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凯莉不知道自己在原地怔了多久，以至于在抬头的一瞬间感到眼前漫开大片大片的黑。黑色中似乎有数不尽的灰影，挣扎着，蠕动着，却始终望向她。耳边是细密的嗡鸣，夹杂着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声音。
明明听懂了每一个字，可没等她开始理解，关于这声音的记忆便如潮水一般地消散了。黑影从四面八方涌动过来，那些绝望的影子成群地扑过来，要将她淹没。
渐渐地她再听不清那些声音，渐渐地光线重新涌入她的眼睛。凯莉感到一阵刺痛，直扎入大脑深处。向前踉跄一步，一把扶住旁边的柜子，她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再低头看去，那块灰仍贴在她鞋尖。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凯莉脱下鞋，快步走进卧室，取出一个小箱子。她在鞋子前蹲下来，从箱子里拿出一柄小刷子和一个密封袋，一点一点把鞋子上的灰刮下，封存好。
看着手中的密封袋，凯莉有些茫然地站着，耳畔的碎发被微风吹动，像刚才一样稍稍遮住她的眼，阳光从阳台的窗照射进来，零碎地投进视野，这让她觉得有些难受。
缓缓垂眼避开阳光，她把密封袋装进背包，转身离开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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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阳光正好，金背着塞得满满当当的书包，蹦蹦跳跳地和三位伙伴一起前往学府公园。
“金，你怎么又买了这么多？”紫堂幻忧心地看着金背上那块要被撑爆的包，“我们四个人怎么吃得完啊……”
“哎呀紫堂，有我在呢！”金冲他自信一笑，“再说，真吃不完，就留着当格瑞和我的晚饭就是了，对吧格瑞？”
金回头瞧着格瑞，见他不做表示，便权当他默许了。
刚好又见到安莉洁提着一袋水果慢吞吞地走在后面，单手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他噔噔噔跑过去，露出大大的笑容：“安莉洁我先提一会儿吧！”
安莉洁也没客气，低声说了句谢谢，将水果交给金。金蹦蹦跳跳地跑回紫堂旁边，鼓鼓的书包随着他上蹿下跳。紫堂幻见状又忧心起那两条久经风霜，不甚坚固的书包带来。
安莉洁看见两人打闹，微微弯了眼，片刻又重新把视线落在手机上。
哥哥回复她了。
“那你和同学玩好了再来这边吧。”
安莉洁垂下眼睫，手指微动，回复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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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繁华的十字路口街角，有一家生意火爆的餐厅：羚角号。
这是一家海盗主题餐厅，以其完美的装饰、绝佳的氛围和海鲜类美食著称。
今天中午的羚角号餐厅也和往常一样人山人海。
“妈妈，我要吃那个有羚角号模型的套餐！”
“今天出的九月新品也许还有呢，快走!”
卡米尔站在店门口看着拥挤的人群，决定不走前门，向旁边一家藏着后门的便利店走去。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混杂的吵闹声中传来：
“哎，老姐，我们哪有钱吃这么贵的餐厅啊……”
“说什么呢衰仔，这顿算姐姐请你！”
“呜，最后还不是我付钱……哎呦！”
卡米尔脚步略挺停一瞬，又继续往前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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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金站在公园门口，拖长了调子抱怨，“怎么这样。”
公园的入口正紧闭着，看门的老大爷正赶他们走。
“上头刚发的闭园通告，你们来的不巧，回去吧。”老大爷坐在安保亭里冲他们摆摆手，低头看他的报纸去了。
金不高兴地嘟囔着，被格瑞和紫堂幻一起拉走了。安莉洁也在旁边说：“不如我们去凹凸公园吧，也不远。”
“凹凸公园人太多了……”金仍不甘心。
“今天大家都在上班上学。”格瑞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是呀金，而且凹凸公园还更大呢。”紫堂幻尝试安慰道。
“可我们上次已经去过了呀……”
四人渐渐走远了，安保亭里的老大爷却抬起了头，凝视他们离开的方向，长叹一句：“嗐，现在的年轻人……”他说着站起身，走进了公园。
他不急不缓地走到公园中心，那儿立着一座高高的石碑，是凹凸大学创办时建的。他将手贴上石碑，银色的光芒从他身上发出，石碑也隐隐震颤起来。银色的通路自他的手掌展开，一寸一寸向下延伸，沉入地底。
良久，老大爷收回手，又像方才那样慢吞吞地走回了安保亭。坐下来，他再次拿起了桌面上的报纸，上面的头版赫然写着：
【1035年‘守卫兵’秋季征收，正式开始】
老大爷一直微微眯着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里面一片清明。

第十三章（2）
茶几上摆满了烧烤和啤酒。金黄的烤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啤酒瓶上凝满了晶莹的水珠。
三个人正围着茶几大快朵颐。
“雷狮老大，卡米尔怎么还没到？”披着浅黄色乱发的青年正抓着一只烤羊腿，吃相毫无斯文可言，“他再不来，烤肉可就没他的份儿了！”
“你急什么，佩利。”他旁边那位青年稍显瘦弱，端着一份烤扇贝，慢条斯理地说道，“人这不就来了么？”
小客厅的门被打开了，卡米尔从外面走了进来，直接略过了两人，第一时间看向另一侧的人。
“大哥。”
“回来了，卡米尔。”被叫做大哥的人见到他明显很愉悦，尾音上扬。
佩利狠狠咬了一口烤羊腿，嘀咕道：“卡米尔这小子还真让人不爽。”
