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无数个夜晚,她希望自己被他拥入怀里——而今,她希望自己可以再次回到十七岁,苦情地恋慕着那个她所遇到的让她感觉如此特别的男孩。
想起Beacon又让她的思绪重新回到了他们身处在这所旅馆里的原因。在派遣Yang和Blake出去寻找她的其他队友之前,这是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后一家旅馆。
说Pyrrha对和Ren与Nora见面感到紧张不已简直是严重的低估。
一般来说,RWBY小队的每个人和Jaune都已经接受了她。Sun和Neptune不算太熟,但也足够尊重大家,因而没有说什么。可Ren和Nora——他们就像家人一样,Pyrrha想要他们接受自己。倘若他们不接受,她也会理解,她绝非他们记忆中的那个女孩了,但他们是她的队友。她爱他们。
『你依然爱着他们,你没有死。』
Pyrrha总是持续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她真的确实依然存在着。在如同这般的夜晚里,当余下的世界陷入沉眠而她却在寂静中等待时,她感到非常地遗世独立。
有一件事她的新存在并没有帮她抵御住,那就是被这个时节的Remnant热得融化掉。即便是在这个点也还是热得不行,她真的需要把空调的冷气调大些了。
正当她站起来准备这么做的时候,外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的感觉引起了她的注意,让她的神经紧张起来。
她没有自己的武器,但Jaune允许让她使用他的剑,于是她取过他的剑,然后再次盯着窗外。停车场一直都很安静,只有Pyrrha记忆中来来回回的汽车声。靠着Winter和Blake,他们得以搜查了这里的整片区域,确定待在这里的陌生人也就只是,陌生人而已——都是他们不认识的人,也没有能够构成威胁的人。
尽管如此,在这时候外出闲逛不管对谁来说也都太晚了,而且Pyrrha知道她看见了有什么东西闪进了他们其中一辆车的后面,于是她静悄悄地走出房间,跑下走廊前去一探究竟。
倘若说室内的热度很糟,那外面的热度就更糟了。空气沉闷而浑浊,宛如热气腾腾的雾一般渗进她的肌肤。她对自己身上穿的短裤以及Winter借给她的背心感激不已。Pyrrha没什么衣服,但她倒是可以穿上Winter的衣服。
从身体方面来讲,她厌恶着自己的双腿——它们覆满了黑色的纹路,看上去奇丑无比,可天气实在太热了,Jaune成功说服了她穿上短裤。她还记得他有多固执地说这没关系——她的双腿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困扰。
他说得如此坚决,她几乎相信了他。他很擅长那样,让她相信自己。也许其中一次会让她坚持得更久一点。
她静悄悄地穿过寂静的停车场,走向停在另一边的那辆亮红色的汽车,之前她就是在那儿看到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也许不相信自己是个正常人,但她相信自己的战斗力,她已经准备好了要摧毁任何威胁到给了自己第二次机会的人们的事物。
她谨慎地迈出步子,不想发出太多噪音,她翻转手中的剑,将剑刃置于身后,准备来个反斜砍刺。
一切动作都已经停止了,不管她追踪的是什么东西,它都已经安静不动了。她唯一注意到的东西就只有一只栖息在她头顶上方汽车旅馆标牌上的鸟。这是一只红眼渡鸦,正对着悬挂在空中的月亮呱呱直叫。那声音很是遥远——Pyrrha将它赶出脑海,准备发动攻击。
她猛地跳过车子,却为眼前所见而僵住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敌人——而是Ruby,她正坐在混凝土地上,双膝蜷缩在胸口,脸则埋在膝盖和胸口之间。
Pyrrha动弹不得,她感到心底深处传来一抹奇异的刺痒感。它在催促着她的大脑,试图压制她,告诉她她可以把Ruby抓走。这是她五年来的任务——抓住这个她在Beacon遇到的女孩,把她带回给Salem。为了什么?Pyrrha并不知晓,不过她只能想象到这肯定是糟糕的事。她全部所被告知的就只有Ruby需要被关押起来。她很危险。
然而,如果说Ruby对Salem来说意味着危险的话,那并不会使她成为威胁,而是使她成为武器。
即便那个武器现在正在旅馆外面的人行道上哭泣。
“啊,”当注意到Pyrrha大半夜的手中持剑站在这里时,Ruby吸了吸鼻子,看起来似乎有些担忧。“Pyrrha我——”
Pyrrha立即把剑扔到地上。“我不知道是你,Ruby。我道歉。”
Ruby皱了皱眉。“你不用道歉。”她擦了擦红红的眼睛。“你并没有做错什么。”Pyrrha不知该如何回应。在Ruby身边所待的每一刻给她的感觉都是错误的。她不属于离她这么近的范畴,特别是当她知道了那么多事情,还有那么多的声音在冲着她尖叫要她完成她的工作、把Ruby带走的时候。“我忘了你现在也睡不着觉了。”Ruby没有站起来,而是把头靠在身后的砖墙上。“我知道那种感觉。”
