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梦璃没想起自己是幻瞑界的少主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会是我们四人中最早离开的。原因无二，就是命短。
这不是我瞎说，我们韩家人，鲜少有活到中年的人，大多都是早早离世。所以我结识了云天河这个野人和小紫英这个冰块脸以及梦璃后，我们四人结伴而行的日子我一直很珍惜。
只是没想到梦璃会是我们四人中第一个离开的人。
当梦璃去到幻瞑界后，我只觉得生活是无比的狗血。我颇为为难地看了一眼紫英，怕他接受不了至交好友是他此生最痛恨的妖这件事。
果然，紫英皱紧了眉头。
我知道接下来就是紫英的招牌动作——拂袖离去。紫英不像天河，给他一头猪就能开心半年；也不像梦璃，柔声劝和几句就会消气。凭我的经验来看，紫英一生气，那后果大约是真的很严重！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在紫英拂袖离去之前拉住了他的袖子。紫英是个修养极好的人，我知道他是断然不会当众拂我面子的。
可惜我身边还有个榆木脑袋的云天河拖着后腿，几句话的功夫就把紫英气的差点拿剑剁了我俩。最后在我好说歹说下三人才结伴去了鬼界寻找去幻暝的方法。
后来的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要是我没去鬼界，就不会知道族人早死的秘密，是不是也就会和从前一样开开心心地过完我那点少得可怜的时光。
可惜这世间的事没有如果，我去了鬼界，也知晓了自己族人不长寿的原因。
因为盗墓折了阳寿。
天晓得我得知这个真相时有多么难过，自我出生以来便一直以为我韩氏一族是受了诅咒，才活不长久，因此我少小离家，历经千难万险寻找长生之法，为的就是延长族人寿命。
结果这一切在知道真相后都成了笑话，韩氏一族死后还要留在地府做苦役，直到还够阳间的债后才能再入轮回。祖祖辈辈，永不停息。
“韩姐姐，那后来呢？”一个小女鬼开口问我，苍白的脸上似有了几分生气。
我舀了一碗忘川水递给将要去轮回的鬼魂后，才继续说道：“后来我没求到长生之法死了呗。”
我说的轻描淡写，但当初死时天河和紫英的哀恸之声似乎还停在耳边。
我死在琼华派覆灭的第二年。天河逆天改命，双目失明，昏迷不醒，紫英一直陪我照顾他。可直到我心力交瘁而死，也没能亲眼见到天河醒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我刚咽气，天河就醒了，抱着我的尸体哭得要死要活，还要履行当年在淮南王陵时的诺言和我成亲。
我想要不是我已经变成了鬼，一定觉得很好笑。
那是我见他和紫英的最后一面，随后我就被黑白无常索回了地府受罚。
阎王也真狠，罚了我整整七百三十九年。我被迫接管了孟婆的活，为每个入轮回的鬼递一碗孟婆汤。
地府的新鬼鲜少有像我这样长久待在地府的，那些生死簿上无名的孤魂野鬼便常来缠着我给他们讲人间的故事。地府凄苦，人间也多是悲欢离合。
我叹了一口气。
那个小女鬼却不依不饶：“韩姐姐，我不是问你死了没。你要是没死我也听不到你讲你生前的事了，我是问你最后去幻瞑界找到梦璃姐姐了吗？”
我嘴角抽了抽，敢情我还自作多情了。
“自然是找到了，她是幻瞑界的少主，她有她守护族人的责任。我们也有我们的责任，终究不是一路。再后来，我自减阳寿去封神陵给天河盗来了后羿射日弓，破坏了琼华的飞升大计。天河逆改天命，眼睛瞎了，我和紫英照顾了他两年。最后我阳寿尽了就死了。”
小女鬼没再问下去。
我讲故事讲的也累了，就打发了她走，一个人坐在奈何桥上忽然有些惆怅。
前尘往事果然是最伤人的利器，回忆不得。

【二】
我在地府的日子可以勉强称为惬意。
虽然被罚了七百多年，我却除了替孟婆给鬼魂送上孟婆汤外，就没干过别的事，每天也是乐得自在。日子一久，倒和地府的鬼差熟的七七八八，我惦记生前的好友，便时不时托去人间索魂的白无常替我去看一看天河和紫英。
即使有违地府规矩，白无常还是替我偷偷去看过几次。他告诉我紫英四处游历去了，天河仍旧在青鸾峰等着梦璃。我想这大概是我们四人最好的结局。
我在地府的第一百年时，白无常告诉我梦璃去了青鸾峰。
我听后只是淡淡笑了笑。我确实是打心眼里替天河高兴，天河对梦璃的心思，我自始至终都清清楚楚，后来因着我阳寿将尽，不愿再拖累别人，天河又真心待我，我才同天河许下半生，想着死后好歹有个人能收尸。从前他们中间隔了幻瞑与琼华的恩怨、还隔了一个我，如今再没什么横在他们中间了，实在是皆大欢喜。只是我也开始对从前的事模糊不清，即使时时回想，感情却越发淡薄。我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我把这事说给白无常听时，白无常正靠在望乡台上喝着从阎王那里偷来的千年陈酿，神情倦怠，一脸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做鬼的时间久了，做人时发生了什么事迟早都会忘了的。你事情都记不清楚，还指望对那些事情的感情记得多清楚？”
“那那些因为执念而不投胎的鬼为什么等了几百年也没忘？”我侧着头问他。
