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待姜川抄完五十遍姜修远定给他的“六字箴言”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内容其实不多，合起来也就三百字。可架不住姜修远对他的字要求高，饶是姜川被打得坐不住椅子，也得跪直了一笔一画认真写，免得被教训一顿再返工。
当然写得慢的最主要原因，也是不想让姜修远觉得这几年他荒废得太厉害。
但之前那顿打确实耗费了他大半体力，以致他提笔时手腕稳不住地抖。如此反复折腾，写糊了不知多少张纸，久到姜川两双眼睛盯着字脑仁一抽一抽地疼才终于勉强搞定。
他从椅子上下来，揉揉发疼的膝盖，走到窗边撂开一些窗帘往外看了看，外面还在下着雨，不过雨势小了不少。接着他打开窗探出头瞄了眼姜修远书房的位置，还亮着灯。
这个点对姜修远来说还早，远不到休息的时间。姜川眉毛皱了皱，内心里万壑千峰，没想好是趁这会儿就把“作业”送去，还是先睡一觉明天再说。
他这么纠结了几分钟，心一横，觉得这样吊着也睡不安稳，还不如早死早投胎。他爸爸再狠，总不至于再叫他脱了裤子抽一顿，顶多…顶多就是被骂两句…吧？
姜川略有些忐忑地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便拿起桌上抄好的字往二楼去了。他走得不快，眉头半皱不皱，空着的左手虚虚握拳，平白冒出一股纵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声在黑沉沉的夜里响起。
姜修远正在书房里看底下人交上来的策划，初步意向在公司会议上已经商谈过，具体细节还得等他敲定。听见门口传来的声响，姜修远未抬头，目光仍旧落在文件上，只淡淡说了声“进来”。
几秒钟后，门被小心地开了一条缝，姜川一只眼睛在门外瞄了一眼，见姜修远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忙着，他目光闪了闪，才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爸爸。”姜川站到办公桌前，神情敬畏得就像古代上朝面圣的大臣一样，“我…我抄好了。”
姜修远闻言，目光微抬，却也没往姜川身上看。随后放了手里的文件，靠坐回椅子里，伸手松了松领口，脸上没什么表情，“拿过来。”声音低沉徐缓，气势逼人。
姜川紧张地张了张嘴，小I脸一垮，心里是极不情愿靠近姜修远的。
姜修远像是有所察觉一样，视线陡然一抬，眼风锐利地朝他扫去。姜川立刻恢复成站姿挺拔、恭恭敬敬的模样，极小声地应道，“是。”
他绕过办公桌一角，走到姜修远身边，将抄好的纸张双手呈递过去。
因为之前有过一字抄错导致毁了前面写好的一整张纸的教训，所以之后姜川在抄写的时候，往往都是抄完一遍就换一张纸，由此导致交到姜修远手里时，就成了厚厚的一沓。
姜修远眯着眼接了过来，掂了掂分量，然后目光深深地瞥了姜川一眼。姜川哪敢跟他对视，瞬间心虚地低下了头，惴惴不安地站着。
姜修远收回目光，也不说话，看完一张就抽I出来叠到最下面继续看下一张。
姜川偷偷瞅了一秒，神色顿时苦了几分。看他爸爸这个样子，是准备要一张一张地看下去了？他工作不是没忙完吗，怎么还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想是这么想，但真叫姜川对着姜修远这么说出来，除非是他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房间里重归窒息般的沉寂，姜川心里更是煎熬无比。这么等了大概有两三分钟，总算等到姜修远看到了最后一张。
姜川一颗心提了起来。
他小心而又仔细地觑了觑姜修远脸上的神色，可他爸爸自始至终没有显现出任何一丝的喜怒波动。刀裁般的两道浓眉下，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冷幽幽的，叫人看不透。
姜川的心理压力终于在姜修远的沉默下逐渐上升到了顶峰，他忍不住先开口，腔调也是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爸爸，我真的有认真在写。”
姜修远眉锋一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说你不认真了？”
姜川顿时一滞，怔怔地看着姜修远，摸不准他爸爸究竟是什么意思。
却见姜修远突然起身，将手里他抄的这沓纸全部扔进了碎纸机里。姜川看得颤了颤，仿佛被姜修远扔进去裁成一条一条的不是那些纸而是他。
姜修远从桌上拿起烟盒磕了下，抖出一支烟，夹在指间，看动作原本是要点的，又不知怎么突然停下了，视线落到姜川上。
姜川被他看得别扭极了，脸颊边透出几分薄红。
姜修远淡淡问道：“周末作业写完了没有？”
姜川愣了一下，小声答：“还…没。”可不是嘛，他忙着离家出走来着，哪有功夫写？
姜修远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睡觉前把所有作业整理好，明天跟我去公司写。”
“诶？”姜川慌张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回绝，“不…不用，您那么忙，我在家写就可以了。”
姜修远的眼神在姜川脸上停住，“怎么，以为我在跟你商量？”
姜川脸色一白，讷讷道，“知道了，我等会儿回房间就去整理。”

　　【10】
因为第二天要和姜修远一同去公司，所以姜川没敢赖床。他设了闹钟起了个大早，匆忙洗漱一番，又挤出点时间吹了会儿头发，将刘海吹得蓬松了一些，才换上一套觉得能让姜修远看得比较顺眼的休闲服就背着包下楼了。
隔了一夜，屁I股虽然还是疼，但也能忍受。
姜川手扶栏杆一小步一小步走下台阶，嘴里慢慢哼起了小曲儿，“罢罢罢，休休休，天大冤屈一笔勾——”不过他运气实在不好，半句还没唱完，刚走到二楼，就顶头撞上了从卧室出来的姜修远。
姜修远此刻穿着一身挺括的正装，整个人气势略显冷峻。他侧头扫了一眼姜川，显然是听见了姜川唱的词儿，随之眉锋微微一蹙。
见姜修远皱眉，姜川头皮炸了一下。他连忙将手从栏杆上撤了回来，笔直站好，小声向姜修远打招呼，“爸爸…早。”
