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部是姻缘簿的第三世。
前阵子杂事很多，加上赐死文鸢之后心口一直闷闷的（被ＰＩＡ飞）。
同时很多情节在脑子里闪过，却一直感觉不对。
也就没有提笔写下，实在对不起还在看翠的文的朋友们。
为了能让故事顺利完结，同时明代与现代也是可以分开看的故事（有些纠结刚好可以边看边对照，笑～），也为了尽快找回写古代文的感觉，翠决定先开现代版，”月明人倚楼”也会慢慢写完。
这一次现代版，稍稍更动一些排版，希望大家可以看的习惯
508的各位～～翠爱你们～～～～（请想像小六的口气）

（楔子）
桌上的书本一叠一叠，桌上摊著好几本看来是教科书的书，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层层的字句只剩朦胧。
她手撑著额，努力咬住下唇抑制住心口的疼痛，然而，猩红标题却如鬼魅般的不愿意放过她，不断的闪过脑际，提醒事实的存在；
原来，不是不看，事情就不会发生；
不是不问，一切就能过去。
客厅的电话不停响著，电话答录机也在尽责的工作著。
一个一个的留言都想采访她；
一个一个关心听来像极了讽刺；
即使她努力改变自己，即使她积极跟上他的脚步，到了最后还是走上这一歩，不曾改变。
於是，多情反被无情伤。
——
倾盆大雨在屋外肆无忌惮下著，豆般的雨滴打在窗户上，坐在浴缸内的女子却恍若未闻，
因为她，才刚自大雨中归来。
她卷曲著身子，尖尖的下巴埋进并拢的膝盖间，热水自莲蓬头冲泻而下，温热的水气充满逽大的浴室形成了雾气，
她却一点，也不觉得温暖。
一阵一阵的寒意自心间透出，让她隐隐颤抖著。
她早就知道她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只是心痛，在看到那一幕时，依旧没有理智的泛开来；
最终，
她的冰清玉洁，换来他的逢场作戏；
她的飞蛾扑火，换来他的一切若梦。
於是，一切还是注定。

”韩律师，我是小琪，所长秘书。”中年女子赶紧自我介绍，
这样的女子，竟然能够年纪轻轻就作上并购部门的主持律师？
不会是搞错了吧？
”你好。”女子只是浅浅一笑，走到桌子前随手拿起刚刚Agri匆匆放下的文件其中一页开始翻看，
”韩律师？”一个男子的声音在门口扬起”你来了？”
一样是台北来的人事主管走了进来”小琪你也在？”
”我只是送文件来的，先走了。”小琪摆摆手，似乎还没从见到韩律师的震惊回复过来，急匆匆离去，
”这些上海女孩子真是。”看著小琪离去的背影，人事主管莫名奇妙来了一句，接著看向女子，女子依旧浅笑不语”新房子还习惯吗？”
女子点点头”让您费心了。”一个多月前，她已让她信任的保母先离开美国到上海打点好一切。
”大家都是老同事，应该的。喔，对了。你的助理律师已经报到了。”虽然不明白在事务所已经拨了二十多名律师供她差遣，但她仍要求要有一名助理律师的原因，
不过事务所向来尊重她，於是人事主管也就不再过问。
”谢谢，请她十分钟以后来可以吗？”拿起第一本杂志开始翻阅；
人事主管点点头”Agri，你等等去新人训练室带一下佟向阳律师。”随即转过身往门外走去，
Agri也自暗间走出”没问题”对著离去的主管说，接著转过身去看著女子”韩律师，那我先去忙了。”看出女子的疲累，Agri走出办公室，细心的为律师关上门，给她片刻宁静。
女子喝了一口咖啡，接著转头望向落地窗外，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的确让她疲累，纤细的手指揉著眉心，闭了闭眼眸让自己继续保持清醒；
”你好，我是佟向阳！”一个朝气有活力的声音在门口扬起，打断女子的休息，
女子转过面去，却在见到门口的佟向阳时，浅笑凝结在脸上，许久未见的莫名酸楚竞隐隐的泛开来，心，也隐隐痛起，
纳黑白分明的大眼透著灵慧，眉黛如画，高挺的鼻子都让她似曾相识；
而这样的感觉，竟让她觉得难受？
就如同，两年前她见到”他”时一样。。。。
但是她，分明不认识眼前的佟向阳。
佟向阳见女子面色突然苍白，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赶紧走向前去”韩律师？咋了？哪里不舒服？”
听见佟向阳一串的陜西腔调，女子的手指竞隐隐颤抖著，试图深呼吸排除那股无力感，却只是让她的心绞痛即将发作，集最大的力量想压下无助感，依旧徒劳无功。
不会吧！上班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
她不会要被开了吧！
想到这里的佟向阳急急走向前去，搀扶著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的女子”韩律师，韩律师，要不要帮你叫人？”
女子只是摇摇头，这样的疼痛还不到发作的时候”我等一下就好了，帮我倒杯水来好吗？”
”喔”佟向阳快步走到摆放在墙边的边桌，拿起雕刻精美的水壶倒了杯水，赶紧走回女子身边，
女子接过水，仰起头和水吞下药物，过了一会儿，才看向佟向阳，一脸歉意”对不起，我可能太累了。”
”没关系。”佟向阳赶紧摇手”刚刚人事部傅经理跟额说，你才刚下飞机，一定很累的。”
女子浅浅一笑”嗯。”
看著面前女子，明亮的桃花眼，优美的唇型，小巧但是俏挺的鼻子，优雅的气质，佟向阳总觉似曾相识，却说不出来哪裏似曾相识，
这样的似曾相识，像极了她与白堂堂的第一次见面。
想到白堂堂，心底忽然一阵抽痛，身体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
”你好，我叫韩英洁。”似乎看出来向阳的不自在，女子终於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在恢复正常之后自我介绍道。

（七）
衣香鬓影。
带著珠垂的水晶吊灯垂落在装饰华美的会场正中央，耀眼的光芒映照著宴会的气派，
多名政商名流串会其中，名媛以及贵妇的脖子以及手腕上不是钻表就是珠宝钻石项鍊，显的她似乎非常寒伥，
佟向阳不自在的拉了拉身上的旗袍，围紧身上的丝绸披肩，彷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美丽的小腿肚以及曲线玲珑的上半身完全隐密起来。
她真不知道她来这种地方干麻？
