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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AT】一生缘(半世罪姊妹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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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手冢翻了个身,半床棉被从身上滑落,两只白嫩的小腿伸出来,以大字的姿势霸占了小部分领域。迹部觉得奇怪,四岁的孩子怎会这样瘦,只靠骨头撑起一幅皮囊,他身上的睡衣已是最小号,却能够横向剩余出一大段毫无用处的布料来,有时看着,倒叫人忍不住心疼。
要说血缘这东西真是无解,有些时候,它的确能够战胜很多东西,比如迹部的洁癖,他从不允许任何人未经同意靠近他的床,平时佣人更换床单,也必须由他在场的情况下才能开展工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没别的原因,这张床对于他而言意义非凡,好小时候,母亲总是坐在床边给他念睡前故事,那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光,往后的艰难日子,都靠一遍遍回忆那时的情景度过,话是这么说,他却对手冢下不去狠手,非要将他拎起来放逐到隔壁房间什么的,实在连这层想法也不曾丁点诞生。
血缘在刹那之间冲淡了他白天里的想法,甚至中和掉他对手冢的偏见,最初只想着死不承认,或者冷淡处理,通过刻意冷暴力,逼迫对方主动知难而退,在这方面他最是擅长。然而现在,他已经大抵记不得之前七拐八绕的精密计划,他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看着那个熟睡中的孩子,没有打量,只纯粹地看。
一种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不是他十岁那年在路边偷偷拾捡的流浪狗,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直到某次跑出门去再也没回来过,这也不是他初中时自以为能够一生一世的朋友,结果不必生离死别,一场升学考验便能断绝联系,这更不是他的情人们,嘴角挂着甜言蜜语,其实口是心非,他清楚知道爱情只是一种虚妄,能够取悦身体,却对内心无可奈何,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永恒,生命会死去,时间会消失,除了坦然接受别无选择。可眼前这个孩子不一样,他身上流淌着自己的血脉,能够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感应直击内心,仿佛惊雷彻响后久弥不散的灵魂震撼,无法在荒芜的边野逐渐平静。他忽然开始思考孩子的意义,除了上一代生命的延续,是否还有其他独特之处,认真想,总会得到答案。
在这个世界上,孩子是个人最好的礼物,即便未必每个人都心甘情愿接受上帝的馈赠,他们依然无与伦比。父母可以决定是否索要孩子,孩子却不能选择是否出生,但从他们探出脑袋观望世界的那一刻起,便和父母产生了一种独特的联系,这个新生命携带着某种契约而来,同生养他的人签订一份无期合同,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条款数目多少,内容如何,双方永远无需签字画押,冥冥之中便有一种凌驾于命运之上的承诺锁定合约本身,将协议双方紧固捆绑,一生无法脱离。


IP属地:贵州来自Android客户端51楼2019-11-27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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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种实质性束缚感加身,迹部很难讲是喜欢还是憎恶,总归算是不讨厌,接受一个亲生孩子的存在,倒也没那么困难。迹部正想着,手冢打了个呵欠,将自己惊醒,他揉揉眼睛,睡意朦胧地凝视着迹部,眼尾隐隐挂有一摊斑驳的泪渍,似乎快要哭出来,却凭意志力强撑着,忍出一股孩子气的倔强。迹部不懂这小孩为什么老爱哭,但他不敢贸然出声,他有预感,任何一句重话都有可能成为催哭手冢的最后一根稻草。
    “爸……爸爸……”小孩很怕他,怯生生的声音颤抖得如同余震。
    迹部顿时无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小孩忘性大,明明给他讲过多少遍不要再叫爸爸,他还是当做耳旁风,连皱眉的闲暇都没有,迹部难得耐住性子轻声道:“快睡吧,已经很晚了。”
    手冢慢慢爬起来,膝盖收缩,双手抱住小腿,将整个身子蜷成一个不规则球体,他深深埋下头,像一个没写收货地址的信封。迹部问他在想什么,他沉默好久,终于把脑袋从臂弯里拾起来,别到另一边后软声道:“你会赶我走吗?”