他旁边的那位——帕洛斯听了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一头乱毛。
“大哥，早上的事帕洛斯和你说过了吧。”卡米尔这时才别过头看了一眼帕洛斯，很快又重新面向雷狮。
雷狮一手抓着烤串，一手端着啤酒畅饮，喝完才点点头：“那小丫头真是一点都不配合啊。”
卡米尔单手理了下领子，眼神变了又变：“她之后还说，想要合作的话，请大哥......拿出点诚意。”
雷狮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冷笑一声，但语气却并不凌厉：“几年不见，还是这么难缠。”
“帕洛斯，雷狮老大他们在说的是谁啊？”佩利一头雾水。
“你来得晚，所以还没见过......”帕洛斯看了他一眼，别有深意地说道，“确实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这么一听，又想起前会儿帕洛斯回来虚弱的模样，佩利算是被彻底激起了兴趣：“到底是谁？帕洛斯，快告诉我！”
“总会知道的，不急这么一会儿嘛。”
“帕洛斯，你又来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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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狐天冲的研究所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接到莱娜的电话，他顿觉大事不妙，嘱咐了组里的几位成员看好实验进程，便匆匆赶回去。
推开会议室的门，鬼狐天冲便瞧见他亲爱的妹妹正在扎飞镖玩。他松了一口气，旋即扬一扬眉道：“才几天没见，妹妹就这么想我……”话音未落，凯莉扭头看向他，也学着他挑了一下眉，星镖随之失了准头，哐一声撞到了墙上，留下一道不浅的划痕。
“我饿了。我没吃午饭。”凯莉淡淡地看了一墙壁，星镖倏地化作一道光，回到她手上。
听见凯莉毫无愧意，理直气壮的话，鬼狐天冲感到自己的嘴角微抽，失去了表情管理。
“你……”鬼狐天冲连做两个深呼吸，咬牙切齿道，“……你要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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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不情愿，但金最后还是妥协了。凹凸公园也无妨，只要野餐能顺利进行就好。
四人在公园内找了一块有树荫遮挡的平坦草地，铺开野餐布便坐下了。金从他的包中将他精心准备的食物统统拿了出来，紫堂幻则无奈地给他收烂摊子，把金按心意随便放的东西一一摆整齐。安莉洁坐在旁边处理水果，为等会儿的水果沙拉做准备，顺便往格瑞带的几个玻璃杯里放了冰块，因为后者正在用他们常备的手动榨汁机榨果汁。
忙活了一会儿，大家都停了手。金满意地对着面前的成果傻笑，眼里闪闪发光：“真是太棒了，我们开动吧！”他率先拿起一只炸鸡腿，两三口便解决掉了它，接着继续向玫瑰花饼伸出了魔爪。
格瑞他们对于金风卷残云的吃法已经见怪不怪了，也各自选了食物享用起来。
“这个玫瑰花饼超级赞，我为它排了好久的队呢！”金一口气咬好几口，才停下来向三人赞叹道。
“所以要慢点吃嘛，金，这样才能更好地品味它呀。”紫堂幻笑着提醒道。
“哈哈，你知道我慢不下来的，紫堂。”金挠了挠头，不期然地想起了凯莉，“不知道凯莉会不会喜欢这种花饼呢。”
“女孩子的话，应该会喜欢吧。”紫堂幻犹豫地说，“安莉洁，你感觉怎么样？”
安莉洁闻言拿起一个花饼，轻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然后才说道：“太甜了一点……不过是凯莉的话，应该会喜欢吧。”她想起了空荡荡的冰箱里的那一袋糖。
“哈哈，安莉洁你果然还是不喜欢甜呢。”金和紫堂幻对视了一下，都想起了之前安莉洁干吃一整个柠檬的英勇战绩。
“下次叫上她，亲自问问就知道了。”格瑞吃完了花饼，难得地点了点头，补充道。
金喝了一口鲜榨橙汁，信心满满地说道：“嗯，格瑞说得对，下次我一定要把凯莉也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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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这次来，有何贵干呢？”鬼狐天冲带着一贯的微笑，问道。
凯莉撑着脸，用筷子扒拉着盒子里的饭菜，慢吞吞地塞了一点点到嘴里：“哦，就来蹭顿饭。”
“是吗？”看到她毫无食欲的样子，鬼狐天冲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看来这饭妹妹吃得不顺心呀。”
凯莉冷淡地瞥他一眼：“你今天是有什么毛病吗，一口一个妹妹的。”
“哎呀，想到妹妹可能是有求于我，高兴嘛。”鬼狐天冲眨眨眼。
“有病。”凯莉放下筷子，从包里掏出那个小袋子，扔给他，“查一下。”
看到鬼狐天冲一副“我就知道”的得意表情，凯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该让你这鬼盟里的成员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莱娜小姐怎么就喜欢上了你。”
鬼狐天冲轻笑一声，耐心地纠正：“是鬼天盟。”
“你这名字，真不明白那些投资商是为什么给你拨款。”凯莉撇撇嘴，又往嘴里塞了一点饭。
“当然是因为实力。”鬼狐天冲也不恼，仍旧笑眯眯的。
气氛渐渐沉默下来。凯莉继续扒拉起了眼前的饭盒，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实在是没胃口，刚要放下筷子，鬼狐天冲就在她耳边幽幽地说道：“吃完呀，我的好妹妹。”
凯莉瞪了他一眼，只好不情不愿地继续塞饭，心里想着等这老狐狸一走她就溜之大吉。鬼狐天冲仿佛洞穿了她的心思，取出了他的笔记本，冲她一笑，开始工作起来。
切，老狐狸。凯莉在心底愤愤地骂道。

