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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个故事》短文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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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末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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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人
董思成得承认，他确实对眼前的那位少女一见钟情。
以至于他主动上前，轻声地询问她需要些什么。少女被突如其来的询问吓得浑身一抖，她缓缓抬起头，董思成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缩小在一双淡褐色的眼眸里，少女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只点了一杯咖啡。
她的指尖很冰，董思成从她手里拿走菜单时几乎打了个寒颤，可现在却是气温最高的盛夏，她一身白衣，配上不同于常人的白皮肤，浑身透出神秘美感。董思成就站在她旁边愣了许久，直到少女的目光再次扫过来，他才红着脸转身去准备咖啡。
磨咖啡豆的嗡嗡声伴着屋内轻音乐，倒也不觉得有多烦，反而有种悠闲自得的舒适感。董思成忍不住又感叹一遍她的眼睛实在太美，像两条鲜活游鱼，仿佛每眨一次眼，就能看见两条鱼同时甩了下尾巴，氤氲尽散、澄波万顷。
董思成在送咖啡时不小心碰掉她放在一旁的帆布包，他连下蹲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实施，只见她白玉般的胳膊一伸，轻松抓住。
她迅速将目光聚到董思成脸上，并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只感觉热意全都聚到耳朵，他对上她的眼睛，轻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嘿，我是方挽初。” 少女突然叫住他，她的声音仿佛浸润着露水：“要一起去看海吗？”
街道的繁华在夜晚中逐渐熄下热烈，董思成任命地刷着摞成小山的杯子，心里没了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和方挽初赴约。
刚上大学时，董思成便在空闲时间去咖啡厅工作。记得高三那年，他在学校门口被星探选中，而自己喜欢的偶像也恰恰是在这家公司。
董思成有点小心动，可最后还是拒绝了星探，那家公司在韩国，自己先是语言不通，更重要的是艺考在即，他现在还不想放弃自己深爱的民族舞。
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心仪大学，但与偶像天天见面，甚至同台的梦还在。因此到咖啡厅打工也是为去韩国的资金而做准备，可谁能想到只是一位来喝咖啡的女顾客，却瞬间扰乱了他的心，竟还与她有了一起去看海的约定。
店的前门响了，方挽初曲着手指敲玻璃，清脆的声音荡进夜里。董思成慌忙地应下，手上的动作愈发愉快：“你等等，我马上就……”
“不用了。”
“啊？” 心底骤地一紧，董思成放下满是泡沫的杯子，侧过头去看她，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我的意思是，我们在晴天时去看海吧。”
两人第一次相伴看海那天，方挽初带董思成来到了片人极少的海。
一边是微微起伏的大海，带着隐约的潮水声和泛着柔光的湛蓝，一边是斑斓密布建筑的山坡，饰以极富想象力的涂鸦和奇特的植物。
海风吹的方挽初长发凌乱纷飞，董思成自然地帮她顺着发，然后笑一下，天知道他此时的心跳有多紊乱。
不知走了多远，董思成首先打开话语匣子，却又匮乏于实在没什么可讲的话，只能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方挽初对他说——
“我以前生活在大海里，你遇见过我。那时我还是一条钻石灯鱼，某一天我突然被海浪拍在海岸上，变成了人类——就是我现在的这副模样。”
董思成看着她的背影情不自禁笑起来，这是太紧张才胡说八道吧？春日的海风纠缠着两人衣角，暖得令人心底发痒。
他顺着她的话回：“巧了，我也是条鱼，不过没你那么漂亮，我是条小金鱼。”
方挽初望向他咧着嘴笑：“可是你并没有那双眼睛。”
“什么眼睛？”
“像鱼鲜活般的眼睛。”
她的眼神充满真挚和亮亮涌动的波浪，董思成不置可否地笑，然后趁机靠近方挽初，与她并肩。
“记得当时我被一股力量带上海岸时，我变成了十五六岁女孩的样子。我很快摸清了人类的习性特点，我在慢慢熟悉中也掌握了各项技能，混入人群中让我有安全感。”
“这么多年，我找不到同类。”
在聊天过程中董思成发现彼此都有着相同的特征：都喜欢瘦子和眼睛漂亮的人，喜欢安静，喜欢蔬菜，不喜欢人群，年纪相同。
当然，除了她是鱼这件事。
但为了待在方挽初身边，为了再靠近她一些，董思成决定不拆穿她编的故事。
为了同方挽初长时间待在一起，他辞去服务员工作，将微薄的工资兑换成娇艳欲滴的玫瑰、可爱柔软的小熊、精致香甜的巧克力，甚至是那些路边摊上不起眼的小玩意。
方挽初曾向他展示过自己耳朵边缘的小孔，说那是鳃变的，董思成抚住狂跳不止的心脏，随后又笑着反驳那是耳洞。
她总讲述自己各种曾是鱼发生的故事，比如住在湖里、只喜欢吃海草、感慨无数遍做人真好，但董思成当作异想天开只回答当一条鱼多自在。
今年的除夕董思成是和方挽初一起过的，方挽初没有家人，宅在她家里，他陪她看电影，她陪他打游戏。
头顶有烟花缤纷炸开，一瞬间的夺目绚丽，似乎触手可及。黑夜里方挽初温柔的侧颜让董思成怦然心动，心跳在她的眨眼下都停滞一拍。
董思成无意识下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方挽初的笑，宛如初樱温婉动人，一两点残花稀稀疏疏，风徐徐吹来，新树轻轻抚摸着碧空，满地的树影微微颤动。