“因为他们留在地府就是靠着那些记忆啊！要是要是忘了，也就没执念可言了，就不会等几百年还不投胎转世了。”
我无言以对，可心里对他这番说辞很是不信，若是真的如此，那为什么我前尘往事都记不大清，偏偏忘不掉巢湖边上那个惊鸿一瞥的少年？
我不信邪，决定趁自己还记得些东西时把生平故事写下来，出上一本《地府菱纱奇侠盗墓传》，好使自己借此流芳百世，被后人景仰。
可惜我这个想法还没付诸行动，就被无限期搁浅了。只因我在奈何桥上看见了我记忆中那个宛如谪仙一般的白衣剑客，长身玉立，举世无双。
我颤了颤，手中的孟婆汤洒了一地。
“紫英……”我愣在原地，声音有些哽咽。这个我原以为此生都不复相见的人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心中的欢喜惊惧糅杂在一起，不知道是喜是悲。
我们不是约定好等你成了剑仙后再来看我的吗？你怎么会来了地府？我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他，想说的话在舌尖上来来回回，转了又转，都在我看到他这个人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一身白衣，洁净的不染一丝尘埃。
“菱纱，我来接你了。”紫英看着我，脸上的神情一如当年，只是整个人带着百年的风霜，让我仍觉得有些陌生。
我被他这话说的不明所以。
白无常伏在我耳边向我解释：“这位是临渊上仙，他下凡历劫几世，如今功德圆满就要返回天庭了。这位仙君特意向阎王求了一个人情，许你随他上天庭。天界那地方可比我们这地府好上千万倍，还能免去你的苦役多划算。阎王应允了此事，上仙此时是特意来接你的。”
我如梦初醒。原来紫英是上仙转世，难怪他这些年怎么修炼也没能修成一个地仙。人家本来就是历劫，历完了劫，自然还是当他的上仙。
我不由感慨，这还是个拼前世的时代。
最后我还是跟了紫英去了天庭。
我走之前，在地府结交的一帮鬼差都来给我送行。连一向刻薄我污了她孟婆美貌的孟姑娘也表达了对我的不舍，我知道她只是不舍她的假期结束了而已。孟姑娘难得大方的送了我分别礼物，虽然是我闻了一百多年的忘川水，但我想到鬼界穷困潦倒，估计她也拿不出别的什么，也就欣然接受了。
白无常更是一个劲儿的表示他觉得天庭的屁都比地府的饭香。我心中很是鄙夷他这个粗俗的比喻，不过在我看到阎王铁青着一张脸瞪着白无常后，我那一点点鄙夷一下就释然了。
紫英难得一笑：“你人缘倒是真好。”
一干女鬼立马被迷的七荤八素，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连一向爱说人少见多怪的孟姑娘也是一脸花痴状。
紫英本来就是天地间少有的绝色，只是他这人总板着一张脸，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知让多少少女心碎了一地。现在笑得温柔，自然杀伤力更大。
可惜他不是时时都爱笑的。

【三】
我被紫英带上天庭后，可算是明白了白无常那句“天庭的屁都比地府的饭香”他这比喻虽然粗鄙，但是也不是毫无道理。比起天庭的一派繁华，地府那简陋的阎罗殿实在是没有说得过去的地方。
我估摸当时白无常想说的应该是“天庭的茅厕都比阎罗殿豪华”，但迫于十殿阎王都在他身后站着，才中途换了个比喻，当然，这比喻换的也没好听到哪去。
想起白无常那粗鲁不堪的比喻，我不由笑出了声。
身边的侍女非常不识趣地捂住我的嘴。
“姑娘千万谨言慎行些吧。今日仙君府上来客甚多，姑娘你被仙君带回天庭已经惹人非议，可不要再给仙君添麻烦了。”
我被她一身脂粉味熏的快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掰开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忿忿地白了她一眼。
自我被紫英带回天庭好生伺候着后，我就不知道遭了多少的白眼和嫉恨。从来看望紫英的仙子到玄陵府的随身侍女，每个人看我都是一副眼抽筋的样子。
我一向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不跟她们这些小心眼又爱算计的神仙计较，撇了撇嘴回了我自己的屋子。
可惜我不去惹事，自有事来惹我。
我躲在屋里翻着紫英不知从哪找来给我解闷的话本子时，门外不合时宜的响起了一阵叩门声。
我头也不抬：“是谁？”
无人应答。
门被“吱”一声推开。
我意犹未尽地放下书，打量着来人。一身碧色长裙，长发如瀑，一根月牙色发带垂在肩上，衣袂摇曳。
我看得有些呆了，就算以我一个女鬼的眼光看去也是觉得美貌非凡，何况是别人，我想这天地间若是有谁能与眼前这位仙子媲美，大概也只有我那个身在幻暝的好友柳梦璃了。可惜这样的佳人说出来的话委实不如她容貌那般动人。
“你就是仙君从地府带回来的那个女鬼？听人说生的美艳绝伦，能摄人心魂，把仙君迷的七荤八素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我不由掩面，心说这编造流言的人也太看得起我韩菱纱了吧，还美艳绝伦，我照了这么多年镜子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一点。
