫卖吆喝的嘈杂人声混杂在一起,极有感染力地浸入我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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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捞了许多金鱼,也分着尝了好几种夏日祭特有的小吃。太宰拎着他那袋蔫蔫的小金鱼,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章鱼烧的酱放多了齁得慌。我和安吾对视一眼,对半分了剩下的那几颗沾满了棕色酱汁的小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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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惬意,好似可以在这短暂的美妙时光里抛下染血的黑漆漆爬满骸骨的过去,扮演一小会儿普通人感受一番平凡却难以企及的平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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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太宰在决定以这张传单为由拉我们出来夏日祭就想到了这一层。我出神地注视着他藏着绷带的蓬松黑发,直到他敲了敲手腕,带着了然笑意地「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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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烂的烟火在穹顶接连炸响,尖锐的破风声由近及远没入天际,层层叠叠的色彩交织出绚烂无比的风景画,斑斓地照亮了散落着星辰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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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热闹与烟火气息的包裹中想起那张被揉得像是腌菜的彩色传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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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着今天日期的传单是不可能在无人为因素的影响下变成那样的,只可能是太宰。他应该是在内心犹豫挣扎了许久之后才勉强说服自己,拉着他的朋友们一起在工作之余出来晃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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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映入焰火洗礼的眼瞳,碎星稍纵即逝,稍稍察觉到了一丝丝类似于醉意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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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忽着,却含着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隐忍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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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经历剧变的几天前,那时的我们还天真地以为这种被无形的细绳牵引维系在一起的友情能够长久地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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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太过脆弱,无法成为拉住彼此不往深渊坠落的绳索。裹携着细密冰碴的寒风一过,就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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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我们,只会被命运的洪流以一股无法拒绝的力度推搡着不断往前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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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踏入便无法再回头,挂在腰间的枪|械时时刻刻在警醒着我——太多太多的无奈与责任沉重地压上肩膀,我们一路提着摇曳的灯火劈荆斩棘,直至温暖被突如其来的寒流熄灭殆尽,直至明知深渊却还要放任自己坠落吞噬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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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我们已有能力扭转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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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叹息一声,静静地凝视着手中造型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枪|械。每一处金属纹路都熟悉至极,它们曾陪我渡过了无数个浓墨似黏稠无边的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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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我,重获新生的我,踏踏实实站在这里面对敌|军的我,终于不必去背负那些温度燃尽遗留下的绝望残骸,有着一群能将性命相托的同伴,他们会成为击溃敌|军的最坚不可摧的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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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无论是我们,还是他们,都将迎来我们最为期望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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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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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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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