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月余，旁的不说，被司言娘子们捉着跑腿使唤倒是常事。一上午过，才有空坐下饮了口糖水，长长吁出口气来〕
〔宫中虽有折家二位小姨母在，毕竟隔得远些，也无甚刻意拜会的由头，是以而今尚未得见。倒也不急，顺其自然好些〕
〔秋梨膏润肺，小半盏下去，疲惫稍解，支着腮在值房中发呆〕

😉我来辣!!

【文鸳自尚宫局回来时，脸上笑意不掩，带了点显见的兴奋。她甚少这般情绪外露，必是方才这一趟路上瞧见些什么。】
【我亦不出声相询，目光落回手中书册上，只等着她自个儿开口。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她自个儿便全数交代了。】
娘子——奴婢路过值房时候，正瞧见咱们家窦小娘子坐在里头歇脚，转头问了尚宫局的人，说是窦小娘子如今在司言手下当差，也是个典言了。
——先前也未曾听见消息，骤然间就进到禁中来了。不知咱们家小娘子可跟着一道儿来了？
【我便听到这儿，后头她还絮絮叨叨了些甚么，一概都未再入耳。待了一会儿，她的兴奋劲儿俨然散了不少，我方抬眸看过去。】
怎么悄没生息地便送进来了？
【这话不该问她，她不过比我早知道了半刻钟，与我一样是个三不知的人。】
你去与司言知会一声，就说是我要请窦娘子叙话，和她告一会儿假。

〔一盏子糖水见底，擦擦唇角，补些胭脂。正要把东西送回小厨房，司言已先进得门来，道是玉京殿处唤我过去〕
〔空食器托付女史，又朝司言谢过，告个假先走。她摆摆手，并不很在意〕
〔心头惴惴，这些日子宫道跑得谙熟，现下所行处，一路上未见得许多人影，只有薄风吹落的树叶。倒也真正秋日了。〕
〔眼前就到，请长使往内通禀，站在廊下〕

【长史还待通秉，一副慢吞吞的样子，我抬手径自挥退了她，往斜侧里睇一眼，文鸳即刻会意，亲自打了帘子出去迎。】
【文鸾端了茶与各色糕点上来，客未至，茶却先至。我在木质扶手上轻敲一敲，数至第三下，人已到了面前。】
小方到了——不必多礼了，先坐下饮口茶再说话。

〔长使磨蹭半晌未见人，出来另一位娘子，是熟面孔。微微抿唇，向着她颔首，随她往里〕
〔方入殿已闻曼声，虽说着不必多礼，仍掬手走了走规矩，称了句娘子，方落座〕
〔桌上诸般饮食周全，捧了盏茶，先缓缓凉意，看殿中只得文鸳文鸾两位，才小小声唤了句小姨母〕

【于禁中大内行走，小心守礼并非坏事，因而她要将礼数做全，我也并未出声相阻。】
【此刻只余我与她，文鸳文鸾是不必避讳的，该噤声的时候她们最擅的便是做一只没嘴的葫芦。】
【听见这声唤，心内到底多有感慨，数月前一别，再见便是如今。自王府至宫中，规矩愈发多了，挚友亲朋却愈发少了。】
小方是何时入宫的？怎的家里也未差人来知会一声。近日可还习惯？

〔垂着眼，看热茶飘飘渺渺升起来的烟雾，吹一吹，喝了口。有些涩，还有些甘甜〕
〔放下杯子，手轻轻搭在桌沿〕得有月余了吧……在宫里无事的时候嫌时辰慢，却也一眨眼就过了。
〔悄悄抬眸〕是求着母亲送我来的，父亲原本不许，分到了尚宫局才让他晓得。
〔轻轻呼出口气来，指尖颤了颤，托住下巴，扁嘴〕是而生了大气，让我休沐也不必回去了。

【不必我多提，她已率先出言解了我心中存疑。悄无声息地将人送进内宫，却未事先传信告知，仿佛避着人似的。着实不会是府州折氏的作风。】
【果然是她自个儿的主意。】
【这便是她与妙妙的不同了，素来皆有自己的主张，主意也大得很，并不轻易摇摆放弃。】
【我朝她笑一笑，不置可否。】
你父亲也不过做的是个面上恶人罢了。
【没来由又生一声喟叹。】
父母哪有拗得过子女的呢？不过面子上过不去罢了，若你当真未曾回家，心里又不知该如何记挂了。

〔捧着茶盏又饮些，搁下，取过一块芙蓉奶糕来，一手接着碎屑，咬了一小口，甜丝丝的。飞快吃完，擦擦指尖〕
〔茶汤囫囵漱口，才说话〕这次怕是一时半会儿很难消气……好在有母亲劝慰，也不会十分惦记此事。
〔两手支腮〕他是怕我在宫中受委屈……在家时空学一身弓弦骑射的本事，又做不了什么先锋，能做个女官也算周全了吧。
〔抿唇〕不过这话，我也就偷偷同您说一说啦。

【养育了子女的人大抵多要比从前多思多虑，唯恐他吃不饱穿不暖，唯恐他不知天高地厚，唯恐他不知人情世故，也唯恐他受人欺凌。】
【何况眉表姐与表姐夫膝下只得了这一个宝贝疙瘩，为她思虑只怕更甚。】
左右宫中还有我与你屏姨在，谁教你受委屈，你不须忍着，大不了我们与你撑腰。
【瞧她一应点心只拣了奶糕吃，附耳要文鸳给她装上点儿，目光偏回来时方才续道。】
也好教你父亲放心。

〔糕点香甜，倒也不敢多吃，浅尝辄止。不过这物什佐茶倒是很好的，默默记下，想着哪日去尚食处熟稔的娘子那儿讨个便宜〕
〔听她这样说着，虽摸不透究竟真心还是客套，我却也无心拂逆这份温柔。笑吟吟答道〕知道啦！我听小姨母的！

果然小方最是听话。
【不过一瞬的功夫，文鸳已提了装上奶糕的食盒回转。内侍宫官衣食住行皆有定例，于吃食上必不能如从前在府上时自在，这一食盒，是教她带回尚宫局的。】
文鸳常在六尚行走往来，日后若是有话，你大可托她转达。
【忖着天色渐晚，我亦不该留她太久。】
下回休沐前传个信儿来，小姨母给妙妙备了些小玩意儿，还需托你传递。
【说话间，文鸳已拎了食盒立在她身后，是聆了我的吩咐，需将她全须全尾地送回尚宫局，不许教司言难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