她并不知道,但Pyrrha明白Ruby想说什么。自从他们离开基地以后,她就一直难以入眠,Pyrrha觉得这在他们离开基地的很久以前就已经发生了。Ruby正遭受着痛苦,Pyrrha看见她每天都在挣扎。她知道当你明明就有事时却假装没事是什么感觉。
“Weiss会到处找你的。”Pyrrha说道,感觉就像是需要说点什么。
一提到Weiss的名字Ruby就露出了微笑,但不管怎样,她还是摇了摇头。“我离开的时候她正打着呼噜呢——那真是世上最可爱的声音了,她要是知道了的话铁定会大发雷霆的。我会在她注意到之前溜回去的。”
沉默令人很不自在,而Pyrrha又不能就这样离开——她得尝试一下。“你为什么要离开?”Ruby痛苦地抬头望着她,Pyrrha朝她挥了挥手。“你不必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想要告诉我呢?我又无法帮你。』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它很——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Pyrrha蹙起眉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我会听你说的。我不是想侵扰你的隐私。”
“你没有。”Ruby叹了口气,拍了拍她身旁的位置。Pyrrha起初有些犹豫不决,不确定就这么坐在那个被她追杀了多年的女孩身边是不是太过简单了。在她无法阻止自己跑遍整个Remnant追杀Ruby的同时,她也清楚记得每个细节。即便现在,她也可以回想起那种自己需要抓住她的感觉。这是一种强烈的欲望,比任何她所知晓的都更为强烈。不计任何代价抓住Ruby是她的任务,她的责任。她会用她的余生来偿还那个代价。
无论她如今的生活是何种境况。
她知道拒绝会显得很无礼,于是Pyrrha靠在墙边滑坐到地上。在她自己和Ruby之间她保留了一点距离,不过还是近到Ruby似乎比较满意的程度。
“我之前来过这里;你知道吗?”Ruby轻声说——就好像对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十分谨慎。
“这间旅馆?”
Ruby摇摇头。“这样的谈话情景。你和我——又聚在一起说话。你过去经常来到我的梦里。”
“呃。”Pyrrha没料到会是那样。
“我会问你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而你总是说你没有……这样却只让我感觉更糟。我希望你生我的气,我希望你恨我。你出现得越多,我就越这么希望。最终……我希望每个人都恨我。”
这段坦白让Ruby崩溃了,她再次哭了起来,拼命擦掉划落下来的证据。
Pyrrha仍在试图消化理解。“我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我不够快。我——我只是站在那儿,看着你死去。我本该做得更多的。”
那一天的情景仍旧萦绕在Pyrrha心中。她过去所拥有的生活;她过去所曾是的那个女孩,全都一并遗失在了那座塔上。那是一场她本从不该卷入的战斗——一场她绝不可能会赢的战斗。尽管如此,在那时Pyrrha Nikos是无法袖手旁观毫无作为的。她必须得试试,尽力而为便是她的天性所在。
不幸的是,在那一天无论她再怎么尽力而为也远远不够。
“Ruby,我不怪你。我并不为此而生你的气。”
“我知道,”Ruby悲伤地微笑着。“可我希望你怪我。当我发现是你在追杀我时,我希望那就是原因所在。你追捕我,你想要我为此付出代价。我曾希望你杀了我。”
Pyrrha感到一股奇怪的保护欲涌来。她想伸出手去,拥抱Ruby——以某种方式安抚她。但她不能,她没有那个资格,也不适合那么做。“你想过要死?”
她希望听见对这个问题的坚决否认——而Ruby却只是耸了耸肩。“我不想死,但有些日子我觉得这可能会更容易些。你、你一直不肯罢休。为了躲你或是……呃……不是你……不管你变成的什么东西,我失去了很多睡眠。”
“是我。”Pyrrha低语道,不愿对上Ruby的视线。“我……我就在那儿的某个地方。我清楚我在做什么事,在追什么人。我虽然没有控制权但我知道。我就这么看着这一切,而没有去抗争。”
“你能争到控制权吗?”
这次轮到Pyrrha含糊地耸了耸肩。“也许吧。我的灵魂感觉就像是从自己的身体里被割裂出来了一样。我没有真正的实体。只是……幻象。我能看,我能领会,但我不能选择。我只是看着我的双手和我的身体夺走一条又一条性命。”最后,她看向了Ruby。“全都是为了你。”Ruby似乎万分惊骇,但Pyrrha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能说的。“你不值得去死,Ruby。如果有谁值得的话……那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