姜修远没说话，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慢收回目光，侧身往外走的同时，淡淡回了一句，“精神头不错，看来昨天打轻了。”
姜川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闻言，他原本正要踩出去的脚瞬间一顿，注意力下意识地投到屁I股上，只觉得这两块臀I肉热烫烫的又痒又麻，脸色当即红了两分。
而这一停顿，就差了姜修远好几步。姜川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目光怔怔地追着姜修远的伟岸背影，小跑着跟了上去，走在姜修远身边。
他模样生得好，除了一双眼睛遗传了秦砚宁之外，其它地方都能找得出姜修远的影子。俩人这么并肩走着，说不是父子恐怕都没人信。
姜川侧头瞅瞅姜修远，“爸爸，您今天不忙吗？”
姜修远没有看他，只向前走着，不咸不淡道，“你想说什么？”
姜川正了正身体，凑近姜修远讨好般地说道，“我…我就是担心自己去您公司会给您添麻烦。”
姜修远眼眸微抬，淡淡扫过身边黏过来的小人，“知道会给我添麻烦就守好规矩。你知道我的耐心就这么一点。”
姜川小I脸僵了一下——果然，姜修远对他从来不会说什么好话。
俩人吃过早饭来到公司，因姜修远早上另有要事，就吩咐姜川在他办公室的隔间写作业，中午自己领着饭卡去公司食堂吃。
正说着，姜修远的秘书秦裕拿着一叠资料敲门进来。姜川站在一边偷瞄了一眼，隐约瞧着好像是简历。
姜修远随意翻了一下，淡淡地问，“有很是拔尖的没有？”
秦裕探手过去，扒拉出几份，“这几个，还算不错。”
姜修远抽I出其中一份拿起来看。
姜川就站在他身侧，视线一打过去，也能看到三四分。来面试的人确实拔尖，且不说工作经验，单单硬核的技能证书就叫人眼花缭乱。难怪姜修远从不给他好脸色看，这么一对比，姜川觉得自己就是个战五渣。
片刻后，姜修远放下了简历。秦裕看他不像有再看的意思，就归置了桌上的材料，转头看见姜川，对他客气地笑了笑。
秦裕跟在姜修远身边的时间不短，自然认识姜川。姜川对他的印象也还不错，见他对自己笑，便跟着咧了咧嘴。不过才笑到一半，就看见姜修远目光冷冷扫了过来，他立马收敛住表情，乖巧地说道，“爸爸，那我去里面写作业了。”
见姜修远点头，他不敢多待，迅速往隔间走去。
.
姜修远很忙，姜川在他办公室里写了一上午作业，也没能再和他打上一个照面。当然，姜川还求之不得呢。不过他心里也知道等姜修远回来一定会检查，因此也没敢耍滑偷懒，连厕所都没去几趟，只窝在隔间里老老实实完成作业。
中午11点多的时候，秦裕过来了一趟，告诉他姜修远出去了，让他饿了自己去食堂吃午餐。这话姜修远早上其实已经交代过，没想到现在又派了秦裕来知会他。
姜川心里不免有些小感动。
他放下笔，捏了捏自己发酸的右手腕，拿着姜修远给他的饭卡去食堂了。
姜修远不缺钱，给公司员工的福利向来不错，就连食堂的饭菜也比一般饭店做的还要精致。
姜川下来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他排了好一会儿队才买上饭。可能是因为生面孔，排队的时候周边好些人都在打量他。他没理会，端上餐盘挑了个比较偏的靠窗位置吃了起来。
今天的天气不错，昨天才刚下过雨，这会儿太阳又明晃晃地照着了。
“我跟你说，那沈小姐又来了。”
“她这会儿来干什么？姜董不是不在吗？”
姜川原本在安静地吃饭，突然听见好像有人在谈论姜修远，就将目光转了过去。说话的是坐在他附近的两位女士，他们中间隔了一过道，年纪大概二十七八左右。
“姜董只是出去了又不是不回来，况且这样更显得有诚意嘛。”
“也是。像姜董这样有钱有权又有颜值的男人，谁不想上赶着追求啊。欸，不对啊，我听说姜董早上带他儿子来公司了？这么说他都已经结婚了？那沈小姐还能赶上好？”
“这倒不清楚，谁敢去打听姜董的事儿。不过就算姜董已经结婚了，那沈小姐要是真有本事让姜董瞧上眼，倒也能解了他们沈家燃眉之急，左右都是不亏的。”
这下确认了，说的还真是姜修远。她们说话声音不大，姜川因为离得近恰好听了一些。他将这些话细细一琢磨，脸都快黑了。
他才刚得了一个继父，虽然陆老头还算识相，但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再多个后妈了！
有了这么一出，姜川也没心情吃饭了。他匆匆扒了两口，就往姜修远办公室赶。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秦裕，俩人差点撞上。秦裕伸手扶了他一把，笑着问，“小川，饭吃完了？”
姜川冲他点点头，目光往姜修远办公室外的会客室看了看，还真坐着一名女人。因为角度的关系，他看不真切，也不知道五官如何，但从穿着上来看，气质是不错的。
他拉着秦裕问，“秦叔叔，那位是谁啊？”
秦裕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当即愣了一下，再转回来看姜川的时候，表情颇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沈小姐…是姜董的朋友。”
姜川挑挑眉，眼神清亮亮的，“我爸爸的朋友？那我去打声招呼。”
“哎小川…”秦裕想要拉住他，但不曾想姜川步子敏捷得很，一不留神就让他蹿过去了。
姜川走进会客室。他这下瞧清楚了，确实是个容貌上佳的女人，难怪敢打姜修远的主意了。看年纪比他I妈妈还小，顶多让他叫一声姐姐。这么大好芳华，怎么就想不开逮着姜修远呢？
见有人进来，那名沈小姐还挺友好的朝姜川点头笑了一下。
姜川跟着笑了笑，他长得好看，笑起来也是坦坦荡荡天真无害的，不叫人讨厌。“小姐姐，我听秦裕叔叔说，你跟我爸爸是朋友？”
沈小姐一愣，“你爸爸是？”
姜川眨眨眼，“我爸爸是姜修远，我叫姜川。”
沈小姐脸色瞬间有些不大好看。
姜川佯装没看到，自顾说道，“我爸爸让我来这儿写作业，我已经完成大半了，不过还有些题目不大会。小姐姐，你既然跟我爸爸是朋友，想必一定跟我爸爸一样厉害，我能请教下你吗？”
突然被打上“厉害”标签的沈小姐：……
可她能对一个孩子怎么说？说她其实可能也不会？在其他人面前丢人也就算了，可偏偏这个男孩是姜修远的儿子，万一他去跟姜修远说……
