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校场？还是宫外？

（殿下是阿策伴读之人，与阿策的年岁相仿，我视他，既有君臣之敬，亦有兄长之意。）
（面前案桌上铺陈纸笔，纸上悬空握笔的这只手迟迟不落，他面有疑惑，我澹然端坐，直到一炷香的时辰过后，方开口。）
殿下是否想问，我是武官，却为何让殿下习字，既然习字，又为何不写。

【都虞侯是阿策的兄长，是当朝重臣，如今又乃官家点予我的学官，公私我亦当敬他。窗外的飞鸟立在枝头叽喳，我无心去顾，只因他让我端坐案前提笔，却又不告知我如何落笔，手腕泛酸之际闻言，便道。】
还请先生解惑要我写甚，我这手腕委实酸了
【有心充一回好学生，就不知他是何意，难道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阿策曾回府告过我的状？依他的性子，定然是的。】

（辰时，资善堂内读书声此起彼伏，窗外林鸟啾鸣不绝于耳。案几角上拜有一摞书帖册子，最上头一本是卫夫人的字帖，我不急于将它打开，而是等九殿下手中的湖笔悬停许久，才开口答他。）
剑在武人手中，既可作杀器，亦可作将令，笔于文人而言，是一样的道理。
臣非是要教殿下如何将字写好，而是想请殿下，好好看看手中之笔，摒除四周纷扰与心头杂念，如此落笔，方知将行何处。

【都虞侯说话时一板一眼，神态严肃，与阿策的跳脱大相径庭，亲兄弟俩性情天差地别，莫不是谁被抱错了，只是眼下堂内气氛正经，不苟言笑，不容我心思天马行空。】
【视线自笔端旋至他面上，凝了片刻又收回。端想须臾，自顾落笔书心向之处，一手褚遂良楷书行间飘逸，虽未得褚公精髓，倒也可见人，令我稍安。赤子之心不改，目光澄明，即便手执文人利刃，心中亦有把剑，不过剑指何方，却是我说了算。抬眉看他。】
悟不透先生此话，我知我心向之处便是我身所往之处，到底初涉朝政，心有浮躁，我尚沉不下心来。

（身侧佩剑搁在案边，抬手往砚台注水，替人研墨，任由九殿下在纸上随意书写，他这般年纪尚未到“字如其人”的时候，亦不讲格局，每一笔勾划只为心之所向。）
殿下的字，乍看随褚公，但若将字拆开细看，形似五分，神似二分。
（拿起那页纸，看毕同他直言道。）臣方才说的话，殿下不懂也无妨，初涉朝政，如同初涉书道、武艺，下回沉不下心时，再想也不迟。

【将秋毫搁置，看他一眼。】先生不与我解惑？
【我习字虽从褚公，却随心所欲惯了，从前资善堂的文先生不曾评过我的字，想来是见不惯我的经义便连字也懒得再提，如此直言的至今惟他一人，也不介怀的笑了起来。朝政可学，书道、武艺皆可练，天长日久总会就手，倒是沉心这门学问我大概还未寻得门道。不待他答，自语。】
倒也不用。先生叫我来资善堂却不是去校场，想是看出我心有浮躁，须勉学沉心这门学问了，长路漫漫啊

未请殿下去校场握剑，而是先来资善堂握笔，是有臣的用意。
（我收起他书写的纸张，放入一个匣中，垂首继续为他研磨，缓缓言道）沉心是其一，但并非是因看出殿下心有浮躁，而是在习艺前，请殿下思忖，所学为何，何以致用。
殿下要臣解惑，问臣要殿下写甚。（拿起手旁书册，是卫夫人的《笔阵图》，递于他）书道与武艺，形在皮毛，神在心力。但除却修心，还需知如何用笔，殿下或可一读。

【五仞墙之所以不易毁，是乃基厚，大宋前有驱敌的将兵，后有众多朝中重臣，更有后继儿郎。我所学致用，亦是如他们一般为大宋疆土，为我赵氏，或还为我的藏私自负。我想要世人见我，先敬我身负的功名，而不只是官家的皇九子，徒有皇子名号，一事无成与庸人无异。沉思片刻，方答。】
先生此言我会好生作想
【抬手接过《笔阵图》，却掌压在封页之上，此册常年在文先生案牍上，我自然是熟悉的。】
卫夫人此集在我初习字时，资善堂的先生便提过，我亦有过翻阅。先生适才说，武人的剑与文人的笔无别，是以，今日予我《笔阵图》，是要告诉我学会用笔今后才拿得好剑么。

臣自小学剑，臣的父亲与臣言，持剑之人，若无心志恒之，将惰。后臣沉湎剑术，时常与人比斗以争高下，父亲又问臣，学剑为何？臣想了一日，剑乃百刃之君，当以拂攫佞首。自那之后，不论是倦了乏了，亦或是迷惘，臣都会记住那句话。
（自父亲离京，我已很少再提及儿时之事，今日忽然忆起，不免说与殿下听。再言及笔阵图，续道）
稳心志，利其器。笔阵图教用笔、择笔，剑也一样。

【垂过眼，看了看他适才搁置在案上的佩剑，未出鞘我亦感寒意，嗜过血的剑终是不同的，人亦不同。先生今日在资善堂之言教我深受裨益，是为良师。桌案边，躬身一礼。】
长遐受教。
【窗外天光映入，照在手中这本《笔阵图》封页之上，原本乃稚子习字的读物，于我，它又赋上了别的意义。再与他话时，口称御师，亲近之意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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