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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文】诀别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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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玉小壶
  • 金乌初现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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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心火燎原
想着此刻天还没完全黑透,待兄弟们和三妹外出归来几人定要齐聚一堂,我瞧了一眼阖着双目的寸心,念及她方才疲惫,便一人拾起了床榻之下的衣物,轻手轻脚地穿戴起来,殊不知这窸窣的穿衣之声还是惊醒了身后的她,只是还未待我察觉到,便起身来到桌子旁边看到了那熟悉的月饼盒子。
我伸出手指轻轻落在盒子上,略一剐蹭,发现十几年过去,这盒子上面竟没有落上半点尘埃,我心下莫名,莫不是寸心每日都有擦拭?那该是怎样一副诙谐画面?只怕是一边擦着一边在心里咒我罢?
思索之间,我听到身后塌边的起身之声,转眼间寸心也穿戴齐整,只是一双含情的眼睛添上了一抹清晰可见的怨念。
“这月饼怎么还没吃呢?”想着,我寻了个最实在的角度问了她一句,表明我对这物并无特殊的珍视之意,除了食物之用,别无承人之情。
“我就指着跟它生气活着呢!”寸心迈着虚浮的步伐,又转身坐回了塌边,略一挑眉像极了挑衅,我心下一沉,道,“该坏了。”
“普通的月饼当然放不了那么久,可嫦娥送的月饼,放多久也坏不了啊!”寸心似是没有察觉到我心头的不悦,一味拈酸捏醋,这个方才与我成就夫妻之实没有罅隙的女人,到了此刻还在为别的女人而介怀,仿佛方才的缱绻缠绵都成了过眼云烟。
我没有什么话好说,只好坐在了一旁的矮塌边,一言不发,寸心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口无遮拦,她立刻像小猫一样跟着坐到了我的身边,软语问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我问你,这么多年里,你有没有想我?”
“我没有其它的念头,心里只有你一个。”
三妹与她同在杨府,我怎会不想念呢?只是我若还不能听懂这想念只关乎男女男之情,那也未免太不懂风月了。
启程前的确闹了点不愉快,但不能否认的是,离家愈久,我心里剩下的偏偏是那美好的回忆和场景,我虽练就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但封神一役中的对手也不容小觑,每历杀伐死里逃生后,我竟会下意识地想到寸心,这个在我危难之时总会出现在我身边的女人,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营地将士众多,我常与弟兄们把酒庆捷,那时酒香四溢,人人兴致高昂,对着篝火噼啪之声,一抹温情的思念从我心中倘过,却在下一时刻被众人的言笑晏晏不动声色地打断,一壶浊酒烫入喉咙,才觉离别多情。
“这还差不多。”寸心满意地点点头,她又问道,“这次讨伐商纣,头功一定是你拿下了?”
“大家都尽了力了,在师叔姜子牙的调遣之下,大家共同扶保西周,若论头功,当属姜子牙师叔。”
“那元始天尊封神,又封了你一个什么?”寸心的眼中似有憧憬,眉眼弯弯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和哪吒兄弟,托塔李天王等人已经接受了天庭的敕封,所以就没有再接受敕封,只带回一千二百草头神,放在梅山了。”
“哦…”寸心闷闷地出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我眼见着她似乎透露出浓浓的不悦和失落,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若我真不懂这个中缘由,那也真说得上是蠢笨二字了,其实在我内心深处很不愿意面对一个事实,记得在我接受天庭招安的那天,她当时问我,天庭给了我高位,我为何不肯接受…
而我当时并不会想到她当时的想法会给我们未来带来多大的分歧,多大的矛盾,甚至是,一条再也不能回头的不归路…
而现在的我,也根本不会想到,一时自我逃避,任火星喷溅,最终以燎原之势,吞没了成百上千年的落魄时光!


  • 玉小壶
  • 金乌初现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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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对影成三人
按拜堂敬酒时所约,梅山兄弟六人和师父同留在灌江口,众人平日里喝酒打猎,偶尔去梅山练兵,顺便在周围清缴一些为害一方百姓的妖精。
半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只是关于封神之战中的经历,兄弟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老六,常常感叹若是没有我和哪吒,师叔姜子牙只怕再有二十年也难以伐纣功成,我每每听了这话不禁有些惭愧,也遗憾哪吒在天为官不好时时下来相聚。
这半年来,我和寸心之间虽偶尔有些摩擦拌嘴,但总体来说日子过得还算愉快。只是,白天兄弟们聚在一起的时候,我有时会见着她闷闷不乐没精打采地坐在一旁,心想着待人散了后再问问她的心思,到了晚上却又寻不得一个开口的契机。
诚然,我就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尤其是女人的麻烦。
敖寸心不是一般的女人,与母亲和三妹大有不同,有关她的麻烦,我自知自己可能没有能力去解决,甚至还有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幸而夜深人寂静,偌大一间房只余夫妻二人,寸心便不再像白天那般脸色难看了,在我看书的时候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偶尔会坐在我的腿上撒起娇来,还不等我有所回应就羞得躲进我的怀里。又不知何时裁了一身白色寝衣,与她平日里娇艳的玫红色装扮差异很大。
好似有任何不愉快,都会彻底遗忘在夜里。
我拥着她的腰入眠,贪恋她恬静的睡颜,只有此刻的她是没有任何愁容的,不会点火就着的。
一日,临睡前,哮天犬把我拉进他的房内,无比委屈地跟我道出,寸心这两日对他说要把他从我身边赶走的话。
若说犬儿不会撒谎,可他偏偏就跟寸心撒过谎,差点害得我们二人因误会而错过终生。我安抚了他几句,心里大概有了一二。
哮天犬是不喜欢寸心,但表面上对她还算恭敬,所以我还没有发觉他们两个之间会有如此不可调和的矛盾,以至于让寸心说出要赶走他的话。
一个是待我恩重如山的妻子,一个是我生死之交的兄弟,我采取了一个不太理性的处理方式,一场轰动四邻的争吵,把我们身边的人烧得干干净净。
至此,我明白了她连日以来情绪低落的缘由,明白了她对我将梅山兄弟和三妹留在家中的不满,这不满由来已久,可以追溯到拜堂成亲那日。
其实我早就该有所察觉,当我看着三妹和兄弟们从杨府逐个离去的背影,我感到深深地痛悔。
梅山兄弟与我八拜之交出生入死,三妹又是我经历家变后唯一健在的亲人,童年时一起玩伴时的时光涌入脑海又是一阵苦涩。
可我该怪谁呢?
