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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青】《愿逐余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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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湖南1楼2019-12-27 20:23回复
    一个有点长的短篇。老年观光团的故事。
    非常多私设和胡说八道,食用请谨慎。


    IP属地:湖南2楼2019-12-27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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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4楼2019-12-27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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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渡了多久,浮岚疾走如奔,愈有压身之势。此时一篙下去坚而震手。云天青松了口气,又一篙,竹筏行得更急,磕碰暗礁,最后匆匆撞在一处浅滩上。
        待竹筏停稳,玄霄拂开眼前水雾,一言不发地绕过云天青,向岸上走去。
        雨势渐无,一道苍黄日色穿云而下,不多时雾霭尽净,天地开明。近处山岛绵连,腥风披拂,抬目则岸线曲如张弓,绝无穷极。
        衣袍触及水边浮沫,炽盛天光下殊显照人异色。顺着堆浪,又见沙地上枯木也似的细枝朝天埋了半截。玄霄心潮翻滚,不待细想究竟,人已快步上前,将细枝拔出来看了看,赫然是羲和的剑柄。
        爱剑的残骸。玄霄握紧五指,身体开始颤抖。当日在归墟,烈焰玄炎随神婢广袖轻挥,顷刻散作蛾火、永堕无明,仙家极刑都没有那一刻来得肝肠尽碎。
        云天青沿岸寻了半刻,又在浅海拾到一小块残片,透明晶体里裹着一缕明媚焰色,身体分家也不能阻拦它熠熠生辉。
        他于是放入海水洗了洗,把这一小片剑身也还给玄霄。
        玄霄慎之又慎地将剑柄与残片纳入怀内,顿了许久,猛然仰脸,睨向那道慈悲投入人世的日光。
        等玄霄终于要拔足而去,云天青才状若无事发生地跟上前。
        这日两人再未向他处去,择了近山的岩洞各自倚壁歇息,囫囵挪过一晚。
        洞内深幽,入夜更是不见五指。云天青靠在洞口,伸手捉风,感受着不存在的寒苦。玄霄更像是化开在虚空里,吐息时急时缓,似乎兀自攥着羲和残枝,却不得见眉目如何。
        鬼域的竹筏长篙业已归乡,一路相送的入地之水亦成逐天远浪,他想到自己本是带玄霄闲寻秋色,不曾想刚出渊底就来到伤心之地,又忆起白日被潮水随意抛洒的残剑,广漫而阴沉的东海,师兄刻在眼底的恨意,凡此种种交织脑内,好一阵才坠入黑甜乡去。
        第二日,天将明未明时云天青被浪潮涌溢声吵醒,回头看玄霄已不在洞内,心中急跳,连忙走出岩窟,却见眼前凭空多了一处深坑,在寒凉晓色中唁唁地撑阔了口,像是等他再迈一步,好一并吞入坑底。
        玄霄袍底袖摆沾满黑沙,一动不动地站在沙堆旁边。
        见云天青面露忧色,他偏了偏头,金眸中满含煞光。
        我的坟墓。玄霄脸上浮起奇异的微笑。
        云天青垂下眼。他自认为能说会道,融解师兄这般冰冷的人物易如反掌,可是要让他从见日则亡的雪变成向阳而生的花,却比登天还难。
        师兄,你本该是。云天青不再看那个沙坑。是个更骄傲的人。
        玄霄加深了笑容,隔着一座坟墓的距离,轻蔑地看着云天青。
        从前我在意很多事,天青。他捻了一把黑色的沙粒,随意地洒向自己的墓中。仙路难卜,除恶未尽,师长老去,亲朋凋零……而现在,我只关心我自己。
        言毕他朝着沙堆一脚踢去。大片沙土滑向坑底,沙中乱石也露出小半,摇摇欲坠地立在坟墓尽头。
        上路吧,天青。他的笑慢慢消散。领我参那可笑的生死往复去。
        弃舟上陆后云天青一时没了头绪,横竖一鬼一魔也无日短之愁,两人漫无目的地翻山越岭,走马灯似的把路上景色看了过去。
        这日他们经过一条古道,路上秋色已凄,碧云黄叶只剩一地鸡毛。妙在行人往来不绝,情相各异,云天青好奇心重,左顾右盼之余随口和同行商队交谈,聊及五岳形势、岭南风光,言辞凿凿,直如亲身踏遍,至于时局朝数,还有钱文市价,就摸摸鼻子,哈哈哈,你看看我,嘿嘿嘿。
        笑倒之余,他省起师兄在侧,未必爱听纷杂人语,正打算同玄霄改道而去,队中有谁欣然高喊。
        列为快瞧,真有撒盐乎。
        路上的人接连抬头,待看到山腹中梅花盛开,盛如铺玉,又相继笑骂杂陈。
        短暂欢声后,人们继续埋头赶路,玄霄与云天青不为所动,反倒登崎涉险走进梅林。树下层层堆雪,好不热闹。带着冷意的香瓣像被看不见的手捧起,无拘无束地飞向天地。
        玄霄有些出神地俯视碾落的残枝。暗灰色的眼眸光华淡淡,尽管什么感情都不在里面,云天青仍觉得当他越过万水千山向自己投来只一眼,都有如无声邀约。
