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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桑田__复健]你不曾见过最孤寂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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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桑田__复健]你不曾见过最孤寂的海。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12-27 23:15回复
    [檀栩]
    屋里点了沉水香,麒吐玉书床边搁着玉熏炉,凤鸟穿花,莹莹润泽,唯一遗憾的就是跌断了一半尾羽,成了一件残品。
    王府里向来是容不得半点有瑕疵的东西,溅了一滴浓墨的白鹿纸,有了褶皱的去岁冬衣,缺了一角的玉牌,容颜老去的红颜,难以克制的情绪。
    其中也包括,我不良于行的弟弟。
    瞧见那人散了发,半卧着塌,衣袍半解,将玉熏炉拿在手里把玩,眼里是漫不经心,衬着容色却艳。
    我微皱眉,将食盒里一碗翠碟方糕,一盏香薷饮搁在梨木方桌上,顺手把玉熏炉从他手里拿过来。
    :适才在大堂,你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
    王府沉珂已久,兄弟阋墙,早在十年前就不是什么秘密,不然檀杳的一双腿也不会在冰天雪地冻废,娘也不会因为急病过世,可有人要守着脸面,博得家和万事兴的好名声,便只能把这些龌龊虚虚掩盖了。
    我记得他高烧不退时烧的通红的一张脸,和曾经怯怯的琉璃眼,我们曾经是最亲密的血亲,是一面镜子的阴阳,可不过须臾,我却看不透他眼里的情绪了。
    半月前,长兄檀岳率兵前去平乱,后传来密报说误入瘴林,折损大半兵力,还被贼子充作了人质要挟王府退兵,且提出种种好处极其猖狂,檀家镇守南疆百年,其容宵小猖獗,但檀岳虽非嫡出,亦是长子,父亲沉思一夜让我前去谈判,当时檀杳的眼神就有几分莫名的讽刺,只是我匆匆一瞥,并未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他便是早就知道这不过是檀岳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作壁上观罢了。
    只是他为何要瞒着我,我却不明白。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12-31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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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8 06: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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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杳】
      “真,自然是真的。”
      空荡的手交握,被薰炉烫得发红的指搭在手背上,不轻不重地勾了勾,将将把那腾升起来的温度传递了过去。如今已是深春时分,浸透南疆冬日的阴湿冷意被春雨打散,覆盖南疆的雪亦被春风拂尽,外头早已是草木抽芽,莺雀鸣啼之景,唯有自己这儿仍是门窗紧闭,碳火不熄。可即便如此,腾腾的热也未能挤走横生的死气,狐裘大氅也不曾裹暖自己面上半分血色。
      “与父亲说话,岂敢有半句虚言。”
      目光扫过他提来的吃食,讥讽地提了提唇角,将笑未笑地把视线挪回了他身上,像是在瞧一个前所未有的笑话,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地向外溢。
      “兄长以为如何?我因这十年的怨恨,所以故意胡言乱语,激怒父亲?但其实心底里是向着您的?舍不得您的?”笑得几乎出了泪,掩着口鼻咳了阵,才将将压住这笑,“兄长,话本瞧多了吧?”
      倒也怪不得他这般念想,毕竟我与他一母同胞,未出世前与他黏在一块,同饮同食,出世后也分不开,他去哪儿我跟哪儿,宛若一支并蒂莲,是真真的骨血相连。
      “王爷,故事只是故事,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是虚的,假的,莫要当真了。”
      可人是人,不会如并蒂莲一般,一损共损,同伤共痛。
      拂去肩头的大氅,撑起身子往他那头凑了凑,鼻抽了抽,似要透过那浓郁的沉水香,去嗅他身上的味道。
      “我听闻檀岳那**伤到王爷了?倒也算没浪费我的心思。”
      瞧,他伤我未伤,他疼我不疼。“对了,王爷伤可重?可疼?”