昨夜我态度不好,大声质问了寸心是不是要把哮天犬赶走的事,她承认她确实只是吓唬了哮天犬一下。
也许是我小题大做,但清傲如我没有低头,后来不知怎么,她就开始数落起三妹和兄弟们留在府里的事,似是压抑许久声响震天,闹得庭院里的人无人不知,我很想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吵又吵不过她,动手又不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最后只好在周围下了一道结界。
结果,还是在第二天迎来了满院独留我一人的场面。
我望着空荡荡的杨府木门,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也罢,也罢。
若寸心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今天的场面只在于早晚。事已至此,我只能在心里打起另一个算盘——
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和她两人,再加上一个半人半狗的哮天犬,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不愉快了罢?


2025-07-02 19: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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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玉小壶
  • 金乌初现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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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离心渐生
自从梅山兄弟和三妹离开之后,我总觉得自己是占着理的,对待寸心,便不如从前那般迁就了,以至于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都会争执得不欢而散。
我亦常常自问,为何同样是夫妻,同样生活在这座府邸,父亲和母亲就能夫妻和睦,伉俪情深,我和寸心却好似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就算是心思再粗犷的男人,也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几十年过去,寸心从来就没有释怀过有关嫦娥的事。
我不否认我曾在那月宫仙子的指点下做出一些重大决定,这个人也因此让我上了心,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就算曾经有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也早就湮没在岁月中消失殆尽了,若非寸心时时提起,或许我早就该忘了自己生命中曾被那月宫中的女子搅起波澜。
无理取闹,没事找事!我看着她跟着那块月饼较劲的模样,真想反将她一句忘不掉嫦娥的人究竟是我还是她!
经历上次重大争吵一事,寸心总算被我的脾气震慑了一二,因此,她从来就没有打算将月饼扔掉的意思。
而我只觉得可笑,就算她自己做主将看不顺眼的月饼扔了,我也不会怪她,而她之所以愿意留下月饼,是以为凭着这物就能坐实我不忠于婚姻的罪责?
我没有琵琶别抱的心思,我问心无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方若对你根本没有信任,就算解释多少句也是白费唇舌枉然费时,难道非要我将时光倒流,将嫦娥这个人从我和她的记忆中抹去才算完?
这是我此时此刻的想法,因为我从来就不敢仔细分辨,我说出这话的底气,究竟是我根本没有对嫦娥有婚娶之意,还是因为此人是月宫宫主,根本不可能和我有什么交集…
不知从何时起,家已经不是一个可以令人感到温暖的栖息地,那里只有无止无休的争吵,和满目疮痍的情感炼狱…
既然敖寸心没有家可以回,那我就把杨府留给她一个人吧。
我带着哮天犬去了梅山,跟梅山兄弟前去云蒙山一带降妖除怪,纵马猎物,好不恣意快活!
只是最近才听兄弟们说起,天庭在梅山,华山和灌江口三个地方驻扎了数万兵马,他们如此悄无声息,究竟意欲何为?
狡兔死,走狗烹!
最近因除妖草头神调动兵马频繁,这才让他们露出了马脚,看起来,我和兄弟们又要在刀尖上行走了,好在此时天庭师出无名,否则我与天庭又要免不了一战。
更令人心痛的是,若我与天庭再一次正面为敌,那么站在我对立面的,极有可能是在封神之战中并肩作战的生死兄弟,这绝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
我不想轻易挑起战祸掀起兵灾,但也绝不会向天庭俯首称臣!
算了算时日,我也近乎有三个月没有回灌江口了,就连梅山兄弟都有些过意不去,纷纷提出要送我回灌江口。
我明白他们的心思,是希望寸心能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和我和解,可我对这个女人的脾性一点把握都没有,指望她能给我台阶下,那真是比登天梯还难!