        如是走通古道,梅花花事亦了,旅途越行越西,两人仍旧无甚可谈,云天青也长久沉默,偶尔一两句轻飘飘的感叹,像是说给风听。


        IP属地:湖南5楼2019-12-27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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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6楼2019-12-27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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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末时两人登上了暌违经年的昆仑中域,太一仙境难辨首尾,雕栏画栋更是隔世光景。进山没多久,停了几日的雪再度来势汹汹。横竖要在昆仑久留,他们索性先择了一处山势平坦的所在,盖起一间房。
            玄霄向来和这种粗活不沾边,云天青也早把生前手艺忘得七七八八,好在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一系列工序进行得还算稳妥。出乎玄霄意料的,想要开始无人问津的生活并没有那么容易。他和云天青手无寸铁,光是驱赶精怪与清理压塌屋檐的雪就大为头痛。
            他们一路上匿迹埋名,没有惊扰任何尚在人世的旧识,而新居落成不消半刻,赶在他们坐下休息之前,一头口衔蔬果的烤山猪就身披红绸,自黄山加急送到了云天青手里。此后,一尊紫晶打造、传说能给夜晚带来宁静的月神雕像,还有两只分别盛满蜜酒和醉梦饮的青铜酒缶,前后出现在门口。
            不晓得是不是故意捣乱,玄霄甚至从披风模样的信使那里收到一封寄自异界的入魔邀请函。云天青则捧着山猪哭笑不得,如果不是玄霄提议先进去生火,他可能会忍不住冲到青鸾峰痛打亲儿。
            所有贺礼皆未留下姓名,如何送到山中亦不得而知,但上面熟悉的标记,无一不透露它们来自两人的亲朋。看着云天青慢慢热上陈酿,又对着烤肉满眼是愁,玄霄一瞬觉得诸位旧识像是从哪处角落栩栩涌来,向他伸开臂膀。
            恭喜恭喜。他们同玄霄拥抱,彼此之间仿佛从来没有别离和仇恨。
            我们一直相信你终会抵达此地。他们说。
            冬夜雪深,山中静谧如身处他界。辗转恍惚之际,玄霄面前出现一条河,他浮在河心,头顶苍雾氤氲,不见日月。
            一只蜻蜓停在眉心,他几乎能感到足尖攀附在肌肤时若有似无的尖锐。虫翅俯下,水和岸,虚空和停云,俱没入雾中,杳如海蜃,偏偏宝色晶莹。
            赤发雪衣张张合合,像纸鸢落到水中,沉不下去,又飞不起来,便随波逐流,飘飘荡荡。
            他无由感慨万迭惊涛中得遇此景,不知有多可贵,另一个声音问他,何来虎狼食体,何来生死两茫,何来暴骇幻视使你岁不得安。
            水流盈耳,有什么游到他手中。玄霄抬手一捉,看到自己握住了脊背上的断线。
            又过了几日,木屋迎来了第一位也是唯一位访客。
            玄霄看着奉剑而立的师侄,眉梢一挑,冷冷笑着道了声别来无恙,不知是说给谁听。
            云天青向慕容紫英寒暄两句,亦一眼就从那个特殊的外形认出是望舒剑。
            自转轮镜台匆匆一瞥之后云天青就没见过这个小辈,倒是天河逢年过节烧纸钱时会和他絮叨两句,比如此人如何一腔热血,道坚志远,又如何为猪妖、睡魔等琐事心力交瘁。如今见他童颜俨似往日,神采则加异于前,便知是登步云阶,居神仙者流。
            羲和陨落,望舒随后不复生息。慕容紫英面目淡漠如铁。天河不便于行,得知前辈复返人界,嘱我将望舒托与二位。
            玄霄并不多问,平日的困顿和焦躁在这一刻浮云净扫,一派枯寂,接过剑还道了声多谢。
            递上望舒,慕容紫英并未久留,一丝不苟地朝两人行了礼,自屋外召出一柄紫电也似的长剑,踏之冲雪而去。
            目送御剑之人渺入霜风,玄霄回到屋内便将望舒摆在一边,不再过问。
            几片飞雪飘了进来,云天青独自默然半晌,抬手将窗缓缓合上。
            慕容紫英离开后云天青显得有些恍惚,一个人跪坐彻夜,盯着全无光彩的剑刃,喉咙发紧。比起故人相逢别来无恙的感情,病中直到临死前灭顶的体验先一步攫走了他的心神。
            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他连自己都无法拯救,眼睁睁放任那个寒毒侵体的青年死在冰雪封冻的棺椁里,见了玄霄还大言不惭,一门心思要把师兄从成就也禁锢他的骄傲中牵到冰消雪融的所在。
            云天青久违地觉得身上很冷。
            活着的时候他救过很多无辜的人和妖,常言所谓行善积德,入世后他自问从未落下,结果向阎王报道时,连而立之年都未到。师长们生死未卜,独子尚不能自保,少时和醉后都畅怀幻想的万里山河曾经就在眼前脚下,可他最终还是为了他——和他们——认为正确的事,连后半生都抛弃了。
            直到在棺中阖目的最后一刻,云天青可笑地发现占据脑海的仍是想活下去。