见她不吱声，姜川脸上的笑渐渐收了起来，语气显得有些可怜，“不行吗？”
沈小姐忙道，“不是不行。只不过我高中选的是文科，可能帮不了你。”匆忙之中也只能找到这个借口。男孩子嘛，总是多偏向于理科，她下意识的觉得难倒姜川的应该是数学或者生物化方面的题。这样体面的拒绝再好不过了。
岂知，姜川顿时笑了，还是那种很开心的笑，“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好有些古诗不会背，爸爸不准我上网查，我来的时候又忘带语文书了。小姐姐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试卷拿来。”
说完，他不等沈小姐反应，立即往姜修远办公室走去，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多了张语文试卷和一支黑色水笔。
姜川将试卷递到沈小姐面前，指着上面的十道填空题，从第一题开始问起，“小姐姐，‘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后面这两句要填什么？”
沈小姐：……
　　她就算以前背得贼溜，毕业这么多年这会儿也早已想不起来了。
姜川默默看她一眼，掩去眼底的一丝狡黠，出口时语气很是诚恳，“小姐姐也忘了吗？那下面这题‘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后面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沈小姐：……
　　她就是过来想在姜修远面前刷一波存在感，这是造了什么孽？
某小孩似乎浑然不觉自己给他嘴里的“小姐姐”带来了多大暴击，仍旧求知若渴地好声问着，“小姐姐，还有这题——‘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的前面是什么？”
沈小姐：……
　　谁来救救她？
姜川连续问了很多题，见沈小姐始终没有回应，脸上不自觉带了几分失望，“小姐姐，上午秦裕叔叔告诉我，要是题目不会做，可以随便请教公司里的人，说他们都是高材生，铁定会。小姐姐，你是爸爸的朋友，应该也是名校毕业的吧？这些你都不会的吗？”
沈小姐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姜川的意思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虽然他没有一点瞧不起人的语气，但话里话外不就是在暗指她不配跟姜修远做朋友吗？真不愧是姜修远的儿子，年纪轻轻，说话举止却已经比之同龄人厉害多了。
“我……”她正想为自己辩解，不料一抬头，目光就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姜修远对上了。她顿时一愣，失声道，“姜先生。”
她这一声“姜先生”，旁人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但听在姜川耳里，却无异于平地惊雷。他腾的转过头，直愣愣地向门口看去。

发完了，没有了。
写文累，发文更累。
以后争取一章短点
好多回复没来得及回，明天回哦，晚安💤

发现昨天被吞的好像吐出来了，我就把重复的那些删了，大家能看到吗

　　【11】
姜修远站在那里，脊背挺直，一如既往很有精气神的站姿。他没有开口，神情平淡，但眼底隐隐有什么被他压在眸色后面，讳莫如深，喜怒难辨，紧接着目光往姜川这边扫过来。
俩人眼神一对上，姜川瞬间心虚地将试卷藏到背后，却没算到纸张擦过衣料会带起一阵摩擦声，更是将这番举动突兀地暴露在姜修远眼皮底下。
姜修远那双眼睛缓缓眯了起来，漆黑如墨，深邃犀利，仿佛洞悉一切。姜川手臂晃了一下，有些慌神。他硬着头皮跟姜修远对视几秒，在无声的逼仄下，壮着胆子朝姜修远走了过去，轻轻喊了一声：“爸爸。”
姜修远没理他，视线越过姜川，淡淡道，“沈小姐怎么来了。”
那位沈小姐先是被姜川一阵暗讽，后又在姜修远面前落了面子，她人生中之最尴尬当属今天无疑了。她神色有些僵硬，却又不得不作出欢笑姿态，导致原本美丽精致的五官这会儿看着反而有些别扭，“我父亲前些天得了两张徐呈卿大师的私人画展门票，知道姜先生对画作这块有些兴趣，特意叫我送来。”
还真是有备而来，连他爸爸的兴趣爱好都摸得透透的。姜川有些不高兴。他偷偷看向姜修远，希望他爸爸能毫不客气地拒绝。这位沈小姐生是生得好，但过于偏向庸脂俗粉了，他爸爸应该不会这么没眼光的吧？再说，只是区区一张门票，再珍贵，只要他爸爸想，还会拿不到吗？
这样一分析，姜川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老神在在的就等着姜修远说不要。
岂料——“那多谢了。”姜修远道。他语气平静，不似玩笑，听得姜川眼睛都瞪大了，声音一提，“爸爸！”
别说姜川，那位沈小姐也不可置信得很。她之前腆着脸约了姜修远多次，都被姜修远推了，没想到这一次姜修远竟然同意了？！
她顿时欣喜若狂，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隔了好片刻才回过神，忙羞涩地掏出门票放了一张在茶几上，对姜修远说，“姜先生您客气了，时间正好是明天。”
瞧她这副小人得逞的样，姜川气得眼都红了。他暗暗握了握拳，垂眸掩去眼底的不悦，接着眨了眨眼，看向他身边的姜修远，小声求道，“爸爸，我也想去。”
得偿所愿而无比心满意足高兴着的沈小姐闻言：……
姜修远淡淡道：“我正想问你，你作业做完了没有？”
审问来得猝不及防，姜川心跳都漏了一拍，老实回答道：“还有一张语文试卷，其它我都完成了。”他怕姜修远不同意，又小心翼翼补了一句，“爸爸，我保证不耽误学习。”
姜修远并没有立即拍板，眼神若有所思地在姜川脸上看了好一会儿。姜川咬着唇，脸色在姜修远的审视下，微微变红。他实在不敢跟他爸爸对视，但此刻如果将视线移开，不就正好显得他心虚吗？这么一想，他只好绷紧神经迎着姜修远的目光纹丝不动。
姜修远终于开口，徐缓说了一句，“去谢过沈小姐。”这就算同意了。
