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了抽身，你们就把陷进泥潭的那条腿砍掉？”田光文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如果不是我们跟那些来月亮湾消费的议员疏通，不是我的姑娘们每天那么卖力地伺候那些肥猪，然后趁着他们的酒劲多捞点把柄出来，稻荷集团这么多的公司，能这么平平安安地赚钱吗？你知道有多少家族想弄死我们吗，若不是我们黑道上的势力够大，稻荷能发展得这么快吗？”
“时代是会变的，现在的风向不太对，为了稻荷集团的利益，不，是为了保住整个何家和田家的命，我们必须这么做。”说什么都不能跟联邦政府作对，不然到时候就不是解散财团那么简单的了，整个家族都有可能受牵连。
“你们只知道想着自己，你没有几百几千号人跟着你吃饭，你当然可以在这里大道理说一大堆，说什么为了稻荷集团的未来，为了家族的长远发展这样的话，当然可以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装清高。你们走白道的不必担心生计，随随便便都能过得很好不愁吃穿，光靠那一级公民的身份就可以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你有想过我手下这些人该怎么活吗？”

在城市里规规矩矩做生意的温室花朵，自然不会懂得黑区生意有多么难做，黑区人认为黑/帮虽然是一种罪恶的存在，但他们给了失业者救赎与活下去的动力，让这些被联邦政府放弃的人重新拾起作为人的尊严，是比联邦政府更好的存在，联邦不应该取缔他们。
但明眼人都清楚这些馈赠并不是无私的，背后的代价往往需要整个黑区社会去承担，du品泛滥的地区很多孩子自幼吸食du品，为了获取资金不得不去盗/窃/抢/劫，一不小心就会酿成大祸，许多集团公司打着慈善的名义洗/钱/避/税，黑%帮为了发展新成员开设学校传授勒%索/绑/架技巧。
“我明白你的心情，也知道你不屑于碰du品，但人口贩卖和倒售军火这种事，你没少干吧，这些跟着你吃饭的人不都是被你买来的孤儿，教他们打/架/斗/殴抽烟喝酒，让那些女孩子出卖身体换取金钱。”何志侯反驳道。

“至少我还能把他们从垃圾堆里捡回来，供他们吃喝穿暖，让他们不会饿死在下水沟里，给她们一份不会随时丢掉性命的工作，让他们每个月都能攒下一点积蓄，过年的时候买点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望着天许下一个根本实现不了的愿望。”

田光文曾买下月亮湾附近的一个贫/民/窟，在那里修建了近千套设施齐全的单元住房用作员工公寓，并将其中的三百栋住房无偿赠给了贫/民/窟的原住民

任何无家可归的人都可以到酒吧街谋求一份职业，杂草丛生的野地也在他的改造下变成了现在的星月公园，在月亮湾工作的人无不对他感激涕零。

“我明白你的心情……”
“你明白个屁！”田光文大吼着捏碎了手中的雪茄，“拿着国民的血汗税金在这里潇洒快活，没有什么华服能够遮掩他们害人为乐的本性，那群衣/冠/禽/兽我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没在这里生活过的你怎么会懂得这种感受？”
谁不希望能够拥有更多？谁不希望有能力生活得更好？谁不希望自己爱的人过得好一点？人类目空一切的傲慢和掌控自然的欲望造就了废都，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承认自己的错误，可就算承认了又怎样呢，道歉了废都就会变回静海吗？

道歉无用，重建无望，因此他们抛弃了静海。
何志侯沉默了，大多数人对于自己的处境都是凑合的态度，他也确实没有资格说自己理解废都人，发了一通火后田光文恢复了冷静，从装满冰块的桶里拿出一瓶雷司令，倒满了自己和何志侯的酒杯，走到玻璃前凝望着逐渐暗下来的舞台，邀请何志侯一同来欣赏。
“舞台上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废都孤儿，他们有些被我捡来的时候，瘦弱得连筷子都拿不稳，仿佛一个普通的感冒就能要了他们的命。”田光文指着台上表演的舞者和一旁演奏想乐队说道。

“我没有请什么有名的乐队和舞者，也没有让他们去专业的学校深造，他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靠着自己的天赋、努力和汗水，一次次的打磨一次次的重复练习，几百天昼夜不息只为今天的三个小时。”
“看看这些孩子吧，看看她们。”
突然，全场变得鸦雀无声，安静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宾客们都默契地屏住呼吸，等待下一位表演者的出现。