佟向阳有些哀怨的想著，脑子裏不自禁浮现出一串字句”Ａ Contract is a promise or a set of promise for the breach of which the law gives a remedy, or the performance of which the law is some way recognizes as a duty.”嘴裏还不停的跟著喃喃自语著，
这是上周韩英洁为她画下的重点其中之一，而经过了整整一个周末，她只背会了这麼一句，并且光是查单字就查了一上午．．．
还有那可怕的文法．．．更让她忙活了一下午。
”你在念什麼？”杨逸手拿著两杯金黄色的香槟站在佟向阳身后问著，
突然扬起的声音让佟向阳吓了一跳，快速转过身差点撞翻杨逸手上的香槟，曾是篮球校队的杨逸动作快速的将高脚杯上举，稳稳退后一步，一脸笑意，
见到自己的莽撞差点就要酿成大祸的佟向阳下意识看了看周遭，确定没有人往这边看来，松了口气后才不好意思说道”在念韩律师画给我的重点．．．．”
杨逸点了点头，一脸了然”主持律师要求是比较严格，但是跟著她可以学会不少东西。”
”我的资质不太好．．．”想到韩英洁每每看完她改动的合约之后传过来的MEMO，就让向阳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再度崩溃，
明明都是保密协定，没想到每一次她的改动都被韩律师以完美的理由驳回，让她又得根据她的意见改动再改动，一份合同往往可以花掉她一上午的时间。
也许，她真的不适合当律师。
”不要这麼说。”杨逸将手上香槟递到佟向阳面前”韩律师看得到你的努力。”转头看向正在与『森氏』企业总裁说话的韩英洁”她的压力也很大，美国总部总是将最难办的商务案件交给她处理。”
啜了一口香槟，那入口香浓的滑醇让佟向阳忍不住一口气喝完一杯，见状的杨逸好笑的将自己的香槟不动声色的交给佟向阳，招过在会场服务的侍者，将空杯放上托盘，拿取新的香槟。
看著杨逸一连串熟练的动作，佟向阳忍不住问道”你常来这种地方？”
杨逸啜了一口香槟”进了Ｊ＆Ｎ以后才有机会。”
”喔？”
这香槟实在好喝！佟向阳实在忍不住又直接喝掉一杯，手上透明的高脚杯顿时空空如也，杨逸看著这样的佟向阳，有点怀疑佟向阳到底知不知道香槟也是有作用力的？
不过杨逸依旧维持绅士风度的忍住笑意，手扶在佟向阳身后，带著佟向阳往专门放香槟的角落边去，那裏已聚集了不少小团体在那一边喝著香槟一边聊天，
”Ｊ＆Ｎ不只是家事务所。”走到长桌边，杨逸体贴的拿了一杯香槟给佟向阳”Ｊ＆Ｎ原本是美国一家企业的法务部门，由於常常帮总部作并购，作久了之后驾轻就熟，当时的法务长便按照总部利润分配制的概念在总部的资金挹注下，开了Ｊ＆Ｎ。”
”原来如此。”听的不是很懂的佟向阳，注意力都在香槟上，无意间又喝掉一杯。
”香槟喝多了也是会醉。”杨逸好心的提醒佟向阳。
”你继续。”佟向阳放下杯子，又拿了一杯金黄色的香槟，兴致勃勃的看著那剔透的杯面，
”之后Ｊ＆Ｎ也开始自行投资，投资事业遍布海内外，事实上，主持律师也掌握这一块，与资金管理部共同负责为Ｊ＆Ｎ分析投资风险，然后在适当时机作独立、合并或是徵购”杨逸缓缓说道，看著面前佟向阳的白皙因著酒力已渐渐转成嫣红，衬著原本就明亮的大眼更为醉人，心跳不禁稍稍加快，
没有注意到杨逸的不自在，佟向阳又喝完一杯”主持律师这麼年轻怎麼就能扛这麼大的责任？”听起来，韩律师似乎很被重用。
”我原本也不知道为什麼。”杨逸压下那奇异的砰然心动，试图语调平缓的说道”直到我与另外一个律师处理上华企业的合并案时，发现那律师的谈判技巧实在利害就向他请教一些问题。”顿了一顿”那律师后来才跟我说，他的谈判技巧全是在美国时跟韩律师学的。”
”喔”佟向阳醉眼微醺的看著手中已被她一饮而尽的杯子”那Ｊ＆Ｎ常出席这种宴会？”
”由於需要了解企业脉动，所以韩律师常常代表Ｊ＆Ｎ参加，不过为了培养更多的徵购律师，韩律师也常常带著我们出席，让我们不用只会闭门造车。”
”原来如此。”佟向阳放下杯子，想伸手再拿一杯时，却被一个隐含怒意的声音阻止动作，
”你在这里干什麼？！”清朗的声音刻意压低音量却明显带著怒意”还喝的这麼醉？”
杨逸疑惑的别过面去看著面前的男子”你．．．．”却因著男子的俊朗明显透著怒气没再继续下去，只是以敏锐的双眸在佟向阳以及男子之间来回巡梭著。
她一定是听错了，佟向阳不以为意又稍稍恍惚的摇了摇头，纤细手指已碰到高脚杯，那冰凉的舒适透过指尖到达因酒精而造成燥热的心底，
”你还喝？！”这一回，声音的主人直接抢走她手上的高脚杯”我送你回家！”
”这位先生．．．”杨逸试图为佟向阳解围，却被那声音怒斥”我自己的老婆我自己会管好，不关你的事！”
老婆？
佟向阳眨了眨眼，会用这种口气说话的只有．．．
她不可置信的转过身，再度眨了眨眼看著正站在她面前带著一脸怒意的高大男子，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酒意几乎已退的退后一步，差点撞上长桌，那男子在她闯下大祸之前伸手拉住了她”我们回家！”
不！
这不是真的！！
美眸望著站在她面前的挺拔身影，接著不可置信的第三度眨了眨那已盛满水气的美眸，
她一定是，醉了！！！

（九）
佟向阳双手环胸，正一脸戒备的看著白堂堂。
他们两人现在正在会场的停车场，在白堂堂把她拖离会场到这里后，佟向阳似乎也已酒醒，然后就在他租的宾士车前停了下来，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这个人！”佟向阳微眯起双眸”小心我告你诱拐良家妇女！”美丽的眼眸燃烧著熊熊火焰，让原本就抚媚的五官看在白堂堂眼里更为动人。
白堂堂的心跳突然漏跳一拍，突然有种想把她捆捆带走不让别的男人看到她的美的冲动，却只是压抑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看著向阳”我没有诱拐，我是怕你被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佟向阳冷冷看著面前的白堂堂，心中不断想著，他怎麼会在这里？他这时候不是应该抱著他软玉温香的唐绫共渡春宵吗？
天这麼冷，还出来干麻？
看著已没有酒意的佟向阳眸底依然猛烈的愤怒，白堂堂不禁在心裏苦笑，刚刚在会场她明明对著她面前的男子巧笑倩兮，媚眼如丝，
怎麼见到他就像见到仇人一样？
”你是我老婆，哪来的诱拐良家妇女？”白堂堂摇头说著，再进一步，不动声色的表明自己的心迹，大手又要拉过佟向阳的手，佟向阳眼尖的退后一步，躲过白堂堂的『袭击』，接著双眸再度危险的眯起。
”你怎麼会在这里？”佟向阳向来柔软的声音带著愤怒，听在白堂堂耳裏真是刺耳。