姜川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是。”大概是真高兴惨了，他走向沈小姐时整个人都是眉飞色舞的，而后站在沈小姐面前龇了龇牙，“小姐姐，谢谢你的门票哦。”
面色僵硬的沈小姐：“不……不客气。”
姜川笑了笑，从茶几上拿起门票，佯装疑惑，“唉？小姐姐，只有一张吗？”
原本想把另一张留给自己，好和姜修远一起看画展的沈小姐，嘴角抽了抽。这是哪儿来的祸害，姜修远就不管管他儿子吗？她不由地抬头看向姜修远，对方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姜川的背影。沈小姐一愣：姜修远当真看重他这个儿子。
她原本就不敢小觑了姜川，这下见了姜修远的态度，对姜川更是加倍讨好，“是…是两张来着，我拿漏了。”说着，她又从包里掏出一张递给姜川。
姜川接了过来，看看沈小姐，“小姐姐也喜欢看画展吗？你最喜欢哪个流派的绘画？也是跟我爸爸一样，喜欢徐派的大写意花鸟画风吗？”
这倒不怪姜川多此一问。因为沈小姐说的徐呈卿大师，绘画便是以大笔水墨写意著称。而沈小姐又特意送来这位大师的画展门票，说明应该是有关注过的。
沈小姐惊了一下，讪笑道，“我对绘画并没有研究，看画展也是凑个热闹，比不得姜先生的。”她怕再说下去，姜川能当着姜修远把她的老底全部掀出来，于是不敢多留，“门票既然送到了，姜先生，那我就先走了。”
姜修远没有一句挽留，听她这么一说就吩咐了秦裕把人送下去。姜川看到沈小姐走的时候，脸色灰青灰青的，想来是没见过如姜修远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姜川心想：才不是呢，他爸爸对他I妈妈可是极好的。俩人除了在教育他上，有严重的分歧外，平时从不吵架。
说起来，他I妈妈会和姜修远离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他那个时候很不懂事，也真是被姜修远打怕了，所以不止一次背着姜修远嚷嚷着要让秦砚宁离婚，离姜修远远远的。
秦砚宁当然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真离婚。矛盾的最终升级，是一次姜川去乡下社会实践，由他们学校组织的，时间为三天两夜。为了学生安全，每个班级都配了好几位随班老师。
社会实践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让学生体验生活。但对于学生来说，体验不体验的暂且放在后边，最高兴的是不用上学了。加上他们平时都住在城里，难得来次农村，所以一路下来，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见到什么都啧啧称奇，兴奋极了。
那个时候是夏天，天很热，姜川他们学校选的地方位置很好，依山傍水。结果事情就出在这里。社会实践的第二天，姜川和班级里在学校社团一起学游泳的几个同学趁老师不注意，一起偷偷溜了出去到河里游泳。
农村的河，看着浅，实际上很深，并且河里的水冰冷浸人，没一定水性的人下去能叫你立马抽筋。可姜川他们哪管这些，天那么热他们甚至还巴不得水凉快些。
姜川从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除了畏惧姜修远外，还真没什么能压得住他。现在连姜修远都不在，天高皇帝远，还不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所以尽管姜修远在他出发前明令禁止危险的地方不准去，游泳更是不许的情况下，他还是和同伴一起去了。这一群少年刚刚到了自诩为男子汉的年纪，谁都不想让人说自己怂。
然而还没轮到姜川下水，前两个先跳到河里的学生就出事了。这两个人仗着自己在学校里学过游泳，随便做了下热身，脱了只剩裤衩就往水里跳。结果才一沾水，俩人就双双被冷水刺I激得抽了筋，在水里不停扑腾，嘴中惨叫着“救命救命”，身子迅速往水中沉下去。
剩下的以姜川为首都吓傻了。还算姜川冷静得最快，他平时有跟姜修远运动，跑步是这些人中最快的，他阻止了其他同学下水救人的做法——这种情况，以他们的能力，不仅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而后自己拼命跑了回去，喊来了老师。
幸I运的是，那条河离他们的根据地不远，否则，这两个人肯定得被淹死。
因为出了这件事，社会实践没有再进行下去。学校领导更是一通接着一通电话，把姜川他们的家长都叫来了学校，一字不落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姜修远全程沉着脸一言不发，眼神很冷——他平时不这样，就算生气也是云淡风轻的。姜川怕极了，整个人缩在秦砚宁身边发抖。秦砚宁知道他怕，回家的路上不停帮他跟姜修远说好话，可一点儿没用。
姜修远一到家，连门也没进，就将他踹到了院子里，拿了根很长的木棍，举起来就朝姜川劈头盖脸一顿打。背上、腿上、屁I股上、胳膊上，但凡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被打得青肿青肿的。那是姜川挨姜修远打以来，挨得最重的一次，重到什么程度呢？他在家里整整躺了一个星期没能下床，丢了大半条命。
也正是因为姜修远把他打得这么狠，秦砚宁那次跟他吵得很激烈，最终话赶话，提了离婚。秦砚宁性子上很温柔，可她跟姜修远一样，是个很理智的人，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
而姜修远……姜川不知道姜修远那会儿怎么想的，只是听说在他I妈妈提出离婚后，整个人似乎沉默了好长时间，才沉声问了一句“你想清楚了？”
他I妈妈自然说是想清楚了，还提出要带走他。
再多的细节姜川就不知道了。要不是这次被姜修远抓回来，他都稀里糊涂以为自己真被判给了他I妈妈I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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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室里就剩下他和姜川。姜修远声音陡然冷了下去，“跟我过来。”