  • 玉小壶
  • 金乌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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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意外的是,我和兄弟们踏进家门口的时候,竟发觉这庭院焕然一新,原本一片狼藉的地方也都被清理干净,陈列了一些新置办的物件,风格都是我喜欢的,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一见我进门,寸心立刻没事人似的笑意吟吟地跑上前来挽住了我的手臂,我虽有些意外之喜,却下意识地感到有些头皮发麻,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蹦出几个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见寸心没有丝毫不快的样子,兄弟们也就放下了心,正准备转身打道回府,寸心却热情地拦住了他们的步伐,道,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怎么能不和我们家二爷喝一杯再走呢?你们快进屋坐,我去准备酒菜。
还未等几个兄弟惊诧的眼神恢复平静,她便一路小跑迈着小碎步子奔向了厨房,红衣薄纱的衣摆在空中浮动飘舞。
我一脸尴尬地笑笑,便招呼着兄弟们进了正堂。
然后抬头望了望小金乌今天是不是从西边冒出来的。


  • 玉小壶
  • 金乌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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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一张大大的方桌上面已经摆满了好酒好菜,众人无不夸赞寸心的好手艺,连日以来盘踞在我心头的冰寒也有了点点滴滴的融化。
大家正喝得兴起,寸心忽然问出了一句,“除了这么多妖怪,你们有没有奏报天庭啊?”
众人立时屏息凝视不知如何作答,我心下一寒,拧着眉问道,“我们是为百姓除妖,又不是为天庭除妖,为何要奏报天庭啊?”
“那也得让天庭知道你们立功了啊,二爷,难道你就真的甘心一直窝在灌江口啊?”寸心全然无视了我眼中划过的阴翳,孜孜不倦地提起不开的一壶。
“……”
还真以为她转了性了,原来兜兜转转对梅山兄弟客气还是为着这个,令人尴尬窒息的话题在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如今又拿到场面上来说,转瞬即逝的希望火速变成了失望,我的心头烧着一把火,便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按在了桌子上。
见状,老六连忙道,“三公主,人家都想趁着咱做梦的时候把咱们嘁哩喀喳了,咱还巴结人家呀?”
“是呀,天庭在灌江口和华山驻扎了数万兵马…”老大也跟着解释。
“兄弟,喝酒。”我举起酒杯,淡淡地打断了他们的话。
从相遇到相许,从金乌落海到治理弱水,天庭是如何对待我的,寸心全然看在眼里,而我是我什么样的人,她也早该有所了解,难道非要天庭将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她才能放弃让我向天庭低头的想法?
我只求夫妇之间还能有一丝一毫的默契,便不愿让老大和老六向她解释到底。
“所以我们更应该让天庭知道,我们一心报效天庭,绝无二心哪?”寸心一脸懵然地答话,一点一点地将我对她的期待摧毁。
“谁要报效天庭了?”我的声音冷漠到没有一丝温度,而她,也终于被我的态度激怒,眼中半是愤怒半是泪花。
“你不为我想想吗?因为你,现在西海和我不敢来往,我有娘家不能回!”
“只要西海认了杨戬这个女婿,杨戬自有办法让天庭,不再为难西海!”我咬着牙驳斥了她的话,然后与她倔强的目光在空气中艰难地对视了片刻,安静至极却是剑拔弩张,而后她站起身来,拔腿哭着跑出了门外。
当时,我以为凭着我的本事,是可以保西海无虞的。
只要寸心和西海愿意。
我以为,我可以将五哥从斩妖台之下救走,更可以救下西海中的任何一个人。
可我没有在天庭待过,也没有真正在天庭的统治之下生存过,我不会知道泾河龙王就因为保护一方水族改了雨数便在剐龙台挨了一刀,也不会知道寸心的三哥敖烈因为无心烧毁了玉帝赐的明珠而被囚鹰愁涧,也不会知道四海龙族的的自我统辖与天庭统治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少年意气,不为理论之下的意义,只为口头占个上风。


  • 玉小壶
  • 金乌初现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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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互相伤害
或是看在阐教耆老的面子上,或是出于某种腌臜目的,天庭暂且放弃了与我硬碰硬的打算,驻扎在下界的兵马也在逐渐撤退,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招安的折子。我坐在庭院中央,冷眼看着奏折上的字迹,反手一挥,那绢纸便顷刻之间化为齑粉飘散在空中。
“哮天犬!把厨房的灶王爷给我清除掉!堵住他的耳朵,封住他的眼,他要是再敢上天乱说,就把他的舌头揪下来拌着吃!”
“是!”
通过灶王爷,我与寸心感情不睦的事被传到了王母娘娘的耳朵里,她分明是想以我和寸心为典,来向三界证明天条中对于禁止神仙动凡心的错误的,然后进一步将我引入彀中,步步沦为她的鹰犬和爪牙。
况且,我与敖寸心之间究竟孰是孰非,哪怕吵架吵到上房揭瓦,说到底也是家务事,我不允许任何人妄议我母亲的身后是非,也同样见不得他人将我与寸心之间的纷杂纠葛传得沸沸扬扬。
我心中有数,深谙物仪如沸,万一,万一有万不得已的万一,我可以背着人仙妖孽的恶名,却决不能让敖寸心跟我一道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让杨戬上天当官,你死了这条心吧!”
