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知己重逢
第二日。
虽说十月还是秋季，刚下过雨的圣托里尼却吹着丝丝凉意，把天吹得一尘不染，蓝得好像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锥生零哈了一口气，懒懒的靠在门上不愿动弹。
“冷了？”
玖兰枢拉过锥生零冰凉的手放在嘴边哈了两口热气，却被他冷眼抽回来。看着把手插在兜里生怕他又去拽的锥生零，无奈地脱下外套披在那人身上。
宽大的黑色大衣包裹着锥生零显得他越发瘦弱。玖兰枢看着他，再也没有了那般威风凛凛的最强吸血鬼猎人的模样。
锥生零不明白，脱下大衣重新披在玖兰枢身上。
既已经给了我绝望，又何必故作聪明，让我感到我们可以拥有希望？
他是被命运遗弃的人，每每以为可以搏得安稳的时候，总被重新拖进无尽的深渊。这样一个人，怎配拥有希望？
或许曾经拥有过，那是玖兰枢赋予的最无情，最绝望的希望。
锥生零紧紧闭上眼睛，长而微翘睫毛不停地颤抖。
“想喝点儿什么？”
锥生零依旧不说话。
“站在这儿等我回来。乖乖的，那都不要去。”
玖兰枢走向马路对过的咖啡馆，推开门的时候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路对过的锥生零。
他在害怕。
他怕当他回过头的时候，身后已经空无一人。所以他走到哪里都要牢牢牵着锥生零的手，生怕只是眨一眨眼，身旁的人突然就不见了。
服务生看着站在门口回着头，迟迟不愿进来的玖兰枢，无奈地走过去笑着问他。
“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
还是没有回头。
“两杯蓝山，八分热，不加糖。”
“好的，先生。请问您需要进来坐坐吗，或许里面会很暖和。”
“谢谢。”
可他还是不动。服务生无奈的推了推眼镜，想说什么却又没张口。
“我想这位先生，不想留着他的情人在外面挨冻。”
如春日里鸟鸣一般的声音传入玖兰枢耳朵里，他终于回过头，对上那双天一样蓝的一尘不染的眼睛。
“白鹭更。”
“枢，好久不见。”
被唤作白鹭更的女人把他拉进来，门外的风吹乱她梳的一丝不苟的金发。她冻得打了个哆嗦，忙关上门。
“拓麻没有跟来？”
白鹭更笑了笑，蓝色的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属于小女人的幸福感。
“他去了费拉，我们准备圣诞节过后就在那里买一间别墅。”
玖兰枢点点头。
“挺不错的打算。”
他们虽在交谈，可玖兰枢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门外。白鹭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了站在路对过的锥生零。
“他瘦了。”
玖兰枢心里诧异，没料到白鹭更会这么说。
白鹭更轻轻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多年未见，她总觉得锥生零身上少了些许什么。
“先生，您的咖啡。”
直到被服务生打断思绪，她才倏然察觉到。
那个浑身散发着锋芒，总是冷着脸，高傲的拒人千里的猎人，如今一眼望去，只剩了疲惫与哀伤。
真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能使叱咤风云的锥生零变成这般模样。想必他定是比谁都痛苦，依他的性格，再深的伤也只会藏在心里，夜里才会露出来小心舔舐。
玖兰枢捧着咖啡，起身急着要走。
他记得锥生零说过，蓝山这种咖啡，味道与口感会随着它的热度而变化。若等它彻底凉透，这杯咖啡便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香甜与醇厚将不复存在，只剩了单调的苦味和酸涩。
“失陪了。”
“没关系，快去吧。”
她了解玖兰枢。他们之间的心思与想法，不必言说。
玖兰枢回过头，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
“以后要叫我什么？”
白鹭更低头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双手轻轻抚摸着。
“舅舅吧。”