      正如我那时与与父亲说,是我纵檀岳私囤兵马,丰满羽翼,也是我将南蛮这个饵挂到他面前,诱着他贪心不足地一口吃下,甚至那愚蠢至极的以身为质的谋划,也是我假借他人之手递到他眼前的。
      我就是要檀岳那扶不起的阿斗与他一斗。若是两败俱伤,我乐得渔翁得利,若是只死了一个,我也不亏。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0-01-01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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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栩]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我一直知道,王府亏欠檀杳良多。让他从飘飘欲仙的王府贵子,成了玉蹀上渐灰的一个名字,成了一段讳莫如深的过去。他明明是南疆最耀眼的少年,曾经簪花纵马,银弓射月,他曾经骑着照夜,涉水穿林,奔袭追敌。
        可最后朗月疏风,变成锥心刺骨的一捧雪。
        他靠的很近,微微偏着头,似乎就能贴近温热的来源,他的气息也透过熏香,真真切切的传到我这里来。
        檀杳总是爱漂亮的,小时候就能把衣服穿出百般花样,逗的娘亲乐不可支,受伤后他好像一只沉寂的鱼,静静的潜在深海里,我伸出手,不知摸到的到底是海水,还是眼泪。
        我定定的看着他,我们有相似的眉眼,同样的姓氏,同源的骨血,他是我这个世上最不能分割的人。
        可如今,事实却讽刺至极。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在脑海炸开,顷刻间五脏六腑都开始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搓揉我的心脏,溢出满口的血腥味。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个冰天雪地求助无望的夜里,还是回府后寻遍名医告知双腿尽废的那个春日,还是,困在方寸之间的这十年。
        我突然不想去想他的恨从何而来,我怕这份恨意如潮水倒灌,会覆灭所有,而我亦不能承受。
        :檀杳,你恨我。
        黑濯般的瞳仁凝视着他,如临深渊,不需要疑问,就已知晓了答案。
        轻轻呵了口气,将他的手相执,覆在左侧肩头,那里前不久受了伤,现下仍渗着血。
        :如果这是你要的,我可以,把性命予你。
        他的手很凉,好像多好的碳火都暖不了,多好的汤药也治不好,我心里发苦,却握的很紧。
        你是我的血亲,是我的弟弟,只要你能不再恨,我做什么都可以。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0-01-01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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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杳】
          抬眸瞧了他一眼,将他眸中藏着的苦痛纳入眼底,却是浑不在意地笑了笑,目光再落回他的肩上,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人完完整整覆盖着自己手背的手,他的手太热,似一股热泉凿开了三尺厚的冰面,生生烫进自己半死不活的心。失控地收紧五指抠进他的肩肉之中,隔着衣料与绷带,也似乎能触碰到那晕开的血,那属于他的沸腾的温度。倏地卸了力,打开他的手,别开了眼,绷着最后的体面缓缓靠回了榻中。
          “王爷说笑。我虽与王府积怨颇深,那也仅仅是与老王爷,与那死得无名无姓的女人。”
          手搭回半冷的扶手之上,指腹摩挲着那又冷又硬的木头,满腔的情绪缓缓回落,又端的是一副乖张无情的模样。
          “恨这字太重了,我担不住这般多的意。”
          我瞧他临风玉树,醉玉颓山,有着镇南王该有的气度不凡,却是想笑,父亲半条腿踏进棺材里时才有的心软,他早几年就一股脑地学了个干净,即便这几年磕磕绊绊摔跌敲打,也没磨掉他那心软手软的烂脾气。
          “檀岳死了吗。勾结南蛮,刺杀王爷,卖国求荣,凌迟不为过。”
          我明白,世间有清风细雨,绿水青山,有明月疏星,碧空艳阳,故而鞋下污泥,脚边尘灰,不值一提。他尝过俗世间的苦涩辛酸,但更常品千金难求的甘甜欢喜。他看过光下影,但更活在光亮里。
          他生而含金玉,千万人求不得的权势是绣在他蟒袍上用以点缀的滚金边,世人望而却步的浮名是簪在发间的一抹玉色。
          他是镇南王府唯一的嫡子,是朝野里唯一的镇南王。
          “还是王爷又想端着菩萨心肠,济世渡人?”
