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要缓，坐要端，不可……
（我正回顾着后头的要领，什么春花秋月都憋不出来。一个呵欠从身旁的御侍喉间扬起，兰息轻递，凝眉间眼中半润。倏尔，似分散而递，一个个都困意连天）
（唉，有苦不能言呐。周围迸射的目光不善，敌者近，怨者升，我只得颔首寡言。如何就传去了圣人耳目，这样长的耳，我可不信是圣人亲见。玉笋搅动着上衣摆，心中忿也难诉，啃了一肚子委屈也得咽）

（尚义局为新进御侍多加礼训，原本我无甚微词，谁知尚仪竟直言是那日我二人打闹、被圣人所见所致。一时不论起坐，我二人皆被殿中众御侍所敌视。我面上板着脸，实则心中已然怒火中烧。）
（圣人统领后宫，怎么就要拿我二人一时玩笑来作名目？新御侍们若要多加礼训，便得更久才能册封、入内侍奉，圣人好大私心，却把这么大一个帽子扣在我们头上，叫我如何咽的下去？）
（倒了杯茶给她，也不说话，只是示意她喝了，歇一歇。）

（入口绵，却涩进了骨子，委屈张扬在血肉里，迸出眼眶里的湿润莹亮。我的心跟一盏茶似的，从滚烫到熄温。众口铄金，一时也分辩不得，我对上御侍姐姐的一双目，心底酿出个主意来，似若小声嘟囔，又在焦出隐隐把话散开）
什么习礼识仪的课程为咱们好，这是要立威呢

（她年纪较我小些，也更藏不住话，爽快直言。平素我总劝她小心说话，这时候却觉得有她在旁边，是件好事。）
（故作姿态的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小声呵斥。）
：快闭嘴！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话你都敢说了？当心哪日折进去，谁来管你？
（左右转头环顾，近前的御侍听了都有些神色动摇，我连连对着摇头只做安抚姿态，叫她们听了就当做没听。）

（她一斥，配合着心头的委屈纵然凝落，湿答答的打在绣帕上。柴需添，烈火才够旺——我卯足了劲儿在暗处掐了自己一把，沁出泪花滚滚）
我知道，自己就是个小小御侍，人微言轻，可是……呜呜呜
（音且断，浓稠的委屈成了新春的茶叶，在满室制成的白水中弥漫开来。呐，风雨欲来，软绵绵的一句话，堪耐融成刚硬的细针，扎进要穴）
打压妾一个人就够了，如今连累大家，妾心头……

（她竟落下泪来，我连忙拿着帕子去给她擦眼泪，面上一派惊慌，也顾不得声音大小了。）
：怎么还哭了呢！
（这一嗓子，引来了许多人回头看。她们尚且还没反应过来，她一句“打压妾一个人就够了，如今连累大家”真是一针见血，我都在心里暗暗给她喝彩。也红了眼圈，话里带上哽咽，一个一个人看过去。）
：这是什么话，咱们都是新进来的御侍，二人犯了错，却要所有人一起担着，还不是怕有人出挑——
（咽下去后半句话，咬了咬唇道）
：本以为是真慈悲呢。

还是妾对不住大家。
妾如今什么也不敢顽了，只得恭恭敬敬的，哪里敢出挑、何处敢拔萃
（下唇轻咬，一顾抽泣之下，肩耸阵阵，帕拭不及，喉中愈添酸楚。似若有一江的春水皆成了委屈，倾倒在翠微殿里。闷声作泣岂能足以，妾的苦可不能白偿了，得叫那人也受一回众口铄金的滋味儿。身旁一双双眸愈渐动容，嫌碍之色悄然褪去，换以对柴后之忿。喏，西南角有几个御侍的声音也扬开，诉以柴后表里不一，面皮真伪难现。或有东头声起，道出柴后正是为威严震慑。这一顿怨，诱去了众人的恼，反将我也遮盖过去了）

（她哭的难以自持，我便连忙环住她，叫她靠在我怀里，拿手轻轻拍她的肩膀。现在殿中许多人已经动摇，反过来说柴后的不是，叫我心中一阵痛快。面上端住凄苦颜色，与诸人道）
：若说妹妹有错，妾如何不是对不住大家。
（挑拣几个素来嘴碎，爱说人是非的主儿看过去，一叠声道）
：姐妹们还记得原先东边那位姐姐，吃不得蜂蜜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吃了，都快不行了，险些没救回来！
：说是尚食、司膳玩忽职守，如今看来，谁知道呢！

（我倚在她怀里，泣得颤动不已，若说戏真起来，也是止不住泪水的。四围几个御侍出言宽慰，柔荑轻拍在背后，贴合了数道杂意。中之所寄，是对柴后愈浓的怨色，自边角尘泥积成混圆沙石，而后一击即中。）
是呀，师御侍食不得蜂蜜，录册上该悉数记着。谁知道是何人的手笔，可怜见的，现在还卧榻吃药
（引出了话茬，却丝毫不点明。较咿咿呀呀的台上戏子还真，混上绵延的稚气、伤心。一臂被御侍姐姐揽住，碾磨出个娇柔弱态，卑微进了骨子。颔首低眉，哀难自抑，生生要将六月的雪也催下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