22.不复当初
推开门出来，锥生零正在那里乖乖的等着他。
玖兰枢轻松地笑了。
“蓝山？”
玖兰枢打开盖子递到锥生零嘴边，见他犹豫着没有喝，也没有要伸手去接的意思。玖兰枢尝了一口，扭过锥生零的脑袋吻住他冰凉的唇。
蓝山咖啡特有的苦味在两人口中肆意蔓延。渐渐苦味散去，浓郁醇厚的香气便浮了上来，在这香甜的口感里掺杂着一丝酸涩，完美的中和了单调的甜味。
锥生零闭上眼睛，玖兰枢身上清冷的蔷薇香味围绕着他的鼻腔，细嗅却越发苦涩。这苦涩渐渐缠绕住他的呼吸，蔓延到他的心里。
两人的唇不舍地分开。
黄昏的夕阳洒在南爱琴的海面上，披星戴月一般恍如隔世。锥生零呆呆地望着海面，想起陪伴锥生念的每一个黄昏。
“那时候我不热咖啡。饥不择食，才发觉世间竟有这种美妙的东西。”
“是啊。当时你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三天未见，人都瘦了。”
玖兰枢把锥生零揽在怀里。锥生零似是累了，靠在他胸前贪婪的呼吸属于高贵君王的气息。
“我本以为会就此死在那里。也算圆了自己一个心愿，能够去陪伴一缕。”
玖兰枢难过地蹭了蹭锥生零的脑袋。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哪怕只能换得你一丝心安，我也愿意为你去做。”
“是我……愚蠢至极。零，我依然心中不安，你能否愿意留在我的身边，让我偿还所对你的亏欠。来换取我的心安？”
锥生零笑的淡然而悲哀。
他像是走了一条很长很长的路，所到之处皆为黑海深渊。黑暗深处无数双眼睛无时无刻都紧紧盯着他每个细微的动作。玖兰枢像是那光芒万丈的神明，照着他身旁每一个污秽的角落。他一路随着玖兰枢，却发现他引着他走的，是冥府之路。
“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他的心已经碎的鲜血淋漓，再也经不起任何轻如鸿毛的眷意。
玖兰枢心里不由得大痛。海面所有的波光粼粼都映在他明亮的眼里，他忍了又忍鼻中的酸涩，低头细细吻着锥生零的额头。
何为情爱？
心之所向，念念不忘，为情。两情相悦，至死不渝，亦肯倾其所有，为爱。
锥生零险些落下泪来。
只是我们本不该拥有这两情相悦。你是吸血鬼君王，而我是吸血鬼猎人，早知如此，不如早早地遵循这世间原则，你厌我，我恨你，若非你杀了我，便是我杀了你。
与其这样痛的你死我活，不如刀枪相向，杀伐果断来的痛快。
“你可知道，我们的儿子为何叫念？”
“心中所想，心之所念。自你在我面前第一次唤他锥生念时，我便明白了。”
“他真的很像你。他的一蹙一笑，都是你的模样。我经常在想，怎么就不长得多像我些，也比现在好看许多。”
我们之间，互相了解对方，早已深之入骨。
偏偏要互相受尽如此折磨。不如早些分开，两不相欠，永不再见。

23.与梦诀别
爱琴海的尽头出现一丝来自东方的圣光。玖兰枢站在窗前望着那即将至他于黑暗的曙光，连呼吸和心跳都是痛的。
时间到了。
这短短三天的欢愉时光像是偷来的，弹指一挥间，不曾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锥生零跌跌撞撞地冲进玖兰枢的房间，那高贵冷艳的君王正坐在那里。他白皙的脸比平日里更加惨白，低垂的眼眸试图掩盖所有情绪。
“零。”
他疲惫地说。
“在优姬与锥生念当中，我选择了后者。”
锥生零过去跨坐在玖兰枢身上，狠狠抓住他的衣领。
“你怎能忍心……”
可他想到了什么，无奈而悔恨地闭上眼睛。无力地窝进玖兰枢怀中，泪一滴滴落在他的颈窝里。
玖兰枢伸手抱住他，轻抚着他的后背。
“优姬走后的每一刻，我都质问过自己无数遍，是否后悔那时的抉择。”
他想起那晚窗外的清月，想起锥生念抬头看着他时那纯善无邪的模样。在这世间寂寥的过了许久，还从未听过锥生念亲口唤他一声爸爸。
那将会是比蔷薇花开，比春风十里更美妙的事情。
“而每一次的回答都是，不后悔。”
我已无计可施，只是怕你难过。
锥生零死死咬住双唇不让自己哽咽出声。他抬起头，湿润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玖兰枢。
为什么要露出这般哀伤的表情？
他不能想象优姬走后的这些天，玖兰枢到底是怎样熬过漫长的分分秒秒。还能够强忍伤痛带他到圣托里尼渡过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三天。
而那三天，就像是玖兰枢生命的尽头，一点点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黯淡。
他真的太傻...太可笑了。
锥生零看了玖兰枢许久，似要把他的模样永远刻在心里。
“忘了我吧。”
忘了我，忘了所有我赋予你的痛苦。
他们之间的一切，根本就不值得留恋。
“爸爸，我们这是要去哪？”
锥生零牵着锥生念的小手，推开玖兰古堡的大门。
“我们回家。”
“父亲不和我们一起吗？”
锥生零笑而不语。
他知道，玖兰枢正站在天台看着他。看着还未和他相认的儿子，在神明降临的地方，满目悲戚的看着他。
可他不能回头。若回头，必将再次陷入万劫不复。
“父亲说过，如果爸爸离开他，他心里会很难过。”
“念念，不喜欢和爸爸在一起吗？”
“喜欢，做梦都喜欢。”
“对爸爸来说，有念念就足够了。”
锥生念抿着藏不住笑意的小嘴儿，搂着锥生零的脖子安心的窝在他怀里。
“我也只爱爸爸。”