好像只有我自己能看到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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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个多月就高考了，那之后希望大家能够督促我更新

我在纠结一件事，要不要就此全文重修。
一开始的设定里，这只是一篇平平无奇的校园文。但由于每次更新间隔时间很长，脑子里就会冒出来很多奇奇怪怪的脑洞，然后我就忍不住把它们塞进去。这就导致了前后文中的很多地方是对应不上的，让我十分难受哇。
我想要大刀阔斧地改一改。
但又觉得，能够随心所欲地写，绞尽脑汁地补漏洞也不错。
咋办捏

嗐，假期使人堕落

第十三章（3）
好不容易吃完，凯莉皱着眉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净嘴角，然后伸手把纸团以及餐盒丢到垃圾桶。
鬼狐天冲仍然对着他的笔记本噼里啪啦地打字，余光瞥见她吃好了，问道：“你下午是待在这里，还是要回去？”
“回去。”凯莉说着起身向会议室门口走去，准备到洗手间漱个口。
“我叫莱娜送一下你。”
“不用麻烦莱娜姐。”
“不急的话，等化验结果出来再走？”鬼狐天冲又问，站起来，手里捏着她给他的塑封袋。
凯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应下了：“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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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紫堂！再见，安莉洁！”金背着收拾好的背包，提着野餐制造出来的垃圾，向两个伙伴道别。
“嗯，明天见，金。”紫堂幻笑着回复他，挥挥手。
金顿时露出一副不舍的样子，想要扑上来给他一个熊抱，却被格瑞揪住衣服后领。
“诶，格瑞？！”
格瑞向紫堂幻点点头，然后毫不留情地拖着金走了。
看着一下子和格瑞闹做一团的金，紫堂幻习以为常，回过头问：“安莉洁，一起走吗？”他和安莉洁恰好住同一个方向。
“嗯，先不了。”安莉洁摇摇头，“刚搬了家，在阳光家园那边。”
“这样啊，那我先走一步。”紫堂幻再次挥挥手，转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到路口时，他无意识偏头看了一眼，瞧见安莉洁的背影。
那边，好像不是阳光家园的方向啊。紫堂幻有些疑惑，但很快他便把这点微不足道的疑惑抛之脑后。
大概只是去趟超市什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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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莉把用过的一次性杯子丢掉， 正要回会议室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一只手扶在洗手台沿，另一只手搭在额边，她费力地去思考晕眩的缘由。
低血糖吗？不至于吧，她才刚吃过饭…… 凯莉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这种头重脚轻的感觉驱除。缓了一阵，晕眩感才有所减轻，她抿了下嘴唇，抬脚走回会议室。
手探进口袋里，摸到一根棒棒糖。凯莉皱了皱眉，又把手收了回来。
“凯莉！”
是莱娜的声音。啧，鬼狐这家伙，她都说了不用送了。凯莉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无奈地出声回应：“莱娜姐。”
一个黑发灰眸，估摸着二十出头的女生从楼梯口走过来，浅笑着瞧向她，自然而然地向她伸出手。
“我又不是小孩子。”嘴上这么说着，凯莉还是拉住对方的手，一起走回会议室。
会议室与洗手间正好处在楼层的对角上，要走过两条走廊。走廊灯光明亮，但并不刺眼。柔和的光线照在两人身上，地面映出的影子随着她们移动。
凯莉盯着影子放空头脑。每次来到鬼狐这里，她都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这感觉真不好。两条走廊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走神越来越严重。
一开始凯莉还会和莱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但不知什么时候就完全没了声。
走到会议室门口，莱娜仍拉着凯莉的手。她回过头温声唤她：“凯莉。”
没有回应。
眼前的女孩听见，稍稍抬起头，眼神已经涣散。莱娜脸上仍带着温柔的笑意，她牵着女孩向走廊深处走去：“来，我送你回家。”

第十四章（1）
安莉洁在与朋友们分别后，并没有直接回家。她顺着大路不紧不慢地走着，随意地漫步。
刚过两点，日头正足，安莉洁却仿佛无知无觉。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甚至有些反光，像是落在了一块冰上。一块晶莹剔透，纯洁无瑕的冰。
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的景象从热闹变得冷清，最后竟几于寂静。楼房依旧，道路依旧，却没有一个行人，没有一辆行车。
但即便是空无一人，也不该是这样的无声。消失的不仅是由人与车产生的喧嚣，就连风声也消失了，一切声响都被凝滞在如沼泽般粘稠的空气。
一条幽深的巷口站着一个人。安莉洁停下脚步，望向他。
“你来了。”那人看到她，跨上一旁的大型白色摩托，发车骑到她身边，“我们出发吧。”
他向她伸出手。
眼前的手修长而有力，给人一种无形的安全感。安莉洁轻轻地把手搭上去，他握住她的手。
“没事的。”他温和地看着她，暖棕色的眼里是她的倒影。
静了两秒，安莉洁回握住他的手，借力坐上了摩托。摩托起步，轰鸣声顺着空荡荡的街道远去，在寂静的环境下显得愈发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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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昏暗的密闭房间里，突然亮起了灯。灯光明亮但柔和，往地上投下两道人影。莱娜扶着昏沉的凯莉，从隐藏门进入房间。