”有人邀请我来的。”白堂堂叹了口气”晚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森氏』企业的陈仲远总裁是黎艾事业上的夥伴，由於刚进军大陆，想找代言人提升产品知名度，黎艾推荐了他，於是昨晚他就离开横店过来上（空）海，准备参与今晚的宴会。
在来会场之前，他还特地前往佟向阳的宿舍看了一眼，见那宿舍一片漆黑，让他心底不免失落，没想到来到会场没多久就看到她正在长桌那边跟一个男子调笑，
让他怎能不气结？！
”额不！”佟向阳将披肩围紧身体”而且你也不知道俺家在哪里。”柳眉微挑，扭头就要离开，白堂堂赶紧拉住她。
”这麼晚了，你一个人太危险，我送你。”明明还在生气佟向阳对别的男人的示好，原本在拖她前来停车场的时候，心裏已经拟好了一篇演讲稿要好好给老婆教育一番，却偏偏遇到佟向阳那近乎赌气的娇蛮后，就什麼都说不出来了。
白堂堂挫败的对佟向阳说著，语调也跟著温柔起来”我不放心。”
听见白堂堂的话语，让佟向阳心底猛地一撞，手腕上传来的热度让她已无法忽视白堂堂的存在，
差点就要低头的她，却突然想起了她当初离开的理由，猛地甩开白堂堂的手”你不要管额！”
”阳——”白堂堂还想再说，却被一个男声打断话头，
”佟律师，没事吧？”是刚刚那个让他老婆喝了很多酒的男人！
白堂堂一脸不悦的看著面前的杨逸，想到他竟然勾引他的良家妇女，他就有种想要往他脸上揍一拳的冲动，只是想到自己现在的身分，白堂堂垂立在身体两侧的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杨逸一脸不明所以的看了白堂堂一眼，接著看向被他挡在身后的佟向阳”佟律师．．．”
”佟律师，真的不需要帮忙吗？”一个好听又柔婉的声音自杨逸身后扬起，接著是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脚步，一个修长身影自杨逸身后缓缓走出。
好熟悉的优雅与娴静。
白堂堂不由得多看了声音的主人一眼。
韩英洁脸上挂著浅笑，看不出来有任何担忧的样子，水眸在同时看向白堂堂与佟向阳两人后，一脸平静问著。
这是一个明事理的女子。
白堂堂在心裏如此认定”没事儿，小俩口拌嘴而已。”笑著看向韩英洁，发挥平民天王的迷人笑容，
”啥？！”佟向阳突然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谁跟你小俩口？！不要在额老板面前乱说话！韩律师，不要听他胡说！额跟你走！”眼见就要跨出白堂堂身后，白堂堂赶紧把她拉回来。
还好向阳的老板是个女子。
”你是我媳妇儿，咱两不是小俩口是啥？”

听到这句话，真让佟向阳气不打一处来”谁是你媳妇儿！！！”这人怎麼那麼一厢情愿？！
终於忍不下这口气的佟向阳突然伸手捏了白堂堂一把”额早就签字了！”
”哎哟妈呀！疼！”白堂堂一手揉著被捏痛的地方，一手也没放松的拉著佟向阳的手腕”但是我没签呀！只要我没签，你就还是我媳妇儿！”
一年多来，他始终是如此认死扣的想著。
”你！”白堂堂就是这样，对她一直我行我素，要咋样就咋样，一点也不考虑她的感受。
想到这里，佟向阳简直气到差点喘不过气来”你无情，你无丨耻，你无理取闹！”
咦？怎麼骂人了？
白堂堂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终於也爆发脾气的反击”那你就不无情，不无丨耻，不无理取闹吗？”从他一到会场看到让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担忧她的安危，低声下气跟她表白，竟然换得这麼一句？
”我哪里无情，哪里无丨耻，哪里无理取闹？”到底是谁无情，谁无丨耻，谁无理取闹？
”你哪里不无情，哪里不无丨耻，哪里不无理取闹？”白堂堂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佟向阳竟然还敢问他？
”我就算再怎麼无情，再怎麼无丨耻，再怎麼无理取闹，也不会比你更无情，更无丨耻，更无理取闹！”一年多前，在她努力力争上游往上爬让自己可以与他更匹配的时候，他竟然假借去新疆拍戏的空档终於跟唐绫走到一块，还被记者拍到！
居心令她发指！
”好！”白堂堂冷笑著点头”那我就给你无情，给你无丨耻，给你无理取闹看看！”亏他对她用心至此，竟然换来这等评价？
”哼。”佟向阳也冷笑”终於承认自己无情无丨耻无理取闹了吧！”
”我即使无情，即使无丨耻，即使无理取闹，也是被你无情无丨耻无理取闹给逼出来的！”白堂堂明亮如星的眼眸已经盛满怒意；
”就你无情无丨耻无理取闹！”佟向阳气得跺起脚来，纤纤食指指著白堂堂的鼻子一脸委屈，
眼见两人就要僵持不下”噗～”一阵好听的笑声突然传进两人之间，白堂堂与佟向阳顿时愣了一会儿，随即看往笑声来源，只见韩英洁正拿起披肩一角掩著嘴笑了起来，美丽的桃花眸弯成新月，一脸愉悦的看著他们两人，
韩律师，笑，笑了？
佟向阳愣在原地，看著褪下疏离面具的韩英洁，不知怎的，对白堂堂那股闷气竟随著韩英洁的笑声突然消散，
再看向杨逸，也已经一脸呆滞的看著韩英洁。
”咳咳”没想到与向阳的吵架反而让向阳的老板看了笑话，白堂堂有些不好意思的乾咳起来”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我先送向阳回去，先走一步。”打开车门，拉过佟向阳的手就要将她往车内塞，
”额不！”佟向阳后退一步，正想跑开，韩英洁却突然上前拉住她的手交给白堂堂”晚了，你一人回去危险，让白先生送你吧。”
”韩律师．．．”还想再说，韩英洁带著笑意的桃花眸竟让她忘了抗（空）议，
怎麼可以有人笑起来这麼美？
”白先生，拜托你了。”韩英洁对著白堂堂浅笑颌首，随即转身离开停车场。
杨逸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白堂堂与佟向阳一眼后，也随著韩英洁的脚步离去。
”上车吧！”终於取得胜利的白堂堂松了口气，对还在走神的佟向阳说道”咱两回家后再继续无情无丨耻无理取闹吧。”

（十）
难道不觉得冷吗？
难道不觉得总是黑夜，且黑夜越来越多吗？
难道不需要早上就把灯点亮吗？
                                       ——尼采
在他确定她的确消失的那天晚上，云层低低的，一切都很平静。
他就坐在家裏，坐在楼高三十楼的客厅中央，任由从台北市照进这栋河岸大厦的光线照在他身上。
他聆听著台北市的喧嚣，这是一种持续性的奇特杂音，让人不舒服，却也让人心安，掺和了汽车喇叭声，以及机车飙速的引擎声。