24.童言无忌
“回来了？”
鹰宫海斗靠着锥生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扔掉手里的花去追蝴蝶的鹰宫北，锥生念正跟在他屁股后面去捡被扔在地上的花。
“嗯。”
“以后常带着念念来玩吧，鹰宫北老是吵着要见他。”
“好。”
鹰宫海斗扭过头去看锥生零，夕阳洒在他银色的发上，柔软的像午后吃饱喝足伸着懒腰的猫儿。
锥生零打掉在他眼前乱晃的手。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刚才锥生念回头冲他一笑，恍惚间以为是许多年前的下午，玖兰枢为他在后花园种下了大片大片的白蔷薇。那蔷薇开的像圣托里尼的爱琴海一般，收不进眼底，望不到边。
锥生零震惊之余，瞥见玖兰枢摘下一朵蔷薇轻嗅，回头对他痴笑。
那酒红色的眸子里尽是柔情似水，满心爱意。
“零。”
他听见他唤他。
“白蔷薇是纯洁的原型。你瞧它，明明令人爱极，浑身带刺却又让人清醒。”
玖兰枢走过来，指腹轻轻摩擦着锥生零的唇，在他嘴角留下一个沁人心脾的吻。
“就像，你。”
锥生零摇摇头。
不再念了。
鹰宫北和锥生念玩累了，蹲在花池旁边小声嘀咕。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
“我也以为不会回来了。”
“怎么了？是不是有坏蛋欺负你！”
锥生念玩弄着自己棕色的头发，玖兰枢的模样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当然不是了！”
鹰宫北撅起小嘴夺过锥生念手里的花，转过身背对着他。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那你快点说鸭！”
“其实……我还有另一个爸爸。爸爸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还是想和另一个爸爸在一起的。因为我看到他和另一个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
“另一个爸爸好像不喜欢我们，但后来又对我们很好很好。他还带着爸爸专门去了海边吵架，后来他们吵完了，爸爸就带我回来了。”
鹰宫北转过身来背着手，撇着嘴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你哄小孩子呢！”
“我就知道，说了你也不信……”
锥生念委屈巴巴的踢走脚下的石子。鹰宫北看着那颗石子在地上弹了两下，似是想起了什么，便觉得头疼的很。
“我信我信。”
他追过去，把身后藏着的花环扣在锥生念的脑袋上。
“不准拿下来哦！”
锥生念睁大眼睛，细细抚摸着头上那顶花环上的小花儿，那花仿佛开在他心里，让人觉得暖洋洋甜兮兮的。
“切。”

