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tieba.baidu.com/p/6328109148 赌场.jpg

【 五木轮掷，四座呼卢。】
【 片晌定论，扁杏仁似的樗蒲上黑白犊雉各异，只因先前围观片刻，便算得齿采是杂非贵，一抬眸，果见方才投骰赌客面布愁云，哀叹不止。】
“凡京蒲博者，捕之，犯者斩。隐匿不报者，与之同罪。”
【 鱼龙混杂的赌楼，肃肃然立于其中。我侧首同并肩而立的皇子陈叙太宗时定下的博戏罚处，如今刑律虽不复当日严苛，杖、徒总还是免不了的。但赵羲说的不错，我不曾进过潘楼，只少时坐在对街酒楼的小阁，陪姜覆沐香烹茶，看楼下三五武夫追着瘦骨嶙峋的郎君一路嘶喊过空空长街。】
【 那时心中并非鄙夷以赌搏来的富贵，只觉此途不雅。】
“此行为何。”
【 一瞥赌桌，总不会为此。侧目时一丝狡黠坠在澄静如潭的星眸中，须臾消失无踪。】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潘楼张灯达昼，往来者络绎。
于蒲博一途，我只于投壶射覆一类浅尝辄止。瞧着一人颓丧踉跄而去，出门时还为两守门汉推搡，实则断手失玉。但倘有万一的侥幸，便可一举收回覆水。亡命徒贪这万一的侥幸，倾其所有下注，也因此愈无依，进而愈贪婪，循环往复。
这是有始无终的娱戏，不同以往的消遣。我无意试探自己的自制力，也因此只隔岸观火。
“你近日调往了刑部——不怪对律法这般熟稔。”
三教九流，熙来攘往，愈是人多眼杂处，于晦暗处交易的消息也越多。
“你听。”
便听过往窸窣嚼舌声，自污言秽语中摘出“永兴军路都转运使聂博赡不知所踪”一句，一抬眼，与之意会。邸报朝议皆未听闻，便知是官家有意压下的手笔。一面又从众喝好，以消格格不入的嫌疑，一面道
“聂使是往银州，夷汉交杂之处，近夏。”

【 此间是光明之下默许淌动的暗流，藏污纳垢，为贪婪驱使，正邪不分。我由此窥得都城隐没失光的一角，消息自各路纷至沓来，仿佛一张铺开的网，又像是静好俗世另副面孔身躯中纵横的血脉。】
【 是否存在即为合理。】
【 我稍稍走神，因有赵羲做演，便由得自己如立于清浊之间的界碑，独立于世，岿然不动。后经他点醒，入耳是奉命为九域图勘疆测界官员失踪的流言，再听其补充细节，问道】
“你以为同夏州有所干系？”
【细想来兹事体大，思忖片刻，又道】
“制图多要入山测绘，有闻银夏交界处，匪盗甚是猖獗。”

【 此间是光明之下默许淌动的暗流，藏污纳垢，为贪婪驱使，正邪不分。我由此窥得都城隐没失光的一角，消息自各路纷至沓来，仿佛一张铺开的网，又像是静好俗世另副面孔身躯中纵横的血脉。】
【 是否存在即为合理。】
【 我稍稍走神，因有赵羲做演，便由得自己如立于清浊之间的界碑，独立于世，岿然不动。后经他点醒，入耳是奉命为九域图勘疆测界官员失踪的流言，再听其补充细节，问】
“你以为同夏州有所干系？”
【细想来兹事体大，思忖片刻，又道】
“制图多要入山测绘，有闻银夏交界处，匪盗甚是猖獗。”

草灰蛇线，伏延千里之远。
消息就如不可视不可见的风，溯源无名处，流向深巷里。夏主不臣之事似已有耳闻，但其蛰伏不发，终无裁制把柄。然，他所言自然也有此可能。
“有理。”
只是若简单为匪盗猖獗，朝廷不必按下不表。愈彰明处，愈无关紧要，反而是愈藏匿、惊惧泄露，愈惹人生疑。
眸中映昏灯明灭，半敛眼睫时，掩下其中锋锐
“如果只是路遇不测而殉公，又为何不大加犒慰告知天下？”

“只言失踪，或非罹难”
【 他所说不错。聂使孟冬离都，今已黄钟度半，纵时节之故往来传信有碍，若仅为匪盗之祸，州府递请封功厚抚的折子也该抵京才对。】
【 而官家压制消息，悬而未决，若非其中隐情颇深，便是——】
【 眉心微蹙。】
“银州，大抵还未寻得尸身。”
【 生死不明。最是扑朔迷离，最是惶恐难安。】
“刑部近来也不曾有人出京探访。”

固然不可勘断无凭，但银州僻远荒芜，往来人混杂，似深潭一注，又难测深浅。
“消失日久，只怕是凶多吉少。”
目光便自眼前赌局抽离，凭空落在虚无某处。似游离向万里之远的银州，又落在他不染纤尘的袖角
此时，众人喧哗皆远，沉声道
“或许这消息传来也不久，官家还未做决断。”
“查定然要查，只是如何查能不惊动夏人，又可予聂使一个交代，是值得商榷之事。”

【 旧局已定，看客一哄而散，不多时重聚一团，围拢新桌，再看何人家无四壁，还有胆一掷千金。】
“确然。”
【聒噪渐远，稍感舒畅。答毕，谈及官家，且止后话，以防隔墙有耳，暗中盗听。少焉复起一句】
“舆图不修，时来已久。骤然重制，流程生疏且轨制不齐，疏漏在所难免。”
【 如银州之事，转运使无踪日久，这才传信京都。要知勘测记录岂可一蹴而就，州府莫不该划定时日，以便察控异情。】
“只京畿尚好修正把控，其余各地却情势复杂，实为难事。”

夜渐深，潘楼散落赌桌亦人渐零星。
于唇齿间逸出一声喟叹，糅杂在呜咽夜风中，似是为了今日赌兴未尽，也是为了聂使。与他便走出潘楼，不忘道一声“散了散了”。
潘楼将行歇业之时，周遭铺面也阑珊，行百十步方有昏灯一盏。暗色中靛青也沉作墨黑，而他仍是醒目的白，犹映一剪月色。
“这便是出在联络问题，日久失联，地方州府官衙是否知情，若知情，为何瞒下不报？”
“只是都是后话，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寻得聂使下落，再追究失职不迟。”
略一颔首，道
“大抵朝廷，不日就要出旨，明查或暗访此事。”

【 他自有差别于行走金殿丹墀的闲疏一刻。皎月当空，月下闻得一声“散了散了”，纵然银州之故不可随夜风而逝，到底为眼下归途增添几分轻快。】
“嗯。”
【 如往常浅淡答应。料想流言一出，便会如灯盏之芯，即便以薄纸遮盖，却难禁微光逸散。有类聂使，舆图，夏州者，皆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