姜川悻悻地应了一声，收好门票，又将语文试卷折好，就跟着姜修远回了他的办公室。

　【11】
姜修远站在那里，脊背挺直，一如既往很有精气神的站姿。他没有开口，神情平淡，但眼底隐隐有什么被他压在眸色后面，讳莫如深，喜怒难辨，紧接着目光往姜川这边扫过来。
俩人眼神一对上，姜川瞬间心虚地将试卷藏到背后，却没算到纸张擦过衣料会带起一阵摩擦声，更是将这番举动突兀地暴露在姜修远眼皮底下。
姜修远那双眼睛缓缓眯了起来，漆黑如墨，深邃犀利，仿佛洞悉一切。姜川手臂晃了一下，有些慌神。他硬着头皮跟姜修远对视几秒，在无声的逼仄下，壮着胆子朝姜修远走了过去，轻轻喊了一声：“爸爸。”
姜修远没理他，视线越过姜川，淡淡道，“沈小姐怎么来了。”
那位沈小姐先是被姜川一阵暗讽，后又在姜修远面前落了面子，她人生中之最尴尬当属今天无疑了。她神色有些僵硬，却又不得不作出欢笑姿态，导致原本美丽精致的五官这会儿看着反而有些别扭，“我父亲前些天得了两张徐呈卿大师的私人画展门票，知道姜先生对画作这块有些兴趣，特意叫我送来。”
还真是有备而来，连他爸爸的兴趣爱好都摸得透透的。姜川有些不高兴。他偷偷看向姜修远，希望他爸爸能毫不客气地拒绝。这位沈小姐生是生得好，但过于偏向庸脂俗粉了，他爸爸应该不会这么没眼光的吧？再说，只是区区一张门票，再珍贵，只要他爸爸想，还会拿不到吗？
这样一分析，姜川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老神在在的就等着姜修远说不要。
岂料——“那多谢了。”姜修远道。他语气平静，不似玩笑，听得姜川眼睛都瞪大了，声音一提，“爸爸！”
别说姜川，那位沈小姐也不可置信得很。她之前腆着脸约了姜修远多次，都被姜修远推了，没想到这一次姜修远竟然同意了？！
她顿时欣喜若狂，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隔了好片刻才回过神，忙羞涩地掏出门票放了一张在茶几上，对姜修远说，“姜先生您客气了，时间正好是明天。”
瞧她这副小人得逞的样，姜川气得眼都红了。他暗暗握了握拳，垂眸掩去眼底的不悦，接着眨了眨眼，看向他身边的姜修远，小声求道，“爸爸，我也想去。”
得偿所愿而无比心满意足高兴着的沈小姐闻言：……
姜修远淡淡道：“我正想问你，你作业做完了没有？”
审问来得猝不及防，姜川心跳都漏了一拍，老实回答道：“还有一张语文试卷，其它我都完成了。”他怕姜修远不同意，又小心翼翼补了一句，“爸爸，我保证不耽误学习。”
姜修远并没有立即拍板，眼神若有所思地在姜川脸上看了好一会儿。姜川咬着唇，脸色在姜修远的审视下，微微变红。他实在不敢跟他爸爸对视，但此刻如果将视线移开，不就正好显得他心虚吗？这么一想，他只好绷紧神经迎着姜修远的目光纹丝不动。
姜修远终于开口，徐缓说了一句，“去谢过沈小姐。”这就算同意了。

姜川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是。”大概是真高兴惨了，他走向沈小姐时整个人都是眉飞色舞的，而后站在沈小姐面前龇了龇牙，“小姐姐，谢谢你的门票哦。”
面色僵硬的沈小姐：“不……不客气。”
姜川笑了笑，从茶几上拿起门票，佯装疑惑，“唉？小姐姐，只有一张吗？”
原本想把另一张留给自己，好和姜修远一起看画展的沈小姐，嘴角抽了抽。这是哪儿来的祸害，姜修远就不管管他儿子吗？她不由地抬头看向姜修远，对方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姜川的背影。沈小姐一愣：姜修远当真看重他这个儿子。
她原本就不敢小觑了姜川，这下见了姜修远的态度，对姜川更是加倍讨好，“是…是两张来着，我拿漏了。”说着，她又从包里掏出一张递给姜川。
姜川接了过来，看看沈小姐，“小姐姐也喜欢看画展吗？你最喜欢哪个流派的绘画？也是跟我爸爸一样，喜欢徐派的大写意花鸟画风吗？”
这倒不怪姜川多此一问。因为沈小姐说的徐呈卿大师，绘画便是以大笔水墨写意著称。而沈小姐又特意送来这位大师的画展门票，说明应该是有关注过的。
沈小姐惊了一下，讪笑道，“我对绘画并没有研究，看画展也是凑个热闹，比不得姜先生的。”她怕再说下去，姜川能当着姜修远把她的老底全部掀出来，于是不敢多留，“门票既然送到了，姜先生，那我就先走了。”
姜修远没有一句挽留，听她这么一说就吩咐了秦裕把人送下去。姜川看到沈小姐走的时候，脸色灰青灰青的，想来是没见过如姜修远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姜川心想：才不是呢，他爸爸对他I妈妈可是极好的。俩人除了在教育他上，有严重的分歧外，平时从不吵架。
说起来，他I妈妈会和姜修远离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他那个时候很不懂事，也真是被姜修远打怕了，所以不止一次背着姜修远嚷嚷着要让秦砚宁离婚，离姜修远远远的。
秦砚宁当然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真离婚。矛盾的最终升级，是一次姜川去乡下社会实践，由他们学校组织的，时间为三天两夜。为了学生安全，每个班级都配了好几位随班老师。
　　

社会实践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让学生体验生活。但对于学生来说，体验不体验的暂且放在后边，最高兴的是不用上学了。加上他们平时都住在城里，难得来次农村，所以一路下来，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见到什么都啧啧称奇，兴奋极了。
那个时候是夏天，天很热，姜川他们学校选的地方位置很好，依山傍水。结果事情就出在这里。社会实践的第二天，姜川和班级里在学校社团一起学游泳的几个同学趁老师不注意，一起偷偷溜了出去到河里游泳。
农村的河，看着浅，实际上很深，并且河里的水冰冷浸人，没一定水性的人下去能叫你立马抽筋。可姜川他们哪管这些，天那么热他们甚至还巴不得水凉快些。