迎着头顶炎炎烈日,我霍然站起身来,朝天怒喝,目光凛冽如刀。
我不是不知道敖寸心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凭栏处,隔着几尺开外,我都能感觉到她从脚底升腾到头顶的怒气。
没错,我这话是喊给天庭听的,同样,也是喊给她听的。
这日,梅山草头神来报,说是青城山一带出现了不少蛇妖,闹得一方百姓人心惶惶,梅山兄弟便邀我前去一同除妖。
没有片刻思考,我便起身准备和哮天犬一起出发,刚走出没两步,寸心忽然从我身后追来张开手臂拦在了我的面前。
“去哪儿?”她急急问我。
“围剿青城山的妖精。”我如是答。
“不奏报天庭,我不许你去。”她的眼睛有些通红,神色倔强凄弱,尽管那奏报天庭几个字又轻而易举地挑起了我心头的怒火,对着她凄楚娟丽的容颜却怎么也发不出火来,到了嘴边,也只有“闪开”两个字。
不知不觉,沙哑撩人。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不能看着你自甘堕落。天庭对你够客气的了,赦免了你的罪孽,还封了你显圣二郎真君,你还想怎么样?”
一时退让换来的是她软语央求,可这字字句句令我心火在烧有如沸水煮石,我是有罪孽在身,但是我和她口中所谓的罪孽绝不是一回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站在我这边,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安安分分和我待在灌江口?
是人间佳偶还是神仙眷侣,只要她想,我愿意尽力而为。
可是现在,她好似不把我推上天庭就誓不罢休…
“你为什么总有事?为了一块月饼,可以跟我过不去,为了来参加喜宴的人,也可以跟我过不去,师父三妹,梅山兄弟都已经离开了,你还有事,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了呢?”
月饼终究不是我让嫦娥送的,我以为大家一起共历患难,成家时说出让梅山兄弟和哪吒留下相聚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以为我身边以为重的人都可以永远陪伴在我身边,只为我这多舛的人生可以添一抹脉脉温情…
可我念着自己本该是个性持重,尽管心有怨怼却也不能像个长舌妇一样将旧账宣之于口,如今两厢对峙,我便再也压抑不住,将存在心口的怨言一一向她道出。
让我自己心惊,也让对方心凉。
“你为了哮天犬,连命都可以不要,为了我,做这么点儿事都不行吗?!”寸心的眼中盈满了泪水,我皱了皱眉,硬着心肠道,“不行!”
如果是以命换命的情况,也许,我也可以为了她那样做…
我这样默默想着,敖寸心却忽然抬手向我甩了个巴掌,清亮的声音和疼痛的触感让我整个人一下子懵然在原地不知所措!哮天犬却在这个时候愤怒地抬手将寸心一巴掌扇倒在地。
事发突然,让我一点防备的意识都没有!
“打哮天犬可以!打我主人不行!”
“哮天犬!”我惊得大喝一声,连忙上去拦住了几乎发狂的哮天犬,梅山兄弟听到声音也立刻从外面赶了过来把哮天犬拖走。
我看着哮天犬被拖走的身影,又看了看跪坐在地上痛哭不已的寸心,我的一颗心脏就仿佛被放在油锅里煎。
我还要做公主…
敖寸心在拜堂之前的一句话忽然钻进我的脑海,让我整个人脊骨发凉!
心火难挨,我此次除妖出手狠栗,速战速决,除妖后我没有在外面停留片刻,并将哮天犬暂时留在梅山,一个人火速回了灌江口。
回到房中此刻已经是深夜,我将三尖两刃刀收起变作折扇,然后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见床边纱帐半掩着,便知道寸心此刻定然在床上睡着。
大掌一挥,我在床榻周围落下淡蓝色禁制,然后飞快褪去一身战甲,只余一件淡灰色中衣,缓步走到床边,掀起纱帐便钻了进去。
瞥见寸心枕边湿热泪痕,我叹了口气,今天的事,是让她委屈了。想来我皮糙肉厚挨她一巴掌也不妨事,但哮天犬下手忒不分轻重了,我抬起手掌,运了法力,贴近她发红的脸颊,源源不断地向她传入温热真气,抚平她受伤的肌理。
而她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支起胳膊坐起身来,一张小嘴撅得老高,眼睛肿得像个核桃。
“你还回来干什么?”
“不放心你。”我也坐起身,有些赧颜答道。
“假惺惺!”寸心冷哼,然后伸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脸颊,面色似有愧意,见她似要开口致歉,我便摇头笑了笑,拥着她入眠了。


  • 玉小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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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将我!
这次的事虽然闹得厉害了一些,但是好歹也平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哮天犬和寸心虽然还有些别别扭扭,但这水火不容的两个也算是暂时摒弃前嫌握手言和了。
我多希望下界能太平一些,如此这样,百姓不会受苦,我也就不必前去降妖除怪,寸心也就不会再催着我去向天庭邀功。
两情不睦,实非我所欲也!