    这话实在耐人寻味,至少将迹部问得哑口无言,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活了将近生命的四分之一,竟然栽在一个小屁孩手里。
    “不说话是不是默认的意思?”手冢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眼角簌簌而下,却没有任何嚎啕迹象。
    迹部情不自禁伸手抹掉他脸上的泪,声音重新定义了温柔:“不说话的原因很多,不一定等于默认,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回答你的问题,还没得出答案而已。”
    “如果你不赶我走,国光就乖乖听你的话,不再喊你爸爸。”
    迹部看着手冢努力撑起的小脸,那种希望与失望相互纠缠的眼神令他心头忽然发酸,目前的形势他再清楚不过。手冢并非没有退路,清水玲子并非贪财之人,她的目的只在于让手冢过上富足日子,倘若手冢不愿意,要回头去找她,她并不会拒绝,迹部信更是下定决心要认回手冢,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孙子,而自己在手冢面前的角色,除了一文不值的父亲身份,压根无足轻重,他想不通为何这孩子死活非他不可。
    “这样,你给本大爷一个必须带你走的理由。”
    手冢面露疑惑:“你要出远门吗?”
    迹部道:“为什么这样问?”
    “村里的孩子都这样,他们的爸爸妈妈要去城里打工,就会把他们留在家里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过年才会回来。”手冢一口气说完,停顿一下,“可是葵的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大家都说,她妈妈在城里另外嫁了人,给她生了个弟弟,再也不要她了……你呢?你过年时会回来吗?”
    “如果本大爷说不呢?”
    手冢再次低头,悄悄用手去擦眼睛,还是有泪水从指缝里渗透出来:“那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这句话对迹部的杀伤力远远大于一颗子弹,那个孩子不是在刻意讨好,而是发自内心,他眼底的坚毅胜过许多成年人,那样清许的目光折射出一种不可逆改的决心,能将一切罪恶的想法彻底驱逐干净。迹部莫名有些心虚,透露出仿佛做错事般的窘迫,他甚至不太敢直视那双澈亮的眼睛,借以逃避遭受良心惩罚。
    “为什么非我不可?”
    他始终感到奇怪,一个孩子究竟能对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依恋到何种程度?从记事起,他未曾对迹部信产生过任何依恋情结,好像大多数时候总是失望大于期望,这种执迷不悟的情绪恰恰是他无法体验并理解的,所以他想知道。
    手冢松开双臂,手指捏住脚边的被子,细细搓捻,整个人下意识解除防御状态,像一个原本使劲鼓圆的气球慢慢松弛,他笑起来,抵消了之前哭泣的痕迹。
    “我想要有爸爸,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所以看到你时,我很开心。”
    听了这话,迹部突然有些不乐意,照手冢的意思,他只作为父亲的载体存在,并没有别的特殊意义,这个载体换作谁都一样,他冷不丁撇了句嘴:“其实爸爸也没什么好,除了给你生命其他一无所有,你看,你过去四年的人生体验就与本大爷无关……”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手冢及时打断他,两道浅灰色的眉毛皱成八字,小声嘟囔道,“我觉得你很好。”
    迹部身形一怔:“怎么个好法?”
    “很……很好看……”
    看着手冢越来越红的脸蛋,迹部憋不住笑意,直接伸手揉弄那颗小脑袋,他很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才能组合出一个完整的可爱系统。
    “啧,本大爷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个小色狼?”
    手冢陷入困惑之中,撑圆了溢水的大眼睛直愣愣地望着迹部,问:“小色狼是什么?”
    迹部想了想,回他道:“小小的,有精神气色的狼崽子,形容一个人特别可爱。”
    手冢兴奋地哦了一声:“那爸爸就是大色狼。”
    时间戛然而止,迹部脸上笑容僵滞,手背青筋突增,但还是忍住下狠手掐手冢脖子的强烈欲望:“这个词语不可以乱用,要等你长大,有了自己的真实理解,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对个人与词汇之间的相应联系进行判断,再决定要不要使用。”


    IP属地:贵州来自Android客户端52楼2019-11-27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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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冢顶着似懂非懂的表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这么痴痴地注视着迹部,听他的声音,感受他的气息。
      “爸爸,我是不是很笨?你讲这么多,我还是没有听懂……”
      “不可能,你的基因完全没有问题,至少本大爷这部分足够支撑你的智商天赋。”
      手冢被逗得笑起来:“我以后也会成为和爸爸一样聪明的人吗?”
      “嗯,会的。”
      迹部越来越认为这孩子不简单,半小时以前,他决计无法想象此时此刻看起来还算其乐融融的场景,而期间几次笑意,竟都发自内心,并不掺杂半点虚情假意。察觉手冢的困意,迹部的眼神不经意间愈发柔和:“快去睡吧。”
      手冢死命摇头,将呵欠拒之门外,憋红了鼻头,声音透露出某种不安:“你是不是打算骗我去睡觉,然后自己悄悄走掉?”