姜川从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除了畏惧姜修远外，还真没什么能压得住他。现在连姜修远都不在，天高皇帝远，还不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所以尽管姜修远在他出发前明令禁止危险的地方不准去，游泳更是不许的情况下，他还是和同伴一起去了。这一群少年刚刚到了自诩为男子汉的年纪，谁都不想让人说自己怂。
然而还没轮到姜川下水，前两个先跳到河里的学生就出事了。这两个人仗着自己在学校里学过游泳，随便做了下热身，脱了只剩裤衩就往水里跳。结果才一沾水，俩人就双双被冷水刺I激得抽了筋，在水里不停扑腾，嘴中惨叫着“救命救命”，身子迅速往水中沉下去。
剩下的以姜川为首都吓傻了。还算姜川冷静得最快，他平时有跟姜修远运动，跑步是这些人中最快的，他阻止了其他同学下水救人的做法——这种情况，以他们的能力，不仅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而后自己拼命跑了回去，喊来了老师。
幸I运的是，那条河离他们的根据地不远，否则，这两个人肯定得被淹死。
因为出了这件事，社会实践没有再进行下去。学校领导更是一通接着一通电话，把姜川他们的家长都叫来了学校，一字不落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姜修远全程沉着脸一言不发，眼神很冷——他平时不这样，就算生气也是云淡风轻的。姜川怕极了，整个人缩在秦砚宁身边发抖。秦砚宁知道他怕，回家的路上不停帮他跟姜修远说好话，可一点儿没用。
姜修远一到家，连门也没进，就将他踹到了院子里，拿了根很长的木棍，举起来就朝姜川劈头盖脸一顿打。背上、腿上、屁I股上、胳膊上，但凡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被打得青肿青肿的。那是姜川挨姜修远打以来，挨得最重的一次，重到什么程度呢？他在家里整整躺了一个星期没能下床，丢了大半条命。
也正是因为姜修远把他打得这么狠，秦砚宁那次跟他吵得很激烈，最终话赶话，提了离婚。秦砚宁性子上很温柔，可她跟姜修远一样，是个很理智的人，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
而姜修远……姜川不知道姜修远那会儿怎么想的，只是听说在他I妈妈提出离婚后，整个人似乎沉默了好长时间，才沉声问了一句“你想清楚了？”
他I妈妈自然说是想清楚了，还提出要带走他。
再多的细节姜川就不知道了。要不是这次被姜修远抓回来，他都稀里糊涂以为自己真被判给了他I妈妈I的。
.
会客室里就剩下他和姜川。姜修远声音陡然冷了下去，“跟我过来。”
姜川悻悻地应了一声，收好门票，又将语文试卷折好，就跟着姜修远回了他的办公室。

一不小心就写多了

　　【12】
姜修远一直走到隔间才停住。
这时候，阳光还很炽烈，从窗口照进来，将整间屋子照得暖洋洋的。姜川从小就晓得不亏待自己，椅子上垫着软软的坐垫，桌上还放着他自己带来的印着“蓝胖子”图案的可爱款茶杯，走之前大概喝过，盖子却没记得盖上，里面的水已经凉了。
姜修远扫了一眼，伸手过去将盖子盖好。盖子阖上的时候发出“啪嗒”一声轻响，落到了紧随其后的姜川耳朵里，他怔了一下，愣愣地站在一边看姜修远替他整理桌面上的作业。
因为知道姜修远要检查，姜川并没有敷衍，所有题目都做得很仔细。可能打心眼里，他不想被姜修远看不起，更不想让别人说他和姜修远虎父犬子。
加上这几年他长大了一些，对于自己造成姜修远和他I妈妈离婚的这件事，他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并不是一点儿不在意的。所以在姜修远面前，他也就格外的没底气。
姜修远翻完那些作业，没有给予置评，转头去看立在他身后的姜川，发现这人略低着头心思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当即眯了眯眼，“姜川。”
被点了名，姜川随口“啊”了一声，一仰头目光和姜修远对上，顿时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冷不丁吓了好大一跳立马站好，视线虚闪着躲开去，声音温软温软的，“爸爸，我在听。”
姜修远扫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你的鬼话我一个字也不信。把你手上那张卷子给我。”
姜川先是被姜修远前半句话说得脸红了红，接着听到后半句，他稍稍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把试卷递给了姜修远。又怕姜修远骂他，小声说道，“爸爸，这份我还没写完。”
姜修远懒得开口回应，接过试卷，目光落在上面。
前半面都是选择题，姜川做得挺认真，还在错误选项边上标明了原因，字迹也是端端正正。不过到填空这块儿他就没往下写了。
姜修远想起他跟那位沈小姐说的话，抬眸盯着姜川，“这些题你不会？”
姜川不敢指望会骗过姜修远。他朝姜修远看看，脸红了些，摸不准姜修远会不会生气，低声承认道，“我…我骗她的。”
“理由。”
“我都听说了，她冲您来的，我不喜欢她。”
“所以你就设计想让她知难而退？”
姜川点点头，瞟一眼姜修远，声音软I绵绵地辩解了一句：“爸爸，我当时并没有对她说很难听的话。”
姜修远没有出声，只是面无表情地直视姜川。姜川被看得腿有些发软，手心攥出一层薄汗。就见姜修远突然目光一收，将手中的试卷卷了卷，转身放在了桌上，背对着姜川淡然道，“你住海边的管这么宽？有这份闲心，自己多读点书不好？”
果不其然姜修远要骂他，姜川两边眉毛耷I拉了下来，见姜修远没盯着自己胆子大了些，小声嘀咕道：“反正也花不了多长时间的，不影响读书的嘛。”
姜修远直接转身回去，看着他冷冷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姜川整个人惊了一瞬，连忙抿住唇冲姜修远摇摇头，不敢说话了。
姜修远指指桌上：“把剩下的作业做完，让秦裕给你检查一遍，他说可以了你再回去。”