只是，他孤独一人。
他很害怕。
他很想念他的挚爱。
而且他知道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
夜晚的上（空）海很冰凉，看著走在前面的韩英洁，湖绿色的丝绸披肩轻柔包裹著她的上半身，为她抵去一些些冰凉，
夜晚的上（空）海很繁华，即使已将近十一点，整个城市只是进入带著沉淀后的喧嚣气息，吸引著路过的旅人停驻，
白日在商业中心的热闹此时已交接到在另一边的新天地，在商业大楼内忙碌的人们也在吃饱喝足后，转移阵地到那片天地裏，享受著热闹中带著沉淀的休憩；
路上行人不多，来去匆匆，偶有些情侣停下脚步看了看周遭环境想找个地方聊天，
而刚离开会场的韩英洁则是拒绝陈仲远的好意，想要自己走路洗去心中疲累。
刻意隔了几个人走在她后面，看著她依然看似柔弱的背影，脑中一直挥不去当他知道她已离去的情景，心中沉淀淀的压著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却不敢上前半步惊扰了一派娴静的她。
——
大落地窗的方形窗框，让整个宽阔的客厅都浸沐在阳光裏。
光芒照的墙壁透著一种奇异的白，好像正值大暑一样。
他无精打采的瘫在深色的绒质沙发上。
自她离去后，他退掉一切通告，辞演几部大戏，唱片录制停滞，一切交代经纪人Jasob与助理小雪重新打点，每天起床后，他就在自己家裏漫无目的地晃来晃去。
她的离去，对他来说，意味著他的人生再度回到原点。
他要怎麼面对这个冲击？
他生活的地方到处都是竞争，这个世界没有什麼弱者的空间，於是，他总是让自己无所不能，让她忘了他只是一介凡人，
一个需要她的凡人。
然后直到她离去，他才知道，他不是无敌的。
他与她之间的一切原来仅系於她的一念。
——
行人已渐渐减少，黎艾看了看周遭环境，他与她，正一前一后经过公园外围，韩英洁跨越马路，往邻近中环广场的酒店式公寓方向行进，
还好。
她住在一个治安良好的地方，他想著，让他心裏不禁宽慰了一些。
跨越了马路五分钟后，韩英洁终於停下脚步，站在一栋漂亮的棕土色花岗岩建筑物前，周围有绿地环绕。
他隐在高起的花圃之后，想要看著她安全无虞的回家。
门房认出韩英洁的同时，也面带微笑打开玻璃门，准备让她进入。
她又要再度离开他的视线，他感到孤单脆弱，也不知道他该怎麼办？他向以他的行动力为傲，现在却完全不知所措。
他想告诉她，他仍爱她，只是，他能这麼作吗？
不会把她再度吓远吗？
忽然间，他看到她转过身走到花圃附近，她原地转了一圈，朝各个方向张望，美丽的眼眸带著惊慌与丝丝期待，让他几乎忍不住想上前去将她拥入怀裏，
最后只是抬起一步，然后无奈的以修长的手指扒过自己的浓密短发再度退回花圃的阴影内，他担不起这个风险。
接著韩英洁摇了摇头，面露苦涩的抬起脚步走入公寓的交谊厅内，里面的门房为她按了电梯，窈窕的身影随即隐入电梯裏。
你离去。
我好想你。
我的时间驻留在你离去的那一年。

（十四）
修长的手指颤抖的抚过照片上的身影，每每驻留在那夜夜萦绕在他梦裏的容颜，照片裏的容颜带著满满的笑意，美丽的桃花眸弯成新月，将手中的婴孩高高举起，
这是一个快要十一个月大的婴孩。
他知道，她只有过他这个男人。
好几张照片散落在桌上，
一张是她坐在娃娃车旁边，享受著洒落在星巴克露天咖啡座的阳光，面含笑意的逗弄著坐在娃娃车裏的男婴，
身边坐著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在为婴孩准备婴儿食品。
她一直单身。
她在美国生下婴孩。
然后在她离开他生命的一年多后带著婴孩与保母前往上海分所主持J&N上海分所的合并徵购部门。
另一张照片，她推著娃娃车跟保母走在公园裏，一派的悠然自得，带著他熟悉的娴静。
门铃声响起。
此刻的他，一点也不在乎来客是谁。
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为他前去开门，接著小心翼翼的声音在他耳边扬起”少爷，我回天母去了。”自从他的钟点女佣在一年多前辞职之后，黎家便拨了一个女佣过来协助他清扫。
黎艾点点头，那女佣看也不看进门来的女子一眼，只是擦身而过离去。
听到高跟鞋的声音，他一面习惯性收起情绪，一面小心翼翼将所有的资料都收进牛皮纸袋放在桌上，站起身来巧妙闪避女子的靠近，
”有事？”面无表情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面前女子。
”想你。”女子说，一面走到他面前，双手环上他的肩膀，吻上他薄毅性感的唇线。
黎艾别过面去，让女子扑了个空，看著窗外底下的车水马龙，一贯淡漠”很多年前，我们就只是朋友。”提醒女子他们两人的地位。
女子轻笑，纤细的手指已经抚上他衬衫的钮扣”很多年前，你曾强烈需要我的身体。”
修长的手指终於按住女子躁动不安的手指，只是静静看著女子，深如潭水的茶褐眼瞳没有一丝颜色。
那眼神，好似她是自动送上门来的风尘女子。
女子隐隐不安的抽出手指，却依旧无所畏惧的仰起头看著黎艾”难道不是吗？”
”是。”黎艾点头，嘴唇突然勾起浅笑”所以我也慷慨的让你可以过很优渥的日子。”却让她的心底发冷。
想到银行裏的巨额存款，以及她名下的房子，一阵抽痛袭向女子的心口”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那些。”
看著面前俊美的男子，宋婉晴的眸底带著深深的爱恋，以及一闪而逝的无奈。
十八岁那年，她与他合拍了钻戒广告，那一年，她深深的爱上他，而他二十岁。
二十岁那年，他二十二岁，以音乐才子的身分得到金曲奖，接著在当红之际消声匿迹前往美国进修管理硕士。
她不顾一切追随而去，那一年，他们成为彼此的第一次，这样的关系延续了两年。
直到有一天，他给了她一本存摺以及不动产证明，告诉她，他们永远是朋友。
她一直都知道他不爱她，但是她相信终有一天她可以让他爱上她。
在那好几年裏，他身边没有任何女人，她也一直守在他身边。
他却再也没有碰过她，
直到两年前，他将他的心搁浅在法国，她才终於承认，他的心裏一直都没有她的位子。
”你要的，”黎艾拉开她”我给不起。”多年前，在他分清楚他对宋婉晴的感觉之后，他就很理智的作了决定，
頥长的身影已走至门口，大手扶在门把上”我不爱你。”
”你怎能．．．．”听见黎艾如此大方承认，宋婉晴瑟缩了一下”如此对我？就因为她？”
黎艾看向她”我们之间的一切跟她没有关系。”提到她，声音却不自主的带著温柔。
宋婉晴走到他面前，双眸愤怒的眯起”她再也不会回来了！绝对不会！”