            IP属地:湖南7楼2019-12-27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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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8楼2019-12-27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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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天青忘了跪坐下来之后自己还做了什么,往事乘着风试图飘回他的脑海,又在他睁眼欲瞧个究竟时飞离,星天般旋转的念头层叠起伏,纷纷机械地指向生与死。总归是蜷缩在地上昏昏沉沉地没了意识,直到风雪拍击窗户的声音把他惊起。
                窗上爬满吹了一夜的霜花,像是把他的心捆住那样蔓延爪牙。桌前玄霄左手翻着地理总志,右手偶尔在铺开的水陆舆图上圈圈点点。云天青偷眼瞧位置,可不是当日随兴聊起的五岳八山。
                他打个呵欠,改口问师兄在做什么。
                玄霄一笔连到北端的边境城镇,悬在海域迟迟未动,最后搁下笔。
                你自己不会看吗。他面无表情,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们下山吧。
                云天青张到一半的嘴卡住了。
                你说的人界风光无限,重来一趟总在昆仑看雪,未免无趣之至。
                玄霄拿笔杆敲了敲地图,指给他出山往后的线路,就板起脸再没说话,满脸写着不需要讨论就这样都听我的,好像多跟云天青解释一句都会控制不住原地爆炸。
                于是俟雪化晴,入夏时两人象征性地封了柴扉,再一次投入茫茫人海之中。
                虽说路线全由玄霄计划,奈何此人除了赏花望星,对仰观天地嗤之以鼻,云天青便多带他往人声鼎沸的地方去。有时候兴致来了,又会忍不住拉着玄霄在一个又一个幽暗的夜里翻越山岭。玄霄无法在安静的环境中稳定心神,惊狂焦虑殊深,强行入睡也总是脸色发白、牙关紧咬。云天青亦会在午夜梦回时重返生命的最后阶段,自残留体内的痛苦和崩溃中挣扎着低呼久未谋面的爹娘。然后这些脆弱时刻又逐一被安抚、抹平,变成无迹可寻的笑谈。
                又一个月圆之夜,两人觅地投宿,循着灯火所在横行过浅落河床。天干物燥,河床只剩卵石蒿草,一艘空船侧翻在河道中央,另一艘半身在岸,船底已然凿空,风过时呜然成悲。
                悲声转亢,百里开外传来震天价响,中天平白亮起数道十字闪光,随后连绵燃烧的星雨拖曳轨迹向夜空四散。地面颤动,几乎难以站稳。
                论场面,尚不及琼华派浴火而坠。玄霄望着群星淡淡说。
                次日听得昨夜异象乃蜀山仙剑派七星龙柱俱碎,锁妖塔毁于一旦,塔中群魔至此再无拘束,逃逸人间。玄霄对身外事漠不关心,听得锁妖塔倒,无非是将通向大庾岭的路线稍作改动,避人耳目继续向南绕行。又过数日,天边赤光大盛,血红重云吞去半片天幕,其中隐约风雷滚滚,周遭百姓奔逃避难不及,高处有人狂呼南疆洪水盈天,地底下八个脑袋的怪物现世云云,尚未听个详细便被更惨烈的光景盖过。
                云天青和玄霄避开涨水滚石,飞身入山,择了条僻静的路穿山而走。山腹渐深,慢慢地那些惨号只剩下零碎的脚步。
                他们本就是在人界辗转飘零的旅人,身无长物,唯独岁寿不见尽期,对世上百般事端总归有心无力。
                有时候玄霄会想,即使争战和灾变使这块土地如师门那般毁于天火,或许他,还有云天青,他们的生命仍会像夜中星斗,漠然而平静地存续下去。
                然后他就嘲笑自己。那些盘旋在脑海的恩怨,立誓永不熄灭的火焰,随着手中空余掌纹,年复一年地沉寂下去,眼耳鼻喉身皆无计可施。
                生前从未立过踏足天庭的宏愿,云天青在心态上自然要乐观得多。
                十年树木归吾辈,百岁看花待后人,虽然师兄今日万难手刃仙神,可十年百年一千年之后,总有后生会循着你的脚步,实现师门未曾了结的夙愿。
                当玄霄陷入情绪的漩涡时,云天青甚至这样劝他。
                玄霄自然无法接受这般自我安慰的说辞,背过身不理他,又听云天青唉声叹气,说师兄如此冥顽不灵,将来神使问责下来,该如何交代。
                他一听神界就暴躁,脸拉得老长,情绪失控时还会说重话,然而到底吃了见识的亏,搜肠刮肚也只是那几个字眼,被云天青一句你师弟本来就是死人便顶了回去。


                IP属地:湖南9楼2019-12-27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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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10楼2019-12-27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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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12楼2019-12-27 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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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霄异常强硬地拒绝治疗,出于风险考虑,渡海是决计不能成行,云天青没奈何,又带着玄霄回到了昆仑山。