如今,灶王爷没话好向天庭传,家里重新升起了灶火,寸心又开始亲自下厨房烧火做菜,除了我俩素日里喜欢吃的,还格外给哮天犬煲了骨头汤。
神仙之驱虽然可以辟谷,但终归是用法力抗饿,万万不可长此以往,还要身受给养,因此最好能像凡人那般一日三餐。
寸心虽然身量纤纤,但对食物上面犹为上心,除了海里生的,她倒是样样会做,我也就跟着大饱口福了。
尤其是当梅山兄弟和师父前来相聚时,寸心不会再有任何的抵触,美酒香茶,珍馐佳肴一应招待。
然而,好日子没过几年,卷帘天降带下来的一道降妖圣旨又打破了我与寸心之间来之不易的平静局面。
看来,若将感情寄希望于外界,是行不通的。
不过,我倒是好奇,寸心这次又会是什么反应。
“懿旨到,二郎神接旨。”卷帘拿出懿旨,朗声宣读,此刻我正与康老大对弈,背对着他坐在地上,丝毫不为所动。
“二爷,快接旨啊!”寸心来到我身边,小声说道。
我面不改色,心却已然冷了三分。
轻飘飘的话语像是一块巨石敲打在我的心房之上。
我暗暗咬牙,执起一手黑子,棋子在我的指尖碾压下隐隐有了碎裂的意思。
“大哥,下棋。”我抬眼看着梅山兄弟都准备跪拜,淡淡地说道。
听了我的话,梅山兄弟和师父都低下头,同我一起研究棋局,完全不把卷帘当回事。
见这尴尬之状,寸心对卷帘说道,“要不…等下完这盘的吧?”
“那得下到什么时候啊?”
“这…那…那您宣吧。”
卷帘拿起懿旨,继续宣读,“娘娘懿旨,花果山妖猴儿孙悟空作乱,玉帝遣李靖等人率领十万天兵天将,一十八架天罗地网去围剿,未曾得胜,今调二郎神,协同梅山兄弟前去花果山前去剿除。功成之后,高升重赏。杨戬接旨。”
寸心见我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于是自己蹲下身,准备接旨。
我不着痕迹淡淡地瞥了一眼,道,“谁接谁去啊。”
是了,听卷帘这懿旨的意思,这孙悟空当真是有本事的,非凡间一般妖魔可比,别说寸心那三脚猫的功夫去了会送命,就算是我,也不见得有取胜的把握。
“呃…”寸心被我吓得连忙站直了身子。
我曾向天庭言明听调不听宣,卷帘没辙,只能上天去请圣旨下来。
等卷帘回来后,寸心几乎是把卷帘扶着走进来的。
“二爷,娘娘的懿旨你不接,陛下的圣旨你还不接吗?”
我仍然未动,说道,“下棋。”
寸心实在气不过,绕到我面前忿忿说道,“人间卷帘天将大老远从天上跑下来,你不接懿旨,人家又换来圣旨,天地之间九万里啊,你来来回回折腾人家,你欺负老实人哪!”
“去,给卷帘天将搬一把椅子过来。”我微微勾唇,淡淡吩咐。
搬来椅子后,卷帘就开始被师父他们带偏了话题,开始闲话家常,寸心眼见着忍无可忍了,于是从卷帘天将手里拿过圣旨,带着哭腔地说道,“我接就我接!我去花果山,帮你们降妖!”
“站住!” 我厉声喝止住了她。
七分愠怒三分心忧。
也不知道西海龙王把自家女儿保护到了什么程度,看来寸心是真的没见识过妖魔鬼怪的狠毒,还是以为我杨戬是真的无坚不摧,我见着这女人当真要拿了圣旨去送命,便再也不能云淡风轻地继续下棋了。
寸心却转过身,略带嘲讽地说道,“杨戬,你到底是和天庭赌气,还是怕了孙悟空啊?没错,你当初是打上过天庭,打得几十万天兵天将都没有还手之力,可你别忘了,今日的天庭已经比那个时候强大上百倍,可你还是无法制服那个孙悟空啊!所以说,这猴子的本事绝不在你之下。”
“那又怎样呢?”我胡乱落下一棋子,勾起唇角反问。
“你怕了!你不敢去!”
“将我!”我咬咬牙腾得站起身来,目光如炬逼视着她,语气迂回婉转,“你怎么知道玉帝是在借杨戬之手除掉孙悟空,而不是借助孙悟空之手除掉杨戬?你真是太愚蠢了…”说完,我从她的手里抢过圣旨,回头对梅山兄弟高声吩咐,“调集一千二百草头神,随我前去花果山,我这就去会会那只猴子,哼…”
听到我这样说,寸心登时就露出了后悔之意。
她当然后悔,因为她当然不会想到孙悟空是怀有怎样翻天覆地的本事,也头脑简单地不会想到天庭会有如此狠毒的用意。
但,此行我是非去不可,我发了狠地想着,如果我就此命丧花果山,看这女人还会不会再向天庭卑躬屈膝!
我将掌中折扇变化成三尖两刃刀,脚步疾疾又心有所思以至于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激将之计,让我杨戬以命相搏将计就计,敖寸心当真好本事!


  • 玉小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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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无处暮桑梧
花果山一役,我与孙悟空可谓是棋逢对手,斗得难舍难离,难分胜负。然而,最终还是在天庭的无耻“襄助”下,孙悟空落败被囚。
这猴子是一心要反天的,与我倒是志趣相合。
若非他逞口非舌之利嚷我劈山救母一事,我也不见得真的会跟他拼命相击。
看着他被绑缚天庭,我心中的滋味也的确难受。
我前脚从南天门出来,只见师父跟火烧眉毛一样从下界赶来冲到了我的面前。
而就在这一刻,我才幡然明白,原来孙悟空竟然是师父一手调教出来的,只是师父担心孙悟空日后惹祸这才瞒天过海没有暴露身份,如今,阴差阳错之下,孙悟空因我而即将被天庭处决…
我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面对待我亲如父亲的师父对我生了怒火。
相煎何太急?可此事非我所愿哪!