被踩到痛处的黎艾打开大门”不要挑战我的极限。”他对她一直心有愧疚，所以任由她藉由他的地位炒高她的知名度，但是，有个禁忌，她绝对不能碰。
韩英洁。
只要宋婉晴碰了她，他会豪不犹豫毁了宋婉晴。
静静看著宋婉晴”以后别再来了。”以眼神逼著宋婉晴离开，关上大门，看了看周围，家裏没什麼有炫燿意味或太奢侈的摆设，只有在单纯和现代化的气氛中流露出一种精致的品味，
这里有的只是造型、光线和透明。
还有她曾驻留在此的气息。
走进书房，她离去前遗留下的行李安静的放在一角，这个行李箱有她的气息，伴著他过了一年多。
他知道密码，不喜欢窥探他人隐私的他，从没有开过她的行李箱。
只是今天，一连串的消息竟破除了他的原则，知道一切的心情无法平复过来，下意识走到那行李箱面前，告诉自己他要面对现实，即使行李箱里找不到任何让她离去的理由，他也要打开，
因为他不能坐以待毙，一切都迫在眉睫。
他要极尽所能，找到她离去的理由，还有让她回到自己身边的方法。
行李箱裏，只有几套套装，换洗衣物，以及化妆包。
只是有个小小的白色纸袋静静的躺在套装上面，吸引他的注意。
”今天很累？”一年多前，她听到他的留言后，在饭店回了电话给他。
”嗯”柔婉的回应”明天我大概傍晚六点半会到桃园机场。”
”有去浅草吗？”他记得出发前她说她想去浅草寺看看。
”嗯”声音带著满足的笑意。
”有没有许愿？”
”．．．．”韩英洁再度静默”浅草寺，有让人宁静的魔力。”
”我去接你？”他迫不及待见到她。
”．．．可能会误点。”静默了一会儿，她在那一头体谅说著”不要耽误你的时间，我会直接过去。”
之后，他再也没见到她。
修长的手指颤抖的拿起那白色小袋，绣著平安的白色护身符落在掌心，黎世语将脸埋进手掌裏，
那孩子，叫做韩怀世。

（十五）
手上抱著一叠刚刚从资金管理部送来的资料，向阳迅速的在每一个文件的首页上面贴上不同颜色的Memo便条纸，
”额去开会了啊。”对难得坐在办公室里面的另外两位律师说道
”加油。”其中一位律师面带笑容为她打气。
”嗯。”向阳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往走道边的大会议室走去
这一周是她即将满三个月的考核周，杨逸告诉她只要今天会议上她不要出错，基本上考核就会过关，就可以留在Ｊ＆Ｎ，
在这三个月内，主持律师给了她不少工作，每天有不同的合约要审，还要出庭为企业辩护（虽然她都只是在旁协助），但是韩英洁冷漠的外表下，她有时发现韩英洁常常不经意的给她帮助，
佟向阳回到家后，会仔仔细细看著韩英洁更改过后的英文字眼，然后一面翻看字典与文法，不得不承认，每一次韩英洁的改动都给了她新的刺激与学习。
这三个月，她成长很多，感觉即将脱胎换骨一样。
打开门，主持律师已经坐在里面，杨逸坐在她的左手边，而主持律师的右手边则坐著一个她没有见过，年纪大约将近５０的中年男子，
主持律师正与那中年男子低声交谈。
她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杨逸左手边坐下”杨律师。”
”那位就是资金管理部的副总。”杨逸低声说道”总部很重视这一次的徵购。”
看来是个大案子，她不明白主持律师怎麼会要她这个还半生不熟的助理律师进来参予？
还在翻开几页资料以及内资企业的并购原则相关法条时，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在秘书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杨逸站了起来”林董。”见状的佟向阳也赶紧跟著站起来对对面几个男子点头打招呼，
被唤作林董的男子只是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主持律师”韩律师，张副总，又见面了。”迳自坐在他们对面的中间，让秘书为他送上热茶，
”韩律师，好久不见。”另一个男子对主持律师颌首示意后也坐了下来。
韩英洁浅笑”赖律师，你好。”
另外有两个男子跟著坐了下来，对著大家点头示意，秘书送上茶后迅速离去，并且关上隔音良好的木门，
杨逸早已准备好投影片，投影墙上是一张一张对於这家企业的分析报告。
坐在对面的林董看来不耐，直接打断杨逸的动作”我对我公司的价值很了解，十亿人民币，否则免谈。”
十、十、十亿？
额低神哪！
这可是天价呀！
向阳瞪大眼眸看了一眼对面几位胸有成竹的男子，下意识打开她手上的资料，才发现这家企业名下有不动产，有厂房，本身资本额是一亿人民币，由於需要资金挹注，加上他的产品让Ｊ＆Ｎ也非常有兴趣，於是Ｊ＆Ｎ便开始与他们洽谈徵购的可能性；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瞄向主持律师，只见韩英洁依旧不动如山的保持浅笑”我知道。”
林董彷佛愣了一愣”所以，你门答应了？”似乎有点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
”林董，Ｊ＆Ｎ不是洪水猛兽，绝对尊重个别公司的价值。”张副总低头在韩律师耳边不知说了什麼，接著韩英洁抬起头来继续说道”根据贵公司的专利权来看．．．．”
”我们有三百多件专利。”赖律师打断韩律师。
”嗯。”韩律师清澈的眼眸看往赖律师”有95%是新型专利，有5%属於新式样，没有一项属於发明。”
转头指示杨逸直接跳到这家企业的技术核心那一页”由於只能作代工，我门判断你门专利权的价值不如您们说的有两亿美金的价值。”
”那你们觉得是多少？”赖律师轻笑
”是零。”韩英洁声音轻柔，却字句清晰。
赖律师紧抿双唇。
”韩律师，我门手上已经有订单了，Ｊ＆Ｎ买下我门，与我们的经营团队合作后，有机会冲进美国市场。”林董冷冷说道。
听起来颇有道理。
向阳忍不住在心裏附和著林董，用十亿买一个已经什麼都有的公司，Ｊ＆Ｎ应该适可而止才对。
”市场分析显示，贵公司目前在华南地区的市占率只有４％。”韩律师的声音柔婉，却不带感情”经营团队没有一个出身技术，Ｊ＆Ｎ进入之后必须重新整合新的董事会，因此这部分Ｊ＆Ｎ不与考虑。”

（十六）
“唉，你看过那个二十七楼合并部门新来的助理律师吗？”
“那个阿姨？”
“是大妈吧”原先的声音顿了一顿，然后带著嘲笑的意味纠正。
佟向阳伸向墙边垃圾桶的手停顿在半空中，手上新换下的丝丨袜从她的手心中垂落下来，两条长腿好笑的随著空调飘荡著。
二十七楼？不就是她所在的楼层？合并部门？不就是她所在的部门？
助理律师？是在谈论她吗？
“你是说那个佟向阳律师？”第二个声音带著不肯定。
“就是她。”
