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曾听闻，云玄自赴京以来，就似囚在金笼玉龛里的鹤，再未尝出京一观。
他生来并非东京人，我其实数次想问他：凡人皆有莼鲈之思，为何独独他只言片语也不曾提起？
但我与他还未至知无不言的境界，大抵也自觉无一叩心门的权利。
然而作为泛泛之交，我却是很愿意向他分享愉悦的。恰如前些日子得封淮阳，便有意炫耀似的拉他前去
“在汴京待久了，会不会觉得九州之大，也只有一个汴京？”

【 赵羲封邑淮阳，古都古陵，俱是值得一观的地方。】
“不会。”
【 方台之上，览岳听松，俯瞰蔡水汤汤，奔流不息，动静相融，意外和谐。我好奇他何来一问，先作解道】
“汴京并非四壁砖封高不可攀的古井，不为“拘于虚”的蛙，怎会有此想。”

“又蛙了。”
一时好笑，顺着遐思构想，偶感怅然
“汴京虽非四野封闭，但总有人终其一生都出不去。”
世间有许多囹圄，无形地隐匿，我们在身受这些桎梏时，也常常并不自知。就如同身在庙堂，便无从以江湖之人的视角行事
“那你好奇吗？宋域之外又是个什么光景？”

【 难得听其怅然感慨，尽览浩然之余目光不免于他身上多停片刻，默然半晌，避重就轻。】
“尝有向往。”
【 至于他所谓不可出城之人，或碍于一壁宫墙，或如他，囿于身份，生来所得亦是禁锢自身的枷锁。可以理解，不曾体会，只因我本可游离庙堂之外，是自愿走入被禁其中。】

寥寥四字落定，极轻，顷刻间就散逸在山岚疏风里。侧首问道
“我记得……你是来了东京之后，就未曾出京过？”
他素来是很安定的，沉默时便融进余光的浅色里，开口时清澈却并不至于让人无视。
与我曾机缘巧合下见过的他的师父，是相反的存在。
“不曾想出去看看吗？”

【 说来我虽与赵羲相识日久，也曾同食共饮，踏春赏秋，却仿若十分默契的，并无探查彼此过去之意，无怪他以为我自入京来便留于帝都方寸，未尝离开。】
“并非如此。”
【 后言将归家复科举之旧事简笔带过，后道】
“我数日之后要往长乐查案，天北海南，算不算出去。”
【 知是答非所问，片晌又开口】
“还未等到值得我出去的人，或事，故而未曾想过。”

闻言方知我确是对他知之甚少了。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却终非我所持。
“那是我不了解了。”
但他素来皑若冰雪，秉性亦通透如此，想来许多事更讲一个“顺心”。
“自然会有的，清闻这样好的人——”
话说出来却变得有些暧昧了，垂眸敛去促狭笑意，道
“总会有所归属的。只是不知哪家娘子有此幸运呢？”

【 正经不过三句，赵长岐如是。】
【 于他收敛前敏锐捕捉其眸中一闪而过之促狭，也不接话，冷笑一声，方才正经回道】
“还未恭喜淮阳郡公得纳新妃。”
【 蔺氏。非柴、折之高门，端拱以来，才者辈出，于朝堂之上亦是不容小觑的势力。】

“同喜同喜。”
浑不在意似的抬手拍了拍他肩头，戏谑道。
“下回来家里做客，给你补喜糖。”
此行已有小半日光景，渐晚时山下华灯初上，有影影绰绰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与之漫步下山去，并折片竹叶，奏一首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