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过半，仍未熟睡，索性半靠在床边，就着微弱的灯火。翻看着阿玛特意差人送来的画本子。屋外守夜小奴皆已寤寐，有些口渴的紧，我有些害怕，不敢一人下床。）
（索性推了推身旁熟睡的素素，见她仍不醒，又趴着身，捏了捏她的鼻，小声催促着。）姐姐姐姐，你快醒醒——

（寒山月白，八面来风。）
（乌鬓舒散，好梦正酣，忽来地动山摇，阵阵喧嚣，忙一蹬跃起，睡眼迷星。）地动么？
（虚抬双目，今日离额涅，宿于颂月处，便遭此天灾，我不会——小命呜呼于此罢。）
（可真是太倒霉啦。）
（覆手抹去额汗，掀锦被，正脊梁。）快起来，快起来。

（星云暗淡，恐有电闪雷鸣。）
（捏她鼻梁，听她嘟囔几声，觑她有转醒之势，连忙缩回了小手，靠在床头，一言不发，装作乖乖巧巧，什么也不知晓的模样。）
（非是我狡猾，实是姐姐晚上太过酣眠罢了——）姐姐既然醒了，不如陪我下床倒一杯牛乳茶？（又贴近她，双手合十，小声央求着。）

（天悬星河，疏竹成歌。）
（借烛火微光，惺忪四顾，窗外乌沉，除自己与她，再无人语声。）哈？
（此刻，睡意尽消，见离危脱难，如释重负。直欲钻回被窝里，再与周公斗，聆她邀，自然不愿意。）不要——
（却输给她温吞眉眼。）那行吧。
（如鲠在喉，却难辩驳。）小月月，你怎么倒杯茶，都让人陪呢？

（灯火下，得她应，立现笑颜。）
（连正了身子，将画本扔到一旁，身着罗衣，足覆绣鞋，又勾着她的指尖，一步一步慢吞吞的挪到了桌前。）
（这才倒了牛乳茶，又回着她的话。）姐姐我害怕嘛……（话未毕，忽闻惊雷，吓得连忙扔置手中茶盏，只听清脆一声。又一股脑的跑回了床上，锦被遮住了小脑袋。）

（摇红烛影，风侵单衣。）
（好似风雪三千里，一肩独挑。双臂环前，践履阔步，似藏几分不耐。）喂——
（楼外惊雷，金龙游动，似浑沌中——山雨欲来。尚未回言，便见她脱兔势急，重回锦被中。）
（不是吧，少年皎皎。）
（她是、少女娇娇。）
（探手扶盏，一杯牛乳茶泼去大半。）你还喝吗？

（摇曳间，九州风雷，不问昏和晓。）
（霞被滞闷，却仍不敢露首，唯恐惊雷又袭。置身此中，才略觉安全，只难以呼吸，弊病也。）
（才又转了身，被裹于身，乌首歪了歪，躲在锦帐后，她喃喃之语入耳，解了我一二胆怯。）要……（低声回她。）
（见惊雷声渐小，这才又探出头。）要姐姐喂我——（杏眼瞧她。）

（春山拢翠，不藏骄矜。）
（百因必有果，从前我以为，我的报应是致稷，而今、觑眼前种种，方才明了，怕是——另有其人。）
（始觉难会，却认命一般，重拾玉盅，再泻牛乳茶，近去与她。）月月呀，幸好你没兄长。
（素手伏她乌鬓，语重心长。）
（如她似我般，阿玛钟武，兄弟俱肖之，怕日日摔打，而今——早一命呜呼。）

（雷霆既散，万里无云。）
（闻得莲步踏踏，是她近身前来，牛乳甜香，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的饮尽。许久未有人像她如此迁就我，那是与阿玛的关怀不同。）
（我往她怀里钻，任她抚我发。）阿姐——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微弱灯火中，觑得她如画眉眼，我昂了首，朝她一笑，带有着少女的羞涩与欣喜。）

（童稚垂髫，便知斧钺钩叉，披星斩月。）
（性如儿郎，骄、烈，可谓胭脂马。而她——是我唯一的柔软。）我是无碍——
（拢她入怀，年岁相仿的二人，却如母女。尝闻人言，长姐如母，她母逝、又无姊妹兄弟，自幼宗孙里，偏疼她几分，竟换来她——眷恋异常。）
（勾她琼鼻，似笑非笑。）那恒王叔，你便不要啦？

（夜色辉辉，软玉温香。）
（散罗帐，入她怀，以霞被相披，替日揽月。往日难得的心安，也唯有在阿姐身旁，才无所顾忌。众人怜我母逝，或是怜悯，或是猜疑，却只有她，是毫无保留的，为我思虑。）
（如何不感动？）阿姐。（我低了声，才抬眸看她。）我怕……我怕阿玛另娶新人，于我不顾

（双眸黝黑、清明。）
（这是我那年，第一回见她。身处天家，见过无双眼，或妩媚、或倨傲、或深谙诡谲、或如粹冰雪——）
（唯有她，双目浑圆，如幼鹿一般。）
（如处世俗外般的纯洁。）恒王叔不是薄情寡性之人。
（她出生即母逝，恒王叔多为衡量，才护她至今。然，人心易改，我却不敢斩钉截铁。）如真有那一日，你还有我。
（哼曲调，哄她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