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践祚，改元建昌，京城一派新意，穆卢家也新开了皮货行。皮货行前二踢脚和小挂鞭响得正欢，不仅左邻右舍的商铺送来了花篮，贺喜的宾客也络绎不绝。穆卢家在京中多年，熟人不少，秦晋之好的富察府上自然来人庆贺。刚看到几位隔壁的老板进店，明仪的侄子归墟便到了，出声招呼道。】
归墟！

（先帝殡天，新君继位，京城又经一岁荣枯，如今也算得上四海升平的安泰盛世。时逢穆卢氏产业落成，一连几日张灯结彩，使前门大街愈发热闹起来。自明仪姑姑嫁往穆卢府，富察就算同穆卢结了姻亲，故奉父命前往拜贺。）
（三两小厮捧了贺仪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走过长街再转路口，皮货行的招牌便引入眼帘。听人招呼声，抬眼看去，不是别人，正是明仪姑姑的夫君，我还得唤声姑父的。）
（走上前，深深一揖。）
许久未曾拜会，望姑父恕归墟礼数不周。恭贺姑父货行新成，奉父命送来薄礼一二，愿货行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富察时代簪缨，每一辈儿都在前朝有几位出挑儿的人才。没想到这小子一张嘴就是文绉绉，倒像是刚中榜的秀才，上前一扶后再一拍他肩膀，笑道。】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说罢，叫来伙计引导他身后的小厮放置贺仪，两人进得大堂攀谈。听明仪说起过，归墟如今任刑部郎中，是个不错的苗子。】
刑部最近如何？历代新帝登基，常颁布赦令大赦天下，然后明罚敕法，以肃理官，恐怕你们有的忙了。

（吩咐下人将贺礼随伙计送入，我则随姑父身后入正堂中。我惯是对他人保持这般看似恭敬，实又疏离的态度，除却澶渊大抵没有人见过我那藏在虚伪下的面容。）
好。
（堂中陈设虽简单，却又不失气派，来贺开业的宾客多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充分显示出穆卢氏在京中各方面的影响力。正简单环顾四周，忽听姑父言语，转头望去，笑答。）
确是如此。刑部原就人手不足，加之刑部的嘉瞻大人这几日刚巧满了任期，升迁到江宁去管地方政务，交接下许多政务分派到诸位同僚手中，着实是忙得不可开交。眼下恨不得带上被褥，就在刑部扎下帐来，也省了每日来回的车马时间，好去做其他公务呢。

【开业讲究个热闹，伙计们已把水獭、海龙、貂皮等各式名贵皮货摆于柜台之上，任顾客挑选。和归墟一并在正堂中，听闻其言，倒也不算十分意外。往往就是这样事儿赶事儿，越忙的时候越觉得缺人手，哪个衙门都不例外。】
武官衙门也有这种时候，比如南苑操兵练武或者真有战事之前，而且那还是真在衙门或者营帐里铺开被窝就睡了。吏部那边恐怕也忙得不可开交，许过几日就腾出空给你们刑部安排人手了。
【话说到这儿，想起当年改元绍贞时，几年内便拔擢了不少汉军旗官员，不知新朝又是怎样的动静。】
如今朝堂上满汉官员融合多年，已称得上是合作无间。

唉，自古都是如此，改朝换代，事儿就都上赶着凑到一处。莫说刑部如此，吏部怕也忙得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兴许等吏部忙完，记起要给我们派上新人的时候，我们这厢也没什么需要新人去忙的事儿了。罢了，只当是多磨练些，将来自有见成效的时候。
（古往今来，但凡改朝都要处理许多事，总归是忙不过来的，如今便是与姑父说这许多，也不见得有什么改变，倒不如放平心态，兴许将来来些好的，反让人愉快。）
武官衙门清闲才好，万一真忙碌起来，必是战祸开端前兆，苦的还是百姓。
（略笑了下。）
朝堂稳定就该礼部去忙新科诸事，又不知今年会进来多少汉旗官吏。

【六部衙门如今一片繁忙的样子和当年幕府入侵朝鲜时，八旗、绿林各营的忙劲儿一模一样。不过归墟倒是一语中的，无论为何，只要两方开战，苦的都是百姓，笑道。】
我们武将自然乐得清闲，若是能只操演，永不真刀真枪的上前线，那可是求之不得。不过待我大清国力威震四海之时，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本事，可就看你们了。到时候，即便有番邦小国挑衅也不用畏惧。
【瞧着科举榜上越来越多的汉军后起之秀，再想想八旗子弟，不禁感叹。】
只盼着这回咱们满洲儿郎多争点气，诗书文章的本事还则罢了，若是骑马弯弓的功夫被人比下去，可太对不起祖宗了。

可别，此等大事自有高个儿去顶，像我这般人微言轻，还是安心在后面给诸位大人打个副手。若是随意冒进，可就像林子里那些个出头鸟一样，会最先被猎人盯上。
（原本就是谨小慎微的性子，无论是在谁面前都会这般说。更何况，同期士子都稳步缓升，若我贸然邀功，遭人妒忌不说，也会因此让富察府给外人留下话柄。）
新帝广开言路，纳汉儒之道，如今私塾学得大多也都是四书五经，想必论诗书，我满洲儿郎也不会差过谁。更何况，我大清弓马开国，骑射功夫定比那些个中原文弱高出一截的。
（我并非排斥汉人，只觉得他们自矜自持的态度，不讨人喜而已。）

【这小子不是明仪身边长大的，不知他什么性子，听他这话的意思，恐怕是谨小慎微过了头，作无意状说道。】
在朝为官，谨慎些是好。尤其在你们刑部，讲究的就是小心仔细，避免冤假错案。但要是老躲在后头，小心别人都永远瞧不见你了。
【一两句话提点，已尽了做姑父的心，听不听的进去在他。至于科举以及满汉官员之事，大半都凭主子爷的想法，若是想用汉官制衡满官，自个儿这些为人臣子的也没的说。】
但愿如此，能过乡试省试的人都不简单，但到了殿试，还得看主子爷的意思。

（早年入仕时，坐镇官场的大多还是祖父辈的老人，上头没什么空缺，当也没有往上爬的机会。如今则是不同，新旧更替，年轻帝王提拔了一批心腹，官署衙门也多了不少空缺，只要能抓紧眼前的机会，稍一使力，加之富察百年簪缨的庇护，定能青云直上。）
姑父所言，归墟省得。
（望向外头人来人往的大街，半晌才收回视线，转头笑看姑父。）
为臣者，不可妄度圣意，不过我满洲儿郎都是雄鹰，从来不会甘心屈居人下的。

【果然，富察家的孩子个顶个的聪明，一点就透，无需多言。以富察在朝中的人脉，他若是有心上进，定然会比他人容易许多，家中长辈以及外家长辈哪个不都得帮衬一把。说话间门口又来了熟识的朋友，只好言尽于此。】
店里的东西随便挑，除了皮货还有些人参、鹿茸啥的，内部价。
【指了两匹最上乘的皮料给他看，再吩咐伙计好好招呼富察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