25.心有留念
“念念，该回家了。”
锥生零坐在长椅上招手示意他过去，锥生念便乖乖的跑过去，一头栽进他怀里。
“爸爸，我好想喝盐汤拉面。”
锥生念抬起头，满眼冒星星的看着锥生零。锥生零无奈地笑笑抚摸着他棕色的小脑袋。
“好。”
“可以不加葱花吗？”
“好。”
锥生零抱着自己的儿子悠闲地走到家的时候，蓝堂英已经把饭做好了。
锥生念瞪大眼睛，看了看蓝堂英，又看了看桌上令人饶有食欲的饭菜。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蓝堂英是真的来陪他玩了。
他从锥生零怀里跳下来跑过去扑到蓝堂英身上。用那人的衣服把头上的汗蹭了个干净，奶声奶气地开口：
“叔叔～”
蓝堂英嘴角抽了抽，还是很宠溺地把锥生念抱起来走到餐桌前，边说着边夹起一块酥脆新鲜的虾球塞进他嘴里。
“小崽子，瞧瞧，为了做你最爱吃的菜啊，可把我给累坏了。”
“谢谢叔叔~”
他实在开心极了，油汪汪的小嘴对着蓝堂英的脸一顿乱亲。
“……”
蓝堂的嘴角抽地更加厉害。
“叔叔，你的嘴巴抽筋了吗？”
锥生零从洗手间出来甩甩手上的水，便好笑地看着满头黑线的蓝堂英和一脸莫名其妙的锥生念。
“念念，先洗手再吃饭。”
锥生念很识趣地走开了。
“难得你能来。”
锥生零把抽纸递给蓝堂英，拿起勺子把拉面盛到碗里。
“我来吧。”
蓝堂英狠狠摸了一把脸上的油，将飘着细小油花的骨汤舀进方才盛好的拉面里，又抓了一大把葱花撒进去，端到锥生念跟前。
锥生念立马撅起小嘴。
“我才不要吃葱花！”
“不挑食才能长高高呀，难道念念不想做乖孩子吗？”
说着便坐下来，把在学校从鹰宫北那儿偷来的勺子递给他。
“小崽子……”
“小崽子，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坏叔叔！”
“不要以为你爸在我就不敢打你，就算玖兰枢来了我也……”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转头去看锥生零。
“好了，不要吵了，快吃饭吧。”
把锥生念满是葱花的盐汤拉面端到自己跟里又重新盛了一碗给他，夹了一颗凉拌秋葵放到他碗里。
“我做饭也很辛苦的……”
锥生零又夹了一块排骨扔进他碗里。
两人便安静下来开始抢饭。
不能否认，蓝堂英虽然嘴上功夫不饶人，但做饭确实深得锥生零的胃口。
“蔬菜汤还是不要放糖的好。”
“你懂个屁，之前越南来的厨子告诉我放糖可以提鲜。”
他想起黑主灰阎烧的蔬菜汤。被炒的完全融化的番茄做汤底，鲜而劲道的牛肉切得刚好大小，浓郁的汤面上飘着丁点儿葱花显得好看极了。整碗汤酸甜鲜香，温暖着胃与身心，让人觉得怎样都喝不够。
就是这碗汤，从小便在他心里种下了留念。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黑主灰阎了？

