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这场比赛确实耗费心力,迹部躺在洗浴间里自己的专属浴缸中,身体好像透支了力气,动也不想动,头也昏昏沉沉的,温热的水裹着蒸汽让疲累的身体变得瘫软,逐渐朦胧的意识,让迹部昏昏欲睡地歪过头去,身体无意识地顺着光滑的白瓷浴缸的内壁滑了下去,淹没在水中的面孔美好的像是琥珀中包裹的天使,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银色的发丝漂浮在水面,像是妖娆多姿的水草,掩盖着水下潮湿的生满青苔的秘密……
“桦地?那不是景吾的球袋吗?他的衣服也没有拿进去?”忍足看见桦地慌慌张张地向更衣室跑过来,便从他手里拿过球袋,翻出了迹部的便服,推开门亲自给他送进去。
“景吾?”浴室里弥漫着水蒸气,安静的听不见一点水声,忍足踩着湿滑的地板,拉开了迹部专属浴室的磨砂暗花玻璃门,迹部赤裸着身体静静地躺在浴缸里,全身都被水浸着。
“景吾?”忍足小心翼翼地伸手进水里,迹部没有一点反应,紧闭的眼睛和微张的嘴唇,如同睡着了一样,少量的气泡顺着嘴角咕嘟嘟的冒出水面。
“景吾——!!”
日吉没有听见更衣室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喊声,盯着手里那封信,呆滞的像是神游到了另一个世界。周围的人逐渐散去,骚动着向着更衣室的方向涌去,但日吉一动也没动,像是石化了一样。
“侑士,这一阵谢谢你陪我安慰我,说实话,刚听说有后遗症,不能再打网球的事,我真的觉得很难接受。但是,这几天我认真的想过了,就算没有网球,我还是要做开开心心的向日岳人。可是,一见到网球,一见到曾经一起打球的你们,我总是会想起拿着球拍的感觉,在球场上蹦跳是最开心的事,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决定了,转学的话,离开这里会更容易忘记网球吧,虽然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你们了,但是,留下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还一起进了全国大赛,我已经很满足了。侑士,跟你双打真的很开心……虽然没有和日吉一起那么开心,呵呵,不要生气啊!
“以后也不会再见日吉了,这是离开冰帝最难过的事了。可是……你知道的,就算我很喜欢他,很舍不得他,以后他也不会再是和我一样普通人了,他会成为和迹部一样的人吧?一样很有钱,很华丽,那么闪闪发光的样子,总觉得和我这样平凡的人里的好远呐。而且……喜欢上一个男孩子,是不是很奇怪?我没有说你和迹部在一起不好的意思……可是我想,我和日吉,我们就算现在可以在一起,将来呢?应该是……没有将来的吧……所以还是现在忘记,更好一些吧。如果他知道我的身体的事,一定会很伤心吧?他一直很紧张我,所以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我很快就会走了,转学的手续已经办完了,家人也说到一个环境更安静的学校对脑部的康复有益处,我一定可以很快适应的,本以为将来可以和大家一起升上冰帝的高中,还一起打网球的,现在看来不行了。不过大家还是要加油啊!我不管在哪里都会期待着冰帝网球部的好消息的!
“对了,千万不要告诉日吉我走的原因,拜托了,侑士。再见了。”
岳人的字很工整,墨水新鲜得像是刚刚写出来,甚至,还可以嗅到那股孩子一样的乳香,可以想象那颗红发的小脑袋伏在桌子上,握着笔认认真真的一笔一划在纸上写这些字,也许,写着写着还红了眼睛,倔强地忍着不愿意流下泪来,憋得红红的小脸和向下撇着的嘴角,为什么……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呢?难道那么容易就能够忘记吗?难道就这么轻易舍得吗?难道我说的喜欢你,就是那么脆弱那么不值得相信吗?……岳人,你真的……好傻……
汗水已经干了,脸上湿湿的,是泪水吗?
突然地回过神来,日吉丢下球袋冲向校门,他还记得岳人家的方向,就算是已经来不及了,至少……至少要试试看啊!岳人,等等我,我不要失去你。没有岳人,我就不是完整的我,完整的日吉若。
规定车辆慢行的冰帝校园恐怕只有救火车和救护车才可以在此横冲直撞,当日吉和那辆呼啸而过的救护车擦身而过时,并没有意识到,它将带走谁的悲伤。
当忍足抱着裹着自己的外套的浑身湿漉漉的迹部跳上救护车时,分明看见了围观的人群里那个女孩子匆匆低下头,转身离去的背影,墨黑发色的像是糜烂的污泥沼泽,腐蚀着动物和植物的尸体,有着如同丰美的草原一般的外表,一旦涉足便是万劫不复。
忍足把怀里的迹部轻轻放下,看着迹部那苍白脆弱的脸孔,轻轻叫着:“景吾……景吾……”刚刚褪去水汽的眼镜又蒙上一层雾,悲伤的呼声像是大海的落汐,带着起伏的巨大浪潮,将岸上所有尖锐的沙砾席卷进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