“由废都人上演的舞蹈，是不是蹩脚至极还带有废都的暴虐气息？由废都人演奏的音乐，是不是听了就会染上可怕的灵射病？都不是，他们和我们没什么不同，人的地位虽然有高低之分，但人的灵魂不应该有贵贱之别，他们都是被抛弃的可怜虫，我只是把他们又捡了回来。”
一曲将尽灯火将息，舞台上的灯光逐渐黯淡了下来，好似冬日的夕阳缓缓沉入了大海的尽头，副歌越来越轻柔，小玉的歌声也愈发消融渐渐转成了半唱半念的呢喃，几秒后整个舞台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台下的人们纷纷向着台上伸出双手，恳求天使的圣光再次温暖他们的灵魂。
很快呢喃消散了，舞台沉寂了，没有掌声，没有欢呼，所有人的泪水滚滚而出，何志侯的眼角也不知何时湿润了，他知道此时潸然泪下的不止他一个人，台下的几百人男男女女无论彼此是否相识，都互相拥抱在一起赞叹歌曲的美妙。

无论小玉刚才在台上织就了什么魔法，现在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在共同度过了这梦幻般的五分钟后，每个人似乎都经历了灵魂的深刻洗礼，疲惫不堪的同时又感觉焕然一新，他们不知道将来是否还能有幸听到天使的歌声。
一个胖男人率先鼓起了掌，紧接着就是经久不息的掌声，小玉颤抖着呼出了一口气，她的脸庞沁出了闪光的汗珠，白皙的脖子上血管清晰可见，眼中焕发出如重获新生般的神光，显然刚刚的激情献唱耗尽了她的全部体力。
舞台的灯光又重新缓缓亮起，她眨眨眼睛适应着舞台灯熹微的光亮，向观众们深深鞠了一躬，人们也伸手轻挥向她致意，同为废都人的服务生们都激动得拥抱在一起，在这一刻他们终于能在外人面前挺起胸膛。

“咱们见证了新头牌的诞生。”何志侯扫视着台下的人群，找到了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何小柒与虎子，他俩早已泣不成声，何小柒说得没错，新的酒吧街头牌诞生了，所有人都见证了这一历史性的一刻，何志侯转头与田光文四目相对，一眼便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也毫无二致。
“这样的废都，我不愿离开。”田光文和现场的每一个废都人都联结在了一起——这奇妙的归属感只有常年在废都生活的人才能理解，不管董事会做出了什么决定，他都不会离开废都，哪怕失去董事的身份，他也要保住月亮湾，保住他的酒吧街。
“那首歌很美，”何志侯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说，“那孩子发出的每个声音都很美，但也非常忧伤。”

晚饭时间她是一个人度过的，她不习惯与陌生人共进晚餐，那个代号ADD的伪装修女推荐给她了一个好地方——教堂钟塔的楼顶，在那里可以一览修道院和村庄的风景，特别是夜晚还能看见星星，非常适合一个人独处。
一开口就知道，老自/闭/孤/儿了，星星么……城市里灯火通明的很难看见星星，有时候天气不好甚至连月亮都难觅踪影，能看见星星的地方她肯定要去，司马月捧着凯特琳娜送来的晚餐，沿着螺旋楼梯上了钟塔顶层，推开了挂着生锈锁头的木门。
咔嚓——

她耳畔传来了一声不属于木门的异响，有人在她后面！
她刚想回头，一只手就从背后掐住了她的脖子，五指纤细指甲很长0似乎是个女人，盖在后颈上的手掌传来一阵舒缓人心的暖流，可绕过喉咙抵在她下巴处的银刃就没那么温暖了，冰冰凉凉地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m的，怎么这里的人都像死过一样，一点气息都没有，根本就闻不到她们的味道，也听不见她们的声音。

“这位小姐，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找个地方吃饭而已。”司马月嘴上说着没有恶意，手却慢慢地摸向自己的手枪，被人从背后偷袭可是很耻辱的，如果对方不打算放过她，就掏枪跟她干一架，反正她就算被割了喉也不会死。
脖子上的冰凉感消失了，对方听懂了她的话，松开掐住她后颈的手放下了银刃，司马月这才看见袭击她的人，是一个戴着口罩看不清样貌的修女，眼角有些皱纹应该不年轻了，她的双眸中透露出契合她年龄的沉稳，一身和凯特琳娜一个款式的战斗修女服，披着一条略有褪色的紫金披肩，手中的银刃也已经变钝破损了。
又是个战斗修女，而且跟玛格丽特一个年纪，应该是她同班的修女吧，司马月大致猜测出这个口罩修女的身份，换了个称谓自我介绍道，“无意冒犯，女士，我叫司马月，是奉命来到这里训练的国安局特工。”

“嘿嘿，不好意思，想小捉弄你一下。”凯特琳娜吐了吐舌头，像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拿出一个大盒子，盒子里装着三块水果奶油蛋糕，“这就当赔礼啦，塞勒斯神父叫我带给你的，尝尝吧。”
入口即化的糖分！
司马月兴奋地拿起勺子将蛋糕切成了三分，叉起其中一块送入嘴中，舌尖洋溢出蜂蜜和奶油的甜腻，一脸幸福地舔干净黏在的勺子上的蜜糖碎屑，丰腴浓厚的水果味道在她的口中悠远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