她轻轻抱起凯莉，把她安置在一张类似病床的单人床上。摁下床边的按钮，床头的部分缓缓抬升，使得凯莉半靠在床头。
凯莉此时双眼紧闭，眉头微蹙。莱娜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抬起来小心地将女孩额前的头发拨到耳后，轻柔地抚平她皱起的眉。
凯莉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忽然响起了开门声，莱娜倏的收回手。鬼狐天冲笑眯眯地走进来，随意地看了莱娜一眼，反手锁上门。
他走到床的另一侧，手贴上一块陶瓷墙砖，往里按去。墙砖向内沉了一寸，复又缓缓弹出，随之升起一股泛白的寒气。
那是一个小型冷藏箱。鬼狐天冲从中取出一管玻璃管，里面装着透明但隐隐泛着奇异光彩的液体。他把玻璃管放在床头柜上的托盘里，又从下方的抽屉中拿出医用手套，口罩，消毒液和一次性注射器。
莱娜知道她该退场了，自觉地从另一条通道离开这个暗房。关上门之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鬼狐天冲正在给凯莉的手背消毒。
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他又像方才一般淡淡地看她一眼，莱娜忙垂下眼，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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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迷修载着安莉洁骑行了十数分钟，宽敞的大道逐渐远去，原始的野草遍布的泥路覆盖视野，周遭不知何时变得幽冷苍白。他们最后在一座类似教堂的建筑前停下来。
这座教堂很突兀地从无边无际的杂草中拔起，被浓重的迷雾笼罩着。教堂的墙面被蒙蒙雾气濡湿，留下一道道水珠滑落的痕迹，又在时间的渗透下泛起黑绿。
安迷修停住摩托，绅士地托住安莉洁的手将她带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教堂的大门。深红色木门呈圆拱形，很高，顶端略尖。正面雕刻着繁复的文字，密集地爬满整扇门。
安迷修恭敬虔诚地朝教堂行礼，登上台阶俯身推开门，立在门边像是一樽石像。安莉洁在他身后微微颔首，独自踏进教堂的大门，步入寂静与漆黑。
身后的门缓缓关闭，昏沉的光线由宽到窄，直到最后一道细细的光线划过少女的裙摆。
遥远的前方亮起幽蓝的光点，在黑暗里沉浮、飘荡。
没有了骑士开路，少女在昏暗中踽踽独行。

第十四章（2）
安莉洁双手交叠贴在腹前，在幽暗的通道里安静地走着。地面湿滑之极，每次抬脚都带出一种古怪的粘腻感。潮湿冰冷的空气包裹住她，水汽附着上衣物与裸露的皮肤。
前方，幽蓝色的光晕正漫散开来，星星点点地缀上空，隐约照出穹顶上雕刻的纹路。穹顶之下，是一片圆形的水池，水面同样散发着莹莹蓝光。
安莉洁走到水池前，停下脚步，垂下双眸，微提裙摆点头致意。
两侧的墙传来异响，暗门被打开。两名身着白衣的人分别从暗室中走出，到她身旁恭敬地行礼，而后后退两步，一个双手奉上一件相似的白袍，另一个也向前平举着双手。
“请圣女进入圣池，沐浴更衣。”
安莉洁接过那件白袍。
——————————
随着最后一点液体被注射进凯莉的体内，她缓缓睁开了眼，眼神空洞。她眼珠微微转动，移向鬼狐天冲。
鬼狐天冲的脸上浮起微妙的笑意，他从另一个抽屉拿出本子与笔，开始了例行的测试：“凯莉，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凯莉的眼珠再次小幅度地动了一下。她开了口，语调慢且僵塞：“……鬼狐。”
“你现在在哪里？”
“鬼狐的研究所。”
“你为什么来？”
“检验……那道灰的成分。”
“为什么要检验那道灰？”
“我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
“什么是不是真的？”
“火……着火了……烧起来了……”凯莉的声音渐渐变得断断续续，呼吸急促起来。
“别担心，好孩子……没有着火。”鬼狐天冲安抚着她，把笔夹在本子上，空出来的右手抚上她的额头。一股淡蓝色的、像漩涡一样令人眼花缭乱的元力钻出他的手，一点一点渗进凯莉的皮肤。
“没有什么灰尘……也没有火……
“你来鬼狐的研究所，是因为你觉得凹凸中学的图书馆三层阅览室很古怪……你想询问他……
“鬼狐没有告诉你，他说也他不知道……
“你并不相信……你们不欢而散……
“你现在正在莱娜的车上……你因为这几天都没睡好，不小心睡着了……”
鬼狐天冲说得很慢，一句一顿，在上一句得到凯莉的回应后，他才会开始说下一句。他慢慢地叙说了很久，他的手一直停留在凯莉的额头，漩涡一样的蓝色元力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身体。
停顿了一会儿，鬼狐天冲俯下身，贴在她的耳畔。
“忘掉那场火……”
忘掉它……忘掉它……
忘掉它……
他附在她耳边细语，像是一条在嘶嘶吐着信子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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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白衣人带着安莉洁换下的衣物退回暗房，隆隆的声音响起，暗门合上了。
安莉洁站在水池边缘，迈出了第一步，踏在水池中的阶梯上。冰凉的池水没过脚踝，浸湿长袍的下摆，水面扩散出一圈圈涟漪，蓝色的幽光随之起伏。
寒意迅速顺着脚踝向深处侵袭，带来一阵阵刺痛感。安莉洁继续向里走，池水盖过她的膝盖、腰腹、胸口。
她来到了水池中央。寒冷带来的刺痛感逐渐变得麻木，安莉洁从水中抽出发红的双手，十指交握，低声祁念。
水面上漂浮的蓝色幽光逐渐亮了起来，汇聚、攀爬、伸展。上空的光点则向着下方游动，围绕着水池中央飞舞，两者缠绕、交融，盘成了一棵树的模样。