姜川先是应了一声，又问道：“爸爸，你不跟我一起回家吗？”
姜修远淡淡道，“我还有事。”说完，人就出去了。
被留下孤零零在隔间的姜川，头上飘过一串问号——您老这么忙还把我拽您公司来到底图啥？

　　姜川搞定完所有作业又在姜修远公司蹭了顿晚饭才回家。
一回到家他就跑楼上窝在房间里玩手机，玩到电只剩百分之5想要充电的时候，才发现包里怎么也找不见自己的充电器了。
难道是落在姜先生办公室了？姜川皱皱眉：这可怎么办，手机可是他的命I根子。他真是写作业把脑子都写瓦特了，才会忘记把充电器带回来！
骂了自己好一会儿，姜川起身走出房门，蹬蹬蹬走到二楼，在姜修远卧室外面站了会儿，试探性地敲了敲门，里面没声，看样子姜先生果然还没回来。
姜川松了口气，拧开门把走了进去，然后熟门熟路地走到姜修远床边，打开床头柜抽屉，翻出了姜修远备用的充电器。
他正准备偷溜回房，却看见抽屉里有本笔记本，里面还掉出了夹着的一张写满字的纸，看颜色应该是很久以前写的了。
姜川好奇地抽I出来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看，差点没把他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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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某位啥都不知道心还比天大的准妈妈：
①医生写的注意事项昨天我看了一遍，所有开给你补充营养的药我已经给你贴上标签、分门别类装进盒子里给你放桌子上，你上班前带好。
②请善待你孩子远离垃I圾食品，中午吃饭自己注意一下，说了你要补钙多吃点蛋白质食物。
③有空去趟医院麻烦你建个卡，谢谢。（这种事还要我提醒你丢不丢人？？）
④你我都算第一次，不懂就问，慢慢来吧，不要有很大压力，既来之则安之。
⑤好好照顾好你孩子，远离电子产品，远离电脑手机。本来想没收，想了下还是算了，所以希望你能有个度，孕妇也是需要休息的。
⑥吃好喝好，心态放平，祝你身体健康。
姜修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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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川没想过，从小在他面前表现得珠穆朗玛峰般高冷的姜修远竟然会写出这么肉麻的话。从这张纸上的内容看，应该是写于他I妈妈刚怀I孕没多久，一字一句无一不体现了姜修远细心的一面。姜川笑着笑着忽然沉默了下来——他爸爸是真得很爱他I妈妈吧？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默默地将纸条塞回笔记本里。
这一塞才发现，里面有好些这样的字条，全是姜修远写给他I妈妈I的。姜川正要仔细看，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丝声响，他连忙关上抽屉，拖鞋一踢，躲到了姜修远床上，扯了被子盖好。
他才躺下，后一秒姜修远就进来了。
姜修远手上拿着一份文件，文件上面叠着一本数学书和一根充电器。他打开卧室灯，几步走向书桌，却并没有坐下，放下文件转身就要出去。
然而他才往外迈了几步，人就停住了，同时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13】
姜修远转过身，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床上多出来的一坨“人形山包”——地上的拖鞋被蹬得一脚东一脚西，被子也盖得很不齐整，对方应该是在他进来前才匆忙躲进去的。
姜修远微眯着眼看似没什么表情，神色却冷了不止一倍。他缓步过去，在床边姜川拖鞋踢着的地方顿住，视线在床上短暂停了一会儿，眼中寒光渐盛，下一秒，一个抬手，猛然将被子整条掀开。
姜川反应不及，暴露的时候整个人还保持着背对姜修远侧蜷的姿势，明显被姜修远这股近乎暴力的举动吓住了。姜修远站在三尺开外，眉眼之间凌厉煞人。
姜川浑身僵硬地转过去，眼皮打颤，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目光和姜修远对上。姜修远眯着眼，那种眼神，“锐利冰冷”两个词不足以描述其之十一，极其锋利又带着像是能把人整个刺穿的实质。
一瞬间姜川以为自己又要挨打了。他慌忙撑着床起来，赤脚往冰冷的地板上站好。
或许是起得急了，他裤脚有些往上翻，头发也被压得毛毛的，整个人略显得呆萌，“爸…爸爸…”姜修远没说话，朝他脚边看了一眼，眉锋一拧。
姜川怔了一下，在他爸爸的死亡凝视下连忙蹲下去捡地上两只分得老远的拖鞋。俩人的姿势登时从平视变为姜修远单方面居高临下看着他。姜川一张脸都快皱成花了，他一点儿也不想探究姜修远眼神里的意味，只想赶紧想个法子从这房间里滚出去。
姜川此刻满脑子都是乌七八糟的念头，以至于穿上拖鞋起身的时候，脑袋啪地一声撞在了姜修远腿上。
好在姜修远练过，下盘很稳，冷不丁被撞了一把，依然站得纹丝不动。只不过他再看姜川时投过去的眼神宛如看一个智障。
姜川也快被自己蠢哭了：……姜先生，我真不是故意暗算你的。
“谁让你在这儿的？”姜修远沉声道，眼神盯着姜川，似乎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姜川小心翼翼看他一眼，“我说实话吗？”
姜修远冷眼迎着他看过来的视线。真是隔了几年没亲自带着，这会儿还敢问他要不要说实话了？姜修远冷冷一笑，声带寒意地说，“你可以试试。”
试什么？自然是对姜修远说假话的后果。姜川立刻摇头，表明自己不敢，然后小声说道，“我把充电器忘在您公司了，所以就过来找找看您有没有备份的。”
姜修远目光一抬，“找到我床上去了？”
姜川：……他仰头看看姜修远；“我…我就是怕您见到我在这儿不高兴，就…就躲床上了。”
