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一,《苦海》,PTSD向
当门口铃铛声响起的时候,LILY知道她的患者到了。她赶忙收拾掉桌子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件,将桌子中央的相框扣下,然后对门口说一声:“请进。”
门没有被立刻推开,门外的人似乎十分懂得礼节,又轻轻敲了一下门之后这才推门而入。
“您好,我......我又来打扰您了。”
进来的是一名女子,有着及肩的樱色短发、天蓝色的眼眸和美丽的面容。个子不算高,却给人一种极威严的感觉,右肩处袖子紧紧系上的结也相当严谨,很难想象这是由一名没有右手的人打上的结。
“没事没事,快坐到这边吧。”
这是LILY成为心理医生以来遇到过的最难治疗的一名病人,退役军人巡音流歌。
“......嗯。”
虽然已经来过很多次,但是流歌依旧显得无比拘谨。可以理解,来看心理医生的人肯定都是有着问题,却又不好意思说之于口的人,再加上流歌本来就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
待流歌坐到室内靠里的单人沙发上时,LILY从一旁端来了两杯水,放置在了沙发前的小桌子上:
“请用。”
“不,......麻烦您了。”
“没什么,”LILY拉来一张椅子,放在流歌旁边,坐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最近怎么样?还有做噩梦吗?”
流歌有些躲躲闪闪,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么说起来的话,我昨晚倒是做噩梦了,”面对这种不愿开口的病人,由自己来打开话题方为上策,深谙此道的LILY开始诉说起自己的事情,“吓得我大汗淋漓的从梦中惊醒。”
流歌抬起头看着LILY,明明眼中有着疑惑却依旧看上去十分英气,不愧是参加过战争的人。
于是LILY继续解释自己的梦境:“梦到了以前的一些老朋友,大家一起聚餐,结果他们都跑了留下我一个人结账,真的是。”
“哈哈,”流歌轻轻笑了笑,似乎情绪有所变化,不过下一秒又阴沉起来,“LILY医生的朋友,是已经亡故的那个吗?”
LILY脸色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她选择拿起杯子来掩饰自己的心境,“嗯,是的。”
“是吗,不好意思。其实,我昨晚也是梦到了一位老朋友。”
可能是军队里呆久了,看到LILY举起杯子的瞬间流歌也跟着拿起了自己的杯子。看到此景LILY笑了笑,于是流歌只好苦笑着象征性地喝了点水。
“之前说到的那位老朋友?”
毕竟流歌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对她的情况LILY也大致有些把握。
流歌点点头,随后再没说话,只顾着喝水。
“不瞒你说,我最近新买了一个枕头,对睡眠相当有好处,”LILY说着拿出了一个小枕头,并将之放置在流歌所在的沙发上,“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流歌帮我试一下效果呢?”
“诶?”流歌一愣。
LILY笑着:“闭上眼睛歇一会吧。”
“......”
看着有所犹豫的流歌,LILY打趣道:“放心啦,你是始音上校介绍来的,所以不会收你费用的。”
流歌笑了:“不是这个意思。......嗯,那就不好意思了。”说着活动一下脖子,向后躺倒在了沙发上。
“闭上眼睛吧,放松。”LILY将手中的杯子悄无声息的放回桌子上,“能在我这里睡一个安稳觉也是很好的。”
“那就失礼了。”
流歌闭上眼睛,稍微换了个姿势,看上去很舒服的躺下了。
“对,放轻松就好,记得不要再睁开了啊。”LILY从椅子下取出一小盏香薰,轻轻点燃,让淡香的烟雾氤氲在整个诊室之中。“随便聊聊天,休息一下吧。”
“这个味道好香啊。”
面对流歌的赞许,LILY很是高兴:“对吧,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这种淡香的。”
“有点薄荷的味道。”
“你的鼻子还真是灵啊。”
流歌不禁弯起了嘴角:“毕竟曾经在战场上呆过。”
见识过那种人间地狱之后,什么气味就都能分别出来了。
LILY挑一下眉头,尽量不刺激的开口问道:“说是战场,流歌你不过是去支援那边的吧?”
流歌有所沉默,“......是。隶属第三纵队第四小组,主要是负责守护战地后勤部分。”
愿意开口回答对于LILY而言是一件好事,战后创伤对心理的影响相当强烈,这也是心理医生们最难越过的一关。
“不过流歌最近生活怎么样?”点到为止适时转移话题是LILY的看家本领,毕竟不能进一步让患者受到刺激。
“哈,只剩下一只手了,当然不怎么好了。”
不知是不是香薰的作用,流歌用讲笑话的口吻诉述着残酷的事实。
“是吗。”
LILY却突然中断了话题,然后开始保持沉默。
就在流歌觉得有异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LILY又开始了提问:“说起来鱼的价格浮动很大呢,这两天。”
“是啊,本来做鱼就不容易了。”流歌苦笑。
“你还能做料理吗?单手?”
“这个嘛,”流歌抬起左手,随意做了几个动作,“用到肯定是不行了,不过动锅之类的还是没问题的。”
“挺厉害的嘛,不愧是老兵。”
“没有的事。”
然后LILY再度陷入了沉默,等待流歌察觉到异样之时再开口。一次又一次,中间横亘的沉默时间越来越长,流歌的反应也渐渐微弱,正常情况下就快接近入睡边缘了。
“流歌?”
“嗯......”
躺在沙发上的流歌如在梦中呓语一样,模模糊糊的给着反应。
LILY明白,之前在水里放的少许安眠剂开始发挥作用了。她举起右手,开始一下一下的打着响指。
“我数到三,你就会回到你最想去的那个地方,看见你最想看见的光景。”
“......嗯......”
听着流歌微弱的回应,LILY配合着打响指:
“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