不过她这么明目张胆的看不起我就算我刚才因为她的美貌对她心存好感，此刻也实在忍不住反唇相讥：“菱纱自然不及仙子美貌，只是喜欢一个人又不是只看皮囊，紫英他敬我爱我因为我是韩菱纱，而他不爱仙子，也只是因为仙子不是我。”
说罢，我故作一副含羞带怯的姿态，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果不其然，箬碧仙子被我的一番话说的脸都白了。饶是如此，箬碧仙子也是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姿，我瞧了瞧她这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忍不住惋叹，美人就是美人，连生气也好看。
“你不过一只女鬼，如何能与我家仙子相提并论！”箬碧仙子身边的小侍女，见不得她家仙子受我欺负，对我怒目而视。
我无谓地摊了摊手，觉得自己很是无辜，坐下来低头继续看书，准备对这主仆二人无视到底。
“箬碧不懂姑娘的意思。”箬碧仙子被我噎了一通后，面色不善，又不甘心这么走了，一双美目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闻言再次放下书，做出一副“长这么好看却是个傻子的”惋惜表情，看着清逸脱俗的天庭第一美人被我气的脸色不佳。
我心情大好，勉为其难地给她赐教：“就是说你再好看有什么用，他喜欢的人是我，你就趁早死心吧。现在懂了吧？”
我这话说的得意非凡。
这箬碧仙子估计是常年在天庭过的太一帆风顺，没什么人给过她气受，更别提我这样刚光明正大的讥讽，一气之下竟然委屈的哭了。
她抽泣道：“你以为你自己很好吗？你真的以为仙君说喜欢你就真的是喜欢你？韩菱纱，你别得意太早，你知道仙君他……”
我隐约觉得要听到什么大秘密，连忙竖直耳朵等待她说下文，却被怒气冲冲闯进来的紫英打断了。
“箬碧仙子想和菱纱说些什么？”紫英语气淡淡的，箬碧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脸上满是哀戚。
“你怕她知道是吗，临渊上仙？你怕她知道你对她的真正目的是吗？”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箬碧居然在笑。
紫英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说了句：“临渊只求问心无愧，仙子请自便。”
箬碧最后是哭着跑出去的，临走前还不忘抛给我一记杀人的目光，令我我实在不解，明明赶她走的是紫英，她何苦把帐记在我头上呢？大家都是女人，相煎何太急啊。
我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仙子不仅眼神不好，脑子还不好使。

【四】
我正在惋惜箬碧仙子实在是胸大无脑的典范时，发现紫英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刚才为了气箬碧仙子毫不羞愧的说出了紫英喜欢自己的话，看紫英的样子八成是全听见了吧，唉，就说人红是非多，古人诚不欺我。
我指着窗外干笑道：“哎呀，今天的太阳好圆啊！”
紫英丝毫不为所动，四两拨千斤：“菱纱，天庭没有四时变化，三十三重天内是看不见太阳的。”
“……”
紫英与我的口舌之争难得的占了上风，好心情的笑了笑。我看的一脸惊悚，小紫英这个冰块脸都能笑了，看来这天庭的气候果然是不比人间，连冰块都融化了。
可是这人笑起来实在好看，我心中的惊讶按下不谈，单单看着他笑一笑便觉得世间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恨不得掏出心肺时时为他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我这厢看得愣住了，紫英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走到我跟前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头说道：“菱纱，快吃药吧。”
他这一下，倒将我从中惊醒，我这才留意到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了一碗药汤，我在心中哀嚎了一声，朝紫英摆出一张苦瓜脸。
我本欲出言反抗一下，和紫英说我拒绝再吃药。这太上老君的仙药实在是太难喝了，又苦又涩，我还总喝出一股泥土味，着实影响我的感官体验。而且自从紫英把我接上天庭后，他就每天逼着我喝这什么劳什子药，他平时对我言听计从，可一说到这事，他就态度十分坚决。
“菱纱，你魂魄在忘川水中浸泡太久，现在元神破损，不易修仙。”紫英如是说。
我当即反驳道：“我又没打算成仙。”
