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绍贞二十四年冬天！@爱新觉罗朝宗
【鸦儿胡同出了龙凤巢，水涨船高，旧雍王府的门槛大抵都快被皂靴踢烂了】
【而今经造办处重新一归置，匾额高悬“肃郡王府”，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起承转合，史册走了三千页，仍有浓墨待书。依稀还是昨日，保泰同保成两个才将比到我胸膛的身量，又是昨日，天下素缟，故事再翻了一篇】
【来前不曾差人递贴，因而大抵是不巧，府主人尚在吏部未归。我讶于小子的勤勉，又想起他从前亦是春诵夏弦的读书，比旁人倒肯下功夫。唯一件身子骨自娘胎里带出的弱症乃憾事，约莫也是要煞一煞他的福气，免得命格太重，养不活】
【我坐在堂厅里左右漫想，茶水新添过两道，直至天色见暮，才等到了正主，带着一身初冬的凛冽寒气，照我鼻下扑来，皱了皱鼻首，笑道】哪里的梅花开了？

又害病了？【眉尾不动声色一跳，即刻又将话锋倒向别处】近来天是冷，我昨儿也咳嗽了两声，还是得空进宫看看你阿玛，咱们爷俩且有不舒服，更甭提他了。
【话里带着暗笑，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忙。话虽如此，仍是承他的情，端了替下的新茶稍抿一口，业是等他缓过寒来，方撂开茶碗】你是宝祚惟永，晖光日新的冢孙，是要做好了给部里的老臣子们安心的，叔王怎好扯你后腿？况且吏部关乎宗社国本。想是庶务颇多，不过是等上两盏茶的光景，今日又不去丰台大营，有的是闲功夫。
我今日来，【慢条斯理一张声】倒确有桩事与你说。
【保成是我看着长大的，若说私心，自然不假。只是我与他阿玛素有罅隙，不知我的人，他敢不敢伸手】现下你是大清的二阿哥了，比之雍王府的小阿哥更要担重许多，你身边可有用得趁心的人？朝里朝外的，总不好做个“孤臣”。

【因同叔王惯来的熟稔，便也不多客气，自取了旁侧坐定，半臂支在桌沿儿上】阿玛那儿日日进宫问安的，太医院也循着例请平安脉，应是无碍。
【我打幼时就多得叔王拂眷，而今擘指间的玉扳亦是他昔年所赠，虽及长后渐因宗子与元良之别疏了往来，然于叔王前却从未移换过心性。经年已过，暌违日久，叔王额角似添了几根银丝，只适才我同他照面，倒仍觉如立身青宫阶前，碎金的日光透过树翳落在他袍角处，兴许还沾着庭间紫云英的花香】
【一时怔怔，末了才偕过案头茶盏作呷饮一番】现下秋闱时候未到，吏部又有奇公披沙剖璞，人才相济，我只怕他们不大敢真委我什么庶务去办了，历练不成，颇费却是阿玛圣意。
【原有一事我很想探闻，彼时叔王亦是先朝宗子，枢府部院想也当他是守器承祧之人罢？只向来明了如他，可又有我今时之惑。话音尚未启弦，又叫另一出给揶下了】
您是知道的，我本想去吏部是念着那处乃英才荟萃之地，却也怕一朝拣选不当，到头皆是望风梯荣之辈。子臣本就难为，何敢再做寡称孤？【言一顿，好似有所悟，转向叔王笑道】您的意思——倒像有人引荐？

【我以笑款他，极端方雅正的一抚曲水云鹤的袖口纹样，而后才慢条斯理的娓娓叙道】他们待你，一如往昔待叔王，无过便是功。不过好在你阿玛最是疼惜你，你若开口求两件建功树业的美差事，还怕他不舍得赏你？要叔王指路，黄河修缮、江南盐课，都是可考的好差。
【太子妃薨的蹊跷，那二年，又接着赤那的死，一桩桩一件件都格外透着古怪。我无从打探，泰半也没那个好奇之心打探。只看保成没了娘的模样，多少平添些无用的恻隐，尚不如他王邸门前一尊藏风聚气的照壁来得实在。笑意里带了几分自讽，又怕他洞若观火，察觉两分，便微偏开头，将手中热茶撂开一边】
【这才歪着脑袋道】你们吏部新题缺了个主事，姓费莫，镶黄旗的，有印象么？小时候你来叔王府里，同他打过照面儿，不过他那会儿年岁也不大，现而今长变样了，你要一时没瞧出来，也委实正常。