                      山脚大片的工场和住宅区随着人口锐减日趋荒废,云天青偶尔进去探险,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搜出建筑材料,急救箱,小包代餐,电池耗尽的义肢和电子宠物。他想找些这个时代的书,发现纸质读物早已稀缺,一张不到手掌大小的磁盘就装进了他半辈子吸收的知识,经史子集知解无数,可惜后无来者。
                      捡回来的科技产物由玄霄逐一筛过,用不上的就堆到后院,变成小型废弃站。房屋外观逐渐从草搭木建进化成钢筋水泥,铺满彩色玻璃又换成光学合金,云天青一度提议装潢也要与时俱进,被玄霄坚决驳回,仍拘着刚落成时原始而蹩脚的布局。
                      玄霄还是初出东海的模样,吃得不多,睡得也少,说话更是点到为止。生前的后遗症让云天青隔三差五担心哪次出门回来,会不会遇上玄霄像石沉溪洞的夙玉一般,陌生而冷漠地问自己是谁,把家拆得稀烂后绝尘而去。又或者他早就把所有事情忘记了,除了心如朽木地面对生死祸福,再也无所谓其他,连带和陌生人同床共枕都与己无关。
                      如果那时候到了,他应该说点什么好呢。云天青想着最后关头,他至少该给这个孤绝虚空了大半生的师兄一次选择的权利,哪怕是放任他一个人颠沛迷失。
                      当年自石沉溪洞离世,他便终日游荡忘川。时间流逝,于云天青而言是令人欢欣的相逢有期。和师兄在人间流浪之后,见到一年年雨变成雪,雪又化成雨,没有尽头的生命隐约有了一丝空茫。
                      云天青觉得自己最初像是领着一个失去方向的人在迷雾中行走,山穷水复,在他以为前行无路时,却是对方步履坚定,毫不迟疑、义无反顾地同他踏向茫茫天地中去。
                      或许我这辈子尚待完成的事情,在等到师兄,为过去赔罪之后,就全部结束了。他说。此后的三十六万五千天,我不再是我,只是披着云天青外表的躯壳,有朝一日张开嘴,脑袋朝天,这层皮肉就会自口腔慢慢脱落,骨骼溶解,一起随着雨水渗进大千世界。
                      玄霄正在修补旧书,闻言抬了抬眼镜。
                      三十六万五千日之前的那位云天青又去哪了。他心情很好地追问。
                      去哪了呢。云天青摩挲着下巴重复道。
                      他想说那个自己早已和跃出东海的师兄一样获得自由,又觉得这样对玄霄不太公平。
                      最后他指了指对方的心脏。
                      然后两人错落地笑出声。
                      夜幕降下,谁也没有去点灯,就这样和对方模糊的轮廓对坐。
                      而玄霄和云天青静候了很久的神使始终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则报道。
                      受频发的地壳变动和异常气候影响,地球环境已经不堪重荷。近百年由于争夺土地资源导致的战乱灾变也使这颗星球走向毁灭。为了阻止手足相残,也为了人类的永续,相关高层计划即日起一年之内,通过宇宙飞船将全体人类转移至另一颗宜居星球。※2
                      玄霄坐在厨房边吃煎蛋吐司边听完了这段五分钟不到的消息。
                      现在他可以正常进食了,虽然以身体状况来说这个行为毫无意义,在云天青极力坚持下,他还是把吃饭睡觉当作某种入乡随俗的仪式,有条不紊执行至今。
                      吃完吐司,他慢条斯理地洗干净盘子,把还在书房指挥吸尘器的云天青唤出来,用不超过一分钟的时间总结了刚才听到的内容。
                      云天青耸了耸肩,抱怨玄霄就为这点事情打扰他整理书架。
                      玄霄失笑。
                      漫长的生活似乎使他变钝,很多人和事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记。但即便天地鬼神都把他们遗忘了,总有云天青会在紧要关头浪他一把,混沌时光也因此获得片刻的鲜明。
                      就在曾经的播仙镇数里之外,最后一批被转移的人类登上船舱。玄霄和云天青目送那个被称为飞船的庞然巨物点燃烈火,滚滚浓烟如热烈欢送般簇拥着它升上天空。光焰中飞船次第抛下火箭,越飞越高,最终变成遥不可及的光点。
                      被丢弃的一级火箭曳着烟尾落到沙漠,又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尘沙。
                      万籁俱寂,这个星球终于被人类抛弃了。