      迹部想告诉他,即便他醒着,自己真想走也能独善其身,并不需要想方设法,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注视着手冢的眼睛,十分认真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什么?”
      “跟我走的事。”
      手冢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知道迹部话里的言外之意,文字无法表达内心的狂喜,他只能不停点头以示决心。
      见手冢这副模样,迹部笑了,他放轻声音,倾尽一个男人最深的温柔:“你可要想好了,我也是第一次做父亲,如果做得不够好,让你觉得亲情不过如此,你一定不能反悔。”
      想了下,他又道:“要反悔也是可以的,自己闷在心里,千万别让我知道。”
      此时此刻的迹部,好像一本令人难以读懂的书,尽管他在给自己作注释,手冢还是无法理解这股温柔来自何方,会持续到多久,迹部满足了他对一个父亲全方位的期待,尽管他有时看上去比较凶狠,但无伤大雅,他依然喜欢迹部,享受叫他爸爸的感觉,渴望被他拥抱,总之他的一切都好,除了最初对自己的厌恶。
      “那……我可以叫你爸爸吗?”
      “废话,不然叫什么?直呼本大爷的名字吗?没大没小的。”
      迹部连哄带骗终于将这位小祖宗糊弄去睡觉,给他重新盖了好几次被窝,守得他肯安分老实后,折去阳台,习惯性拿出烟盒,笑了笑,又收回口袋里。他深以为,刚才的一切仿似幻境,分不清是手冢在梦游还是他在臆想,两人之间究竟谁在忽悠谁,从无到有,他很难适应这个角色转变的过程,关键是,他竟然并不反感,可也不想去承担什么。他和手冢不一样,那孩子现在尚未完全将他视作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旦他答应或者做出承诺,他必须面对的,是那孩子超乎常人的心思细腻和敏感程度,手冢的某些行为看起来无理取闹,实则他很会察言观色,能够衡量那个度的临界点,并保证不越界,那孩子目前已经初现绝对理智与绝对疯狂的雏形,等他长大以后这种性格特征会越来越明显,偏偏迹部最害怕这种人,他绝不会主动去招惹,因为很麻烦,现实不可控因素太繁杂,他虽喜欢挑战刺激,但这种引火烧身的事从来不做。
      而现在,他做了。
      他无法想象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在手冢到来之前,他没有做过任何像模像样的规划,缘由是关于孑然一身,变化总是突如其来,的确不需要精打细算,可往后的生活,即便迹部真有了计划的打算,他也将彻底丧失随心所欲的权利,从他同意并邀请手冢介入他的人生开始,自由这个伪命题便从二象性转变为确定性,他再也无法真正自由,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总要考虑手冢的存在因素,但凡他肯狠下心来绝情一点,都能坚守住最后的自由,大不了背负一生道德骂名,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倘若他真的选择这样做,还是不可避免地活成了父亲的模样,他曾在母亲临终前发誓永远不会变成的模样,为了避免一切开始,他想过这辈子不生孩子,原生家庭对他的影响太大,孩子只会在他的教育下重蹈覆辙,长成下一个他。是的,他并非讨厌孩子,而是认定自己没有资格为人父,至少目前不能,所以他才会对手冢发自肺腑,那些掏心窝子的话,恰恰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有定数,现在要他去决定一个孩子的人生,这种无厘头的命运安排实在太过草率。
      想来想去没个头绪,迹部越来越烦躁,手冢还在长身体,吸二手烟有害健康,他决定去泡酒吧,赶在手冢醒前回来,营造从未离开的假象,手指刚刚搭上门把,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忽然跃上心头,要是手冢半夜踢被子没人管第二天害了感冒怎么办?操了一声,他彻底掐断出门的想法。
      回过脸,那孩子睡得正熟。
      也是,他只是孩子,如果不能无忧无虑地长大,迹部希望,至少别活成他的模样。


      IP属地:贵州来自Android客户端53楼2019-11-27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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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滴个天嘞,小国光太可爱辣,软萌软萌的\(//∇//)\别看他辣么虎头虎脑的,其实是个资深颜控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54楼2019-11-28 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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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国光太可爱啦~乖巧可爱聪明懂事,会是个人见人爱的正太(少爷不好好把握,儿子会被别人"拐走"哦~)
          哈哈哈~小小年纪,颜控就暴露了
          你爸爸这张脸哟~迷惑性大~
          突然发现,这文算养成?我喜欢养成+调教~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55楼2019-11-28 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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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嘿你强任你强一物降一物,小苹果好像是大爷的克星(吧唧一口先~) 不过大爷真的好渣啊,他对国光妈妈一点印象都没有吗?啊啊啊大爷看起来一点都不纯情啊,好花的感觉,好想知道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就有了一个爱情的结晶呢?大爷不是同性恋么???