紫英听后眉头紧皱，神情颇为不悦，说道：“你魂魄受损，就算以后转世为人也是痴傻，心智不全，你又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我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心道那白无常也忒不够兄弟，知道我魂魄受损居然不告诉我，等下次去地府非去阎王那狠狠告他一状报仇。
我无奈接受了紫英的安排调理身体，可那药实在是难喝的让人，不，让鬼都泪流满面。所以我趁紫英不在时偷偷倒掉过几次，我想本姑娘今世如此聪明绝顶，下辈子稍微笨点也没什么关系。可惜紫英当年在琼华派抓这些事实在是太有经验，我一时不慎就被他抓了个现行，于是每次吃药紫英都陪在我身边，定要亲眼看着我吃完才放心。
我一脸不情愿的端起桌子上的药，想要跟紫英求求情不喝了算了，转身看到紫英又摆出一张冰块脸，我就默默闭嘴了，心一横，闭着眼一口气咕咚灌下去。
“给你。”紫英递过来几个果脯让我去去苦味。
我刚想和他再多说几句话聊聊天，紫英却说有事，匆匆走了。
我不由有些惆怅。在天庭我认识的人都没有几个，熟悉的更是只有紫英一人，能和我说话解闷的也就他了，别的人对我要么就是冷眼相向，要么就是干脆当没我这个人的存在，我在天庭寂寞的要死，过得还不如我在地府痛快。
世人都晓神仙好，谁又知道这无尽岁月的寂寞呢？

【五】
我在玄陵府每天装死不闻窗外事，与世隔绝，我以为这样就能平静的度过我在天庭的最后日子。
只是总有人不想我安安静静的生活。比如箬碧仙子。
对于箬碧仙子的来访，我丝毫不感到惊讶，还饶有心情地嘱咐玄陵府的侍女搬了个椅子请她坐下。
不过箬碧仙子没有在玄陵府久留的意思，客客气气地说请我去一个地方。
我疑惑的看她一眼，不知道她又想做什么。
箬碧仙子大约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冲我甜甜一笑道：“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只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我被她这一笑，搞得头皮发麻，心想你对我还能安什么好心眼，我又不是傻子。
“一个，你我都比不上的人。”箬碧仙子如此道，眼底尽是落寞。
我想我大概真的是在天庭无聊的太久了，鬼使神差的居然答应了她。
倒是身边的侍女拦住了我。
“姑娘不能去。”那侍女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让我大为感动。
我想如果不是她每天对我翻白眼，抱怨我给她添麻烦，我还真以为她对我忠心耿耿，一心为我着想。
我想了想，拿出了孟姑娘送我的忘川水，灌到她嘴里。然后在她昏过去之后，迅速跟着箬碧仙子离开了玄陵府。
只是我没想到，箬碧仙子带我见的是一个死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用着千年寒冰魄保护着尸身的死人。
“你猜猜她是谁？”箬碧仙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我暗叫为难，我刚来天庭不过几个月，又天天在紫英的玄陵府呆着，我上哪知道去这个女人是谁啊，我又不认识她。
我很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箬碧仙子似乎很满意我的诚实，开口跟我解释道：“她叫薏幽，是……临渊上仙倾慕之人。”
我愣住。
箬碧仙子仿佛没察觉我的不自然，她看着那个躺在棺材中毫无生机的红衣女子，自顾自说道：“薏幽，你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忘不了你，他带回来韩菱纱时，我还以为他已经放下你了，原来一切还是为了你。”
箬碧仙子说时，满脸的哀伤却藏不住，那是几百年来的爱而不得的落寞。
“韩菱纱，你愿不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箬碧仙子难得不挤兑我，一本正经的问我，甚至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
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箬碧仙子难得温柔的朝我一笑，我才恍然想起，这个一直视我为眼中钉的女子，还有如此惊艳的容貌。
“我第一次见临渊上仙是在王母娘娘的诞辰上，那时我刚位列仙班不久，什么规矩都不懂，诞辰上险些失礼，多亏临渊上仙出言相帮，我才免遭于难。我心中一直感念上仙，蟠桃大会结束后，我四处打探，终于知道他原来是昆仑仙山的临渊上仙。”箬碧仙子思及往事，连着眼里也是笑意，惊华一瞬。
“所以你就对他芳心暗许？”我问。
箬碧仙子点点头，嘴角噙着笑。我想大抵那是她一生最美的时光了吧，不然也不会在回忆起那人的点点滴滴都是带着笑。

【六】
“后来呢？”我作为一个合格的听众，很有必要时不时起一点作用。