罢了，即便是满口谎言，他也认了。

她是鱼
可能是从小练民族舞的原因，董思成久而久之便有种温文尔雅的气质，他那两眼也是。那双丹凤眼极美，媚不俗，古典韵味浑然天成。
方挽初无聊时会凝视他的眼睛，却又总是低头叹息。
“你该努力，去实现你的梦想。” 她经常这么说。
“可是你也知道作为明星出道是不可能有恋人的。” 星探又向他伸出橄榄枝，董思成的心开始摇摆不定，梦想与爱情这两个选择中只能选择其一，这一刻他只想逃避。
似乎有什么开始改变了。
方挽初脸上再没了笑容，不再陪董思成玩游戏，她开始沉默寡言，看视频也只切他喜欢偶像的表演视频，董思成明白她的暗示，因此他更加烦闷，直至爆发。
月晕浮动，像云丝投在水中的影子，环住的腰肢纤细地可怕，肋骨硌的胳膊生疼，董思成低下头，发疯地咬住方挽初的凉唇。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抵抗，动作如同野兽般肆无忌惮地掠夺，软舌扫荡她口腔内每处角落，淡淡地血腥弥漫在唇齿之间。
“我之前看到我的同类，他是一只夏蝉。” 方挽初变成人时很长时间寻找过如自己般的同类，他们是否和自己一样突然变成人类，甚至尾随过行为举止像动物的人，直到夏末遇见了夏蝉。
“但我遇见他时，他已经快死了。” 他告诉方挽初，即使变成人类也不能拥有人的寿命，而是自己本身物种所拥有的寿命。
她为何还沉浸于谎言之中？
董思成希望她别再说这些虚妄之语，难道是因为，她和自己眼中的世界不同？因为她异想天开的幻想？因为她有难言之词？
但方挽初却越来越疏远她，并伴随着奇怪言行。早上睁眼时身边已经没了她身影，去寻在卫生间见到在浴缸里熟睡的她，过去伸手摸她的脸，被冰冷触感弹回手，方挽初睁开眼睛，眼中两条鱼甩着尾巴。
“我觉得你应该为自己前途着想了。” 母亲温和略带严肃的语气让董思成止不住蹙眉，在温柔乡里待得太久，斗志难免会消除，如今两条道路在面前，他无从选择。
不过很快方挽初替董思成做了选择，她独自离开并留了张写了再见的字条，走得悄无声息。
董思成疯狂去寻，哪里都不见她踪影，更甚警察局都查不到方挽初这个人的存在，这让董思成有些不得不信她是所谓钻石灯鱼变的了。
某天在课本中发现张纸画着钻石灯鱼的图案，画面中的鱼形态美丽、七彩夺目，但董思成对这张画没一丁点儿的印象。
即使是风暴的吼声也不能侵入这坚厚墙壁，只有单调划一的时钟嘀嗒声，在诱使这个疲倦少年颓然入梦。
董思成终究还是答应星探邀请，在坐飞机前一天，他去了曾与方挽初一起看的海滩。踩在松软的沙滩上，当他的视线定格在方挽初身上时，终于颤抖的不知所措。
夕阳的余晖打在她的侧脸，呈现出一片温暖的颜色，方挽初裹着毛毯，垂下眼睑轻声叫他的名字。
方挽初伸手让他低头，冰冷的手扶住他下颚，凉凉的唇印上他轻颤却闭紧的眼皮：“送给你，你喜欢的眼睛。”
她说她不想变回鱼，她没办法当做没遇过在陆地上经历的一切，不想回想做鱼时的一切，而董思成没讲出口的，他也是。
既然你来到了我的生命中，我便不能假装不曾遇见你。
在那次海边见面后他们再也没遇见，作为练习生时，父母每周都来看他，带给他一些药品，董思成每天靠着那几粒药努力让自己变得不难过。
2016年董思成顺利出道，作为团队内唯一的中国人，自然受到人群好奇地瞩目。似乎已经习惯了在人群中淡淡地微笑，看起来斯文有礼，也并不过分热络，不刻意讨好，也不冷漠回避。
逐渐有人气后，粉丝对他的最多评价就是他的眼睛，说他双眼有着贵公子温润如玉的感觉，清澈灵动，如鲜活的游鱼。
那晚他梦见璀璨星空下的他浸在海水中，双手温柔地捧住条钻石灯鱼，与她一同沉入海底。
他呀，今晚还想做这个梦。

《一千零一个故事》短文系列之
《是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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