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蹊跷，连日的春雨磅礴，竟将骁骑营的一面隔断墙给下倒了。轰然倒塌的那一刻，我们一队人正从矮墙边上列队跑过。只听得“轰隆——”一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四处惊散，被参领一顿好骂，直呵我们没一点儿骨气，怎么上阵打仗。】
【站在我边上的小胖子嘟囔一句，“分明你自己也吓着了，还说我们”。他这一句极轻，参领没听见，却飘进了我的耳里。我觉得很好笑，憋不住就笑了出来。那参领顿时瞪了我一眼，命我去工部跑一趟。呸，我就知道这等烂差事，又要交给我们小兵来做。】
【应了一声，正正经经地跑开了，直到离开了参领视线才松垮下来，驰向工部。】
【但我也是头一回来六部所在，往里走了好半天才找到工部。这里人好像都营营碌碌，不咋搭理我，只一个在外头的问了我一句干嘛的，就任由我自处了。】

【连绵的雨昨夜打垂了显府的芭蕉，今日又令我于各处洪涝、建筑补修的卷宗中抬不起头。即便往常我爱极雨落尘归后的清新草木气味，此刻不免也要将它谴作罪人——我原本应下教小容捶丸，如今却不得不爽约】
【因此实在没有什么好脾气，当看见一名陌生少年鬼鬼祟祟地在各司之间乱窜，更是将眉头皱紧】何人在衙内闲逛？

【初来乍到，难免有些局促，左看看右看看，这些文官好古板。嚯，我每经过一个地方，就有几个抄录文书的官员抬起头来，用一种看乡巴佬的神情轻蔑地瞥了我一眼，让我觉得极不自在。】
【正当我思忖这些文官官威为何如此之大时，忽然有人厉声问话。这人声若洪钟，将堂中寂静的空气划破，我吓得一哆嗦，忙循声去看。那人竟然……看着我？我指了指自己，只见那人点点头，我才狗狗搜搜地小跑过去。规规矩矩行了礼】
大人，下官是骁骑营的。

【通常衙署的访客皆由闲官引领，即便一时无人接应，多数人也只会老老实实在堂前等候，鲜少有人如此莽撞随性地乱闯。倘若这是在刑部或大理寺等地，只凭这点冒失就够他遭一通盘问】
【上下打量他一番，见其装束、闻其自述，总算知道这份轻率由何而来】骁骑营前日才着人来报过营房修缮一事，怎么又将你遣来了？

【听到这一个又字，忽然一怔，随即又想起来前日好像东边的墙也塌过。只是彼时我初从戎，许多事也不大放在心上，记忆模糊。经他一提，才恍然意识到我们营的墙可真容易塌啊。】
【然这些个文官儿，平日里官架子总是十足，便是寻常几句问答，也不敢造次。故恭恭敬敬将我们参领的话，又给复述了一遍】
是呢，也不知怎么回事，修了又塌，再修再塌。我们参领说，烦请工部这回做得牢靠些，免得再遣人来，彼此麻烦。

【我与他立在廊边，来往的行人皆要避让，多有不便，遂将人引入正堂。又闻他后话，实有意在言外之嫌——却也不知这份多余的心思究竟属于说者还是转述者】
近几年骁骑营在营房修缮上的估销占比向来比从前高出少许，倘若不是使用不当，那么或许的确是工程的某个环节出了差错。本王会遣人细查，也请你们参领多加留心。

【听了头一句，心中不免咯噔一声，只觉其间有深意。咱们骁骑营近来往工部确实跑得勤了一点，但到底是工部质量不行，否则何必费这心力？可又看他神色坦荡，又觉得是自己多心。】
【拱手只道】下官记着了。只是不知为何，这墙也非训练所用，只是总以支柱，却频频坍塌。难不成是有什么风水之说，精怪所致？可要请个风水勘误师看一看？

【迟疑少刻】就不必了吧。
【向来这些所谓“风水勘误师”冒名行骗者居多，能够拨给骁骑营的余款并不宽裕，与其在他们身上耗费银两，倒不如抽调从前的卷宗细察来得有用。心思尽放在卷宗上，因此客套寒暄也只潦草做个样子。待他言道告辞，互作一揖，正待他转身之际，忽而觉得此人侧影颇为眼熟】
你姓甚名甚，在骁骑营领什么职阶？

【他也不吱声，沉默了许久，才拒绝了我的提议。】
【又是半晌，他忽然问起我姓甚名谁，令人猝不及防。寻常在骁骑营中，一旦参领问姓名，那必是要罚出来做俯卧撑或跑圈儿。故而他一问，我这汗毛孔就竖起来了。】
【诚然他不是我上级，不能直接罚我如何。但他们互为同僚，难免有什么来往，回头耳边风一吹，我岂不是倒霉。虽不知哪里得罪了他，但先示弱总是好的】
别别别啊…我就是随嘴一提，不用记名吧？参领必会狠狠罚我的。

【鲜少遇见这种不答反问的情境，一时之间笑也不是、怒也不是，险些难以维持从容。料他因我先前的严厉多有顾忌，只得先将语气放缓】
又不是要向你参领说坏话，不必那么警惕。【因念起故人旧事，目光也稍稍柔和】只是见你同一位朋友相像，前些日子又听他提起幼子在骁骑营历练，才有此问。
【将他的惊愕纳入眼底，待人应答，始知巧合。借长辈身份又诚恳叮嘱几句，才放他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