“后来？”箬碧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有些出神，愣了片刻才又开口道：“我自那之后心中就一直爱慕上仙，后来我有幸得了王母娘娘的青睐，封了仙子。我就时不时跑去昆仑，上仙一直都是冷冷的态度，他早就告诉我，他已有心爱的人，便是他在昆仑山看守水灵珠时，种下的一株仙草化形而成的小仙，名叫薏幽。可我不信自己比不过一株小小的仙草，依旧日日待在昆仑。我以为精诚所至，必会金石为开。只是我错了，他为等她长大等了七百年，又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呢？我真是太可笑了。”箬碧仙子说的悲切，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再后来过了几百年，突然传言说薏幽是天魔煞星寄槿的一缕灵识，天帝就下令捉拿薏幽。临渊上仙不顾天条去向天帝求情，放薏幽一命。可是天帝没有同意，最后临渊上仙用自己的仙根换了薏幽转世为人的机会。临渊上仙自己亲手杀了薏幽，用千年寒冰魄保存着她的尸身。等他在四海八荒寻到她的转世，就将她的魂魄放回当年薏幽的身体。韩菱纱，你现在知道你是谁了吧。”箬碧仙子冷眼看着我，语气里带着怜悯。
我眨了眨眼睛，心中实在是佩服箬碧仙子这随时都能把我插入她的故事里的本事，可是我其实只是想安安静静做一个听故事的人。
“我该不会就是那个魔君寄槿吧？”我试探的问了一句。
箬碧仙子倒是吃了一惊，秀美的脸上带着点疑惑，道：“你为何不猜你是薏幽呢？”
我看着箬碧仙子疑惑的样子，真想仰天大笑三声自然是本姑娘神机妙算，聪明过人。不过我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太合适，就忍下了这个冲动。“因为我若是薏幽的话，紫英也就不必每日让我喝辟魔汤了。”我说的满不在乎，却还是觉得心口有阵阵撕痛，原来不管我愿不愿意相信这个真相，它总还是在那里盘旋不走。
箬碧仙子瞪大了一双秀目看着我，声音有些颤抖：“你知道？”
是啊，我知道，可我真想我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要是我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

【七】
我叫寄槿，是四海八荒魔族的神君。
白无常这样告诉我时，我只觉得无比的可笑。自己当了二十几年的人，生前拼命追求长生之法，而我死后居然有人告诉我，我其实是不老不死的魔君。这简直是我有生以来，有死之后，听到的最好笑的事了。
“小白啊，你一定是又偷喝了阎王的千年陈酿了对吧？酒还没醒，净在说胡话。小心我去阎王面前告你一状。”我勉强一笑，眼睛直勾勾盯着白无常，他脸上常年带着的戏谑的笑容不见了，而今却是一本正经起来，看上去严肃又陌生。
这所有的一切无一不是在告诉我，他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我不信，”我摇头，“我若是魔君，以紫英的修为如何能察觉不到一点？”
白无常垂下眼眸，他脸上的落寞是我从未见过却又熟悉的神情，就好像是飞蛾扑火那一霎那的悲伤，匆匆太匆匆。他说，菱纱你知道我没骗你，他说，菱纱，你明明想起来了一切，你只是在逃避自己的内心。
我从未想过，原来一向嬉皮笑脸不正经的白无常是看的最透彻的人。就如同他说的，我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可我也不愿想起来。我一直都在装傻，不愿去面对。就像在封神陵我明明知道紫英对我的情意，我却依旧装作自己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九龙缚丝剑穗，不记得我还欠过他一命。紫英的情意太重，我做不到视而不见，不如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有他的大义，我有我的成全，唯有不知，才能不负。
谁料我死后，才记起前尘往事。我是魔族神君寄槿的转世，前生爱慕临渊上仙，为了得到临渊上仙倾慕，我吃了临渊上仙亲手栽种的仙草的仙灵，附在仙草身上，化名薏幽，靠着洗髓珠，洗去了身上的魔气，日日陪在临渊上仙身边。当我以为我会一直和临渊上仙在一起，临渊上仙却发现了我的身份，他恨我灭了了薏幽的灵识，将我送到天庭处决。
我没有想到天帝会要我神形俱灭。我被送往诛仙台时，心想天帝还真看得起我这个半吊子的魔君，派了重兵把守诛仙台，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那时以为自己这次恐怕要死透了，却不曾想，临渊用自己的仙根强行养着我被散尽的三魂七魄，我居然没有死。临渊救我虽然是为了薏幽，但到底是救了我一命。天帝知道此事后一怒之下，将临渊贬下凡间，待功德圆满后方能重返天庭。
我是真替临渊惋惜，还没有找到将我与薏幽元神魂魄分离的办法，就被贬下了凡间。只是天帝没那么守信用，临渊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被带到了天帝面前。
