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很不讲道理！
总是趁着汴京入睡时下雨，待晨起，又只剩下湿透的花苞了。今日它也未缺席，晚间就团好了黑漆漆的云，等人们掖好被角呢。像只避在巢穴里的动物，只露出一双眼睛，胡乱想着：爹爹没在府里，会不会在外面淋雨？父亲一个人睡，会不会和乐平一样害怕？明天，明天…
轰隆！
是第三声、或许是第四声响雷，它在窗边叫喊：快醒醒！乐平！雷来了！
趁着它不注意，赶紧抱着绣葵的小软枕，在雨声里跑起来。短手短脚，在黑暗的追赶下，像只慌不择路的兔子，裙摆是发抖的圆尾巴。转过这条廊，直抵父亲的房门前。
：“父亲，父亲。”
隔着门，小声的叫他，似乎是怕吵醒父亲，又盼望他还没有睡——但父亲不论在哪儿，永远都听得到乐平的声音。很快，门后的光亮起来，露出了身影。仰起小脑袋，稚嫩的脸上，还沾着乱蓬蓬的发丝，似乎是憋着眼泪，却记得还要先安慰同样一个人睡的父亲。
：“父亲，你怕不怕呀？”

闽地密信，被火舔成灰。
雨声重时，旁的声响便歇，挪动小炉上的铜壶沏茶，沸声的止与息都悄然无声。偏头去向窗外，那里有过一棵枯树，唯有寒鸦鸣叫能把雨声豁个口子，那棵树为着这，留了些年。
收回目光，把壶坐回到炉子上。
那棵树一直留到乐平入府，她乳母说，乌鸦叫不吉利，小姑娘不能听这些，要听喜鹊啊，黄鹂啊，这样长大才能有一把好嗓子。杜鹃？杜鹃的意头不好。
喝茶时呼出的气和茶的热气搅和在一起，扑得人一个激灵。
我以为这个夜里，除却雷雨声，不会再有别的什么了。――但乐平一向是个意外，令人惊喜的意外。
她走得很急，站定时衣角绣的蝴蝶还在飘。
但一个优秀的父亲，不能揭穿未来闺秀女儿的失仪――不知道哪本规矩里叫这个做失仪。俯身安抚住翩飞的蝶，蹲下身，手臂收紧，肘垫在膝头，牵起她的手。
她乳母说得对，要多听黄鹂与喜鹊。
“怕。”
“乐平怕不怕？”

乳母说雨是钟鼓，动物听见了就会回家。小黄鸟会在树里抖抖毛，肿额头的鲤鱼会避到石头下，而赵乐平，也要来寻父亲——要是爹爹在，就更好了。
稳稳当当地，被他牵着，为自己的惊慌，感到一点儿后知后觉的羞愧。
“也有一点点…”
小藕节似的臂，抬起来，软趴趴的挂在父亲肩上。眼泪慢慢眨尽了，重新露出一张讨喜的脸蛋。
“就一点点点…父亲陪着我，我陪着父亲，咱们就都不怕了。”
这是个模仿安抚的拥抱，它幼小又柔软，像一朵长有嫩黄小蕊的花，连风都能把它吹跑——偏偏赵乐平浑然不知，反在心里长长舒口气，像个小大人：幸好我来啦。不然父亲要同我一样，在房间里裹着被子害怕！
跟着父亲的步子朝里去，他一步，自己得迈好几步。耳边的头发不够老实，走起路来一翘一翘的。救了自己和父亲，又要担心起爹爹来。
因还未从惺忪中脱壳，奶声奶声。
“那爹爹怎么办？他好几天没有回来啦，他一个人睡哦？”

年纪小的孩子要横着抱，她愈长大，就愈要让她立起来，像如今的赵昙，需要托着她腋下起来，轻轻擎着向上，整个揽到怀里，把手臂给她坐。――但我不敢抱。
用不是烧密信的手牵她。
“对，本来父亲也要一个人睡。”
把椅子更拉开一些，倒杯水递到她怀里，杯子是窑上特意烧的，不像茶杯那么小、不能抱。借着这个空，锦帕拭去右手可能沾上的灰。
如此便能抱她了，我的小郡主。
柔软的绸才能用在她的脸上，把那些已经吹干的、将要被吹干的痕迹拂去，轻吹，“好了。”
“他是将军，将军都不怕打雷，只有父亲这种文人才怕。”
“你困了吗？”

为了杀青，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