            期待期待( •̥́ ˍ •̀ू )


            IP属地:贵州来自Android客户端57楼2019-11-28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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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从原文看,大爷是丁克,从来就没想过要生孩子啊,所以排除为了香火代孕的可能
              唉,再次为大爷的童年不幸默哀


              IP属地:贵州来自Android客户端58楼2019-11-28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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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更新啦,每次隔的时间比较久,我都要看回上一章内容到哪了🤣🤣🤣 迹部说手冢是小色狼那里。好熟悉。在断原的文章里出现过,嘿嘿😁也是迹部说手冢是小色狼😍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9楼2019-11-28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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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够


                  来自Android客户端61楼2019-12-06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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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父子俩相处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太太人间瑰宝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62楼2019-12-07 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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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星期会不会有惊喜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63楼2019-12-13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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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小国光太可爱了


                        IP属地:贵州来自Android客户端64楼2019-12-13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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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刚破晓,整个云层还处在尚未散开的临界状态,收容满空霞光,变作彩色刻成纹身。迹部属于自然醒,他昨夜睡得晚,既要安顿自己无处可放的烦躁心情,又要时刻照顾爱踢被子的手冢,想到这点他就来气,这小孩实属多动症,睡相极其难看,一个不注意便能叫他在眼皮底下从床头滚到床尾,明明是个小不点,抢被窝的功夫却厉害得很,后半夜醒来,大半床被子都严严实实裹在他身上,迹部好不容易沿着被角扯回来部分,立马遭到对方人身攻击,须臾之间,一条腿直接腾空搭在自己肚子上,好在孩子还小,气力不算大,轻轻一拨弄便能扒开,然而他实在低估了手冢的劲头,小屁孩转个身一头拱进他怀里,不吵不闹,安分守己,搞得迹部瞬间没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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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他愿意,破晓前的时间空隙可以发展成一场恶战,然而这种行为实在幼稚,佯装大度的代价是醒来发现鼻腔堵塞,氧气进不去,二氧化碳出不来,迹部只能凭借张嘴勉强维持身体内外空间流通。他偏头,罪魁祸首正睡眼惺忪地看着天花板,似乎将将从梦里回到现世,一时分不清虚假与真实。这么大个活人在身旁,迹部想不关注也难,他希望猜对那孩子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在脑中模拟两下,觉得答案乱七八糟的,索性强制自己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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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迹部微微撑起身,看见闹钟恰好显示八点半,想了想,突然想要凑整再起床,于是又躺下去,他再次看向旁边,那孩子还是如同挺尸般一动不动,像极了面团发酵后被搁置数日,随时间逐渐丧失活性。他起了玩心,伸出手戳中手冢的腰,鼻音十足地问:“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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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冢转过脸来,迹部才看清那张稚嫩的脸上挂着两道浓重的黑眼圈,收藏了从暗夜到黎明这段寂寞,正想取笑两句,心头猛地一咯噔,他认识这种失眠的滋味,并且熟悉。他把手冢拉往怀里,顺便从手冢身上扯了一截被子,将两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然后轻轻道:“安心睡吧,我现在不走,离开时一定捎上你,你看,我连行李都还没开始收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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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冢紧缩的双肩渐渐放松,语气还是担惊受怕:“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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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个麻烦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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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迹部实在搞不懂眼前这小孩为何这样敏感多疑,像天生缺乏安全感似的,愣是从半夜醒来后一直强撑睡意,就怕稍不留神便被自己抛弃。