树根盘虬，将安莉洁缠向池底，顶上的枝叶笼罩住她，蓝光布满她的脸颊。池面以树与安莉洁为中心开始结冰，冰层一圈一圈向四周扩散，周遭回荡着池水迅速凝结而产生的声音。
池水触到下巴，将要没过口鼻，安莉洁闭上眼睛：“神啊……”
“请您降下神谕……给予迷途中的人指引……”
树上的蓝光闪烁地更频繁，枝根环着女孩，把她往深处拖去。水面渐渐恢复平静，冰层覆盖池中心最后一点涟漪。高大的树木散作点点荧光，一半飘回上空，一半汇入池底。
四周寂静，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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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莉在昏睡中坐上了莱娜的车，车辆发动，驶出鬼狐的研究所。
道路旁的景象飞速滑过，光刺激着她的眼睛。就在她将醒未醒之时，她做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梦。梦里一片昏黑，她静静地悬在半空。
这个梦本该在恒久的寂静与黑暗中结束，像是以往的每一次。
可这一次，在梦的尽头，她看见一只蓝色的蝴蝶带着幽光向她飞来。

第十四章（3）
莱娜把车停在凯莉的小区门口，亲自把她送进了家门。有两间卧室，她询问一声，听见凯莉含糊的回答。把她带进卧室，扶到床边，莱娜低声说：“好好休息。”
凯莉无意识地应下，跟她告别，转头便又陷入沉睡。
而她再醒来时，已是太阳西沉。打了个哈欠，凯莉惫懒地坐起来，趿着拖鞋往外走。客厅有些暗，她开了灯走到餐厅，桌上放着一个保温袋，她认出这是莱娜留下来的。
自认识以来，莱娜一直很照顾她。她对她很好，几乎有些好过头了。凯莉并不习惯如此悉心的对待，但每当对上莱娜的眼睛，那双仿佛含着只属于春天的朦朦雾气的眼睛，她又难以狠下心拒绝她的好意。
她着手打开保温袋。
等她收拾完餐具，把保温袋放到门口的柜子里，正打开冰箱存放水果时，看见冰箱里的许多食品，忽的发觉有哪里不对。她回头看到餐桌上的柠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安莉洁还没回来。
她真是睡昏头了。凯莉揉了揉太阳穴，又思忖道，玩得这么开心吗，那几个家伙……她摇摇头，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今天从凹凸中学图书馆带回来的书还没有来得及看，她转身去找背包，背包被放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金属质地的拉链头有些冰，凯莉拉开拉链，轻轻地摩挲了下指尖。背包里的书不多，那本陈旧且厚实的书在其中很是突出。凯莉把它从中抽出，书脊上的字她依旧看不懂，而且与其说那是字，不如说是一串符号。把书放到桌面，缓慢地拂过单调空白的暗红色封皮，摸起来有细微的颗粒感。她抬手再次摩挲指尖，少量的细灰飘落，散在浅色的桌面上。
心头忽然就咯噔了一下。凯莉慢慢地呼吸了两回，松开眉头。
翻至扉页，一行由墨水留下的痕迹映入眼帘。墨迹是深褐色的，似乎是因为历经了漫长的时光而褪色了。很平整，但依旧无法读懂。
往后翻，之后的书页却全部都是空白，像是一本笔记本。凯莉回忆起卡米尔的话，从那里借来的书，可以提升元力。
元力从指尖流淌出，覆盖上扉页，那行墨迹开始扭曲变形，仿佛蠕动的群虫。一瞬间凯莉看懂了那行字。
身陷囹圄。
凯莉缓慢地眨了下眼，继续施加元力，书上却不再出现任何变化。继续施加，那本书变得灼热，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正当凯莉打算松手，它倏的从边沿开始化为粉末，被无形的风一扬，渐渐消散。
凯莉静了一会儿，拍拍手掌，最后一点飞灰也湮没于空气中。闭眼感受一下体内的元力，并没有任何变化。
“啊，也许是方式不对吧。”凯莉耸耸肩，坐下来去干别的事情。
一直坐到夜深人静，她才转了转酸痛的脖子，站起身来。正在去厨房倒水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那人推门进来，安静地换鞋，似乎没有发现她正在厨房。
放好钥匙走过玄关，安莉洁才看见凯莉，轻声说：“凯莉还没睡吗？”
凯莉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调侃：“想不到你这样的也会夜不归宿？”
安莉洁睫毛微微一扇，摇了摇头，慢慢说道：“我并没有夜不归宿。”
凯莉扫一眼客厅的挂钟，指针过了十二。她不置可否，端起水向房间走。
“凯莉。”身后的人忽然叫住她。
“怎么？”凯莉偏过头。
安莉洁看了她好一会儿，又慢慢摇了摇头。凯莉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嘀咕了句莫名其妙，回了房间。
拿着水杯抿了一口，又放下，脑中闪现过安莉洁刚刚的样子，让她隐隐觉得今天的安莉洁看起来，好像很疲惫。
啧，莫名其妙。她站着，一手抱胸，另一只手再次端起水杯。

第十五章（1）
“接下来这节课，我们来讲凹凸星历史上一个非常关键的转折点。”头顶的一片花白，参着零星几撮黑的历史老师费恩在讲台前站定，故作严肃地扫了一眼台下的学生，慢吞吞地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神”的陨落。
“七世纪初期，当时备受奉神派敬仰的巫族，圣山族，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预言——星陨如雨，神将降世。虽然那时的资本已发展了一段时间，但由于绝大多数人仍然信仰神，这道预言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大范围大规模的祭神活动兴起，一些地区甚至出现了活人祭。与此同时，那一小部分不再信仰神的人遭到了严重的迫害。“
屏幕上的幻灯片展现出几张关于祭祀的图像，显出几分古怪的神秘。图片一张一张滑过，同学们没来得及看清楚，低声嘀咕两句。
“创世纪638年夏季的一个夜晚，凹凸星北半球出现了十分壮观的流星雨。一时间，上至贵族，下至贫民，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地等待神的降临。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神明，而是一场空前的灾难。”
