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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明簪


1楼2019-09-09 17:22回复
    【我自入宫来,夤夜长忧思,辗转反侧,难聚清宵好梦。迟至昨夜,终一梦酣畅。醒来时,东君已降,红阳满窗。探手推开窗扇,数枝门柳低衣桁,一片山花落笔床。扬眸去,是湛空溪云,捧出一轮清空。】
    【当为吉兆。】
    【蹑足而起,蹬朱霓之履,黛眉粉面,披云锦衣,饰丹霞佩。纤指捏五明之扇,莲步曼动,款款往内廷寻沿书屋处——若说其中走动最熟,首当推此地。盖因小黄门严谨而不通变化,只对我道什么“宫规森严”、“规矩严明”诸语,咬紧了牙关,总不许我将薄薄一册书借出门半步——嘁,小气!】
    【害得我日日前来,连应卯的几个宫人也混了相熟。不计数的黄白物砸下去,倒也换回来些笑模样儿。只是——这一回却觉得不同,瞧那硬生生扯出来的笑,竟有几分哭模样在。难不成,是我昨儿的孝敬抛错了地儿,香献错了菩萨?】
    【如常问候,凤眼半弯:】您早呀,昨夜倒一丝儿风也没有,料想您今儿腿上该舒坦些。【婢子唯唯,蚊子似的哼哼一声,全作应酬,我自见怪不怪,亦不以为忤。只浓了一分笑:】我还是瞧昨儿那本书,劳驾您帮我请出来。
    【她小声嘀咕一句,初时未明,待从心里嚼出味儿来,却似霹雳一惊:】书不在?你莫要吓唬我——【冷汗涔涔冒了一背,小衣紧贴着脊梁骨,说不出的难受。虽强作镇定,但因事关前程,如炭中沃雪,全然不济。】一早儿说准儿了,我要献一味新香给,给宫里贵主儿。就差这最后一味还没拿捏准,偏偏你给我出这个岔子。
    【忽灵犀一转,救命稻草似的捉住她的手:】是了,是哪位主子借出去了,兴许我能去求一求她,借我瞧一眼。【却见宫女儿唇齿嗫嗫,半晌儿道不出一字。我只一味心焦,不由得拔高了声量:】她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说不得了?


    2楼2019-09-12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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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09 18:5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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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书原是霎眼娇。【XX宫的绮窗下,正不欺暗室地危坐着,待余光捉到小鬟自远处探来的鹤望,才起身优优而续】书中所录香方,乍见倾心,再读细些,始知是烦言饰辞却无实用的绣花枕——这便趁早还了去罢。
      【眼目随合拢的芸编一敛,再向身畔瘫成软柿的妮婢,横去两瓶盈晃的嗔波】
      这回便罢,今后再不兴擅作主张,没得替我破了规矩。纵是那边掌事嬷嬷点了头,好歹也要顾及咱们府中格训、君子慎独的道理。【几句响锤敲毕,才又偏颐,温递一声甜枣】知你好心,恐我去返劳累,才专借来书册。可你主子再如何惫懒,怎竟连往宁寿宫的一程都捱不住?
      【一路敲打得春风化雨,身畔徒留诺诺否否的应,暂瞬之间,倒真不觉书屋如何遥远。主仆二人既至阶墀前,我本也不嗜帘窥壁听,却是偶逢一串冠履倒置的寒暄,教我顾盼自雄的识见开了眼:竟也有主子问候奴才的道理?】
      【如是,虽那位披着新绣的羽莺在春昼前背过脸,瞧不清真面,我却大抵凭此揣量出斯人的身家贵贱。可到底事不关己,只管薰然前行,早早将袖中一桩心事归还,才好安心返辙。孰料愈往后,那厢高声诉来的满斗珠玑愈显蹊跷。神游的灵府这才后知后觉地醒了神——原来是命里有时终须有,春蚕正抽丝,誓将我这位“人物”捆缚了去】
      【奈何我诫饬的眼风不及身侧小鬟的唇舌快,息顷咫尺,终竟收不住她怒覆的谑水】“和尔格格本想如何说得?倒不妨提点一二,教奴才们受受教。”