26.千里相会
锥生零温柔地轻哼着摇篮曲，听到锥生念均匀而平缓的呼吸，退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睡着了？”
“嗯。”
蓝堂英趴在马厩的围栏上，抚摸着莉莉雪白的毛发。这匹马儿的性子倒是随了锥生零，许多年过去竟是越发沉稳了。
“东方有句古训怎么说什么来着？叫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锥生零似是被他逗笑了，伸手扶着额头。
“你可别被它听了去，仔细又要踢你老远。”
蓝堂英收回摸着莉莉毛发的手，看着它故作疑惑的样子。
“聪明归聪明，它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莉莉。”
莉莉应声走到锥生零跟里，乖觉得蹭了蹭他的头发。
“你明白蓝堂的意思吗。”
莉莉喘息了两下，在原地转了个圈圈。
“他是在说你老。”
“锥生零，你！”
还没待蓝堂英反应过来，那匹雪白的骏马已然后退两步，在马厩里冲过来就给他一蹄子。随后得意的走过去邀功似得蹭着锥生零。
锥生零忙过去把蓝堂英扶起来。
“踢得不轻呢……”
“锥生零...你这个***！”
一丝轻风悄悄地吹开玻璃，朦胧的星光便洒了一地。锥生念睁开紫水晶似的大眼睛，迫不及待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爸爸！”
玖兰枢正坐在沙发上温柔地笑着对他挥挥手，锥生念眼里闪着晶亮的光，跑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
“爸爸，我好想你。”
“爸爸也想你。”
“那爸爸为什么不和我们在一起呢，我想每天都和爸爸在一起。”
玖兰枢苦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
“你不明白。”
玖兰枢在怀里掏出一只用水晶笼罩着的蔷薇花，那花微微闪烁着落在他手上变大再变大，在这黑夜中发出皓月一般的柔光，映在这对别无二致的父子脸上。
“爸爸，是蔷薇花哎…”
锥生念眼睛亮亮的，控制不住地一个劲儿咧嘴笑。他伸手小心翼翼的去碰罩着蔷薇花的水晶瓶身，在他手指点到之处立马绽开了蔷薇花的纹路。
“天哪……”
“喜欢吗？”
锥生念使劲点头。
对一个孩子来说，幸福便是夕阳之下如神明一般温柔的锥生零，是他扎进锥生零怀里嗅到的蔷薇花香。而对于现在而言，或许真正的快乐是他两个最爱的爸爸能够永远在一起。他永远忘不掉那天锥生零望向玖兰枢的眼神，那是一种痛到心里，决绝而留恋的眼神。
他不明白。
这世间最美好的两个人，如今近在咫尺却相隔千里。他不能明白明明彼此相爱，却相互折磨不愿在一起。
锥生念鼻子一酸，把头埋进玖兰枢的颈窝里，清淡而好闻的蔷薇花香缠绕着他的鼻尖。
“怎么了宝贝？”
“我不想让爸爸们分开...”
玖兰枢心里一阵苦涩，不知该作何安稳。只能轻轻地拍着锥生念的背，希望他能好过一些。
他刚要开口，门外便传来锥生零的声音。
“念念，你在跟谁说话？”

27.祸从口出
锥生念心里一惊，抬头惊慌地看着玖兰枢。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地捂住水晶蔷薇发出的光。
“念念？”
锥生零轻轻推开门，见他趴在窗台上安静地望着窗外的星天，那漫天星河都映在他眼里，像极了被神明拥有过的眼睛。
“爸爸，我睡不着。”
玖兰枢站在暗处，贪婪的看着锥生零温柔宠溺的模样和他的一举一动，发现曾经那冰冷而尖锐的锋芒如今在他脸上已经看不出分毫。他抱着他们的儿子坐在那里，恬静而美丽的像个与世无争的孩子。
这一抹银白，曾是万年寒雪，覆盖在冰冷的黑海深渊之上。
而现在，这银白所到之处即披星戴月，柔软的像春日里的拂面微风，又像这世间最洁白妖冶的蔷薇，美的令人瞠目。
太美丽了。
玖兰枢心中惊叹。
或许美丽这两个字不该用在他身上，这样便埋没了他的美丽。
“在想什么呢？”
锥生零吻了吻锥生念棕色的小脑袋。
“我在想另一个爸爸。”
玖兰枢清楚地看到锥生零的笑就这么僵在那里。随后怕被锥生念察觉似得，嘴角抽动了两下又向上扬起来。
他叹了口气。
“念念，那个人，不是你该想的。”
锥生念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乖乖躺回床上。锥生零走到门口，作了一个晚安的唇形。可锥生念讹人似得，即使知道锥生零的房间就在他房间的旁边，却也还是舍不得让锥生零走。
看着锥生零快要走到门口，锥生念忙喊了一声：
“爸爸~”
这声音嗲里嗲气的，让人觉得可爱又顽皮。玖兰枢哪听过他这般喊他爸爸，鬼迷心窍地开口：
“哎！”

