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新得了一盆昙花，它极爱静，要夜里听不见人声才看开。白色的花瓣是白雪，也是清月，是圆满后的残缺。早晨起来的时候，它已经静静地枯死了。
凋零也无人问。它只美丽了一个夜晚，是像天仙一样美丽了一个夜晚。我想要它长留，便把它最美丽的模样绣在扇面上，它便又在团扇上僵死了。我的针线闲不住，又做了好几张扇面，樱是山茶，怀雪怀晏都是芙蓉，伏鸾的是合欢，而我的手上还剩一幅百合的扇面——
百合的主人来了——
“端娘，来看看这扇面。正想要叫人送去给你呢。”

“这几日太热了，我是不太愿意走动的。只好留在屋子里绣绣花。”
人的耐性并不是都能锻炼出来的。例如端娘，她总是锈了一会儿就又放下了。不过也没有关系，宫里多的是巧手的绣娘。清丽的花开在扇面上，挣不脱，逃不开，这样便是一生了。叫娥女好生打扇，得凉风阵阵，后和她道。
“端娘近来可有什么趣事儿吗？”
女人聚在一处，若不是衣服鞋袜，便是头脸钗环，再不然，两行整齐的白玉便要咬碎旁人的八卦，随零嘴儿一起嚼了，皮也是不吐的。您若要问，便没有聚在一块研读四书五经的么？嗨哟，那是苦差事，不是读成了母夜叉，便是读成了木石人，解语花可不能太聪明。男人们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嗐——”
我喜欢胸大无脑的女人，她足够愚蠢，也足够体贴。在权力面前，这样的女人往往比一只猫儿还要乖巧些。
“她又说谁？上一个得宠然后拎不清的人怕是邱氏。”
后来呢？后来怎样了？秋天了花便会落下，春天了花便会重开。很少有人会在一个万花园中怜惜一朵花的凋零，我们拥有的东西太多，偶尔失去一点点，便是无关痛痒的了。
“难为你了，还和她在同一个宫里。”
都在一个屋檐下，总难免碰面的。

“啧。”
我的嫌弃溢于言表。总有些小人，是一朝得志便猖狂的。这样的话自然不必学给我的辉夜姬知道，她是月亮上的倾城色，不必为了这样的小人皱眉。
不喜欢辉夜姬的人很多，但他们都不了解辉夜姬。我的辉夜姬是极好的，是春风，是相思，也是玲珑的心。
“听不见的便当作不知道。”
我慢悠悠地舀了一勺酒酿丸子——今天的丸子出奇地好吃，又糯又甜的。
“宫里哪有密不透风的墙啊，指不定官家都已经知道了。说官家心尖人的坏话——下场仿佛都不太好。”
我很期待她的报应。

“你总是和善的，她心里哪里能服气。”
我总以为，惠然像我家中的小妹。是天真烂漫，娇滴滴的女孩儿。
又笑。
“等回头她在华娘子面前也口没遮拦，这才有意思。”
有些事情，是不必自己动手的——我的手也没有这么长。

这个阮氏，觉得我年纪小，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呢。哼。【 轻哼一声。当目中无人以为能一跃枝头的新秀，遇到了久战沙场的铁娘子，我很期待。】
【 歪头一笑，端起眼前的茶盏和她干杯。】嘿，那就有好戏看了。【 余后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