天帝难得大方的问了我，愿不愿意放弃魔君身份入轮回重新修炼。我自然是愿意的，法力全失，形体也不复存在，入轮回重新开始也未尝不可。只是我也想不到我会从重遇临渊上仙，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以为前尘尽散，两不相欠，可到底还是遇上了。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白无常问我。
“你又何须多问呢？”我站在忘川路上的三生石畔，隔着忘川对面是大片妖冶的彼岸花。我穿着与千百年前坠入轮回时一样的红衣，好像我还是当年的寄槿，可这世间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了。“白无常，当年你送我入轮回时就已明白我的心意，你费尽心思让我接管孟姑娘的差事不就是为了让我在忘川里记起前世，激出我的魔性吗？我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如今叫韩菱纱，是慕容紫英的至交好友，不是那个爱慕临渊上仙的魔君寄槿了。”
“所以你还是要随他上天庭是吗？”白无常背过了身，留下一个寂寥的背影。
我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白无常的身子颤了颤，然后大步流星想着冥宫走去，头也不回。那一刹那我几乎落下泪来，我想我大概是永远失去了这个朋友，只是不论重来多少次，我也知道我还是会选择这条路。
就算明知他是为了取薏幽的魂魄，我也依旧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义无反顾去了天庭。
我还是那个大盗韩菱纱，慕容紫英却已经变成了临渊上仙。

【八】
我丝毫不诧异箬碧仙子能知道这段往事，她如此爱慕临渊上仙自然会去偷看时间轮。她把我带到昆仑见薏幽，也无非是以为我会为了活命而逃跑，这样她便能陪在临渊身边了。可惜我一早就是报了必死的决心。
是了，既然寄槿和薏幽只能活一个，那不如就成全他与心爱之人好了。
我深深望了一眼面色惨然的箬碧仙子，忽然有些同情她，爱而不得这么些年，也不知道她与前世的自己，到底谁更可悲一些。
我转过身，不再理会她，捏了个诀便飞走了。我犹豫着好不容易来一趟人间，要不要去青鸾峰看一看天河那个野人，跟他做个最后的告别。只是我一只脚刚踏入青鸾峰，就看见一抹白衣立在不远处，眉眼如画，有着的是说不尽的温柔。
我讨好地看了紫英一眼，干笑道:“紫英，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呀，我刚要来看天河，你就也来了。”
紫英看着我，抿着嘴并不搭话。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我转念一想，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他对不起我，又不是我对不起他，我就一下子有了底气。让我不得不感慨，底气真的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
紫英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好像这么些年他对我永远是这么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走近我身旁，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我实在是不习惯他对我突如起来的亲昵，还是以这般暧昧的姿态，大抵是将我当做了薏幽吧。我想到这儿没来由的觉得心中有些酸楚。
“我们去看……看看天河吧。”我别过脸，不去看他。
紫英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开口:“算了，我就不去了，前尘散尽，过往浮生皆是一梦，见了又如何，不过徒添伤悲罢了，到底是殊途。”
我忽然就明白了，就像我在前世和今生里选择了做韩菱纱，紫英也做出了选择。其实没有选择不选择，他本来就是临渊上仙，他一生都只为求仙问道，这本该就是他的道，我亦不能强求。他是四海八荒人人尊敬的临渊上仙，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执剑少年。
青鸾峰与我记忆中的并无变化，当年分别之景似乎犹在眼前。我从窗外看了一眼屋内还在睡觉的天河，只觉恍然如梦，甚至我有种错觉，就好像我们三人从未分离过。
但我终究是没有踏进房门，或许真是前尘散尽，我们都已面目全非，哪怕我自己还是韩菱纱，却发现我也不知道该以何面目去面对天河。我这才忽然意识到，原来不管我一直如何去逃避，我的心其实早已替我做出了选择。只是我与他终究是遇上的太迟了，平白蹉跎了这么些年，到如今什么也不剩下。
“怎么不进去？”紫英不知何时来到我身旁，我想的出神，竟毫无察觉。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不必了，反正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远远看两眼就好了。”