      5楼2019-09-15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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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奸婢平日里最伶俐的一张嘴,这会子却唯唯诺诺,半晌候不得短短一句词。心头觉异,只是眼下焦灼,并不欲再生事端,只俟那红信一闪,“是……”。忙去捉,音量太小,却未及。】你说什么?
        【却聆得身后猛地一声喝,似石破天惊,虹劈积云。我自入宫来,虽见诸人性有殊异,泰半还是亲亲热热,惯善维系皮相上的交情的。猛地见一个这个不谙事的,倒唬的我一时无言。怔忪片刻,慢半拍才回过头去,但见发话的却非正主儿,而是青衣一小婢。可当真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了。】你是什么人,也配在这儿多嘴?
        【我又岂会不认得她——不认得她,总晓得她身侧那一位正主儿,是眼底下正炙手可热的富察女,时代簪缨的名门之后,敕封的五品。】富察格格,【扬眸,正触上那张娇妍端淑的芙蓉面,是名门陶冶出的不凡气度,优渥韵育下的颦笑风雅。我不欲因这一句话的琐碎同她结怨。更何况在,秉烛西窗下,痴痴女儿们避开人的轻语,嚼舌宫闱深处的传说——关于宸极的揣测中,她是其中佼佼儿。】
        【勾起一痕笑,言辞恳恳:】格格气度不凡,延族名望,合该寄望椒闱,珩珮流响,缨紱有容。只是,【眼风飒飒向那婢子一斜:】未免太仁慈了些。【前挪一步,亲热热,抬玉臂欲攀她柔荑。却不思,就这一低头间,瞟见那五指间紧握,不正是我所苦苦寻觅?】
        【怪不得那婢迟迟不敢言语——我这里是宫规森严,不敢逾越一步,怎么到了旁人那里,就成了信手拈来,予取予求?凭甚?这般欺辱我!】
        【到底稚嫩年岁,修炼未至火候。一时间春风化雨,笑模样尽抛,凌厉冬寒。冷着嗓子质问:】这书是你们借出去的?【我不服。多少日的委屈在这一瞬涌上心头来,是旧年被姊妹夺去的爱物,是前岁卑躬屈膝的应诺。一桩桩,一件件,积年的不甘。已不全是因为她,却在这一霎时,悉数向她:】
        凭什么?!


        7楼2019-09-15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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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遑论我,驷马也追不上这场显见告捷的激将。眼瞧琼娥的心窍上了钩,轰轰烈烈的腥风扑面浇来,唇红齿白的周旋再不是“您早呀”,反被“什么人”、“你也配”的责诘冒名顶替。可她忘记遮羞的愠恼为茅所塞,一时竟不曾内省:缘何有的主子,天生只适合在奴才堆里谈锋?倘使我今旦不来碰巧,还真不知她要同书堂这些命不由己的阍从切磋到何时。而眼下,怎生又厚此薄彼,偏偏看不起我身畔小妮?】
          您,【宫奚附耳低一声:“和尔格格”】和尔格格,【倒非是难记这不见经传的姓氏,只她一列骈文偶句的、算盘也数不清的赞谀,委实惹人捧腹失神】为人仁慈,竟非好事?
          【充耳不闻其双关,笑犹簪星曳月】格格有如此雅癖,竟愿见我待您更凶横刁悍些么?
          【那可请万万做好绸缪。我暂时待你还算足够“仁慈”】
          【我疑心我的眉眼唇鼻中出了叛徒,才使面前人会错了意,敢明目张胆地来攀,妄图虚构情深潭水的热络。而我怀中书帙在此际充作了金钵法器,她仅睇来一眼,那些顾影自怜的伪装即被照回原形:载道的瞋恨、鬼使的怨戾排闼劈来——便府上官拜太保、大司空的家尊,也未曾施我这般威风!】
          格格且消消气,望您海涵。当真是我疏漏,未料到这卷香方虚有其表、不足为训,竟也有贵主儿青睐,才耽搁您饱读。不过,我既再无心拜读,这便献(让)给您罢。