【王邸所在这处，上溯原为睿亲王府，睿王亦曾是成祖宗子，却非毓德春华之嗣。子臣欲行专阃之道，君父未隔壅蔽之讥，是以至终削夺宗姓，黜为庶人，不可不谓之殷鉴森森】我记下了。
【昔听老管家闲谈轶事，先睿王乃自戕本府，并非瘐毙狱牢，只不知缘何这座似为“不祥”之所，后又叫皇父讨要了去，一朝风云迭变，青宫正宝，睿邸变作雍邸，雍邸亦成潜邸。煌煌照壁之后，是满眼富贵繁嚣地，一扇龙争虎斗门】
【换盏的使女正巧撞破我的思虑，汲汲迎上叔王的目光，倒勾起我于此人的点滴记忆】年前吏部各司俱有出缺，好似补了一位上三旗的，但不在我正黄旗佐领下，因就没甚留意。
【六品的司主事，能得叔王专程一提，恐也非凡俗】费莫这姓氏倒不像显贵世家，是您保举的吗？如此不妨寻个日子，您引荐我做东，一起吃个酒也好。
倘若真是员干才，主事倒显屈就了。只您看我如今烈火烹油一般——【抿茶笑道】可别误人前程才是。

【他皇父——我那位黄旗盖紫的好大哥，甫凭几之诏践祚大位，便烧了把烈火，自我王邸起，将镶黄旗拢于他自个儿麾下】
【我非有过额图珲那般的不甘，遂也就由得他去折腾，却只在今时今日，经保成的少年之口不经意一点，方后知觉出一丝败兴。我一时未再动，待婢子新甜过茶，临到门前遮住几缕光亮，挡得一室稍显晦暗，这才神思一定，业笑道】你是叔王看着见长的，如何不知你的本事？
他表字东闲，【两指在炕桌上轻轻一叩，似有一锤定音之意】从前办事时，同我一道去过许多地方，大才干我不替他夸下海口，你手里若遇到想不透的小麻烦，他倒可用。
【两指一蜷，屈进掌中】你且放心，东闲为人纯善得很，就是闹了些，至于你皇阿玛眼里，业可放心，我嘱咐过他，往后少来校尉胡同，免得惹你阿玛不快。再有两日是你堂妹生辰，正巧，你也不必拎什么贵重物什，她一个姑娘家用不着，我请你同东闲吃酒，总有个由头。

【叔王言与阿玛之故，这番先朝宗子与储副的并轸相争，虽未浮于明面，然却便节朝野。我幼时多得叔王拂眷，总归不愿见此】
叔王举得英才，我哪里还有不放心的。东闲之字可见品性，您也知道我府里，是缺些活泛。
【眼下更元在即，诸章繁巨，我本有许多事项想与叔王讨教，又恐，碍因皇父之由，若凭白再为叔王添恼，则是我思虑不周了。话音绕在嘴边，嗫嚅忖量了半晌才道】
其实您也不必——我阿玛虽同您有些龃龉，但您待我好，他亦是知晓的。

他到底是帝王，总要尊重些。
【余音就着一口热茶吞进腹中，肺腑皆暖，连带着方才那片刻的不怿也融进熨帖里】叔王是臣子，该避讳讲究的，总归不能免俗，我待你好，你亦同富灵阿他们哥儿几个好，这是因果。
【我从前替老师谋算过皇父百年身后的出路，而今宜嫔圣宠，赫舍里业不乏新贵入朝，这桩心事算了了。唯剩个东闲在身边，十来年不见长几钱心思，若今后再教朝臣们视为己党，漫说前程如何，就是脚下的路能不能走得稳当，还未可知。倘或保成肯用，那便是云程发轫之始，我留在北地与西南的庶务也可倚仗着踵事增华】
正好，你皇婶带着你妹妹去庙里了，咱们爷俩儿夜里喝一个，【遂在他手背轻轻一拍，掌根碰及他擘指上套带的扳指，那还是经年前我所赠之物，旧时他身量不齐，戴不住，而今倒合衬得很。目光往回收了收，笑道】药酒，不伤身，你再同我说说吏部庶务，有什么要仔细的，也好早日指点东闲上心。

【言笑一番，我与叔王倒无避嫌，只依他所道，亲奉了茶盏】若说当即之事便是眼下秋闱，我才入吏部不久，也是多得奇公指点。抡才取贤，皇父早前已多番训诲面命，东闲有您提携，还何愁不能进益？
【叔王向来体我，幼时我痼疾深顽，业因叔王问药才渐无虞，我待叔王之敬重，同富灵阿之友悌，正如叔王言，此为因果，循果问因，亦不外如是】
叔王顾念我，我自当与叔王亲奉酒盏，日后得东闲效帐，再同他一齐敬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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