我说的随意，紫英也没有再多言，只是让我随他回天庭。我想了想侧着头，问了一句:“是要回去喝药吗？”
紫英神色有些不自然，笑的勉强:“既然你的病还未养好，当然是要喝药。”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拆穿他的谎言，随他回了玄陵府。
侍女将煎好的药热了热，端到我的房间。紫英坐在一旁看着我将药一点点倒在窗边的盆栽里，脸色如常，神情难辨。
“临渊上仙，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呢？”我将空碗放在桌上，轻声问了一句。
“你都知道了。”临渊垂下眼眸，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带着浓浓的倦意。
我点点头。
“那为什么还要回来？”临渊看着我神色复杂。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只那匆匆一瞬，便又迅速消失不见，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就如同我们在人间相识的数十年，于他而言不过一瞬，说忘便忘，于我却是一生也割舍不下的回忆。
“因为我决定将你的薏幽，还给你。”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临渊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
我只觉眼前一片氤氲，好像天地间，一切都不复存在，只余下雾茫茫的一片，到最后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不剩下。
“给我转魂丹吧。”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我听到自己开口打破这沉重的气氛。
临渊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菱纱，你……不值得为我这样。”
我听后实在是觉得有些好笑，值得又如何，不值得又如何？不管是前生的寄槿，还是今生的韩菱纱，都是逃不开的命数罢了。
临渊最终从袖口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似乎那里面装着的是绝世珍宝，生怕有一丁点的闪失。
我伸出手拿起锦盒，慢慢打开它。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拿着锦盒的手都是颤抖的，仿佛它有千斤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锦盒里装着的转魂丹可以将两个融合在一起的魂魄分离，只是两个魂魄只能存活一个，另一个魂魄便会灰飞烟灭，从此四海八荒再无处可寻。转魂丹吃下去后的结果我清楚的不能再清楚，我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我吞下转魂丹的那刻，恍惚记起我和紫英的初遇。那时他还是那个如谪仙一般的执剑少年，意气风发，挥剑如雨，只可惜那样的场景，我此生再也见不到了。连同我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情意，一起消失于这三界。
其实你不知道也好，这样的话你就能毫无顾忌的和你心爱的人厮守终生了。这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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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几个月前我受到重伤，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发现自己连云天河吃了多少头野猪，花了本姑娘多少钱，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就是想不起几个月前我到底是怎么受的伤。据白无常说是几个月前有位上仙大闹地府时我去凑热闹，结果一不小心被上仙错认成仇人给一脚踹进了忘川里呛了几口忘川水，所以有些事情记不清了。
听完后我不由掩面叹息，这年头连凑热闹都能被误伤，我对我的鬼品实在是表示深深的怀疑。
养病期间，阎王大方的放了我的长假，嘱咐我好好养伤，不用再干活。我当即受宠若惊，无比感动地发誓以后再也不和白无常一起狼狈为奸，帮他偷阎王的千年陈酿了。
阎王听完后，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白无常一眼，白无常吓得直打哆嗦，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平时闲的**的白无常了。