          8楼2019-09-15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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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该将笑模样堆砌满脸,或尚有一息回圜的余地,不至于慢待了这位传言中的贵主儿。想来,凭其家世,纵不入主椒房,也合该称妃称贵,得天下俯仰奉承。既欲成一世,便不惜折一时。昔时韩信大丈夫尚可认胯下之辱,何况我小小一女子。】
            【只是,泪珠儿在眼眶中湟漾,存着我最后一丝不甘的倔强——凭甚么?凭甚么我摧眉折腰,全成了旁人的笑柄,而她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世间优渥尽信手拈来。】
            【我知人命运殊异。譬如旧年广州府内,她——那个人——享的是富贵供奉,我不过拾其牙慧。她可开诗会宴宾客搏雅名,我只能装痴掩慧学那颓唐像。我早知道这天道本不公。但眼前历历,还是叫我五脏府卷起狂风澜,三寸灵台尽失却清明。】
            【我不服、不忿、不愿、不退。】
            【于是,她面上愈发娴静的笑,辞谈间因居上位而流露的悲悯,举手投足间血脉相因的高贵,都成了我的不可赦,不愿忍。】我原是好心,您既然这样说,便也罢了,只当我今儿弹了一曲《清角》。【对牛弹琴罢了。】
            【我所珍视,就这样被她如敝履一般丢弃。言辞如利刃,直没入骨,刺的人痛楚到深处,泪也流不出。】你——知道甚么?甚么徒有虚表,我看这话送还给你,也正恰当的紧。
            【风徐徐吹来,拂动了鬓边的流苏,光影婆娑。我想起前些日子与罗岳氏有关东风、西风之争,现下想来,也不过是无谓的口舌之辩。我只知眼下,此风不渡我。把眉轻扬,携来我最后一身傲骨:】我不要你这无谓的悲悯,虚伪的皮相——明黄的圣意尚不曾递到你手里,尚还不曾期许你母仪天下,又何必做这等惺惺姿态?【一句紧追着一句,末了嗤笑一声:】到头来要是竹篮打水,一场黄粱美梦罢了,你又该何以自处?


            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19-09-15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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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地,眼见她一双妙眸里碎了白云,月光也忽湿润起来,倒使我紧拉的弦无处放矢。适才的色愈厉,更显如今的胆愈薄。我实在别无他法,唯有低颔一吁:原她也不过是支鱼质龙文的美人觚】
              【继而闻其负隅之声,只烹小鲜似地一问】是不是每位南廓处士,都以为自己是公明仪?
              【这便更悟出众生间的天壤悬隔来:于飞的蛱蝶惯爱先将斑斓重彩铺了周身,在穿花过草间虚张声势;而注定冲天的鸿鹄却不必——他们本身便是声势】
              【至于其后徒有虚表、虚情假意的谴斥云云,竟也当真如烟过耳,难放在心。两径春黛遂窈然一缓,裁起井然有序的笑】权当是我参不透这一簿香谱罢。
              【不忘将仍运在掌上、她未尝承迎的卷册又递去几寸】所以和尔格格,究竟是要也不要?
              【正如我早解出她“仁慈”二字背后的意味,刻下自也听得懂“黄粱美梦”的深长。可腹中珥金拖紫的教养向来指挥若定,今时也并不出错地驾驭着我脱口的辞藻】打不到水,那便用竹篮捞只鱼;美梦终醒,那便尝尽黄粱饭。竹篮是我的、黄粱也非我莫属。诶——格格有什么?


              10楼2019-09-15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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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群姝相聚的盛宴上,各人背后身世,是最掩不住的秘密。我也曾与卓多穆氏西窗下碎语,道尽其中关窍——她富察氏,多少代都不曾出过一位皇后了,怎么,眼底下还能是个意外?原也不提,今儿一见,我看伊也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
                【那夜碎银满地的月光中,桂筵含柏馥,兰席拂沉香。我不欲与谓一驳辩,故而藏心未言的一句是:我看好翁济尔金家的格格。艳而明朗,皓齿巧言,芙蓉不及美人妆。虽家世稍欠些——前有博尔济吉特的太后娘娘,后有温都一族从龙之功相佐——若我是那高堂上端坐的圣母太后娘娘,定不会去择那勋贵缨黻之后。】
                【纵退得万步而言,谁占那东风鳌头,且瞧来日哩。我却早早握住了一张底牌——翊坤宫的宜嫔娘娘。有她袒护,且先稳坐高岸,热热闹闹瞧这群神仙打架罢!】
                【因凭此,也有了满腔底气,嗔去一眸:】你且嘴硬吧。【若待其后,几轮沉浮罢,我再忖及今日,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丝后悔,后悔今日的一腔意气。兴许也不会吧,人这一生,总要有那么一会不计后果,权为自个儿而活。】且不说xxxx的xx格格,亦不必提出了两朝元后的温都一族。且瞧着翁济尔金的格格——【言未尽,而意全展。乌睫一沉:】那么,我祝您好好品这场黄粱盛宴。【不过浮华一梦尔。】
                【她自岿然——着实出于我意料外——似陡峭崖间一颗柏,任凭林风呼啸,雪剑霜刀,傲骨如旧。她是高堂娇培的幽兰,我本溪涧佼生的野花,本非同道。我们终究理解不了彼此,也终究不可比肩。】
                【后话次第逼来,叫我感觉自己就像那条被竹篮捞起的鲤,被玩弄于股掌之上,挣脱不得宿运,任凭命由逝水去。】
                【“格格有什么?”她笑语探问,直触我心头痛楚。这一霎时,利齿偃旗息了鼓,娇嗓鸦雀没了声。我惯伶俐善辩,这会儿却无言以对。那递来的香谱,倒成了烫手的山药,接与不接都成了我的丢盔弃甲,摇尾乞怜。】
                【我还是接下了,将书紧紧攥在手中。】格格说这书上所载不过花拳绣腿,我却觉得其中精妙处,当不可言——横竖宜嫔娘娘喜欢。【极小声的咕嗫一句,转而扬眸,声笃笃:】那么,我便和你赌一把。看我们谁说的对。【赌的并非眼下,而是来日。甚至连那册后封妃也不算终点,尽此生,任由后人评断。】今日不算,且待来日。【我眼下一无所有,唯有那尚不可期许的来日,尚可作此豪赌的资注。】