任凭有苦难言,我也不能别的心思,只能想办法将孙悟空从斩妖台上救下。就在这时,哪吒兄弟前来告诉我,不用我来操心这事,他会找准时机将孙悟空放掉。
如此,我也就放下心了。
此事毕,我回了灌江口,只是心里越发压抑得紧,与寸心之间越发少言寡语。
明明看得出来我心中的苦闷,敖寸心却还旧事重提,劝说我上天做官。
“你我成亲已经有几百年了,至今你仍然一点都不了解我。”
我扔下这句话后,便起身离了家,去了华山。
若说不了解,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太了解我,却还是要按着我的头按着她的意思去做,只为了达到她能正大光明回家的目的?
可若说寸心是个贪慕高位眷恋荣华的女人,这也是不可能的,否则她当初就不会舍命跟随被天庭通缉的我。
我想不通我们之间的问题症结到底在哪里,有时候吵得烦了,我就坐在屋顶望月,差点动了想去问问嫦娥我和寸心之间问题的心思,毕竟她算是过来人,但一想到寸心对嫦娥的介怀,生怕将矛盾激化,想想还是算了。
想了想,还是去找三妹倾诉一下胸中苦闷吧。
我去华山圣母庙找到了三妹,看着满园丁香,她对我说,感情就像是丁香花,如果细心呵护它,就会开得长久一些。
理,是这个理。
我和寸心之间,也不是全然没有好过,只是我一味避着我们两个之间可能会引发矛盾的问题,也从来没有稍微低个头去缓和夫妇感情,我想着,只要不谈到上天做官的事,我再低头妥协一下,我和她之间应该就会好过很多了。
于是,我握着一束盛放的丁香花,满面春风地从华山赶回了灌江口,见敖寸心正坐在堂中板着脸,我虽感到有些窘迫,却还是迈出了自以为艰难的一步。
“五百年来,或许是我忽略了你我之间的感情,对你不够细心。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被外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但是事实上,你我之间的生活却不像外界想象的那么美好。”
我语意真诚地措辞,见寸心紧皱的眉头已然有了舒展,便知她没了气焰,于是我撩开衣摆半蹲在她面前,望着她的盈盈杏眼,极尽温柔地道,“从明天开始,让我们一起,把这些烦恼通通抛诸脑后,我要带你周游三界,朝游沧海暮桑梧。”说着,我便执起她的手,将自己手中的丁香花交到了她的手上。
“我从小在海里长大,还游什么沧海呀?”寸心撅着嘴,明明眼角眉梢都已经藏不住笑意,却还是嘴硬不肯松口。
“那你说,你想去哪儿?”
“你还知道你对我不够细心哪?”寸心嘴上不饶人,弯起的嘴角却出卖了她。
“哎…”我在心中喟叹了一声,原来低个头哄女人也不是多难的一件事,我牵起寸心的一只手,牢牢攥在掌中,白皙与黝黑分明,令我心旌一荡。
“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嗯。”寸心的唇角弯起一个甜美的角度,乖顺地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拒绝了哮天犬的跟随,将他留在灌江口看家。
可就在我打算和寸心出门的那一刻,哪吒那风风火火的小小身影便闯了进来,他跟我说,孙悟空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中逃了出来,逃出来的他更是本事大增,如今,已经势如破竹快打进瑶池了!
呵…看起来连太上老君都对天庭有所不满了,我心中冷笑,我倒要看看,这次天庭该如何收场?
于是,我拒绝了哪吒上天解围的请求。
却没想到,也因此惹得寸心恼怒地掀翻了桌案。
心头纵然森寒,我也只能见怪不怪了,只要是为着请功的事,敖寸心就跟着了魔似的发疯。


2025-07-02 19: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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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那你我之间呢?
过了一段时间后,也许是灶王爷的嘴又跑了风,王母娘娘带着天奴来到了灌江口。
意在招我上天去做司法天神——掌管天条,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平心而论,王母的确是一个好的说客,甚至不得不让我怀疑这些年来玉帝已经大权旁落,牝鸡司晨。她先是跟我打了一圈亲情牌,却最终被我一语道破,那就是妄图借我的法力来达到震慑三界的目的!
因为,孙悟空闹上天庭一事,已经令他们感到惶惶不安。
我见王母没了说辞,心中嗤笑不已,就在这个时候寸心却从我们二人身后钻了过来,跟着王母一道劝说我接下司法天神的职位。
若不是有外人在场,我只怕真的要被这个女人气得暴跳如雷。
我真想指着她的鼻子跟她说,这司法天神你愿意你去当吧!