说到这里，费恩煞有其事地停顿了一下，接着瞪大眼睛：“陨石群‘伊尔’撞击了凹凸星，几乎摧毁了整个北半球表面。北半球的地形地貌被破环，地表变得凹凸不平，而这，也是凹凸星名称的由来。”
“陨石撞击不仅改变了我们星球的地貌，还极大地改变了星球气候。气温在极短的时间内上升，造成了海平面的急剧升高，自此，凹凸星上可供生存的陆地仅剩一块。”费恩展开手掌，向着地面，“那就是我们脚下的凹凸大陆。”
幻灯片上的图画变成了凹凸大陆的地形图。凯莉盯着图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段历史，怕是所有凹凸星的小孩都会背。她支起手撑住脸颊。
费恩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气温在升高后的一个月，又迎来了骤降，给人们带来了一线生机。这种极端的气候突变持续了近百年，幸存者们在这期间发现，这种变化的源头散落在星球各处的陨石残骸。让我们引以为傲的的元力，也正来源于这场灾变。”
“突如其来的灾难打乱了凹凸星原来的社会发展进程，神权时代衰败。一部分幸存者相信这场灾难是神罚，神是在惩戒他们的不忠，并给予了他们力量来清除叛徒。另一部分幸存者，也是如今时代的先驱们，与他们进行了漫长的斗争。”
费恩讲到几场重要的战役时，凯莉开始走神，不经意间瞥见她的同桌。安莉洁正微低着头，看着课本，什么也没做。
这只呆头鹅，竟然也会上课走神么。发现这一点的凯莉忽然精神起来了，据她这一个星期所观察到的，安理洁可是个实实在在的好学生。凹凸中学的纪律实在是松得很，能留到现在的的学生又普遍自傲，像她这样的并不多见。
“......最终，反神派获得了胜利，凹凸星重获新生，进入飞速发展的元力时代。几百年前的星陨，也被戏称为‘神的陨落’。”
“而最初做出预言的圣山一族，在灾后不知所踪，再无消息。”
费恩的时机把握得很好，讲完不到十秒，下课铃声便响彻了校园，教室顿时又充满了生机活力。凯莉把书塞回抽屉里，伸了个懒腰，眼角蒙上一丝水汽。她的好同桌仍然在发呆，在隐约朦胧看起来有几分单薄。
凯莉抬手敲了敲她的桌面：“怎么傻了。”
安莉洁把书合上，摇头慢慢道：“没有。”她看着凯莉，“这段历史，小时候长辈给我讲过许多遍。”
“说起来，你也老是占卜预言什么的。”凯莉随意地笑道，“你不会是那个圣山族的后代吧。”
“应该不是。”安莉洁认真地想了想，“圣山族的记载我看过一些，那位做出预言的女巫就是最后一位了。”
这家伙怎么总是那么认真。凯莉腹诽着，站起身不看她：“拜托起来，让我出去。”

第十五章（2）
“本周的历史作业是写一篇关于‘神权的发展与没落’的小论文，结合最近的课时内容完成。”历史课代表——紫堂幻，穿梭在过道间给各个小组发纸，“下周一早自习后收。”
“救命啊紫堂，我最怕这个了！”金绝望地趴在桌子上，“这要怎么写啊......”看着雪白的纸张，他忍不住捂住脸。
“历史一周就布置一次作业。”紫堂幻推了推眼镜，无奈地说道，“金，你这次不能再迟交了。”
“......可我真的写不出来嘛。”金委屈地瘪瘪嘴。紫堂幻发完论文用纸，坐回金的旁边：“金，你真得好好提升一下文化课的成绩了，特别是几门文科。”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金苦唧唧地哀嚎，他每次考试的整体排名都是被文化课拉下来的。就算有紫堂教他文科，格瑞教他理科，双管齐下，他的文化课成绩依旧惨不忍睹。
旁边忽然响起一道带着笑的声音：“怪不得啊，明明你的实战水平看起来不错。”凯莉正从门口走进来。
金苦恼地抓着头：“我也不想的啊。”凯莉敲敲他的桌子，歪过头：“金，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什么？”
“那天，你发小和嘉德罗斯打起来，分明很多人都赶去了竞技场，怎么最后只有我们几个在里面？”
“呃，这、这个啊……”金眼睛乱转，心虚地抓头，“紫堂你说！”
忽然被点名，紫堂幻吓了一跳，干巴巴地说：“其实，不进区间也是有办法看别人切磋的，可以用积分买分析视频。”
“哼，既然如此，你们还拉着一个娇弱的女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凯莉，你，娇弱？” 金瞪大眼睛表示不赞同。周三刚上过元力战斗实践课，凯莉的表现可是好极了，而且，还是在她的元力武器没有恢复的情况下。
“怎么，你有意见？”凯莉笑眯眯地问。
“当然没有。”金立刻说道。
“这还差不多。”凯莉点点头，看向紫堂幻，“不过，这样的话，我们的数据岂不是也会被知道？”
“不会的。分析视频只有战斗者的片段，不会记录到观赛者。”紫堂幻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其实我们不买是因为分析视频又贵又短，而且数量有限，很难抢到。”每次格瑞和嘉德罗斯战斗，购买处的场面都很夸张，活像是追星现场。
凯莉应了一声，又与金说笑几句，回到自己那边。紫堂幻默默松了一口气，把论文纸叠好收起来。
这几天，他总是会想起那天在竞技场里凯莉对他说的话。
“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在，金怎么可能有事呢？”
他这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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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偌大的庭院，耳边拂过石雕喷泉的流水声，几棵景观树洒下零星阴影。别墅门口站着两个佣人，神情紧绷着，看见紫堂幻回来，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同他打招呼。
紫堂幻心口一紧，是父亲回来了。他的步子顿时快了几分，临到门前又慢下来，用力抿住嘴唇，深吸一口气。
父亲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他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切。要知道，他们一年也见不上几回。
“少爷，快进去吧。”身边佣人低声提醒他。
