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也@孟玉繁 先开吧嘻嘻，顺便@式勒云拂

（还是晚秋天气，午后落过软绵绵的小雨，纵敲檐头铁马的声响几不可闻，但南徙雁、暮寒蝉的寥落终将清风点化，一改夏日乔张做致，骤便催弄窗纱，枕簟凉生。悠长的午梦至此戛然而止，恍惚又想前事）
（忠为女君臣属，再效涓滴之劳的投名状，实如一株蠢蠢欲动的心苗，便无嘉妃鼓动、如妃青眼，也应静静拔得参天，毫无圜折或愧悔的余地。饶是曾待那张桃花蘸水、精明算计的脸容避之不及，而今既作了四平八稳的青云梯，恩与怨的界线也晦暗如雾，举凡不愿挣脱其中，便可长长久久地自欺欺人）
（可也明白，权为射利沽名的自欺，瞧似优柔寡断，实则冷情无限。这样的伪迹不彰，究竟从何时起呢？是因疏合一场无妄之灾，抑或秉性根生，只是渺云拂尽，方见夜沉，早已懒得辨清了）
（宫苑两旁并无落花，只几片脆黄的银杏，足将秋意堆得满庭。裙裾才过长春门，迎面倒见镜娘窄眉，云拂姐姐恰随其后，心中不免纳罕，神情却是如常）
云拂姐姐，（脆生生地一唤，又去挽她低垂的香云袂）这是要去哪里呀？

往衍顺堂寻宪妃去，
（终日承蒙和尔氏乖觉甜洽的小惠，自也应桃来李答，固筑谊好。玉繁施施然走拢来，宛然顿足少伫，自与她玉臂相引。朝镜娘掌中所提食盒轻易努嘴儿，弯眉添来笑漪）自符文归牒，我同她交近了许多。
（含混释过因缘，非我有意遮瞒于玉繁，实乃中九曲波澜，并不当置于此刻展幅细论。遂掀过不表，促狭而嗔）你呢？是要去御苑里赏花儿，还是去永和宫找我顽？

（霎瞬间怔怔抬起头，目光似一尾举重若轻的羽，拂过姐姐自在舒展的眉，再掠过镜娘稀松平常的笑，及她臂弯间沉甸甸的食盒，才慢吞吞晓得，何止是她们的燕聚，又何止是她们的交近呢？宜妃向为中宫所忌，宪妃既为她座下诸葛，自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原今日因缘际会，本是我蹈机握杼的伊始）
姐姐从前往西六宫来，可是只会寻我的。如今非但添了个宪妃娘娘，（乌浓的睫轻眨了眨，声气忽而低下来，仿佛真因她偏颇吃了挂落儿，说不出的委屈）还要与她饮醇自醉呢。
（一双眸里便生些孩子气的雀跃，它晶晶亮亮，直映得两颊绯红）这可不成，我也要去。

哎呀——（生平罕有束手无策之事，玉繁的眉颦算是一桩。鸦青的睫，数度扑闪，便无端添来三分泫然蕴味。饶是于己了不相属，也忍不住悉数揽下熨帖之责）不是你想的那样，（一脱口，便全然褪却宫妃矜重、端持，是姊妹间的近昵）
符文甫归她牃下，她总是想“谢”我对小儿这些年的养恩。林林总总的，数度登临永和。我如何肯有来无往呢。吃盏酒罢了，平素同你吃的顽的还少吗？
（再迎漉漉一双湿挽的眸，央与同去。料玉繁宫壸交游一向恭顺静敛，宪妃见闻，应不会因以介怀。遂颔首应来，相携穿花度柳，直抵衍顺堂下。未驱奚女擎迎，亲探腕挑帘）
宪妃妹妹，瞧我给你带来了稀客——

【秋已经深了——只觉魂销，南雁归时更寂寥。】
【正坐妆台前，把胭脂晕上靥间，但又觉得太浓。踟蹰间，听帘外一阵鹦鹉扑翅声，并婉转娇啼——原来，是婉妃到了。我与她惯见熟稔，便也不必刻意如何，只笑吟吟迎出去，一壁笑道：】正想着今日无聊，想约你来下棋呢，您便来了，可真是巧——
【言殷殷，却见从她身后，又迤逦转出来一人影，果应了她口中稀客二字，笑色不改：】柔妃姐姐，果然是稀客呢。婉姐姐怎么不早同我说一声，也叫我太失礼了。
【一壁暄言，一壁向其中迎她二人。】

