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来啦

（昨天和姑姑一起用过的桂花糖，今天又叫人去打包了几份好分给姐姐妹妹们，我觉得哥哥们大概是不会喜欢这么甜腻的点心的，就换成了红豆方糕——骰子形状的六个，顶上都是个六点。）
（不知道什么鬼使神差，摆盘的时候，我把这六块糕摞在一起，高高的成了骰子塔。小心翼翼地端着走了半道，一点风吹草动引起的微小摇晃都让人胆战心惊，抱着托盘的手渐渐没有气力了，在门口扬声救命。）
六哥——！

我道小娘子风趣，小花倒先给我唱一出戏。
个儿不高的小娘子，端着累成塔的托盘，一步一步，歪歪扭扭的，在我门前划了个圈儿。
——就差一步就要倒了。
要我是恶劣的玩客，自当双手环胸，将这折戏看到结尾，等小娘子摔个结实的屁股蹲，再从暗处走出。
可我不是。
于是舍了手中的药罐子，从我这小妹手中接过托盘，为她减负。
“怎么想着摆成这般模样的？新奇。”

（托盘脱手后，细细凝滞着的目光终于可以移开，放心地松一口气，眨了眨要盯花了的眼睛。）
很好吃哦，在双苏渐诸宫调里买的——大概是看人家唱戏唱的精彩，不觉也心痒？（随手试挽了个花）唔……却没有人家的功底在的。
（把发酸的指蜷进掌中，杏仁儿渐渐活络，从六哥接过的托盘、游到他放到一旁的罐子，试着拎起来掂了掂试。）
六哥你怎么拿着罐子啊……唔，好在不重……（毫不心虚地就让他拿着托盘，自己抱着罐子，一边往里进，一边轻快笑道）你猜我在那里遇到了谁？

“人家从小就开始练，你这个半路出家的和尚，要有十之一二，我看他们就得敲锣打鼓，把你抬回去，当角儿了！”
一并前行着，对我来说，托盘也不算重。
瞥过她手里的药罐，随口一答，“装饰着玩儿的。”
这红豆糕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有没有我一份，又细想，她必然不会让我白做工。
“谁呀？自家的兄弟姐妹？——”

我才不当和尚呢，角儿又有什么稀罕？就算赁下十八抬大轿，谁又肯和他们走啦。
（漫无边际地搭着话，一进涅槃，寻地儿把这药罐放了，揉了揉纤指。）
六哥要学小娘子家的弱柳扶风，好是寻轻快点的罐子，不扶风，酒坛也足潇洒——
（忽然诶一声。）
说到哪儿了，是姑姑啦！自家兄弟姐妹有什么惊奇的？嗯，我好久没见到姑姑了……（并不太确切的口吻）许是辛苦，她不曾言说，我倒觉得，好似瘦削了几分。

“此和尚非彼和尚。”
我原想跟她讲清楚，可好像看她心思不在这上面。
算了，也不要紧。
寻个地方把托盘放了下来，我可不要经常举着，那多累。
“酒又不是个好东西，你盼我常喝呀？”
失笑带过，又提起姑姑。
“是呀，我也许久未见姑姑啦，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相夫教子吧，我想。
随口一问，“给谁的呀？”

（信口应道。）
药也不是好东西，我也不能盼你常喝呀。
（徐徐转过身，顺着他的视线，延到桌上盛着红豆骰子糕的托盘。）
进了你的屋子，你说给谁的？——别转移话题哦，（嗔着唤了一声“六哥”）认真一点啦，你不担心姑姑吗？

相视一笑，不再提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也不是，只是姑姑吃过的盐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我们就算担心。”
悠悠摇头，“也帮不上什么忙……”
既嫁去了柴，我整日整夜里见不到姑姑几面，且无小娘子这般细腻，全然不当回事，“不然，你说说你有什么好主意？”

（坐在桌边，眼风无意识地放远，若凝太虚，很低的呓语。）
是这样吗……
（短暂回神后，有些失落地放下了托腮的手。）
我大概也没有办法了……若和姐姐们多去探望探望姑姑，孰知不是去生乱呢？（嘟嘴）你问我，我还等你给我出个章程呢——

“别怕，姑姑一定是期望你们去的。”
这点我毫不怀疑，乱不乱的，留给柴家去烦恼。
至于再怎么闹，还能对孩子们下手不成？
无关紧要的，又聊了一会儿，待到金乌西沉，才送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