紫堂幻连忙点头，打开大门。视线往右侧一扫，他期待又忐忑地寻找父亲的身影。但父亲并不在客厅。
紫堂幻轻轻地眨了下眼，也是，父亲有什么理由在客厅等他呢。换过鞋，他往里走去，几个佣人都在各自的位置严阵以待。红姨在厨房里烧菜，透过玻璃门，可以隐约看到几道珍贵的菜肴。
他走过去敲敲玻璃门，小心地探进头：“红姨，还有多久要好？”红姨对他笑了：“大概半小时。”水汽在她的透明塑料口罩上凝出很薄一层白雾，飞快地散了去。
“好的，谢谢红姨。”紫堂幻关好厨房门，上楼回到房间，把背包放下。要不要，现在就去找父亲呢？父亲的书房就在三楼，在他的头顶右边的的第二个。父亲也许正坐在书房处理文件，眉头皱着，很严苛的样子。
磨磨蹭蹭地走到自己房间门前，手搭在门把上。上去……还是不去？他又犹豫了起来。会不会打扰到父亲？但回到家却不去问候，是不是太没礼数了？
紫堂幻就这样纠结着，不觉二十多分钟就过去了。马上要晚餐了，不如趁此把父亲叫下来？紫堂幻终于下定了决心，走上楼敲响父亲的门。
“咚咚咚。”
里面却毫无回应。紫堂幻紧张起来，试探地开口：“父亲？”
依旧悄无声息。
紫堂幻匆匆下楼，却见方才紧张的氛围一扫而空，佣人们明显放松了下来。红姨正把菜摆上桌。他小跑过去：“红姨，父亲他……？”
“家主大人十分钟前就出门了。”
“是不回来了吗？”
“带着早上提的行李箱，也许是又回本部了。”
紫堂幻沉默地在餐桌前坐下。红姨仍忙碌着，一道道菜肴摆上桌，香气扑鼻。橘黄色的灯氤氲着暖光，让眼前的美味佳肴更诱人了些。
“少爷，今天有不少好菜呢，正好多吃一些。”红姨似是看出了他的低落，轻声说着，与其他佣人一起退了出去。
紫堂幻坐了半晌，终于拿起筷子，夹起一块他最爱的海鲜。
他没见成父亲，或许是件好事儿呢。
说不定，父亲根本就不想见他。

第十五章（3）
凯莉从金那里回到座位，发现她的同桌已经恢复了好学生的状态，正在预习下一门课。
铃声过不多时便打响了，是数学课。讲课的又是一个老头，只自顾自地在黑板上写字，不知道是在讲给谁听。
唔，凹凸中学的老师年纪好像都挺大的，丹尼尔是她目前见过的最年轻的老师了。
黑板上的板书密密麻麻，粉笔摩擦的声音片刻不停，不知不觉的老师沙哑的嗓音变模糊了。
在她困乏且百无聊赖地伏趴在桌子上时，耳边还有另外的声音。一声一声的书页翻动的声响，笔触划过纸张牵出来极细微的沙沙声，平稳而轻柔。
她的眼神无意识地停在安莉洁握笔的手上。纤长的手指交叠，指尖压住洁白的笔杆，偶尔抬起再覆上去，指腹下陷泛出一圈粉红，而贴着笔的那一小块又含着白。那只手慢而稳地移动，随字迹轻舞，指节随之起伏，手背上的青蓝色经络偶尔浮现。
这家伙以后要是当了老师，不会也像凹凸中学这些老头老太一样吧。她的脑海里莫名浮现了安莉洁垂垂老矣，站在讲台上教书的样子，可想象中的声音仍是年轻的，消无声息地化在耳边，化出一片温凉。
奇怪了，为什么她要想这些……凯莉觉得自己大概是困糊涂了。
周遭渐渐暗去，唯有这声音像是幽幽的光，又轻又凉地环绕着她，上下浮游，低语着轻诉着，好像要潜入她的身心。可这本就是她无意识联想到的声音，为什么从她的头脑中离开又要回来……
又是在说着什么呢，为什么总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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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莉洁放下笔，发出轻轻的哒的一声。余光瞥见凯莉趴在桌上，脸埋了一半在手臂间，蹙着眉，眼睛合上了，睫毛还在微微颤动。
稍微回一下头，果不其然班里已然睡倒了一大半。回头眼神又落在凯莉身上。她今天难得穿了校服，白衬衫与散落的黑发对比鲜明。有几缕发丝滑进了衣领，在她纤细的脖颈间纠缠，又探到更隐秘的境地。
安莉洁收回视线，将目光定在刚刚写的笔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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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凯莉因为小组作业多留了一个小时，和安莉洁还有坐在她们后排的两个女生一起。好不容易熬到解散时，天色都开始昏沉了。
另两个女孩结伴走了，留下凯莉和安莉洁两个。
“凯莉，一起回去吗？”
凯莉再一次听见安莉洁这样问。每天放学她总能听见这个问题，问话的人似乎一点儿也看不出她的排斥，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不要。”凯莉撇撇嘴角，拎起背包越过她。
安莉洁并不恼，仔细地检查过电器、门窗后才不紧不慢地离开，如往常一般离开校园。站在路口停下一会儿，她朝着和平日相反的方向走。
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下面包果汁，安莉洁静静地坐在店里享用她的晚餐。透明的玻璃映出外面的车水马龙，一片繁忙。有才放学的学生们，难得不加班的上班族，也有紧张约会的情侣，和已经开始散步的路人。
灯火开始亮起来，黄澄澄地照到川流不息的人身上，暖色的单纯的光不停流淌。柜台前的店员小姐正低头看手机，抿着唇笑，眉眼弯弯，店内的灯光更明亮，她咖啡色的工作服也亮堂起来。
安莉洁拿起果汁瓶，仰头喝下最后一口，起身离开便利店。自动玻璃门播放“欢迎再次光临”，店员小姐欠身致意，不远处桌面上空瓶表面的白霜一点点褪去。
走在人流里，安莉洁抓住书包带，也许是觉得有点冷，她将外套拢紧。
旁边走过许多人，分明有着生动鲜明的表情动作，声色语调，身周却萦绕着虚无的光晕。
她看得见他们的音容，看不见他们的心，闭上眼只留得下一团团灰蒙蒙的潮湿雾气。
她湮没在灰暗的雾气里。
可在这时，前方却隐隐亮起了不一样的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像是朝着她飘来。粉色，蓝色，深红，浓黑，复杂却清晰。
她望着那团光晕，眼睫轻轻扇动，她直直地向着那团光走去。

第十六章（1）
凯莉含着草莓味的棒棒糖，站在斑马线前等红灯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道目光盯住了她。