          他可以行得磊落光明,活得霁月清风。
          但如若,如若我死了,那些腌臜事翻江倒海,他镇得住吗?


          IP属地:广东7楼2020-01-01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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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栩]
            半个月前的南疆下了一场雨,阴冷潮湿,土灶里的柴火都闷闷的出烟,怎么也打不出亮堂的火星出来。随行的士官温了壶酒,又把匕首在酒火中翻飞,他们做惯了这事,随军出行,简单的剜腐生肉,人人都是老手,涂了金创药粉,那些血肉模糊方才盖上一层薄薄的膜。
            我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满脸狼狈衣袍污浊的檀岳,不想理会他声嘶力竭的叫骂,左右不过是那么一两句心有不甘的怒吼。凭什么同是王府血脉,我生来就是天潢贵胄,金尊玉贵,别人就是尘下土,脚底泥。
            这些话,这些咒骂,我已经听的厌倦,可是在淅淅沥沥的冷雨里,我想到了檀杳。
            以前外出,也是常常想他的,看到柳絮满城时会想他是不是会开窗折下一枝春光,看到乐姬抚琴时会想弹的没有檀杳好听,看到下雨,看到星辰,会想他在看书还是小憩,看到雪,会想起他儿时的泪。
            在我暗淡无光的岁月里,所有人都是模糊的,只有檀杳,是我触手可及的,清清楚楚的,只属于我的。
            肩上的伤口被他弄的又裂开,有温热的血晕开了衣袍,像一朵暗色的花。
            :如果你要檀岳死,那他便会死,你要檀岳活,那他便会活。
            我静静的看着他,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好像是一句轻飘飘的承诺,但我明白并不仅仅如此。
            赐予檀杳后半生的劫数的人是檀岳的生母,那个女人虽死,但檀杳的痛苦却从未消散。
            我突然不想去想那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檀杳想要什么,我就应该给他,若我拿不到,那别人也不配拿到。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0-01-02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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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杳】
              四目相对,目光相接,我从那双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眼里瞧出了情深意切,读出了切肤之痛,甚至在抽丝剥茧地剃去那层虚伪至极的兄弟情深之后,我看见那潜藏至深的隐秘又扭曲的情与欲。
              弥足深陷的人不止我一个,深渊之中,陪我万劫不复的还有他。
              “王爷,律法万千,自有它的用处。”
              可那又如何?人留不住山间风,捧不起水中月,触不到镜中花。
              移开眼望向那紧闭的窗,拖着一具残躯狼狈地爬上轮椅,再推着木轮将自己挪至窗前,手轻轻搭上雕花,隔着窗纸听莺雀欢啼,风抚枝梢——外面是尘世。
              猛地推开窗,春风扑面,卷散满室的沉香,堪堪撑着窗栏,目光阴沉,死死地盯着外头因抽芽而染上绿意的枝,因受惊而展翅高飞的鸟,捂着口鼻咳得撕心裂肺,寒意自骨髓渗出,疯狂地爬遍全身——里面是死地。
              “我只是尘间沙砾,岂敢扰乱世间法纪。”
              他身前拦着天纲伦常,身上背着缛礼烦仪。王府血亲为他造一座金塔玉庙,困着他的七情六欲,四书五经蒙着他的眼,扯着他的离经叛道。
              俗世不许他行差踏错,而我亦不许。
              我过了十年不见天光的日子,靠着彻夜的噩梦与经年的妄想苟延残喘,躲在无人知晓的阴影里做尽丧尽天良的勾当,不得生,不得死。
              ——我早已罪无可恕,又何必拖着他一道粉身碎骨。
              “我构陷长兄,陷王爷于险境,依律又该当如何?”
              可我不甘啊。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0-01-04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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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栩]
                律法千万,为生民而立,为正道而明,为万世太平而千秋。是执法者的一支笔,是掌权者的一柄剑,是耿耿星河,是破云晨光,是希望与火焰。
                是独独囚禁他一个人的镣铐。
                就像那些落在他身上的雪花,经年累月,变成了黑色的锈,长在身体里,怎么也擦不去了。
                可我,我又怎么能甘心!
