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最喜欢的春日！】
【每到四月，整个汴京便开始流动了。水里有一朵朵的云，飘落的花瓣，与抽芽的柳，哪怕是捧着的小茶碗里，也有日光潺潺。唯有一点不好：去岁的年末，姑姑朝肚子里装了个孩子，如今沉得直朝下坠。行于庭中，一手牢牢牵住她，另一手轻轻地，给她托住肚子下沿。因个头不够高，还得稍微踮踮脚。】
【风从看不见的地方来，吹得袖子鼓鼓的。我知道，它想将我托起来，好为姑姑再减点儿担子。由万物从旁协助，自认为在进行一项无比重要的大事——在大人们来之前，姑姑与孩子，就靠乐平保护啦。】
【黑葡萄似的眼睛，比湖泊更干净，也更亮。】
姑姑，重不重呀？
【说话轻声轻气，鬓上的小银蝶，晃晃悠悠，也要飞到春日里去。】

四月上，君山的桃花落尽了，汴梁倒是还笼罩在一片粉色里。
手扶在腰上，这时节的草很软，钻到裙底、搔过脚踝时，似痒非痒地，像极了小姑娘的目光，一泓水太温柔，那不是，一阵风太飘忽，那不是，一束光太炽烈，那也不是。
是春日里过水的风，三者齐备。
“重呀。”
这是蓄意的，对小姑娘存心的为难，她周围的大人都这么坏，她问，父亲怕不怕，将军、姑父累不累，姑姑重不重，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的，时真时假，就骗她这样的小姑娘。
这样的大人很无趣，但遇到乐平，我就是想做这么无趣的大人。
侧眸，眉心蹙起。
“怎么办？”

五岁半的赵乐平，遇到过许多件得解答‘怎么办’的大事：怎么在打雷时，鼓足勇气去解救父亲；怎么在人山人海的筵席里，找到爹爹的位置；怎么在向王御史道好后，躲开他的捏脸…
世间饯行的规则，在这双肉乎乎的小手面前，总有解决办法。
：“嘿呀…”
托着的手，在她的肚子上顺了顺，像摸一只漂亮的狮子猫，乳母说，摸它们时都要轻轻、再轻轻。
：“那我给姑姑吹一吹，”
在亭里站定，等姑姑坐下，转身费劲地爬到石凳上，再理顺绣着蝴蝶的裙角——女使教过啦！坐下也要像个小贵女，只是腿太短，够不着地，短短的小萝卜晃来晃去。
：“晚上的酥山也让给姑姑，好吃得可以飞起来！”

她有许多办法，髻上小蝴蝶翅膀忽闪忽闪，眼上的长睫忽闪忽闪，这些办法就出现了，且往往行之有效。
随她两步，红裳过裾。
我们循着王朝的脉络而去并拨动它的时候，我们――掌握权柄以为掌握住那些无涯、问鼎的尽头的时候，却其实都在被她掌控着。
那双温柔的，总是轻柔得怕惊醒什么的小手，握着半壁王朝。
柔软的风过来，细嗅还有甜糖的香息。笑开，娠中的妇人多半不讲道理，我又是个中骁楚，吹一吹不够，酥山也不够。
手绕到前面一只，“还是重。”
“不如亲一亲？”

关于如何成为小郡主这件事，乳母有许多话要说。需先问好，才能扑到父亲怀里、吃饭得小口小口吃、想向姑姑发上戴桃花，也要得到她的点头。
因此，稚嫩的团子，还无法清楚地说出“体面”的意思，却知道掰着手指，数出好多不能做的事——比如，不能乱亲人。
人生大危机！
亲了姑姑，就要放弃成为小郡主…抿着嘴思考时，两颊鼓成小小的弧形，像只叼回了果子，却卡在洞口的松鼠。最终，胖爪子松开了果实。解开姑姑的皱眉头，是眼下更要紧的事！从石凳上蹦下来，踮起脚，费劲地送上这个无比珍视——甚至比成为郡主，还要重要的吻。
吧唧！超响一声！
似乎还担心不够，吧唧、吧唧、吧唧，连续在额头与鼻梁又亲了好几口。
紧张兮兮地问。
：“姑姑，姑姑，还重么？”
可千万要有用呀！

既然拖了四天，人干的事

抱住小姑娘的腰，指腹下是条好看的腰带，行水云纹，绣穿花蝶，要擎着她，免得这样费心费力亲人时跌落，如此，乐平发髻上的小蝴蝶就飞在眼前唾手可及的地方。
她的吻是和长睫带来的细痒一起，将人照料得无微不至。
迅速地在小姑娘娇嫩的脸上轻啄。
“不重了，神仙妙手。”
“这是咱们的秘密，我不告诉乳母嬷嬷，你不告诉姑父。”
小姑娘鼓鼓的腮上，指尖轻碰过，“姑姑曾经在大理王庭见过一物与你极为相似，下来坐好，姑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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