“喔，知道阿，还知道合并部门的主持律师竟然让杨逸律师当她的Supervisor。”第二个声音现在带著咬牙切齿了。
确定是在讨论自己的佟向阳先是愣在原地，丝丨袜已经丢进垃圾桶，她的手抓著门锁，不确定应该走出去还是继续呆在厕所内。
九点半要与韩律师开会，其实没有多余的时间坐在这里听她们讨论八卦。
要不是丝丨袜在来的路上被勾破，她担心一路上二十七楼实在太难看，所以进了事务所大门之后赶紧就先上二楼的行政部女洗手间换上新的丝丨袜，
没想到竟然听到有人正在谈论她。
“真是浪费。”第一个声音带著可惜”白马王子遇到大婶，不知道杨律师每天对著她怎麼受的了？”
这下子显然佟向阳哪里都去不了了。她静静放下马桶盖，坐了下来，很想听听看她这个大婶到底怎麼浪费杨逸这个白马王子了。
佟向阳的手微微发颤，嘴巴乾渴，心跳微微加快。
“杨律师是法学硕士，书卷气又重，真是帅。。。。。毙了。”第二个声音带著倾慕“如果他愿意多看我一眼的话，我肯定会当场昏过去。”
“噢，真是见鬼了！”第一个女声稍稍高亢”我曾看过杨律师陪她等车。这种绅士风度干麻浪费在大妈身上！”
谈论的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佟向阳正隔著厕所的门板，听她们谈论的话题在洗手间内的大理石地板与墙壁之间回荡。
“唉”第二个女声话锋一转“你知道吗？她还是结过婚的。。。。”
“结婚？”第一个声音这下听起来讶异了。
“嗯。”第二个女声伴随著手提袋打开的声音“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就觉得很熟悉，然后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她就是那个嫁给白堂堂的女司机。”
先是几秒钟静默，然后第一个女声扬起，带著不可思议”不会吧。。。。”
“是真的。”第二个女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白堂堂跟杨律师到底看上那个大妈那一点？”
佟向阳真讨厌这样。
从她单身时，就始终被一些八婆讨论她的不婚，再到嫁给白堂堂后，杂志报纸老爱拿她跟唐绫做比较，唯恐天下不乱；
或许真正内心里，她比一般正常人都要害怕讨论自己，而这些人总是喜欢在私底下把她大卸八块，刮去她小心翼翼与极其努力呈现在世人面前的保护膜，
这些人再自以为是的以为她们能够诠释所谓的事实或者可以拼凑出事实的真相；
然后再拿出那可笑的真相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鞭击著她。
“我想一定是她投怀送抱的。”第一个女声带著自信“你知道女追男隔层纱，对於自动送上门的女人，男人向来都来者不拒。”
才不是！
佟向阳想要朝著门外大喊，她真的没有这样！
在白堂堂跟她求婚时，她拒绝过；而杨逸，不过就是个很好心的督导律师而已！
“该上班了。”其中一个说道。
“对呀。”
“不知道今天会不会遇到杨律师？”
“你何不问问佟向阳律师的意见？”另一个声音带著恶意的嘲弄“说不定她愿意让一点时间给你。”
两个女人窃笑了起来。
佟向阳闭上眼，细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女人沉默了下来，响亮的脚步声跟她俩大剌剌的说话音量一般跟著消失，仅剩回音依旧在洗手间内回荡，门似乎被关上。
她又多等了几分钟，只是为了确定这两人已经离开。
一切都静止无声，不再有声音传进她耳里，於是她打开门锁，走出原先禁锢著她的囚笼，跨出大理石铺设的厕所，迎面而来的，是洗手槽上方的大面镜子。

佟向阳的身体霎那顿住，心脏也在同时停止跳动：她们还在。
其中一个高个子，头发塞在耳后，正倾身靠向洗手台，对著镜子涂上厚厚的眼线。
另一个较矮的女子，则正拿著唇笔，仔细描绘著那有点厚大的嘴唇。
然后，彼此目光交接，一切都很尴尬、诡异，三人先是微愣，接著就陷入惊吓过后的不知所措与沉默。
正在化妆的高个女子完全怔住，脸色变的铁灰；矮一点的那一个则是满脸胀的潮红，低下头去，像颗熟透的番茄。
佟向阳低下头垂下双眼，走到离她最近的一个洗手盆，在感应式水龙头前随意洗了洗手，接著信手抓了两张纸巾擦手，然后又随便捏皱纸巾，扔进水槽下方的垃圾桶。
她很肯定，这八卦的两人一定听到了她心脏噗通噗通声音，还有她跳的飞快的脉搏声，任何细微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时刻都像被放大了一般，
而那两人自从见到佟向阳出现以后，则是像见到鬼般一动也不动。
她们两人刚刚说的话以及残酷的讪笑声，在佟向阳准备走向出口的漫长距离中，不停在她耳边围绕著；
是谁说，开自己的车，让别人走路去吧！
－－
“韩律师，”人事傅经理手上拿著一份文件，面带微笑走进韩英洁的办公室“快乐的时光总是很快过去，三个月已经到了。”扬扬手上的牛皮纸袋后接著放在韩英洁桌上。
“时间的确很快。”她到上海也三个月了，带著一贯的浅笑，打开牛皮纸袋，是佟向阳的试用考核表。
除了头两页是空白的以外，后面已经有一些是跟佟向阳有过合作经验的助理以及律师填好的报告。
“知道你忙。”傅经理笑著“我先擅作主张让一些人先填了，给你参考。”
“谢谢。”韩英洁将考核表收进牛皮纸袋“我写好会送过去给你。”转头望向电脑，开始看起美国以及日本德国传进来的电子邮件，一贯的疏离，明显的逐客令。
傅经理倒是不以为杵，迳自坐在韩英洁面前，依旧面带微笑“韩律师，借几分钟说话。”
闻言的韩英洁转头看著面前的傅经理，有点疑惑。
她与傅经理认识已多年，自五年前她自美国的Ｊ＆Ｎ回到台湾主持并购部门之后，她就认识当时还是副理的傅经理，虽没有深交，但是多少还是会打点招呼，谈谈一些人事问题，
也由於她长期出差至国外，有些部门事务她也就委托傅经理帮她处理，在工作上算是好同事。
“怎麼了？”韩英洁专心看著傅经理，
“是关於佟向阳。。。”傅经理顿了一顿，没再继续说下去，接著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我为什麼最后录取佟向阳吗？”
韩英洁只是静静看著傅经理，不发一语。
其实她也在心里想过这个问题，尤其当她发现佟向阳连最简单的ＮＤＡ都可以搞成ＤＮＡ的时候，她就开始怀疑Ｊ＆Ｎ的招考标准是不是下降了？
“当时Ｊ＆Ｎ开放十名律师名额的时候，全国有五百多名律师前来应徵。”傅经理深吸一口气“按照韩律师的标准，应该要找个有事务所经验，英文好，甚至喝过洋墨水的。”想了一下“当时的确有差不多１０％的应徵律师符合这个资格。”