我记得几个月之前气的我直接卸了贴吧。然而在家里躺了几天之后，思想快要退化的我突然想起来两个字，贴吧

28.入梦寒星
“……”
玖兰枢心里一惊，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锥生念这一声爸爸怎就喊的这样嗲，被他听去简直柔软到心窝里。朝思暮想的爱人抱着他们的儿子就在眼前，让人怎能不心血上涌。
锥生零也是一愣，以为自己听岔了。待他嗅到空气中那隐藏不住的气息时，忍不住咬紧了牙。
玖兰枢耷拉着脑袋灰溜溜的一步步挪出来。
“零……”
锥生零不理他，看到了也只当没看见。只恨当初干脆搬个新家，省得那人现在阴魂不散。
“我想儿子……”
锥生念的小手紧紧抱着锥生零的腿，那孩子竟然泪汪汪的跟玖兰枢作出同一副模样。一个看着让人心疼，一个看着...让人心烦。
“爸爸...我想父亲...”
锥生零当时心就化了。
见他别过头去，玖兰枢缓缓抬起手对自己的宝贝儿子竖起大拇指。
黎明到来之前的那片天空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也是最接近曙光的。锥生零昂头看着藏起来的星月，黑云映得连他清澈的眼睛也暗淡无光。
玖兰枢关上锥生念房间的门，把外套搭在锥生零瘦削的肩上。
“在想什么？”
玖兰枢痴迷的看着锥生零。他是坠空的星辰，是陨落的神明，向那片荒瘠大地之上唯一的蔷薇伸出想要得到救赎的手。
那朵清冽如雪的蔷薇幻化成人形，那摄人心魄的眼里，没有光。
“优姬告诉我，她害怕黑夜却渴望黑夜的到来。”
他顿了顿。
“我这段时间总能梦到她。还是儿时的她总会帮我细细擦干鲜血淋漓的指尖。她靠在我怀里，哭着抚摸着我的胸口，呢喃我这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本该是属于她的。”
玖兰枢皱起眉头，看着锥生零的神情不再痴迷。
锥生零转过头对上令他入魔的眼睛，雪松般凛冽的声音，如这世上最锋利的刀狠狠扎在了玖兰枢的心上。
他说，
“玖兰枢，你把她葬在哪儿？”

活着！！！

29.泯灭
如若早知你会化作星点空空，我宁愿与你不相往来各走阳关道，死后这条漫长孤独的冥府之路你也不愿有我作陪。
玖兰枢将锥生念的房间隔绝，离他不远的玻璃碎了一地。有碎片划过他苍白的脸，还未落下血的伤口迅速愈合。
“你不必知道。”
“为什么不救她。”
“没能救她的人是你。”
为什么？
我把这根本无法愈合的伤小心翼翼埋葬在心中最黑的深渊里，希望如此可以麻木彻骨的疼痛。可你为什么还要伸手撕开来自我这颗寒心深处的伤疤？
还是你依旧渴望鲜血？
我的心血从未停止过流淌。
玖兰枢掐着锥生零愤怒到颤抖的下巴，暴戾与怜悯逐渐充斥着他鲜红的双眼。他垂眼看着那依旧诉说着对吸血鬼的怨恨的清冽双眸，手便止不住的移到锥生零苍白到透明的脖颈上。
他心口的位置被冰凉的血蔷薇抵住。
神明的垂眸像芸芸众生的明光，映亮了属于自己的眼睛。顷刻间血红入魔的双眼涌入沧海桑田，却再也没映出猎人的影子。
玖兰枢松开锥生零的脖颈，轻轻推开血蔷薇。他转过身去，回头看着锥生零。
“有些话，实在不必与你再说。”
“玖兰...我想见她...”
“见她？”
玖兰枢吃痛地冷笑一声。
“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见她的，便是你我。”
他眼里的余光落在锥生念身上。
“还是说，你愿意用我们的儿子以命换命了？”
“我知道...可我没有选择。”
锥生零挫败的低下头，像是说给自己听。
“既如此，不必见。”
玖兰枢转过身。
即便是温柔的月光洒在那神明的身上，锥生零看过去，也依旧刺痛了他的双眼。
“玖兰枢！”
他喊住他。
“她从暗里跑出来紧紧抱着我，告诉我，她一个人惧怕那无尽的黑暗。”
玖兰枢眯着眼，仿佛听到锥生零的哽咽。
“我担心她。”
“可她已经死了！”
神明的眼睛再次充斥着血红，带着暴戾与怜悯，紧紧盯着猎人的影子。