                12楼2019-09-16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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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09 18:4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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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下光景,便被荒费在听她数尽一连串谢兰燕桂的琳琅:穆卢、温都、翁济尔金……不是不怫郁的,因我确与众相无异,恨瑜亮共生、更忌敌手之棋。可肺腑间风靡云蒸的骄傲,哪肯令她无中生有的、妄下雌黄的底气得了逞。故一矫首,眉弯披了甲,忽扬的玉颔亦厉兵】
                  是,正是如此呀。可那些只属于“晦朔”、“春秋”的富贵荣光,又与朝菌蟪蛄何干呢?
                  料格格腹有经纶,缘何不知故事终章,是那位卢生已悟尽“宠辱之道、穷达之运、得丧之理、死生之情”?彼时身醒,主人蒸黍未熟。于他而言,一切都不算太迟。
                  【可多说无益,毕竟她不求甚解,甚尚分不出我二人之间,究竟谁在挟琴奏雅、谁在伏食草芥。却不急揭穿:南廓先生总有出逃的一日,我并不争朝夕】
                  【终然,见女郎满身疏狂向我手中书物折节称臣,不免又想起她顷息前信誓旦旦的“嘴硬”之讽。再闻后声,骤一举眉,暗自思量起她与宜嫔任何千丝万缕的可能,两束烟波很有用意地浩渺起来】
                  原来格格是宜娘娘的书友……那我更是对不住,耽误您焚膏继晷这样久,想来宜主儿出身名门,定是最厌胸无点墨之徒。


                  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19-09-16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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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杏月入宸帷,须臾数月如逝水。晃眼间,暑也消沉。早开的几星桂,已然迫不及待熏出俨俨浓香,在藏了一丝凛然的空气中,似有若无。无心时它总在,但当你悉心去捉时,又消弭无迹啦。】
                    【唇齿间仍打着机锋,搜肠刮肚,引经据典,只为彰显自个儿的“正途坦荡”,谁也说服不了谁。本命无同,运不相和,又何必执拗强求?罢了罢了,再争下去也没个朝夕,只是些瓠脯尘羹,毫无益处。快歇了罢!】
                    【更何况,我本闺中“娇娇儿”,心怀悲悯,又岂可舌似刃,齿藏锋芒,胸中丘壑?张扬太过,非我本意,已是知错了。只好作亡羊补牢,见兔顾犬,以期为时未晚。】
                    【故而一瞬时,骤雨忽晴,两蹙远山间丘壑顿消,惟余坦荡荡风光霁月。】我本无意与您争辩。【这话其实说的极不好,已成针芒之势,芥蒂犹存,何谈来化解之语。生而硬的转圜,触目而见的虚词,连表面的敷衍都省却了。】何为燕雀,谁见鸿鹄,卢生与主,都罢了。【是唇齿未锋,争不过,全归咎在伊人身上,好似她挟来雷霆,引此场变故。】您怎样说,我便怎么认了吧。只当我认了输,【可心底并不曾。】莫要再争了。【这句话倒是真心。】
                    【凭书挑开书斋的帘脚。光影被纱帷所阻,遮去了大半的面庞,明暗莫辨。唯有冷冽的嗓声透出来:】格格请自便罢,恕我不陪了。【余话休道。】


                    15楼2019-09-21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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