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然 刘 昊 然 华 诀
试 镜 : 魏 无 羡
“煮一壶生死悲欢,祭,桀骜少年郎,平生无所羡。”
暮夜清冷,月明星稀,琉璃瓦,染朱漆,金龙起舞彩凤来仪。玄衣红缎,翩然。骄如旭日,灼目,胜清辉。风姿天成,眉目如画,一笔一划皆是文墨大家精心勾勒。唇角漾,似笑非笑,不消玩世不恭。手执长笛,似黑玉,晶莹剔透,隐隐反射紫红色的光。
茕茕一顾,皎皎少年,细看,惊见星眸凌厉如寒潭,波澜不惊,望而生怯。道貌岸然的肉食者,觊觎鬼道之力,竟又奢求冠冕堂皇,手段腌臜。极尽鄙夷。
果真,果真,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岐山覆灭,于是急不可耐,兔死狗烹?嗤之以鼻,哂笑音猖狂不羁,眼眦却愈渐泛了红。狂风,沙尘,天地间,唯其周身,皆退却。
世人皆道是,我魏无羡,修习鬼道不学无术!孰人知,成仙,成魔,善恶一念间。温狗荼毒生灵,草芥人命,千刀万剐剥皮抽筋不解心头恨。然,温情姐弟何辜?挫骨扬灰,只闻妄言,姓温即罪?
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可笑孰正孰邪!谁人断,谁人说?
:“邪门歪道?”
声音微沉,揶揄间,透着较眸底更冷的寒,蕴着隐隐怒意。倏尔敛目,手执陈情,唇瓣送气,指尖蹁跹,号令天下阴魂。阴煞之气萦绕,黑云压城,山雨将至,城欲摧,风满楼,外表光鲜的不夜仙都,又将埋葬多少枯骨。
睥睨众生,将他们生性中对强者的畏惧尽收眼底,忍俊不禁,暗自讪笑,仙门百家扬言欲杀我而后快,而今,吾只身,晤,尔等,怎这般?弱不禁风!
怨气冲至苍穹,恶灵化龙,盘旋,贪婪,吞噬天地,不论善恶。诡谲,偏遇紫衣九瓣莲,踟蹰不前,陡然回首。怎奈何,江氏,我终究不舍。
人喧马嘶间,白玉无瑕翩若惊鸿,绕指柔,声声唤,阿羡。哑然失色,惶恐不安。厮杀,刀剑无眼,谁主沉浮,任谁失手错伤,皆因我的过错。自阁楼顶一跃而下,穿梭,刀光剑影,寻来者。
何处,呕哑嘲哳笛声起,不堪入耳。谁作祟,心神不宁。为何?为何!我惊觉木偶断了提线,挣脱缧绁,无拘束。
旌旗招展,刀剑如林,终寻到那抹温柔。只见是,傀儡疯狂,一刀,鲜血飞溅,红了衣衫。
:“我没有!我不知道……我没有让他们杀人……为什么我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住啊!”
嗓音撕裂沙哑,瞬息,不知所措。潸然泪下,四体瘫软,操纵怨灵的少年跪倒在江厌离身前。青灰石板的冰冷自膝盖刺进骨血,入心脾,是生生的疼,不禁寒颤。只是划了一刀对不对,师姐没事的,对不对?
:“阿羡,羡羡,我的羡羡,你刚才怎么跑那么快,师姐都来不及再看一看你,再和你说一句话,师姐想和你说……”
:“师姐!不要啊!”