黑无常来看我时告诉我，白无常被阎王罚去忘川路上除草了。我听后一脸沉痛的表示早就告诉过他，平时坏事做多了，迟早要遭报应的。
黑无常的脸抽搐了几下，开始转移话题:“菱纱，最近天庭出了一件大事你听说了吗？”
大事？！我瞪大眼睛，顿时来了兴趣。
黑无常一脸“像你这么八卦，居然能不知道”的表情，在被我踹了一脚后，才开始娓娓道来:“就是从前看管昆仑山的临渊上仙快要死了，别瞪我，神仙怎么就不会死，上了诛仙台，三魂七魄灰飞烟灭，可不就叫死了嘛！不过这位临渊上仙，可不是因为上诛仙台死……哎呦……你别掐我，我这不马上就说到了……临渊上仙几个月前历劫完成，返回天庭时却带回来一个女人，据说是那个魔君寄槿的转世。而临渊上仙心爱之人，几百年前就是被这位魔君吃了元神。上仙为救薏幽仙子，要将魔君和仙子两人的魂魄分离，可时间过得太久了，薏幽仙子的元神已经跟魔君的元神融在一起了，若要强行分离两个人便只能活一人。那位魔君也是个痴情人，为了成全他俩竟然自毁元神……唉，当真痴情啊。”
“这不是皆大欢喜吗？临渊上仙终于能和他心爱之人在一起了，怎么又快要死了呢？该不会他又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那位魔君，所以要殉情？”我啧啧了两声，心想这天庭就是不一样，连剧情都狗血的和凡人不同，不过我也实在替那位魔君觉得惋惜，好端端的干嘛去喜欢别人家的男人，还是这么薄情寡义的男人。
黑无常顿了一下，无不感慨道:“差不多吧，因为她俩本来就是一个人。”
“啊？”我目瞪口呆，被这剧情雷的外焦里嫩，这也太离谱了吧。
“其实根本就没有薏幽仙子这个人。薏幽仙子还未修成人形时，就已被吃掉仙根，根本就不可能修成人形，仙君遇到的薏幽，一直都是魔君寄槿，只是临渊上仙不知道罢了。临渊上仙知道真相后，后悔不已，倾尽自己毕生修为来就那位魔君的性命，魔君是活过来了，仙君的大限也到了。”
我朝黑无常翻了个白眼，嗤道:“人家是上仙，没了修为还是可以重新修炼的，只要仙根还在顶多就是多修炼百年千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黑无常摇摇头，“临渊上仙的仙根早就给了寄槿魔君。不然历劫也不会花费了这么久时间。新的仙根还没修炼出来，又把修为都给了寄槿魔君，这次恐怕是仙寿已尽了。就连一直倾心于临渊上仙的箬碧仙子都放弃了，看来真是大限将至啊！”
我愣了愣，倒是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曲折的一段故事，只能说这位上仙的一生也忒坎坷了点。怪不得人们都说，红颜薄命，看来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我正感慨，就听见外面有人叫着我的名字，我和黑无常出去一看，原来是牛头马面来叫我去投胎。
“投胎？我不是还差六百年才刑满吗？”我好奇道，心下觉得不可思议。
“不清楚，是上头交代的说，你呀可以去投胎了，唉，别管这么多了，快走吧，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牛头马面笑着对我道了恭喜，拉着我朝奈何桥走去。
奈何桥上的游魂们一个挨着一个排着长队。我被安置在了队尾，眼看着自己前方的人一个个喝完孟婆汤，跳入轮回井，不知为何这些我看了几百年的场景，却陡然让我觉得心慌。
恍忽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一声一声叫着“菱纱”，让我觉得无比熟悉。
我回头望了一眼，只看到忘川路上站着一名白衣男子，翩翩而立，宛如天人。
我鬼使神差地向他走去，走到离他只有几步距离时，才看清楚他的容貌。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眉眼间却难掩憔悴之色。我愣了愣，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是韩菱纱……刚才、刚才是你在叫我吗？”
那白衣男子朝我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笑起来甚是好看。可奇怪他明明是笑着的，我却无端觉得有些难过。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像是看着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带着极度的眷恋，眼底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温柔。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我听到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叫慕容紫英。”
恍如隔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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