“佟向阳的成绩不是最好，英文几乎拿零分。”傅经理微笑“按照道理会被我刷掉，但是当我看到她的自传时，不知怎的，我突然想本著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约她面试。”
傅经理耸了耸肩，眼神带著回忆”毕竟以她三十多的年纪，本来只是个女司机，竟然花一年的时间就以同等学力考上律师，你难道不觉得她是个很有毅力，不屈不饶的女性吗？”
韩英洁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在心里不得不承认傅经理的话语。
这三个月来，她刻意考验佟向阳，不管是简单的合同还是有点深度的合同，简单案件还是复杂案件，佟向阳一律一视同仁，送上来的报告都非常用心，就算被她打了回票，佟向阳必能卷土重来，再接再厉，而且把她更改过后的意见点滴不漏的补上新的报告；


每晚更是看到她拿著英文合约范本对照著自己修改过的英文合约，一边读一边记笔记，有一天她经过佟向阳的办公室时，还听到佟向阳竟然埋首背起『Contract Law and Theory』的第一章，一字不漏。
“见到她之后，”傅经理突然笑了起来“她二话不说就给我看了个什麼三八优良工作者证之类的。”
三八优良工作证？
韩英洁美丽的新月眉微微蹙起，那是什麼证件？
“然后对我说，不用她我肯定会后悔。”傅经理笑出声来“甚至从皮包里拿出抹布开始帮我擦起桌子了。”
韩英洁微微一愣，她是来应徵律师的吧？
“当下我就决定录取她了。”傅经理摇摇头带著无奈“合并徵购部门在韩律师的主持下，向来是Ｊ＆Ｎ的主力，企业总部与美国总部也非常肯定韩律师的成就，更是重用韩律师，韩律师进入Ｊ＆Ｎ不到一年就升上了主持律师，为Ｊ＆Ｎ企业以及事务所累积了不少过人的成就。”
“只是我常常觉得，一个成功的律师事务所有的不应该只是耀眼的成就与不停的胜利，应该还要有点别的。” 傅经理站起身来对著韩英洁颌首“所以我想为这样的部门带来点不同的气氛，希望没有给韩律师带来麻烦。”
韩英洁定定看著傅经理，依旧不发一语。
“下次聊。”已经习惯韩英洁冷漠的人事经理，面带笑意准备离去。
“Gary”突然叫住已走往门口的傅经理“谢谢。”韩英洁笑意加深，看著傅经理。
傅经理先是微微一愣，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听到韩律师叫唤他的英文名字，两人之间的疏离似乎变短，让他感到有些说不上来的快活，
他转过身看著韩英洁“Anytime!”脸上笑意更甚，接著转身离去。
望著被傅经理关上的门，韩英洁拿起牛皮纸袋，抽出几张一些律师以及法务助理写的考核报告看了一眼，接著站起身来看著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
她一直知道自己对於法律谈判有绝佳的天赋，所以谈判向来稳操胜券，诉讼没有输过，但是她在尽情发挥自己天赋的同时，似乎遗漏了什麼东西，是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的。
拿起傅经理为佟向阳写的考核表，突然想起佟向阳埋首背书的身影，她比自己大了好几岁，却总是不断的学习，一天都比一天进步，
坐回椅子，拿起笔，在薪资那一栏，稍稍调整了一下，接著拿起杨逸给佟向阳的考核成绩，
优等。
颇有深意的微笑浮上韩英洁美丽的唇角，
佟向阳，是个有爆发力的律师，她的爆发力，可以感染任何人，团体之中，缺她不可。

（十七）
晚上十一点。
下了公车，向阳坐在候车亭裏，看著路上为数不多的车子，然后叹了口气，从手肩包裏拿出一个塑胶袋，自里面拿出一双平底鞋，接著褪下高跟鞋，揉揉发酸的脚跟，双眼无意识的看著渐渐平静下来的马路，
脑子裏一片空白。
穿上平底鞋，又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往宿舍方向走去。
她过了考核。
想到这里，向阳忍不住露出微笑，脚步也渐渐轻快起来。
今天人事经理特地来恭喜她，然后对她说韩律师对她真的不错，下个月拿到薪资单会有惊喜，其它他就不能再说了。
韩律师对她不错？
也许算是吧，明天要离开上海的韩律师，在今天晚上特意把她跟杨律师找进办公室交了一叠资料给她，告诉她，伟伦企业的合并案就由杨律师主导，她见习，让她加油。
夜晚的风拂在脸上，突然想起主持律师那万年不变的冷漠，虽然都挂著浅笑，实际上是将自己与其他人疏离，她只看过韩律师笑过两次，一次是她第一次在背书的时候，一次是跟白堂堂吵架的时候。
第一眼见到韩律师，就有种熟悉感，好像那种两人曾是共患难的朋友，虽然不到生死之交，但是一定有过许多交集，只是不知道是在哪里。
韩律师那美丽但是冷的摄人的容颜突然出现在眼前，让佟向阳先是瑟缩了一下，也在同时发现，在她恍神的同时已经到了宿舍门口。
今晚的风虽然有些凉，但整体气温是异常温暖。
还下著一点雪。
11月的上海竟然会下雪？
一小片一小片雪花从空中落下，站在宿舍门口的佟向阳奇异的发现在她周围的世界已覆上一层薄薄的雪。
她停下脚步，直直站著，在原地用身子转了个大圈圈，望著四周雪花漫天飞舞。
这真是奇迹。
白雪所经之处似乎更加柔和，雪花朦朦胧胧的落在眼前，让眼前的一切都显的如此柔顺平和，落在地上的雪花没有马上融化，而是让道路显的更为平滑动人。
佟向阳伸出手想试著抓住雪花，她笑著旋转著身体，抬眸望向夜空，街灯与满天星斗交织一色，还有一朵朵的雪花缓缓飘落，洗去佟向阳因著八卦蒙上的点点尘埃，照亮她原本晦暗不明的心。
雪花落在佟向阳的身上十分温暖，并没有马上融化，雪花黏在她的手臂上，衣服上，还有俏丽的短发上。
“喜欢吗？”白堂堂从宿舍入口处旁的暗处走出，深情的看著佟向阳，俊朗的声音带著久违的柔情。
他一直站在远处看著她。
“堂．．堂？”这种时候，他怎麼会出现在这里？
彷佛读出佟向阳的心思，白堂堂缓缓说著“我跟黎艾主演的『空城计』大卖，今天特地来上海参加庆功宴。”然后他特意将一些活动请莫伟规划到下周。
因为在功成名就的同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跟向阳一起共度。
於是他的支持班底，莫伟想方设法的弄到造雪机，再帮他搬到高处，然后他就站在宿舍门口的暗处静候佟向阳归来。
看著白堂堂缓缓走近她，向来伶牙俐齿的佟向阳此时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著白堂堂伸出双手，用他那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拥住她“我好想你．．．”白堂堂俯首埋在佟向阳的颈窝处，在佟向阳的发丝边轻轻说著。