这种极度不被信任的感觉令迹部的烦躁无处安放,好歹他作为父亲,总不会随意哄骗孩子,可即使他剖出真心双手摆在手冢面前,那孩子都是铁定了心不会相信他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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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怎样才会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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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冢哑言,只管直愣愣地看着他,嘴里说不出半句话,看见这副模样,迹部也失了发怒的兴致。小孩沉默,不是因为没有想法,相反,手冢既不否认也不肯定的行为已经表明态度,反正无论迹部怎么做他都保持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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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景过于似曾相识,之前有个男孩也是在床上朝迹部软磨硬泡半天,非要他讲些山盟海誓的承诺,迹部向来不是很信这个,男孩越发语带撒娇,无奈之下,迹部随口捏造了几句情话,尝到甜头后,男孩不愿意了,倒反过来嗔怪迹部油嘴滑舌,直接了当摆明不相信,虽然知晓对方在调情,迹部心里始终多有不爽,下半身燃起的**瞬间熄灭大半,他告诉男孩,爱信信,不信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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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剧情完美重叠,问题还是大相径庭。手冢和男孩的不同之处在于,这是他儿子,面对后者的不信任,迹部可以直接叫他滚蛋,可手冢不行,即便他再满腹不悦,也不能将情绪素颜在脸上,至少也得稍加修饰化妆后委婉呈现,还要格外注意别让对方受惊。这小孩的性子太奇怪,和其他同龄人那是天差地别,你要真叫他走,他绝对狠得下心一辈子不再缠绕你,连带着影子从你的世界消失得干干净净,完全一刀两断。这种人最经不起试探,更不会为底线保留余地,他们心中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体系,有时候又会演变成原则,反复无常,叫人摸不透底,稍有不慎触及禁忌,那可真是难逃逆鳞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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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冢就是这样的人,或者他以后即将成为这样的人,这性格大概随他那个未曾谋面的妈,迹部自认为拿起无法,纵然借他千万个胆,他都不敢去尝试。不信就不信吧,照晚饭前手冢在大门边那个撒野法,现在能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不哭不闹已是谢天谢地,迹部总不能要求一个四岁的孩子像他那些成熟的情人或恋人一样时刻做足讨好他的觉悟,他至今也不见得信任迹部信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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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那孩子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双乌漆麻黑却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像磁铁一样紧紧吸附住他的目光,想要移开半寸简直显得迹部十分不人道,那对瞳孔自带审判功能,眼白周围延展的大量细血丝令迹部在内心自认有罪,好似不被儿子信任俨然成为他人生最大的失败,那孩子满眼溢出的委屈更是让迹部恨不得死命捶自己两拳,以示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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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迹部从被窝底下准确找到手冢的手,紧紧握住,寻思着将那孩子环抱得更紧一圈,在他头顶轻声低语:“爸爸要是有什么动静,你也会被吵醒,除非你现在就把手抽出来,不然乖乖睡觉,本大爷喜欢听话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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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背正中覆着一层令人心安的温热,父亲的手厚实而柔软,手冢那颗飘摇欲坠的心渐渐安定,浪潮奔涌般的困意将他尸骨无存地吞噬,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安稳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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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迹部则有些难受,这样面对面拥抱的姿势还是第一次,大多时候他和别人激情过后都各睡各的,很少卿卿我我抱着入眠,两人腻歪一处麻烦不说,关键极其影响睡眠质量,特别是那种从背后拥抱的贴合式睡姿,手臂容易发麻,迹部宁愿自己一人随性睡。可此时此景,手冢正枕着他的臂弯,被小孩这么长时间一压,整个手部肌肉开始发胀,血液在挤压处堵着过不去,集结冲锋时,几乎快要撑破血管璧,五指连微微弯曲都显得极度困难,酸痛感使迹部想要收回手,结果低头一看,那孩子已经睡过去,且呼吸声愈发沉重,他简直不敢胡乱动作,一点点不合时宜的声响都有可能将手冢惊醒,悄悄挪动手臂以缓解麻木状态成了一场具有高危风险的大投资,迹部决定打消轻举妄动的念头,随着知觉逐渐丧失,他越发感到手臂被硬生生从身体剥离。
                            .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手冢的脑袋恰好埋在迹部胸口,在狭小的空间里,唯一运动的只有手冢柔软的茶色头发,左钻右窜,搔得迹部的颈窝直发痒,他想去挠两下,忽的想起右手已废,完好无损的左手正无缝牵扯着手冢的安全感,两边都无法抽身,偏偏小家伙前额的一小撮发梢受了静电紧紧贴在迹部的下巴,像条游鱼不断摇摆,原本的痒感更是难耐,迹部只好泯紧嘴唇朝下颚轻轻吹气,同时注意手冢的睡态动向,以保证在合理力道范围内绝不弄醒他。好不容易解决完缠人的头发问题,他寻思着过几天一定要带手冢去理发店剪个寸头,丑不丑无所谓,反正报仇撒气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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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地,手冢的呼吸声越来越大,好在这孩子不打呼噜,不然迹部肯定耐不住将他掐醒。他也是佩服手冢,五官随脸拧巴一处,也不嫌被窝里不通气,还攒足劲头往他怀里蹭,因为手冢身上没有肉感,拱起来就像一具硬邦邦的骷髅快要将迹部的胸腔挤裂,难受归难受,他突然警醒过度亲昵会不会将感冒传染给手冢,想了会儿便觉得管它的,小孩子身体恢复力好,即使生病也痊愈得快,就算他是病原体,也是手冢自愿靠拢,可怪不得他。


