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之人贵在持之以恒。单说马步自小就得练，背要挺，腰要直，下盘要稳，站上三五个时辰也不算顶厉害的。照旧五更天起，摸黑到了武馆，扎上个把时辰马步才闻鸡鸣，天光大亮时已然饥肠辘辘，肚子饿得咕咕叫。师傅不放，只能望了眼一旁的北弟，挑挑眉，刻意压低音量】
带吃的了么？

【三哥眉毛挑的忒高，和他扎的极稳的马步浑然不似一人，趁师傅去后排巡视的空，低声应他。】
“没！”
【余光觑得八哥架势倦乱了，那头正矫正，赶忙抱怨。】
“谁能想今日这般久！”
【又是一剑刺出，父亲要求的数早就够了——但兄弟们今日被师傅加功课，我也只得继续。】

【没能从北弟口中要到想要的答案，笔挺的背瞬间垮了，得了师傅一记眼风，吓的一哆嗦，忙又将背挺得老直】
哎，我昨儿晚膳就没用多少，肚子早饿得不行，也不知何时结束
【不时偷瞄师傅的行踪，深怕他手中的鞭子下来，贼疼得要命！咽一口水，不敢开这口，只能期望北弟当一回出头鸟】
要不你问问看？

【原本心静，只是默记自己剑刺出几次，三哥一声声饿直往耳朵里撞，又顺着脸侧的汗寻到衣领下，勾出腹中饿鬼。】
“谁不饿？”
【有了这念头，手中总觉少了些力气，挥剑再难破风，偷觑旁边兄长，低声。】
“你别唬我——”
【周遭一净，知是师傅往这边来，嘴上仍把半句补完，手中又复练起。】
“我又不是九哥！”

【日头又往上爬了两寸，这回不仅是饿，更热得慌。汗往眼里流，也不是辣还是咸，眨巴眨巴两下，手背在额头胡乱抹了几下，这才缓过劲来】
那练着呗，反正师傅总不能饿死咱。等结束了，哥请你上酒楼，胡吃海喝一顿，全补回来
【方歇了心思，叫他的话又勾起来，下巴一扬，嘴角带笑】
哦？你九哥什么模样？说来听听。

【他来时我已然收好耍滑做派，极刻苦的模样——但架不住勾起的馋虫作怪，一声长鸣，直叫师傅往我这处瞅了好几眼。】
【自家肚子还能怪谁，只能自认倒霉，闭嘴好生练架势，直到三哥又问，扫眼周围。才知冷面神往旁门去了。】
“九哥么。”
【借着个撩剑起势的空，往侧后一瞥，两排小家伙正趁师傅不在，挤眉弄眼的逗趣。】
“几个读书种子，家中当宝贝待着，师傅也听得进话。”

【师傅不知中了什么邪，比平日的量多了半个时辰还不叫停，双腿禁不住打颤，比府里养马的老伯的老寒腿还颤。】
【惯不爱念什么佬子书，又没胆像阿砚学，只得连着唾沫往肚子里咽。】
那不都怪你读书不好，怪得了别人？要是像你北哥学，早回府里之乎者也，可不就不用在这儿挥你的剑了？

【之乎者也，说来容易！平日里当闲书读读还成，真要下场赶考，免谈——他这话带着趣，我也随着嘟囔几句有的没的。】
【师傅还不见回，但日头爬杆似的，猛窜到头顶，照的人胳膊打颤。】
【我俩为长，站的靠前些，身后兄弟偷懒捏肩捶背的声不住传来，难免心动，冲三哥那头一晃。】
“要不——咱歇歇？”

【现下站得笔直，不过全凭一口气吊着，这两歇字一出，哪里还坚持的住。一个屁股墩子砸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许是师傅只想瞧瞧我们的极限，并未开口，不一会儿那些小的有样学样坐了一地。一边揉着酸痛的腿一边同北弟说】
早该歇了，白站了这些时候
【觑了一眼一旁不知所措的小厮，笑骂】
还不赶紧把吃的摆上？

【师傅虽是管教严格，但竭泽而渔非他手段，往往是到临界时候及时喝停，如今久不归来，想是被什么事绊着。】
“先弄壶凉茶。”
【身后小子抱怨连天，说这天气晒的慌——晒什么！我偷瞄眼三哥光亮脑门，横眉往后扫眼。】
“不堪重用！”
【又喊上一句，好让前头取茶的小厮听得清楚。】
“再取几条浸过的帕子来。”

【早憋得够了，一壶凉茶下去，通体舒泰。腿随意搁着，寻了最恰当的姿势背靠木桩，可算是活过来了。】
下回还要再加些冰，那滋味，才爽！
【取了湿帕，又要了壶水，一壁往脸上招呼，水珠顺着额，顺着颈，直往领口里钻。我仰面靠在桩上，帕子往上一折，好让呼吸畅快些】
明儿没课，去郊外马场跑几圈？我听说又修了靶场，正好试试这几日练的成果

【一般的时辰，不过是我练些父亲教的把式，好歹招式转圜间还能带一丝风凉，而他，寸步不移的扎马步练基础，再加——】
【我不好再去看他锃亮那处，又将蘸过的帕拧干给他。】
“若加冰了，怕是易惹风寒。”
【马场，我倒是不曾去过几次，许是传奇看过太多——侠客夜奔千里，骏马有何用？】
“还不如去尝碗药粥。”
【凉茶下肚，好不容易止了些饕餮念头，长叹一声。】
“今日委屈五脏庙了，得补。”

【面上的锦帕揭下随手一甩，接过北递来的另一张，叠成均匀的四份，将脖颈上残留的水珠一并抹干净。呵一声笑】
咱铁铮铮的郎君，折府好儿郎，怕啥？
【粥？药粥？味道寡淡至极，吃到嘴里没滋没味的，怎么都不是那么个意思。揉腿的手一顿】
我才不吃粥，淡出鸟来，没劲！

【三哥最是豁朗，这几句骂一出，就知道今日是真累着了，口中过瘾，还能泄泄愤，也不恼，卖力介绍。】
“我闻她家温补一绝。”
【怕他不爱别人说起那事，思前想后，腹中又进半壶茶，犹豫难言。】
“三哥不是要——”
【适时去望兄长发迹，好让这声所指的内情为他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