姜修远眯了眯眼，目光深暗地看着他：“所以现在你躲床上被我抓个正着，你觉得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姜川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姜修远开口会这么不按常理。
姜修远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加重语气：“说话。”
姜川小I脸白了白，低低头：“您肯定不高兴。”
姜修远伸手看了眼腕表，淡淡道，“写篇检讨给我。不单单是对今天的事，从学期初到现在，你都给我仔细反省一遍，最后加上一份计划书。字数不准少于5千，10点前我要看到。”
姜川顿时听得目瞪口呆，“可是……可是现在都已经快9点了……”他一点儿也不相信自己能在1个小时里写好一篇5000字检讨和一份计划书。
“你姜大少爷还有心情在我这里磨蹭，说明时间充裕得很。”姜修远风轻云淡，转身出去叫来佣人，让人把床单被子都换了。
突然惨遭被人嫌弃的姜大少爷，也顾不上写不写检讨了，委屈地看了眼被佣人撤下去的床单被子，朝姜修远出声：“爸爸，我身上不脏。”
姜修远闻言看了他一眼，对姜川招了下手。姜川蹬蹬蹬走过去，扯扯外套向姜修远里外秀了秀，“这是我今天早上才换的，您看，不脏。”
姜修远不语，只在姜川抬起手臂的时候，突然抓I住了他的手腕，拽到某位觉得自己很干净的小孩眼前。只见袖口那里有一片被铅笔笔芯印花的黑色脏点，大概是姜川做数学题画图的时候压上去的。
瞬间被打脸的姜川：……
姜修远松手，淡淡道，“滚去写检讨。”
姜川红着脸哦了一声，就要走。可他还没转身，姜修远又把他叫住了，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你翻我抽屉了？”

【13】
姜修远转过身，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床上多出来的一坨“人形山包”——地上的拖鞋被蹬得一脚东一脚西，被子也盖得很不齐整，对方应该是在他进来前才匆忙躲进去的。
姜修远微眯着眼看似没什么表情，神色却冷了不止一倍。他缓步过去，在床边姜川拖鞋踢着的地方顿住，视线在床上短暂停了一会儿，眼中寒光渐盛，下一秒，一个抬手，猛然将被子整条掀开。
姜川反应不及，暴露的时候整个人还保持着背对姜修远侧蜷的姿势，明显被姜修远这股近乎暴力的举动吓住了。姜修远站在三尺开外，眉眼之间凌厉煞人。
姜川浑身僵硬地转过去，眼皮打颤，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目光和姜修远对上。姜修远眯着眼，那种眼神，“锐利冰冷”两个词不足以描述其之十一，极其锋利又带着像是能把人整个刺穿的实质。
一瞬间姜川以为自己又要挨打了。他慌忙撑着床起来，赤脚往冰冷的地板上站好。
或许是起得急了，他裤脚有些往上翻，头发也被压得毛毛的，整个人略显得呆萌，“爸…爸爸…”姜修远没说话，朝他脚边看了一眼，眉锋一拧。
姜川怔了一下，在他爸爸的死亡凝视下连忙蹲下去捡地上两只分得老远的拖鞋。俩人的姿势登时从平视变为姜修远单方面居高临下看着他。姜川一张脸都快皱成花了，他一点儿也不想探究姜修远眼神里的意味，只想赶紧想个法子从这房间里滚出去。
姜川此刻满脑子都是乌七八糟的念头，以至于穿上拖鞋起身的时候，脑袋啪地一声撞在了姜修远腿上。
好在姜修远练过，下盘很稳，冷不丁被撞了一把，依然站得纹丝不动。只不过他再看姜川时投过去的眼神宛如看一个智障。
姜川也快被自己蠢哭了：……姜先生，我真不是故意暗算你的。

“谁让你在这儿的？”姜修远沉声道，眼神盯着姜川，似乎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姜川小心翼翼看他一眼，“我说实话吗？”
姜修远冷眼迎着他看过来的视线。真是隔了几年没亲自带着，这会儿还敢问他要不要说实话了？姜修远冷冷一笑，声带寒意地说，“你可以试试。”
试什么？自然是对姜修远说假话的后果。姜川立刻摇头，表明自己不敢，然后小声说道，“我把充电器忘在您公司了，所以就过来找找看您有没有备份的。”
姜修远目光一抬，“找到我床上去了？”
姜川：……他仰头看看姜修远；“我…我就是怕您见到我在这儿不高兴，就…就躲床上了。”
姜修远眯了眯眼，目光深暗地看着他：“所以现在你躲床上被我抓个正着，你觉得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姜川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姜修远开口会这么不按常理。
姜修远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加重语气：“说话。”
姜川小I脸白了白，低低头：“您肯定不高兴。”
姜修远伸手看了眼腕表，淡淡道，“写篇检讨给我。不单单是对今天的事，从学期初到现在，你都给我仔细反省一遍，最后加上一份计划书。字数不准少于5千，10点前我要看到。”
姜川顿时听得目瞪口呆，“可是……可是现在都已经快9点了……”他一点儿也不相信自己能在1个小时里写好一篇5000字检讨和一份计划书。
“你姜大少爷还有心情在我这里磨蹭，说明时间充裕得很。”姜修远风轻云淡，转身出去叫来佣人，让人把床单被子都换了。
突然惨遭被人嫌弃的姜大少爷，也顾不上写不写检讨了，委屈地看了眼被佣人撤下去的床单被子，朝姜修远出声：“爸爸，我身上不脏。”
姜修远闻言看了他一眼，对姜川招了下手。姜川蹬蹬蹬走过去，扯扯外套向姜修远里外秀了秀，“这是我今天早上才换的，您看，不脏。”
姜修远不语，只在姜川抬起手臂的时候，突然抓I住了他的手腕，拽到某位觉得自己很干净的小孩眼前。只见袖口那里有一片被铅笔笔芯印花的黑色脏点，大概是姜川做数学题画图的时候压上去的。
瞬间被打脸的姜川：……
姜修远松手，淡淡道，“滚去写检讨。”
姜川红着脸哦了一声，就要走。可他还没转身，姜修远又把他叫住了，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你翻我抽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