师姐,你的眸子怎么忽然间空洞了,师姐,阿羡在这呢,师姐不要推开阿羡啊,这一剑该是刺向我的啊,师姐,阿羡还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是魏无羡啊,人人得而诛之的夷陵老祖魏无羡,凭什么要那么美好的师姐为我挡剑替我去死。
面露哀戚,泪泫然。最爱我的师姐携尽世间善意,渺如黄鹤,香消玉殒,月光也为之暗淡。悲愤孑孓,目眦欲裂,衣袖拂动间,阴风怒号,飒飒风沙漫云天,远观,亦觉不寒而栗。
扪心自问,我虽修鬼道,却从未伤及一个无过之人,皆是你们,以所谓天道正义步步紧逼挑起事端,如此,难道还指望我宽宏大量?既是你们有意龃龉,莫怪我。乱葬岗亡魂的愁怨就全凭我来宣泄吧!
温顺的幼兽不再压抑狼性,毫不遮掩亮出獠牙。龙有逆鳞,触之必死。那该是最为澄洁纯澈的双眸被蹉跎的浑沌漠然,笑意阴冷,杀气四溢,俊美的五官竟有些可怖。
依旧是,仙风道骨,终不复,鲜衣怒马,少年郎。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笑叹红尘:当真是非分明,如何颇多怨气任我摆布?陈情起,鬼笛响,竟叫恶骨生花,管他神魔人魂,凡一捧黄土,皆归降,由我命。
笛声较以往更凌厉尖锐,似利剑划开天际。终是,开了杀戒。万灵呼喊,我应:是,我魏无羡,来了。
戾气郁重,悄然不觉,已被杀戮推向深渊,收起陈情,垂手而立。俯瞰,横尸遍野,血流漂杵,莫非,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风卷残云,遍地腥红,一席玄衣不见鲜血玷染,脊背挺直,身形纤长,俊逸斐然。分明是瞳光暗淡,双瞳冰冷赛寒冬,却似在眸中燃起熊熊烈火,将不夜天城吞噬殆尽。胸口汹涌,吐一口殷红,此道,损身。郁气凌冽缭绕其身,嗤笑森然,面容俊美且苍白。耳畔回响,蓝二公子忧心忡忡,观之,不差分毫。细数尘世间,了无牵挂留恋,生,死,能如何?
:“阴虎符?既然你们这么想要得到它,就各凭本事来夺吧!”
天色浓重如墨,万籁俱寂。黑色漩涡包裹,阴铁制鬼魅,虎符治阴铁,悬半空,谁无欲念?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啼笑荒唐,此等魔道,为何尔曹趋之若鹜,不惜自相残杀?名门正派?真是讽刺啊。不过有一件事,你们说得不错,阴虎符的确为祸众生,若非因此,怎会如此这般,生灵涂炭!
师姐,你等等阿羡,阿羡这就来陪你,阿羡这就去与江叔叔和虞夫人请罪。阴虎符,你们想要吗?那我就毁了它!
:“魏婴,回来吧……”
姑苏有双壁,云梦有双杰,不遑多让。江澄,抱歉,我恐怕要食言了。万念俱灰,神色漠然,缓缓阖眼,噙着半分决绝坦然的笑,甘愿坠入无尽深渊,陷入混沌,归于虚无。功过是非?留给这天下悠悠罪人议论去罢!蓝湛,我回不去了。
:“蓝湛,放手吧。”
我好像满眼山花如翡,于是步步回头,见那山是故人眸,柳是纤纤手,喜不能自胜。犹记初相逢,丹心同,年少懵懂,日子也正长,过了今朝,明日依旧。
浮世十余载,于我不过弹指一挥间,不夜天那场浩劫仿若昨日,历历在目,又恍如隔世,沧海桑田。而今大梦初醒,问我去过哪里,我竟答不上来。无家可归,无尸可殓。
我本该死了的,可这十余载,魂归何处,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活过来,更非我所愿。
无人知,我也曾想再赴莲花坞,可青川仍在,却是人去楼空,不见昔日景。这世上,再无人唤我一声,阿羡。
漂泊这么久,孑然一身,踽踽独行,长夜漫漫无人伴,破晓等天明,我究竟是谁,连我自己,也快忘了。
:“师姐你看,又入秋了……阿羡,好想师姐做的莲藕排骨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