（珠帘清脆一打，便见宪妃匆匆迎出，二人间俨见热络。这倒不肯大煞风景，只将身略福一福，榴齿便又露微）是我的因故，今日繁扰宪妹妹，还望你莫怪。
方才在长春门外巧遇婉姐姐，听她说要同你小聚，（宪妃虽不比宜妃明艳昭彰，但生得清秀婉丽，一举一动似见春风迢递，说不出的熨帖温柔。心中固然迂回曲折，此刻眉眼弯弯，倒也算得寸衷）只想酒酽花浓的好时分，怎能少了我呀？
（话音未落，便愈近了宪妃身前，却有一阵清淡的兰麝香气，萦缠般附在鼻息，这香气似曾熟悉，因不由暗自分神，却也是不动声色的）

（早揆度长袖善舞之宪妃当笑意应人，得见弗出所料，心略安置几分。左右谁也不与生疏，褰裙落身坐定，清婉一扬眸中秋水）
你也忒谦虚。柔妃妹妹都不与你见外，还说甚么“失礼”的话儿。何苦来哉！
（到底宪妃乃衍顺之主，不欲太过越俎代庖，行宾宴之事，遂一转话头）今儿棋是下不成了，（屏娘将食盒檀盖掀启，乃一桶炒得甘香的葵籽，并数味川蜀打牙祭的小点。扼袖取一二铺陈至炕桌上）
又是饴糖、又是汁水的，怕脏了你这儿烂柯仙人观瞻过的水晶棋子。不过新炒的葵花籽咸香，佐我们闲话打发时辰，也正相宜。

【我素来知晓式勒氏并辉和氏、孟氏惯来亲厚。故而眼底下虽有一片刻的惊讶，却很快便化开了，只笑盈盈的打趣儿一句：】两位姐姐是一早约好了要来？还是半道儿上遇见了——
【逢有柔妃解释这句，弯了眉，只与她更笑道：】原是不知道姐姐也爱凑热闹，若早些知道，早叫婉姐姐请您来了。不过——【将纤掌擎来两盏新茶，往两人面前各递一盏。】我原是个俗人，东西也都是俗之又俗的，姐姐莫要见怪才是。
【复见婉妃捧来几样小点，更喜盈着眉眸，信手捉来一捧。】姐姐可是神机妙算，猜着我这儿眼底下正缺些小零食呢，这便送来了。不过眼底下却不衬酒了——倒是有些木樨、紫苏闷出来的熟水，虽没什么稀奇的，但旁的地方都不得见，便巴巴儿拿出来献宝吧。
【穿花弄蝶的衣衫，更著善舞之长袖。又向柔妃那隅一传，把五指舒开，殷勤奉上一捧葵花籽儿。】柔姐姐，我这厢是借花献佛了。【又问：】姐姐身上洒的是什么香，倒不像是寻常的香料——

（往事终显露它隐匿的狰狞面目，当日姗姗来迟的祝嬷嬷，与她襟怀间荒唐惹眼的香气，溯源竟是如此得来不费功夫。小灯既拜宜妃座下，偏又有意争功，宪妃这巾帼诸葛少不得替她谋画。可她们的得偿所愿，何尝不是我的痛迫煎熬？）
不过是宫中新调的白檀，因逢秋节时令，再添一味桂子入香——妹妹好生清雅，怪道宜妃娘娘这样欢喜你。（眼中闪过一瞬惊惧，却也稍纵即逝。转又望向云拂，仍是惯来娇气的韵调）可别说我厚此薄彼，姐姐不留心人家，压根儿不曾嗅出来呢。
（洁白如玉的掌心摊在目下，俨是她长袖善舞的亲昵，却只觉凉意砭骨。倘使疏合这场无妄之灾，背后果有宪妃推波助澜，我绝不能、亦不肯善罢甘休，这倒与待主子娘娘的忠心殊途同归了。轻伏的春山因会意一舒，笑取过几瓣葵籽在怀，又清脆开口，仿佛只是兴起而生的一问）宪妃妹妹，平日里可也喜欢调香吗？

