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科幻小说 《星途》
6 铅毒葡萄酒和罗马帝国
“那是什么？”纪默和何胖子几乎是同时开口问。
林教授喝了口早已经凉掉的茶，表情凝重，眉头紧锁，目光直视着纪默和何胖子中间后面的书架，久久不语。
性急的何胖子几次想开口追问，都被纪默拦住了，纪默隐隐觉得，这件事的真相可能会十分惊人！
“是虫子！”林教授终于开口，缓缓吐出三个字。
纪默和何胖子再次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和迷惑，再看林教授时，他已经又端起了茶杯，纪默终于明白，他没听错，答案就是这三个字。
“虫子？怎么会是虫子？”纪默疑惑的问。
“对，就是虫子！”林教授声音低沉的说，“那一幕我始终清晰的记得，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当时光线不好，那些东西看起来确实像是气泡一样，但西蒙临死前，我离他很近，看得比较清楚，他脸上那一团团东西就是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何胖子听得浑身发凉，感觉自己后背都开始莫名痒起来，“老林，飞船里哪来的虫子？难道是你们研究的虫子标本突然变异了？你这不是在和我讲恐怖故事吧？”
“我也希望这只是个故事，可它却是残酷的现实！那些虫子不是我们的，而是来自那颗小行星！”
“这根本不可能，太空里那么严酷的环境，虫子怎么能生存下来？！”
“可能！”林教授斩钉截铁的说，“有种叫水熊虫的虫子，地球上所有自然形成的环境，就算再恶劣，也无法杀死它们，哪怕直接暴露在外太空中，也能存活十天以上！人们觉得地球生命无法离开水，空气和适宜的温度，却出现了水熊虫这样的怪胎！那外星虫子可以直接在太空中生存也绝非不可能！”
“林教授，您的意思是，那些虫子生长在那颗小行星上，和好奇者号撞击后进入了船舱，然后因为未知的环境条件刺激，这些虫子开始疯狂繁殖，吞噬了整艘飞船？”纪默问。
林教授眼中出现赞许的神色，点点头说，“没错，我的结论就是这样。”
“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事可就有点恐怖了！”何胖子挠着脑袋说，“那些虫子吃了一艘飞船后消失了，如果是被撑死了还好，如果没死，那现在它们在哪儿？还有个问题，那颗莫名出现的小行星来自哪里？是从柯伊伯带闯进太阳系的，还是一直漂浮在冥王星轨道上？”
“这可能是外星生命存在的最有力证据了，而且就在太阳系内，我们的身边，还有个更恐怖的问题，这样的小行星，还有多少？”纪默深深吸了口气，感觉一股彻骨的寒意蔓延到了全身。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小行星，撞击蓝鲸号的，根本就是一大团虫子！”林教授喃喃的说。
没有人再说话，房间里安静得就像那片诡异黑暗的太空！
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纪默拉着何胖子起身告辞，林教授神情还是有点恍惚，也没挽留，礼貌的寒暄了几句，就关上了房门。
“还琢磨虫子的事儿呢？”看纪默又扳起扑克脸一言不发，何胖子问，“旅行者二号加上虫子，你这是要把自己逼疯啊！”
纪默还是沉默不语，何胖子猜的没错，纪默确实在琢磨这两件事。
“别想了！你不是联邦总统，更不是舰队司令，这些是那帮官老爷该想的事！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让你感受一下哥们儿都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何胖子不由分说，拉起纪默就走，心事重重的纪默不置可否，被何胖子推进了电梯，来到了繁星大厦地下的第七层。
当狂躁的音乐混合着各种香水，雪茄和洋酒的味道扑面而来，纪默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被何胖子带到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各种肤色，穿着怪异的人们摩肩接踵，有的在音乐中疯狂扭动身体，有的搂抱在一起抚摸亲吻，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男哪个是女，还有一群人挤在一起，周围被极速闪动的全息画面包裹着，这些人表情陶醉迷离，像一群逃出地狱，正在狂欢的鬼魂。
“这是什么地方？”纪默皱着眉头问。
“娱乐中心啊！这都不知道，哥们儿，你不会是从两百年前穿越过来的老古董吧！”何胖子撇着嘴，拉着纪默穿过群魔乱舞的人群，向里面走去。
“每栋大厦都有这样的娱乐中心，想玩什么都有，咱们可不是俗人，必须玩点高端的！”何胖子一边走一边大声和纪默介绍着，“看死亡搏击？还是看帅哥美女做爱？放心，都是合法的，想试试手气也可以，那边可以和美女荷官对赌......”