暗暗想扶额,碍于有王母在场我只能暂不发作,王母却眼尖地捕捉到了我和寸心之间不可调和的罅隙。
眸中精光一闪,她便让寸心退下了。
“在灌江口和寸心做了五百年的夫妻,滋味怎么样啊?我当年没说错吧,感情,只能带来一时的愉悦,剩下的,只有煎熬了。普通人只需要三五十年就能熬到头儿了,而你,却要承担一般人几百倍的痛苦,且永无穷尽…”王母步步迫近我,语气极尽蛊惑,我暗暗攥拳,虽然很不想承认她的话却也无法反驳,她继续道,“如果你想脱离婚姻的苦海,只有接受司法天神的职位!你掌管的是天条,不可以有婚姻,所以,正好休了寸心!这是前提……”
休、了、寸、心这几个字终于让我眉心一动,我转过身来,淡淡微笑道,“寸心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没有她,杨戬早就死了。为了高位,放弃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妻子,那是五哥,不是杨戬。”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亦心凉。
这是个多么漂亮的理由!其实可我更想说出我与寸心之间五百年的感情令我割舍不下,但,王母如何能相信?我自己又如何说服自己?!
感情的事冷暖自知,我不喜欢敖寸心和我吵闹的模样,但是一想到朝夕相对了五百年的人就此分道扬镳,心中的滋味更是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我不着急,等你改变了主意的时候,就来瑶池找我吧。”王母也回以得意一笑,然后便转身扬长而去了。
显然,所谓恩重如山,在王母的眼里都不足以成为维系夫妻关系的充足理由,没错,能够维系夫妻关系的是,是感情,而不是恩情。
那我和寸心之间,究竟是哪一种呢?
我又陷入了困惑,但我清醒的是,我绝不会为了司法天神的职位,而放弃与寸心的婚姻!
王母离开之后,我回到了正堂,本以为寸心又是愁眉苦脸的,没想到她竟对我笑脸相迎。
能看到她的笑靥当真不容易,可我隐隐有所猜测,这番曲意逢迎不外乎又是为了上天做官的事,于是,我绕过她上前相迎的讨好姿态,兀自走到桌子旁边坐下。
“二爷,天庭能在最危急的时候请你上去帮忙,你没有去,天庭还没有怪罪你,反而请你上天去做司法天神,真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寸心坐在我的身边,讨好似的规劝于我。
“什么仁至义尽,不过是想利用杨戬罢了。”
“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相互需要的。”
“那我跟你之间呢?”
难道仅仅是你救我性命,我报你恩德,你以身相许,而我奉你高位?
难道你我之间,只剩下交换和利用吗?
“杨戬!我为你付出多少,当初你掉进了西海,是谁救了你的命?玉帝放天水,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水淹死了!在四重天,要不是我,你早就被小金乌打死了,为了你,我触犯了天条,连西海都回不去,你不为我想想吗?!”
这话已在我耳边萦绕数次,我也以为当初的恩情可以铸就我们情缘深重,但是如今这话听起来却是如此令人心痛,除了恩情,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感情可以拿出来说了吗?
且每每到了此处,我总是理亏的那一个。
也罢,就冲着这番话,这司法天神的职位我也断断去不得。
“所以,我更不能去当那个什么司法天神了。”说完,我便起身打算离开,敖寸心却在我的身后唤住了我。
“杨戬!你再这样不识时务,我们这对夫妻,就算做到头了!”
原来,她也是知道她可以用感情要挟到我的。
又心头乍然冷彻,明明知道她这是气话,却还是会感到一阵悲哀。
其实我知道她之所以这般逼迫我,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去做司法天神就必须休妻,只要我说出“如果我要做司法天神就必须休了你”这句话就可以在顷刻之间消解我们之间的战争,但是我真的不想如此开口。
对于敖寸心,别的不说,我深深知道她把我看得比什么官位都重要,这个自信和默契我还是有的,所以,我现在只想通过另一种方式让敖寸心主动放弃让我上天做官的想法。
比如,她可以感同身受我对玉帝的仇恨,比如,她不愿我折尽傲骨对憎恶的天庭俯首称臣,比如,她愿意在下界与我做一对长相厮守的寻常夫妻…
但凡她能理解到我的用心,那么我此刻内心的煎熬,就没有白挨。
我一厢情愿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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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浮木
一连折腾了几日过后,灌江口迎来了一位罕见的客人——天庭的八公主,八妹,曾在我和孙悟空交手时出现过的女子。
她此时来是来求救于我的。
王母娘娘疼爱的女儿七仙女在凡间私配凡人董永,现在正被天庭通缉。七仙女曾在我杨家灭门之前冒着危险来通风报信,按理说我应该还恩以报,但是,我还是狠心拒绝了八妹的求救。
禁止神仙婚配的天条是玉帝和王母制定的,而我母亲正是死于这套陈腐的天条之下,如今触犯天条的是他们最疼爱的女儿,我倒想看看玉帝和王母是如何处置,不让他们体会到这种切肤之痛,他们是永远不能领悟。
俗话说,针不扎在自己身上,如何知道痛呢?
可八妹跟在城府颇深的王母身边多年,行事手段耳濡目染,生性又何其冰雪聪明,很快看穿了我的心思。
在恩人有难时袖手旁观的帽子,自然也就扣到了我的头顶之上。
这是来自八妹的嫌怨,也是我冷眼报复玉帝和王母要付出的代价!