霎时，依偎在白堂堂怀裏的佟向阳觉得受到庇护，很有安全感，她闭上双眼，没有抗拒。
现在的她，好需要安全感。
白堂堂伸出一只手抚摸佟向阳的左脸颊，又把她拉进怀裏，带著乾净的温暖气息吹拂著佟向阳的脸颊和颈项，静静看著怀裏的爱妻。
“所以．．．？”佟向阳显然不明白白堂堂的庆功宴跟这场雪有什麼关系？
白堂堂在心裏叹了口气，在演艺圈闯荡多年，钩心斗角的事情没有少见，佟向阳的出现以及与生俱来的单纯让他对人性突然有点信心，但是佟向阳的缺心眼有时也的确让他气结。
“算了。”白堂堂摇了摇头，无奈的轻轻笑著“你就啥都别想了，就给我两分钟，跟我好好一起享受此刻，欣赏眼前雪景好吗？”
两分钟。
两分钟如同一辈子那麼久。
她离开白堂堂后的每一秒钟都像是一辈子那麼久，让她有整整半年像是行尸走肉，只能靠著读书让自己还有点存在感。
两分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但是当她看到唐绫与白堂堂接吻照后的那两分钟裏，她尝到了心如刀割。
“阳．．．”白堂堂低头看著一脸阴晴不定的佟向阳，重复问著“就给我两分钟，请你先暂时忘记我们曾有过的冲突，就给我两分钟，然后，我们一起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然后一起变得坚强，一起回头面对过去，好吗？”
佟向阳突然叹了口气。
白堂堂出身良好，受过教育，在演艺圈无往不利，现在又踏上了天王之路，对他来说，这世界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就连星星，他都能想办法摘下来；
但是佟向阳出身贫困，一路半工半读，工作一向不顺遂，只能当个司机，现在好不容易沾了一点有社会地位的工作，却是每天累的像条狗，还得忍受来自第三人的讪笑。
这就是为何她们两人最后会走上这条路的原因。
尽管明白对方的处境，但双方在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尽可能避开承认这一点。
到了最后，两人之间的嫌隙也就越来越大，然后最后她选择走上了这一步。
看著白堂堂那祈求的星眸，佟向阳点点头“好啊。”算了，谨此一次，她现在能作的也就是如此而已“就两分钟。”
给他两分钟时间当然没问题，也许，真的能够拯救彼此，反正不过是花个两分钟，伫立室外，欣赏难得的十一月雪。
如此而已。

（十八）
“你这次空的比较久才回来检查。”身穿白袍的医师面含笑意，语气是一迳的温柔，
“嗯。”
韩英洁按照医生的指示把手伸过去，那医师轻柔的翻过她的手腕，稍稍用力按住她的脉搏却带著更多的温柔，像是怕捏碎韩英洁的手腕一般，
接著抬起带著腕表的手看著腕表数著韩英洁心跳的节拍，
“最近还是很忙？”放下韩英洁的手腕，医生转头在电脑上打了些英文，
“一直如此。”韩英洁不急不徐，一派娴静。
医生看了韩英洁一眼，接著莫可奈何的停下打著键盘的手指“其实．．．”顿了一顿“你可以让自己轻松一点．．．”
韩英洁挂著浅笑“谢谢你。”她认识这个这个医师已经很多年，她明白医师指的是什麼。
年轻医生没再说话，只是回过头去继续打著电脑，几道闪电划过天际，接著是突来的倾盆大雨，
诊疗室内除了护士走动的脚步声外，就是窗外的大雨声。
“．．你有带伞吗？”医师看了看天色，话锋一转，关切又带著期待的看著韩英洁，
韩英洁看著医师，突然笑了出来“表哥，不要故意搞这麼暧昧。”
“表妹，你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嫁不出去喔。”医师脱下白袍“姨丈说森氏企业的陈仲远总裁从台湾追到日本，又从日本追到美国，再从美国追到上海，你好歹给人家机会吧。”
韩英洁站起身来，听到陈仲远的名字，让她再度冷漠“我没有时间想这些。”
范伟看了英洁一眼，又看了眼窗外“下雨了，我送你回去，你这次心律不整非常严重，还有严重的心杂音，要是再得个感冒就糟糕了。”
“没有那麼严重。”
“拜医学发达所赐，以及你表哥的妙手回春，是没有那麼严重。”范伟一脸轻松“你药要按时吃，好吗？”揉揉韩英洁的头发“我就你一个表妹，别让我担心了，走吧。”
—－
滂沱大雨从天而降。
韩英洁住的那层楼依旧黑暗，他收到来自上海的消息，韩英洁昨天就回台北，会在台北呆上一周。
於是今日他录完访谈，便马不停蹄的过来想看她一眼以及确定她的安好无缺。
坐在车内的黎艾看著这栋管理严格的大厦，几辆车子陆陆续续开进去地下停车场，依旧没有韩英洁的身影。
韩英洁不开车。
她喜欢走路跟坐大众交通工具，这一点看来，他想著，从他知道她在上海的生活模式之后就知道，一点也没有改变。
雨势加倍，一辆银色本田缓缓驶入黎艾眼前，停在大厦门口，门房正从里面往外看那辆车子的主人是不是大厦住户。
黎艾眯起眼睛，从他的角度他看不清楚，但他直觉那辆车载著韩英洁，坐在车内的两人似乎正在交谈，又或许．．．．两人正在接吻？
想到这里，黎艾的心突然一阵抽痛，下意识的下了车想看个清楚，但豪雨犹如幕帘，让他看不清车内的情形。
过了两三分钟，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门房手撑著伞从大厦门口走出，韩英洁从车上下来，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接著躲入伞内跑回大厦一楼的交谊厅，银色本田快速驶去。
忽然间，黎艾看到韩英洁转过身，大厦大门再度打开，他看到韩英洁走到马路中央，彷佛被大雨缠住一般，离不去。
她怎麼可以没撑伞就跑出来？
就在此刻，几道闪电划过天际，伴随著一声轰隆巨响。
韩英洁在原地转了一圈，朝她能看到的方向张望，黑色长裙在黎艾眼裏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然后一个悦耳的声音喊起：
“世语？”
－－
他脱下衬衫，默默的接过韩英洁手上的毛巾将身体擦乾，眼角余光看著韩英洁的背影走向浴室，
韩英洁再出来时，手上多了大浴袍，递到他面前“先去洗个热水澡，里面已经有可以暂时替换的衣物”顿了一顿“你．．应该还穿的下”别过面去弯腰捡起黎艾的衬衫以及长裤，转身往洗衣间走去。
外头风雨越演越烈，雷声惊心动魄的一声一声，闪电一道又一道的穿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