这个享乐称为主旋律的时代，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娱乐场，美女帅哥依然是核心元素，只不过已经完全被智能机器人代替，无论是赤裸裸的当众做爱，还是残忍的相互搏击，都是法律允许的，太平盛世，这些外型和真人无异，却没有人权的机器，成了人们玩乐的工具。
“我没兴趣！”纪默停住脚步，转身就朝人群外走，纪默知道，何胖子是好意，许久未见，他是想尽地主之谊，可这些纪默确实不感兴趣，玛尔斯舰队也有这样的地方，只不过形式要收敛很多，联邦政府的军费拨款连年递减，享受方面，军方自然要低调，纪默打发时间的方式其实很简单，听父亲留下来的那台古董级唱片机，或是端着酒杯，靠在舷窗前，看深邃的星空发呆。
“哎？别走啊！来都来了。”何胖子连忙一把拽住纪默，“那咱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听听音乐喝点酒总可以吧？”
纪默最后还是跟着何胖子来到灯光幽暗的威士忌酒吧，长长的吧台后，站着十几个衣着暴露的美女，招呼着面前形形色色的酒客，正中的一个舞台上，几个相貌一模一样的乐手正演奏着一首舒缓而婉转的曲子。
“来两杯迷醉星空，调烈一点！”何胖子拉着纪默在两名美女酒保前坐下，大声说着。
“好的，二位请稍等。”两名美女酒保面露迷人的微笑，异口同声的说道。
“雪茄也来两支，还是抽你们这儿的习惯。”
“好的，请二位稍等。”其中一名美女酒保说着，拿出两根包装精致的雪茄，用纤细白嫩的手指夹住顶部，接触雪茄的手指部分忽然裂开，变成锋利的刀刃，咔嚓一声剪掉了薄薄的一段儿，然后把雪茄优雅的叼在嘴里，拇指和食指捻动，淡蓝色的火苗出现在指尖，动作优雅的点燃雪茄，递到两人面前。
纪默还在犹豫着接不接，何胖子已经轻车熟路的把雪茄拿过来，深深的吸了一口，阴阳怪气的说，“这些机器小妞没有口臭，也没有病菌。”
纪默这才接过雪茄，而此刻另一名美女也调好了两杯酒，端到他们面前，酒杯是透明的球型，里面装满了深蓝色的液体，一颗颗发亮的光点如同繁星般，在液体中缓缓游荡，看起来赏心悦目，令人迷醉。
纪默试着喝了一口，确实很烈，辛辣的味道呛得喉咙发痒。
“二位先生，想让我们陪你们喝酒，还是聊天呢？”
“喝酒就算了！你们又喝不醉，没意思，陪我这哥们聊聊天就行，对了，我这哥们开不起玩笑，给他讲讲这几天地球发生的新闻是个不错的选择。”何胖子坏笑着说。
“好的。”美女酒保微笑着点点头，“今天上午十点，联邦政府召开了特别会议，讨论人权至上委员会换届选举问题，上午十点半，完美伴侣集团发布了最新产品，WB45，预售价八百二十万星币，比上一代同类产品新增了衰老功能，真正成为可以陪伴人类一生的完美伴侣！星云旅游公司的一艘豪华旅游飞船在土星靠港时出现意外，乘客四人轻伤，因赔偿问题将星云公司告上法庭......”
“谢谢，但我对这些没兴趣！”纪默打断了美女酒保滔滔不绝的新闻播报，虽然她的声音比真人还要甜美动听，但纪默对这些始终围绕着享受两个字的新闻有些厌烦。
“有没有军方的新闻啊？我这朋友是军人。”何胖子喝了一口酒，斜睨着纪默说。
美女酒保脸上依然带着微笑，灵动的大眼睛眨了几下，“先生，很抱歉，最近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军事新闻，唯一与军事相关的是两周前，中央舰队的一名参谋官醉酒，在娱乐中心客房砸坏两台性服务机器人，赔偿了五百万星币。”
“哈哈哈！”一旁的何胖子忍不住大笑起来，纪默脸色却很难看，一言不发。
“军人就是寄生虫！连享受生活的方式都这么让人讨厌！”一个声音忽然很不和谐的响起，纪默两人循声看去，说话的是个中年人，衣着高贵，得体，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你这么说话不太合适吧？”何胖子恼怒的说。
“不合适？我怎么没觉得？”男人说着，伸手在一直和他调笑的美女酒保胸前掐了一把，转头看着何胖子。
“联邦政府每年拿出那么多钱养活军人，可他们都干了什么？他们有什么可干的？人类已经没有敌人，没有了对手，军队的唯一作用也只剩给纳税人作秀表演了吧！”男人的话十分刻薄，听得纪默脸色铁青，可偏偏又无力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相反，军队的存在，倒是给阴谋家提供了分裂联邦的可能，我正准备提交过一份议案，建议取消军队，仅保持少量治安力量，五十万，也许更少就已经足够了！”
何胖子神色复杂的看了纪默一眼，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个议员，本来想反驳的话也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政客在任何时代都是社会顶级阶层，如今更是牢牢盘踞在整个联邦的权利中心，军方因为多年没有战事，地位已经滑落到历史最低点，这从联邦众议会议员的成员比例上就能看出，来自各党派的政要六百八十五人，商界四百七十一人，工农业三百零九人，科学界一百二十二人，军方仅有区区四十七人，总体说来，整个联邦形成了政，商，工农，科，军，这样一个微妙的体系平衡。
军方四大舰队中，中央舰队规模最大，驻扎近地轨道空间，地月拉格朗日点和月球基地，火星玛尔斯舰队和土星守护神舰队规模次之，驻守海王星的戍卫者舰队规模最小，但四大舰队加在一起也不过一万多艘战舰，而且大部分是轻型攻击舰，包括旗舰在内的重型战舰还不足五十艘，在役军人一千三百余万，但这其中包括很多军工科研和后勤，文职人员，实际一线部队的作战官兵不超过四百万，这样的规模来保护人口近百亿的联邦，显然是过于单薄，可即便是这样，军方仍然迫于政府的压力，连年裁军，可以预见的未来，舰队规模还会大幅度的萎缩衰减，前景相当不乐观。
纪默缓缓站起身，目光冷冷盯着男人，对方也毫不退让，直视着纪默，眼神里满是轻蔑和不屑。
“继续喝你的铅毒葡萄酒吧！想想古罗马帝国是怎么灭亡的！”
纪默抛下这句话，转身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