明晃晃的，毫不掩饰的迫切目光。凯莉咬碎已经化得只剩一小块的糖，将糖棍丢到路口的垃圾桶里，装作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然而就在这个刹那，马路对面传来一阵由急刹车引起的巨响，惊呼声四起。凯莉皱眉看过去，一抹湖蓝令她稍稍睁大眼睛。信号灯正好转绿，她快步通过斑马线，屏住呼吸越过停下的黑色轿车的车头。
还真是她。安莉洁跌坐在一旁，神色有些茫然，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上去没受什么大伤，应该只是剐蹭到了。凯莉不自觉地松下一口气。
那人回过神似的，视线转向她，眼神安定下来：“凯莉。”
凯莉狠狠地瞪她一眼：“安莉洁你是猪吗，路都不看！”还没等安理洁回话，她先听见一道沉着的男声。驾驶座那一侧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小姐，恕我无法陪同您的朋友去医院，这里是在下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一张黑色的信用卡浮了出来，被一道紫色的元力裹挟着。轿车的车窗关上，迅速起步加速离开了。
凯莉一愣，刚刚那道缝隙，恰好露出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看起来竟有几分熟悉。她的视线落回眼前这张卡上，是凹凸银行发行的特别信用卡，单张卡的储存额度需要在六位数以上，应付安莉洁身上的伤绰绰有余。
那张卡飘到凯莉手中，她皱着眉接住，上面的紫色元力波动了一下，融进卡中。这张卡锁定她了。
凯莉刚要呼出一口气，然而围在周围的人见肇事车辆离开，一下涌了过来，又挤得她喘不过气来。
“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呀，小妹妹？”
“刚刚那张卡可是黑卡，十万起步，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还是凹凸中学的学生呢……”
难得穿一次校服，就遇上事儿了。凯莉厌恶地耸耸鼻子，早知道刚刚不冲动地跑来了。那个受伤的人还呆呆地坐在地上，凯莉无奈地蹲下去问：“还能走吗？”
安莉洁点点头，又摇摇头。凯莉扶额，周围还是嘈杂拥挤，再不久交警都要到了吧，今天怕是要上新闻。
“诶，我刚刚录的视频怎么播不了啊？”
“电话也打不通……”
人群中音乐转来这样几句话，凯莉眨眨眼，迅速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空气中涌动着与刚刚那张卡上如出一辙的元力波动。那个车主，貌似布置了一个能够影响电子设施的元力结界。
安莉洁拉了下她的袖子，凯莉回神，一不做二不休召出了她的星镖，星镖回转着放大，她将安莉洁扶起来，坐上星镖迅速远离了路人的视线范围，只有天空中残留的一点红光留下她们的踪迹。
空中的风凌冽，呼啸着划过耳旁。凯莉一边扫视着地面，寻找落脚的地方，一边抓住安莉洁的胳膊，以免她不小心掉下去。
“你都伤到了哪儿？”凯莉低头看路，口上问到。
安莉洁被抓着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她开口说道：“手掌和腿擦伤了一些。”
凯莉瞥一眼，她没有握住的那只手手掌擦破了好大一块皮，又渗着血，有几分血肉模糊的样子。那一侧的小腿和膝盖上也有血，受角度所限只看得到一点，而且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里面。
飞行了几分钟，斜下方出现了凹凸市第三中心医院的牌子，凯莉直接降到了医院的急诊中心面前。
星镖被收了起来，安莉洁左脚承重，右脚轻轻搭在地面，借着凯莉的手臂艰难地站着。
三医可以治疗由元力造成的损伤，由于各项的医疗费用都十分高昂，病人并不多。凯莉环住安莉洁的腰，扶着她往急诊室走。
医院这种公共场合不允许释放杀伤性元力武器，她的星镖就算一个，以至于凯莉只能这样带安莉洁进去。
进到急诊中心，值班的护士立刻帮忙把人带进诊室，凯莉站在两米开外，旁观医生的询问和处理，心里想着一会儿让安莉洁多做几个检查。
那个司机的反应有些奇怪。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安莉洁没看红绿灯引起的，按照凹凸市的法规，他几乎不用赔偿，甚至她们得负担那辆豪车的维修费。但他却直接用一大笔钱来了结事端。
凯莉把玩着那张黑色的信用卡，上面残存的元力已经所剩无几，马上就要消散，遗留下来的痕迹几近于零。
这才是她真正疑惑的地方。如果只是因为一起微小的事故，直接用钱了事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没必要大动干戈布下结界。除非那辆车上本来就有结界。
而布置这种结界的难度极大，不是一般人能可以做得到的。
凯莉的头脑中隐约浮现出莫名的熟悉感，可还没等她细想，帮忙的年轻的护士喊她过去。安理洁腿上和手上的的伤经过清创和止血，露出狰狞的皮肉来，一旁的医用托盘里散着几团染血的棉球，消毒药水特有味道散布在四周。
小护士整理纱布准备包扎，医生走到电脑边摘下手套，对凯莉说：“腿上伤势不算严重啊，主要是擦伤面积比较大，这几天注意不要让患者伤口碰水。手腕有轻微的软组织挫伤，注意不要做大幅度的活动。我这边给她开几天的纱布和药水，定期消毒换药，一个星期之后来复诊。”

（接上一楼）
我又不是她妈，跟我说这些干嘛。凯莉在心底吐槽，趁着医生在电脑上开药方，她问道：“可以给她再做一些别的检查吗？”
“不放心的话，再给她拍个片子吧。”医生头也不抬，显然是见多了这样的情况。
“那就给她加一个元力震伤的检查吧。”
医生一愣，问：“确定吗？”要知道有关元力伤害检查项目的费用都十分高昂。
凯莉点头，拿着医生开出来的单子去到缴费处。她并没有用那张黑卡，而是用自己的信用卡垫付了。看到票据上的将近五位数的金额，凯莉感到一阵心痛，想着回头叫安莉洁还她。
那家伙应该不至于拒绝给她元力震伤检测的费用吧，刚刚要求加上的时候完全没有看她的反应。从取药窗口回急诊室的途中，凯莉忽然联想到这种糟糕的可能。
“不会的。”安莉洁一瘸一拐地从急诊室出来，认真地说，“谢谢你，凯莉。”
凯莉被吓了一跳，脚步倏地停住，下意识地移开与她对视的双眼，双手抱胸，喉头动了动：“……哼，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