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山河空念远

背景：剧中进攻前最后一天
龙文章目送孟烦了他们远去，开车带狗肉回到了祭旗坡。
他坐在自己床上发了会呆，闭目养神。然后对狗肉说：“好兄弟，你自己睡会，让我自己出去一下。”
他有意避开他人，独自来到兽医坟前。一群大老爷们不会治丧，弄得十分凑合。果不其然，木碑上的字已经模糊了。
他慢慢地单膝跪了下来，用手去抚摸兽医的名字。一手低垂，一手垫在膝上，然后他把自己的额头放在垫在膝头的手背上。
龙文章低着头，从他嘴里开始传出一个声音，像咒语又像音乐，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他向来很不正经，猥琐放荡，让人忽略了他其实长得不赖。但他今天收拾得干净，加上不必在人前装神弄鬼，表情又庄严又肃穆，竟然显得有那么几分清秀。
龙文章吟唱完之后抬起头，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跪着，低声说道：“我对不起你，我死不足惜，但你得出点力气，让其他人活着回来。你不必保佑我，但你得保佑其他人，把他们看成你的孩子吧。”
他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木板上。

“汪汪……汪汪……”
龙文章抬头，看见小跑过来的狗肉对着林子里叫，随后虞啸卿从林子中走了出来。
狗肉还在叫，似乎知道龙文章的心思。龙文章只好先抱抱狗肉，低声哄着它“没事的，我没事，乖，啊？”狗肉哼了几声，不满地走了。
虞啸卿对他伸出手，“起来。”
龙文章略微有些吃惊，在虞啸卿手上稍一借力，站了起来。
俩人一起站在墓前。
“你那天就是为了葬他。”
“是。”
虞啸卿对坟墓敬了个礼，头也不回地走了，龙文章只得跟上他。
虞啸卿径直走进了他房中，坐到了他床上。床上的狗肉几乎是有些愤怒地看着他，站起来走了。
“你很不喜欢我吗？看看你的狗。”虞啸卿挑眉，与他开玩笑。
龙文章低眉顺眼地说：“没有，师座。”
“关门，坐下。”师座指了指孟烦了的床。
“你放了他们一天假，让他们回禅达。”
“是。”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这里，师座。”龙文章笑了笑。
虞啸卿仔细打量他，他今天安安静静，像只收了爪子的猫，黑眼珠发亮，难得的乖巧温驯。
“我以为你会去找什么人。”
“我没有亲人。”
“你对死人很敬重。你还觉得自己欠着债吗？”虞啸卿现在是真的在关心他。
“我在缅甸的云海中见过他们。英国鬼说他们死于狭隘和傲慢，中国鬼说他们死于听天由命和漫不经心。中国人的魂是一个个未竟之志铺起来的，看得我心痛。我在怒江水中见过他们托起我的竹筏，在南天门下见过他们向高处冲锋。我的债一直都欠着，没人来催我要罢了。”
“所以你怎么都要违抗我的命令，带着你的人从南天门回来？”
龙文章闭了嘴。
虞啸卿抚过他的下巴，“说话，今天你说什么我都饶了你。”

“因为我又要去南天门了吗？”龙文章苦笑。
“不是。我想知道。”
“因为我们不该死，军人保家卫国是天职，可我们不该为了死而死。缅甸输成那样，不是我们的错。”
“你在指责我。”
“我没有，我去过柳州的守备团，去过坐等升仙的何健部，我见过真正混吃等死的军队和长官。您是我见过最好的长官。”
“你两年来一直与我作对，你从来没真正听过我的话。”
“我不能放弃我的兄弟们。我也不能放弃胡思乱想。”
“兄弟？你为他们考虑太多了。”
“他们看得起我，让我做团长。”
“你也是我的下属，为了一点东西你就往娘们被窝里钻，也不愿意跟你的长官一条心。你心里一直在嘲笑我，否认我。你不信任我，不信任一个保了你一条狗命的人。”
“……对不起。”龙文章刚想站起来，虞啸卿把手里的小棍掉了个头，拿手柄戳着他前胸让他坐下。
“你曾经跪着求麦克鲁汉帮你的兵，那个美国人竟也吃你这一套。你和他有一双一样的眼睛，说得好听点叫悲天悯人，难听点叫妇人之仁。看着我，别低头。”
“我做不到。”龙文章眼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痛苦。
“我不逼你。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你这人记吃不记打，吃软不吃硬，去那都放心不下你的渣子们。”虞啸卿眼带笑意。
“我如你所愿，他们以后会有个人样。但你以后要听我的，我之前没毙了你是你命大，以后不行。还有，别再去找那些娘们。”
虞啸卿这番话算是掏心掏肺，推心置腹。
龙文章百感交集，既有酸楚，又有欣喜。既得偿所愿，又自惭形秽。
“以后？”
“对，你我还有以后。”
龙文章心思七窍玲珑，百转千回之后又说：“我真名不叫龙文章，这个名字也是捡的。”
“以后，以后我告诉师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