你可莫要听宪妃信口胡吣。（绵邈的泓波盈盈朝玉繁一渡）她若是俗人，紫禁城哪儿还有皎然出尘、顶顶风雅的小仙姑呢？所谓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她这是藏雅于俗，真人不露相罢了。
（同玉繁贯拥连席之交谊，颇是怕宪妃芥蒂，着意委婉调捧着伊，好叫宣彰无二的近昵）
（颀指褪却鎏金护甲，兰尾难能袒露出一段明净的玉色。自捉一捧葵花籽，逐颗盘剥，闲闲拈送入檀口。宪妃提议木樨紫苏煮水，自无不拊掌襄赞之理）
如此最好。前阵儿借符文归牒，贪杯旷荡些，也情有可原，
（个中缘由，掺着阴使如妃累于媚酒惑乱之流蜚的痛快，不消此间同玉繁卮言）以后当收敛些许。

（虽未坐隐西窗，然酸枝案上，各式精珍的肴馔铺排如缀棋枰，无不乖觉可爱。顽笑罢，静聆座前双姝以香事酬答，因委实于香调弗通，惟大嚼葵籽醇甘。直至玉繁意指宜、宪亲厚连枝，葱指方有一瞬的停凝——）
（这满目碎金般跃出的歆羡，与前日承禧殿中，猜度小灯因欲拜宜妃而荼害崇熙的她，实有圆凿方枘之别）
（从前以为，玉繁与小灯因宜妃生龃龉，纵她未暗中迁怒赫舍里，耿耿也将横亘胸中，一时难消。然眼下，那副纯美如春日玉兰的笑靥，独向宪妃粲然，几欲逼近她与我、与小灯镇日相与时毫不设惕砺的态度。心虚难免盘桓，虽隐觉异样，却也只能释作她与宪妃一见如故、投契非常）
明知我对香料驽钝得很，还寻我的不是，
（依依眉舒，不欲令人窥得端倪）叫宪妹妹评评理，你也忒欺负人啦。

【在彼此的唱和声中，不难听得出婉、柔二人对于此地主人，也便就是我，过分的赞誉声——我自早年间归附宜妃身侧，渐展露头角来，此等赞誉之声，也惯谙熟，此时只维系着与嘉宾雅客间周旋的亲近，而心底洞明如镜的。】
【只是——我自柔妃的话语声中，隐晦的听出一隙不寻常。是极难捉摸的一道儿韵味，我似乎捉到了什么，又似乎是我多想。再细细品咂来，倒叫我油然而生出另外一重想头。】
【红墙中的风头，近来又向何处偏了些？总归，不能是新才失怀的中宫娘娘那吧。】
【眸儿稍稍一挑，迎着孟氏一双灵瞳，意有所指的暗示着。】你们总觉得我因为和宜姐姐要好，便总认为我一味儿替她说话。【顿一顿，长甲剔开掌中捧着的瓜子，慢慢笑着，声存魅惑的机锋：】可是，那不过是你们不曾与她交往过罢了——宜姐姐，她实在是最和善的一个人了。
【递来邀请，实则独奉给柔妃一人的。】明儿得了空，我们不妨一道儿聚一聚。

【眸光仍引向柔妃那处，续接了二人的言辞，婉婉而笑语着：】婉姐姐一直夸我，可叫我怎么好意思张口呢——你们或者能琴，或者善画，皆是最风流的人物了。而我呢——再没有旁的拿的出手了，只剩下这些调香的雕虫小技。
【我一早会错了柔妃的心意，失之毫厘，当是谬以千里。此刻只当她也喜侍弄这些香物，自匣中抽取出小小一丸，放在她掌上，并道：】今儿用的是这一味，用料也不见得怎样稀罕，不过是沉香、麝香、并些龙脑香，只是做法上头繁复些，除却我，怕没旁人有这耐性。
【微微笑着：】虽说这里头有些微的麝香，但只要不是眼底下有身子的人，原都不碍的。如今这传言愈发走了样子，倒把麝香看成是洪水猛兽一般了——【将正匣都抽出。】你们若是喜欢，只管拿去些用。只别忘了，煎的时候隔了金叶，这香味更浓郁且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