                      天道不仁,天意难为,你我挣扎破网十余载,均不得要领。云天青笑他。如今我们的浮槎漂过仙人宫阙,驶向天帝老儿也追不及的星河深处,那里可还有天道恒常?
                      若非前人之举,后代安能一步登天。玄霄没笑。天青,你说对了,争天若不在此世,便在千秋万代。
                      所有飞船撤离之后,原本就没什么人迹的昆仑山愈发了无生气。对这个星球无能为力的玄霄和云天青,仍像往常一样风平浪静地度日,哪怕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
                      然后有这么一天,当云天青睁开眼睛,发现玄霄早早醒了,暗金色的眼睛沉默望着自己。
                      游离在玄霄四肢百骸的阳炎在这一日苏醒过来,过分绚烂的燃烧使他看上去时光倒流,回到卷莲台上那个意动神飞的狂妄青年。云天青甚至觉得他和自己打过招呼,就会口吐红莲、脚踏金乌地杀去天庭。
                      事实上玄霄并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和澎湃的思绪相左之处在于,他已经很难说出话来了。
                      即使如此,玄霄仍不见半分消沉,眉间倒多了轻松快活的神色。
                      他终于要从这场空虚中解脱了。云天青知道玄霄这一走,就是彻底消失踪迹,碧落黄泉再见不到此人。而他迟迟没有上路,便是在等自己作出最后的答复。
                      玄霄对着他做了个口型。
                      “回去吧。”
                      云天青觉得自己等这句话已经很久很久了,但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摇头。
                      尽管他和玄霄从来不曾心意相通,更多时候谁也说服不了对方,相悖得水火不容,可是和玄霄共同度过的一千年,这颗空茫的心犹兀自缓慢而坚定地跳动,他终于明白,只要和眼前的人在一起,不论去往何方都有意义。
                      他向窗外看了一眼。没有一丝云的晴朗天色,玻璃般薄而脆的阳光,令人心生向往。
                      一人来去,还是少些趣味。云天青握住玄霄的手轻声说。师兄,一起走吧。
                      朦胧间玄霄捉住那只手,伴随阳光扫进房间,交握的指尖顷刻四散,无声腾起的碎片亦在强光中散成烟尘。
                      乘着这日昆仑山吹起的风,他们匆匆离开了。
                      赴向比来世更遥远的天际。
                      -終-
                      ※2:《eden*》(minori,2009),地球脱出计划


                      IP属地:湖南13楼2019-12-27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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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吞备份6。

                        完。


                        IP属地:湖南14楼2019-12-27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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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一起走吧”
                          哇这个太棒了(猜不到结局
                          想起了当初熬夜推eden


                          IP属地:辽宁15楼2019-12-27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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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02年了我居然还能看见新文!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0-01-30 0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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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有新文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0-03-13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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