好家伙。我写的啥我自己都忘了 从头到尾看一遍能码就继续码吧😂

买了复活甲，把30章修改了一下，已经22年了我的文笔要成熟一些了哈哈哈哈

31.海底星空
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雪。
和...血。
温润的雪掺杂着零碎的花瓣落了下来。液体滴落到地上的声音传进锥生零耳朵里，滴滴答答地回荡在他脑海里。周遭的一切霎时间变得苍白，是血的声音。
“绯樱闲...”
绯樱闲扶去喷溅到脸上的血，伸手合上了失去生命体征的猎人的眼。良久，她起身走到锥生零眼前，沾满鲜血的手轻轻摩挲着锥生零惨白的嘴唇。
“熟悉吗...血的气息...”
是冬日暖阳的气息，是春风拂过花田的气息，是令他安心又惬意的气息，是...爸爸的气息。
绯樱闲挑眉得意的看着锥生零的微微发抖的模样。他当然可笑，生在猎人家族，本应在意气风发的年纪延续家族使命，却不想原本的命运早已遥不可及。是他错了吗，若没错，又怎会沦为昔日里最令他厌弃的吸血鬼。
还是最低贱的等级。
“错的不是你，我也没有错。”
锥生一族的覆灭和陨落全是你一手造就，纱裙上猩红浓稠的血尚未干涸，你怎会说自己没错。
可那个本不该出现在猎杀名单上的人类...他又有什么错呢...
都是被抛弃的人罢了。
“我杀了你...”
“嘘...”
绯樱闲绕过他钻进锥生一缕的怀里，贪婪的享受着温暖的怀抱，回头盯着锥生零得意的勾起嘴角。
“你杀了我...我便解脱了呢...”
“谁说死亡是结束呢，那明明是另一个时空的开端，在那里，我心爱的人类早已为我种下大片樱花，风起时，便由风，把我带到他身边...”
那他呢。
在死亡后的时空里，优姬会在蔷薇丛里等待他的到来吗，一缕会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真真实实再喊他一声哥哥吗。
玖兰枢...他会像自己心底所念那般，义无反顾地来爱他吗。
这一切的一切，会从未发生过吗？
那由少女轻声吟唱的歌谣回荡在漫天大雪里，踩在雪里发出吱咛声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飘飘然似，又忽近忽远，像故人的回溯，又像是索命的亡魂。
“零。”
优姬伸手捧着锥生零冰凉瘦削的脸，低头轻吻他通红的双眼。周遭惨白的一切轰然倒塌，有星星裹挟着月亮钻出来，发出一片迷离的微光。
“我希望你快乐。”
可这个世界那么痛，黑夜总会将短暂的黎明撕碎，留下令人窒息的深渊等我踏进去。
“优姬！”
他激动又紧张的抱住她，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若是幻影，他希望一切化作繁星消散的时候，连同他一起。
天上那么多星星，都是消散的生命吗...
“我明白的...”
优姬在她怀里喃喃道。
我明白的。
在她弥留之际，她明白玖兰枢临近崩溃的眼泪，明白他对她生命的无力和懊悔，明白从前无数个日日夜夜，玖兰枢细细的爱意。
明白那个叫做锥生念的孩子。
心中所想，心之所念。
玖兰枢带锥生念看过她。
锥生念小心翼翼地趴在被红蔷薇围满的棺椁上，似懂非懂的看着优姬。
“姐姐，你睡着了吗？”
死亡带走了她的生命，却没有能力带走她美妙又鲜活的灵魂。锥生念从来没有想过将她与死亡联系在一起，他始终认为躺在棺椁里的少女只是在好眠。
他这样问她，便以为她可以听见。
他不懂的，是玖兰枢自己都感知不到的，却又连绵不断的泪。这样的泪，他在锥生零的脸上也见到过。
“他爱你的...”
那个孩子便是他们曾经相爱的见证。她不愿还没有被玖兰枢疼爱过的孩子为了她而死去。
因为他们也是一家人呢。
她若能醒来，比起姑姑，锥生念或许更愿意喊她姐姐呢。
“我也爱你...我永远都爱你，永远。”
“请你...带着你们的孩子替我好好地活下去。”
“零，好好地活下去。”
都散了。
所有的所有，连同怀里的优姬，都化作了点点繁星，愈来愈远，散在了黑蓝而静谧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