                推窗而来的微风吹散了熏香暖意,层层翠色落在他的身上,如松如柏,绿绿淖水,檀杳,他是画中人,他应该去看良辰好景,四时之趣,不是死气沉沉的待在王府的一角。
                疾步上前,咬紧的牙关都憋着怒气,一把将窗棂合上,无声的黑暗又席卷而来。呼吸发着颤,耳边全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那满室的寂寂里,我听到自己喉咙里沙哑的声音。
                像灌了糙米,磨破了喉咙,满嘴的血沫。
                :檀杳,依律当斩。
                兄弟阋墙,又扯上谋逆叛乱,夺嫡之罪,上报朝堂只会被弹劾至死。
                可当初构陷檀杳的时候他们在哪儿,娘亲死不瞑目的时候他们在哪儿,忍不住哀哀的笑出声,这便是历朝历代的体统,天潢贵胄的体面。
                肩上的血流的厉害,半个袍子都染红,苍白的脸,眼里的泪,在黑暗中有几分模糊。上前半跪着,把他拥入怀中,这世上的繁华本就是肮脏不堪,他却想要我一人长长久久。
                我不答应。
                :律法让你死,我不会。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是祈愿。
                :你不要离开哥哥。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0-01-04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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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8 05:5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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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杳】
                  面色在那阵风过之后又衰败了几分,眷恋又无言地朝那天地辽阔望了最后一眼,在窗扉闭合之前,卷起满目的情绪,淡漠地收回了眼。我该高兴,他含仁怀义,又有律法相佐,他会是百姓的仁君,是能臣的良主。
                  “王爷,”顿了顿,喉间又胀又堵,像塞了团棉花,“……”
                  我该高兴的。我该向他贺喜的。
                  可我说不出来。
                  他肩头漫开的血蛮不讲理地刻进自己的眼里,那又腥又浓的血味横冲直撞地闯进鼻腔,炸开的血色硬生生地凿开封死沉寂的回忆,眼前再一次飘起了雪,纷纷扬扬又轻轻悄悄。
                  我想起最初时的午夜梦回,总在一场又一场的雪中惊醒,在寂静无声的月色里歇斯底里,彻夜彻夜地无法入眠。
                  最初时,我也曾砸过玉枕,摔过药盏,碎过花瓶,也曾指着每一个前来寒虚问暖的人鼻尖指桑骂槐,戳着他们的脊梁骨说尽最最难听的话。
                  后来,父亲来了,又走了。
                  “王爷,檀杳死在十年前,灵位也祭在祠堂。”
                  慢慢地垂下眼睑,合上眼,像是断了线的木偶,绵软又无力地靠在轮椅里。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就像父亲带来又带走的灵牌,像我存在又被抹去的名字,彻彻底底地离开这尘世,甩脱这满室的死气。
                  我曾以为回来是重生点的希望,不曾想王府才是最深最绝望的地狱。
                  “我累了啊。”
                  这又长又冷的十年,傲骨不存,热忱不复,而我靠着对他的妄念,念着他在自己心里日渐模糊的眉眼,熬过剜心剔骨,撑过扒皮抽筋,偷偷藏起零星的真心,才跌跌撞撞地学会在无边的阴翳里苟且偷生,在王府的角落里做一只无名无姓的鬼影。
                  微微颤抖着抿起唇,将下颌绷紧,小心翼翼地虚搭上他的肩头,他滚烫的体温隔着濡湿的衣料传来,灼烧着自己将死未死的心。
                  “檀岳死后,你便可以出兵踏平南疆,这一仗可保南疆百年安宁。”蓦地睁开眼,浅浅地弯了眉眼,“而我死后,王府暗线也归于你手,那时你便是真真正正的镇南王了。”
                  “哥哥。”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01-05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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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栩]
                    我听见心脏撕裂呐喊的声音。
                    比银枪贯穿更痛,更深,手指发着颤,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力度,想把一切撕碎,抛弃,汹涌的陷入更深的黑暗。
