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绢花
桔梗光明正大地在城里住了下来,名义上是方便给城主治病,实际上是为了什么,分身和家臣们都各自觉得自己心知肚明。
人见城有一面临着悬崖,因为陡峭的缘故没有设置围墙,而是建了一条长廊。站在长廊里往外观望,可以看到远处的村落的炊烟,还有森林的晨雾,让人暂时忘却一些东西,故而桔梗经常去那里晃悠。
这天她照常去吹风的时候,打老远就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在那杵着。是奈落的分身,那个叫神无的无之妖怪,无口无心无表情,连妖气也无。桔梗对她的观感也还好,并不是什么主动型的妖怪,只是遇上了奈落这样的主人。
“神无?你在这里做什么?”桔梗走了过去。神无看着廊外的风,一言不发,风吹动树叶,旋转飘摇着往崖底下去了,颇有点凄凉的感觉。神无小声地说了一句:“花……”
“?”桔梗不解。
“花掉了。”神无转过身来,桔梗这才看到,她头上的白色绢花掉了一朵,估计是被风吹落崖下去了,这孩子还等在这里。
“掉了就换一朵吧。”平时相处的都是人类的小孩,天真烂漫又懵懂,虽然神无也是孩子的模样,但她是妖怪,和童真扯不上一点关系。
“奈落给的花。”神无只是这样说道。
奈落给的,所以珍惜么?你这样对奈落,奈落又是怎么对你们的。桔梗看着她,突然横生一点于心不忍,叹了口气,说道:“别看了,我帮你再做一朵吧,这朵先借我用用。”伸手把她仅剩的那朵绢花摘了下来,又解下胸纽的挂绳扯成两截,在神无原先戴绢花的位置扎了两个蝴蝶结,左右打量了一下觉得还行。
“等我。”桔梗起身回去了,神无望着她的背影,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又或许是什么也不在意。风起了,神乐乘着风从下面跃到长廊上来,一边抱怨着:“飞远了,找不到了啊。”低头看到神无白发上多了一缕红色,差点笑出了声。
“噗……不是,我是觉得,很喜庆啊!哎,等等我……”神乐追在神无后面一起离开了长廊。
奈落在寝室里削他的傀儡,一把凿子一把小锤就可以消磨一天,但是今天不一样了,桔梗来了,带着一个小篮筐。
桔梗就坐在那里,掏出针线材料捣鼓,也不说话。她不说话奈落也不好说什么,两人就沉默地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各干各的。但过了一会儿,奈落发现他完全静不下心来,小锤差点砸到自己的手,他叹了口气,转头看桔梗,发现她也一脸烦躁……
互相伤害?何苦来哉?
“你在做什么?”奈落发问了。
“看着你,防止你出去祸祸村民。”桔梗心不在焉地答道。奈落满脸写着“我不信”,但出口还是换了语句:“我们可是同伙,能不能多一点信任?”
桔梗终于抬头瞥了他一眼,说道:“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深信不疑,才要盯着你。为此感到荣幸吧,奈落。”
“听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是呢,和害死我的仇人坐在一起实在令人不爽,我恨不能早早送你下奈落之底。”
这种对话已经不新鲜了,奈落并不想回答,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看着她愁眉不展地和手上那些东西较劲,缝缝补补拆了又装,时不时还弄出不耐烦的动静,奈落实在忍不住了,放下手里的木偶,喊道:“桔梗。”
“嗯?”桔梗连眼神都没递给他。
“你到底在做什么?”
桔梗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针线布头,坦白道:“神无头上的绢花掉了一朵,站在那里一直不肯走,我就想着帮她做一朵算了,但如你所见……”桔梗摊了摊手。
“……”看出来了,是一点天赋也无,奈落腹诽道。
“就为这事,也值得你兴师动众的。”奈落不以为意,重新拾起了凿子和小锤,敲打起他的木头。桔梗就看不惯他这种德行,只有他自己的事才叫事,别人的命都是无关紧要的,极致功利的利己主义者。
“好歹也是你的分身,为你卖了命还这么冷漠,不合适吧。”
“他们要是真卖命,犬夜叉都不知道死几回了,你还不得跟我玩命?”奈落瞥了她一眼,嘲讽道,“对分身那么上心做什么,左右不过是从我身上分离出来的肉块,要变回原先的样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谅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做蠢事。”
桔梗鄙夷道:“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一看你就没有朋友。”
“羁绊什么的都不需要,只有力量才是最重要的,你总有一天会知道。”奈落闲散地倚靠在窗边,举起手中的半成品傀儡在端详。
桔梗不想跟他说话,她怕把自己气燃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人和妖怪之间天然的沟壑终究是填不平的,不管是身体上,还是思想上。
生着闷气,正打算把东西收拾回去自己弄的时候,奈落靠了过来,拿起神无的绢花看了一下,捡起针线材料,似是随意翻手弄了弄,一朵绢花就做出来了。奈落连针线一起抛回桔梗的小筐里。
“嗯?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个。”桔梗讶异道,拾起两朵绢花看了看,几乎一模一样。
“我聪明。”奈落瞥见老家臣候在门外,似乎有事情要和他说,于是他抬抬手,示意桔梗先回去。桔梗走出门的时候,向老家臣点头回了个礼。老家臣看着桔梗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这才进去和奈落交谈,但桔梗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
“主公,鬼首城的凭依公主明天就要到了,请让我安排人出去迎接吧。”
“凭依公主?”只听了个名,是没听说过的人,桔梗没往心里去,只径直回寝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