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猫
——
又是多雨时节。
自成平归，行至半途，忽觉发顶有水滴落，抬眼之际，细密雨丝骤然而来，自成帘幕。
匆匆往临近的宫殿避雨，便是这样的因缘际会，令我到了清阴。除去窥得雨打芭蕉之景，倒也促成我与另一位小娇客的相遇。
映入眼底的先是蜷于朱门旁的狸猫，再是狸猫旁的石莺。
“咦，小莺——”
@石莺-

不过半柱香的光景，天就变了脸，乌云盖日，丝毫不见方才的天光。于是我与一只白底黑爪垫的猫儿同避在这屋檐下。
我猜是一只暹罗。
猜着，也就把它搂进了怀里细看。都说猫儿是水做的，这话诚不欺我。刚托抚于怀中，一会又从臂弯处溜走。我追随它哒哒的脚步，停在了一双宫鞋前。
抬首。
“呀，小姑姑。”
托抱起狸奴，一笑。
“我猜，您也忘记带伞了。”

她入宫作伴读，原是早知的事。不过因前些日琐事繁杂，也并未刻意招人前来关怀，此时于清阴殿偶遇，更似是姑侄间的一段缘分。
噙着淡笑，我望向她臂弯中的狸猫。
“只盼这雨早些停了才好，好教我邀小莺往玉华坐一坐。”
语顿。不过晃眼的功夫，飞溅开的水滴便沾湿了裙角，一时挪步又续。
“这是你的猫？”
@石莺-

“都好，在哪儿见着姑姑都很好。”
后宫的娘子们，国色天香是常有的。
但我从未细看过她的颜色，大概是好容貌，秀丽如山水，而这山水是要用江山和万民来润养的。
“我倒想养一只的，母亲却怎么也不让，嫌麻烦。”
猫尾巴扫在臂上，茸茸的，却不觉得痒。纵使是雨天泥泞，它通体的白毛也未见一点脏污，应该也是哪宫哪殿里溜出来的宠物。
挠挠它的小脑袋，换来一阵舒适的叫唤。
“姑姑宫里也有养猫儿狗儿的吗？”

狸猫常为小娘子们所喜，我自幼便不大爱逗弄猫狗，更不用提膝下的那几个小子，哪里会拨冗去照管这等活物。
“我宫里瞧不见这些毛茸茸的，原是也怕麻烦。”
观这猫儿在她怀抱中十分安分，也不挣扎乱动，又忍不住道。
“都说狸猫难伺候，它倒不怕生，愿同你亲近。”
@石莺-

“想必是只见过世面的猫儿，被贵人们抱惯了的，自然也不会怕我啦。”
低头调笑，怀中生灵仿佛能听懂一二，仰起毛绒绒的脖，舔了舔那四只黑爪子，又将脑袋埋回臂弯里。
我与怀稚伴读时，常羡慕她在宫内优渥的生活，就同这只金贵的猫儿很像。
“倒也是，不见家中叔伯兄弟有哪个养这些小宠的。想也是怕麻烦，要顾着吃穿，还要担心冷暖，可不跟养了个小孩子似的。”

宋宫嫔御，也不乏有养猫逗趣，以打发琐碎时光的。瞧着温顺可掬，可若是自个儿养起来，怕是也不比养那几个小子省心。
念此，不禁淡笑着摇首。
“这些猫儿狗儿，逗弄两下便罢，若教我养，还是敬而远之。”
顺势侧了身，向着檐外一方烟雨，若非远处的重重飞檐翘角时刻提醒。我也会以为，姑侄间这样的谈话，乃是发生于从前的石府别院。
“你入宋宫做伴读也有段日子了，公主好相处么？”
@石莺-

从前在石宅，总有年长的嬷嬷，说我同这一位宋宫里的小姑姑长得像。我将猫儿放落下地，掸掸衣裙。抬首，正见她眉鬓如芸，目下里清定明丽，明艳翩然。
如今见着，才知大不如。耳根红了红，静立她身后答话。
“稚殿下很好，我俩...很聊得来。”
——很聊得来，如何将西席布置的课业快速完成，好让我们能出去肆无忌惮地玩儿。
“我每日都会来的。小姑姑若有什么想带到家里的，着人告诉我一声即可。”

这是如长辈对晚辈的，最寻常不过的问候。春雨多情，更引人愁思。我也难得从其间，察觉了韶华远逝。
“宋宫的诸位公主皆受娇养，性情却是大相径庭，有的好相处，有的又难说上一句话。”
如是解释道，复偏头朝人宽慰一笑。
“聊得来便好，起初还忧心你会被欺负了去。”
又轻点玉颌，算是应她后言。倏而玩笑般的，对她道。
“若是可以，我倒想让你将我带回去。”
@石莺- 我们可以6v6吗

除了雨声，四下里静悄悄，悬在廊上的雀笼被风吹得一摇一摆，鸟儿敛起羽翅，蜷在角落。——就像花藤蜷在雕花笼里，就像娘子被困在深宫。
不知这句玩笑话里，又有多少是无奈的期望。
笑了笑，应道
“那我就将小姑姑偷偷带走，让官家着急找不着。”
雨势已开始小了，慢慢将脸转向明亮一侧，
“我听闻神威朝时，是有宫妃出宫省亲的先例的。”

她的话引我扬眉，却不答。轻飘飘揭过这一页，雁过未留痕。
“从前逛夜市时，最爱去甜水巷内的一家糕点铺子。那里的糯米糕十分可口。”
遽然舒展了眉目。
“若是下回方便的话，你给我带一些来罢。”
@石莺-

“好哦！我回去便托人买。”
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甜水巷的糯米糕我也是爱吃的。还能带几块给稚尝尝。
不几时，骤雨将歇，方才那一只小猫早跑不见影了。算过时辰，稚公主午睡也该起了，便与小姑姑作别，相约次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