                    光风霁月的镇南王,繁花似锦里,金玉叠身里,词藻颂吟里,有着自己才得知的,不堪入目的扭曲爱意。
                    是一束灼目的光,在荒芜里燃烧,我一次又一次的泼着水,却始终不曾熄灭。在我的五脏六腑里,不休不止的诉说着,不可宣之于口的欲念。
                    檀杳,是我的光。
                    我该更早更早的知道,他从来不是玉牒上被抹去的名,不是王府里掌控黑暗的存在,不是我经年冷却压抑的情愫。
                    眼里的泪亦有了温度,他是我抛开一切,都不能失去的人。
                    :檀杳,是我错了。
                    我以为只要他活下去,在王府,在我的身边,那么我可以陪他度过一切岁月的苦难。
                    可若是,檀杳不想活了呢。
                    他在黑暗里待的太久,甚至不想踏出脚看看阳光,他说起灵堂的牌位,眼神里都只有疲倦,他厌恶王府的肮脏龌龊,以至于什么都不想要了。
                    心里开始慌乱无措,捧起他的脸,额头轻抵,就像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
                    :我并不想当什么镇南王。
                    因为我是因为你,才去成为镇南王。
                    轻轻拂开他脸庞的乱发,那张熟悉的脸,苍白,俊秀,曾经一次又一次入梦而来,而此刻,亦在我的触手可及。
                    落下一个吻在他的唇上,像微风拂叶,像蜻蜓点水。
                    :我只想,成为你一个人的王。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0-01-06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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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杳】
                      望着他的眼,抵着着他的额,真真切切地尝过那蜻蜓点水的一吻。我以为我会心花怒放,欣喜若狂,这是我累月经年的求不得,可原来,真真正正地到了这时,也不过是敛眸一笑。
                      ——太晚啦,哥哥。
                      我曾在最初的最初,百千个午夜梦回里,一次又一次地尝过这虚幻的一吻的滋味——那是春时的风,夜中的月,檐上的雪。
                      后来的后来,我便不再做梦了。只是每一个月上梢头的时分,慢慢地阖上眼,又在天光乍破之前,无声地睁开眼。
                      ——我在不见光的永夜里走过一遭又一遭。
                      “我不愿怪你。”
                      在那不见天光的十年里,我曾声嘶力竭地喊过,也曾歇斯底里地哭过。我在每一个皓月当空的夜里,乞盼着他将我拉出泥沼,予我救赎,也在每一个天光乍破之际囫囵吞下绝望的苦涩。
                      后来,我在血与铁中,终于成了个七情断绝,声色皆非的影子,是独属于你的影子。
                      我想,我心甘情愿,亦甘之如饴。
                      “可那十年,”一臂环过他的脖颈,一掌托在他的脑后,五指穿行过他的发,端的是情人间最是亲密最是依恋的模样,却是猛地收紧五指,抓扯着他的发,逼迫他仰望着自己,“你在哪啊,哥哥——”
                      用眼盛着他的模样,以目光细细描摹,我爱极他光风霁月的模样,更爱极他端居庙堂的模样。在那窝缩在王府一隅的屋子里,我学着点一炉他最是喜欢的沉水香,洗去满是腌臜与死气,再在天光乍破之际,孤坐于窗前,去瞧那雕花繁复的窗扉一点点染上镌金的赤色——是旭日东升的色泽,也是他的颜色。
                      他是永夜之下我掌心的一抹幽光,是隆冬之间我心尖的一点火,是阿鼻地狱里我奉拜的神祗。
                      ——我如何恨得了,怪得了。
                      “可,即使如此……”身体紧绷得似一张拉满的弓,我早在十数年前便将私情与杂欲剜下,将心与肺捣碎,再把骨铸以青铜,血灌以冷铁,作一柄最利的刃,最快的刀,替他扫净前路芜杂,“我仍是……”
                      “……我仍是爱你。”
                      我向神祗妥协,砸碎冷血与铁骨,将深埋许久的心剖出,把我零星的柔软与仅存的爱意,与从这世间收集来的至纯至洁的美好,虔诚地尽数献于他。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0-04-01 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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