                            IP属地:贵州来自Android客户端66楼2019-12-20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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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很爽,身心可谓畅通无比,迹部先醒来,醒时窗外阳光普照,玻璃表面热气腾腾,正是一天中气温最毒辣的时候。他下意识想伸个懒腰,猛地想起那孩子还在睡,欲将实行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低头,静静观看手冢的睡颜,紧闭的眼睛,微翘的鼻头,似在嘟气的嘴巴,组合在一起真是难言的赏心悦目,迹部愿意花时间细细品味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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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一个人醒来的感觉非常微妙,迹部暂时还未有过这种体验,在不带人回公寓过夜的前提下,他一般都是先醒来提前离开的那个,不会去刻意观察身边人的状况,哪怕是热恋时期,也只是蜻蜓点水式的吻别,并不是他对待感情投入不够,而是纯粹没这习惯,也不会为谁特意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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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家伙算个例外,迹部竟有些期待他醒来后看见爸爸还在身边会是什么反应,是否会对他的信任感多添几分,想想还是算了,迹部也不奢望手冢一下子对他完全信任,当务之急先把基础打好,以后再慢慢建立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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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糯声糯气的呼唤将迹部立马从臆想拉回现实,他低眸,手冢正睁着一双水汽朦胧的眼睛四处乱看,整个人恍恍惚惚,浑身散发出搞不清楚状况的迷离感,消去黑眼圈的稚嫩脸庞原汁原味呈现出孩童特有的天真,烂漫着观望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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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迹部不知道这种水彩般的美好画面是每个人刚刚睡醒时都会呈现的景象,还是只能孩子独有,他竟看得有些痴了,待回过神来,他轻声问:“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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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手冢用空余的手揉揉眼睛,同时细声闷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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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迹部再望闹钟,三点二十分,幸好他订的机票在六点,他放开握住手冢的手,道:“那就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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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还是孩子活力无限,睡上一觉立马精气神十足,手冢从被窝里跳起来,踩着柔软的棉垫下床去了,就在手冢的头离开手臂那瞬间,迹部感到血液回流导致的巨大冲击波差不多叫他近距离体验死亡,酸痛与麻木交织的绝杀二重奏试图唤醒手臂的生命活力,迹部险些一口浊气没抽上来,他当机立断,等回公寓后一定要给那孩子单独安个房间,爱怎么踢被子四处乱滚都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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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身体机能彻底恢复到位,迹部翻身下床,换好衣服裤子后去卫生间,他看见手冢拿着牙刷和杯子一动不动站在洗漱台前,瘦小的身影看起来不知所措,鬼晓得又出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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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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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冢努力踮起脚,先指向水池台,又比了比自己的头顶,气呼呼道:“它太高了,我够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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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样子像极了告状,迹部忍俊不禁,他假意将手冢晾在旁边,像是没听见对方控诉似的,往洗漱台正中一站,按压水龙头,接满水,准备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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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冢再次重复道:“爸爸,我够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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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迹部不予理会,开始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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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冢把牙刷装进杯子,跳起来放在台面上,一不撒泼二不打滚,赌气似的径直走去门边,倚着门口看迹部刷牙。迹部原以为手冢会撒娇让自己抱他或是其他什么,他兴许就顺势而为了,没想到手冢却以退为进,反而让自己陷入被动状态,他倒想看看那孩子能够沉住气到几时。


                              IP属地:贵州来自Android客户端67楼2019-12-20 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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