想我杨戬自经历家变以来身受各路数人的襄助,师父和梅山兄弟都各归各家了,天蓬元帅因我一时冲动问罪而堕入**道投了猪胎,从此恨上了我,如今又到了七公主和八妹身上…
我真的害怕有一天,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角色都与我渐行渐远,离心离德。
八妹离开之后,我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掩去眸中哀恸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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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的是对的。”寸心坐在我身边,伸手抬起桌子上的茶壶,为我斟了一杯茶,声音轻柔地说道。
这道低弱如微风拂面的声音对于此刻的我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救赎,虽然我明明知道这么做当然是不对的。
我猝然睁眼,握住寸心的手臂将她拉坐到我的腿上,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寸心一声惊呼,跌入我的怀中之后由于重心不稳飞快地伸出手臂缠上了我的脖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对在哪呢?”我单手扶着她的腰,晦暗不明的语气,与她额头距离不足三寸,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腔。
“若二爷要插手此事,天庭必会发难。只要是你为了自己好的事,就都是对的。”寸心迎上我的目光,抬手抚上我的腮边,语气亦淡然如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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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就没见过如此单纯、又浅薄无知的女子。
可就是这样粗浅鄙陋的见地,却成了我此时心中左右为难时的一块救命浮木。
所以,我不能去做那个司法天神,绝对不能…
“二…二爷…那个司法天神…”
“你有完没完?”我还没有在这份情绪中缓过神来,一盆冰水便兜头而来,我恨铁不成钢地道了一句。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没完。”
“你可知,做司法天神的条件是什么?”
终究是以这种方式消弭战火,痛意夹杂下我的声音微微显得有些颤抖。
“什么?!”
“就是休了你啊!”我转了个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迎风而走,蓦然掉了一滴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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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别月
然我前脚离家,就听哮天犬来报,七仙女被罚面壁十年,算下来,那就是凡间的三千多年。
前番宣泄不足以纾解胸中苦闷,心烦意乱之下,我来到了华山。
“七仙女被罚面壁十年,我听说八妹去找过你。我以为,以你的个性你会帮她的,她毕竟帮助过我们。我知道你恨玉帝,但是也不该搭上七儿呀。”三妹言中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只是为七儿感到惋惜。
自我让哮天犬提前告知她避开八妹,三妹就应该知道了我的意思。
“王母说得没错,感情,只能带来短暂的愉悦,剩下的,就只有煎熬了。”我亦跟着轻叹。
也许是被寸心折磨得失去了辨明是非的能力,我甚至开始怀疑王母娘娘对于天条中神仙不许动凡心的规定是不是正确的——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寸心摔东西的疯癫模样,只要一捂上耳朵,就能听到她对我的激烈控诉和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
这也是我为什么没有出手帮助七仙女的原因之一。
也许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感情付出代价,我一头扎进死胡同里,极端地想着。
“对于有些人来说,未必是这样的,也许等你有了孩子,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孩子?”我的心脏瞬间被这个新奇又带着暖意的字眼撼动了。
三妹见我的郁郁寡欢,便知我与寸心又闹了矛盾。
想想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有些惭愧,总是在跟寸心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才会来找三妹,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这些年在华山过得如何。
“一个人一生中,不只是给人家做孩子,给人家做妻子,丈夫,也会给人家做父母呀,在每一个位置上,都要承担不一样的责任,付出不一样的感情,这正是我缺少的。在凡人眼里,我们是无所不知的神仙,可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做人家的父母是什么感受,甚至…”三妹顿了顿,语气似乎有些哽咽,“不知道做人家的妻子,是什么感受。”
三妹的伤感和惆怅令我感到又是心疼又是心惊。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冷着心肠说出这话,我心中何尝不是愧意难当?如果我和三妹都是寻常凡人,三妹的年纪早该嫁为人妇,亦或是早为人母了,而且以三妹的个性大概会和夫婿相处和睦,更会像父亲母亲那般夫妻恩爱和顺。
但,她现在是天庭敕封的西岳华山圣母,今时不同往日,人间岁月似乎也消磨了一些我与天庭之间的斗志,如今再反天也不是最好的时机,倘若三妹在这个时候动了凡心,我自然会拼命护着她,只是付出的代价,有可能是无法估量也无法想象的!
所以,我只能自私地让三妹断了这个念头。
“如果让你孤独五百年,你就能理解母亲,理解三首蛟…也能理解七儿了!”
一向性子温婉的三妹语气忽然有些激烈,她眸中的寂寞和坚强让我心痛,但这话也无疑在我的心湖中抛下了一块砖石,荡起阵阵涟漪,渐次退去…
是啊!我没有尝过那般孤独寂寞的滋味,哪怕和寸心吵得再厉害,每当我从外面回到灌江口,我都知道永远有一个温了热羹等我回家的人,也许三妹说得对,如果我和寸心能有一个孩子,我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煎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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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三妹,我回到了灌江口。
来到西厢房的门口,我站定了一下脚步,长长地抒了一口气,才抬手拉开了木门,映入眼帘的,是寸心独坐在矮榻上,无比安静,无比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出我所料…
听到我的脚步声,寸心才抬眼见我,娇媚可人的杏眼盈盈泛着泪花,恍若多年前望向我的眷恋与痴缠,她站起身快步奔向我,一头扎进我的怀中,紧紧地环抱住我的臂膀。
我能感觉到她的身躯在我怀中的颤抖和示弱,看起来,尽管这并不是我乐见的方式,她终究还是屈服了。
只要我心里有底,她,是闹不过我的。
“你真的不会丢下我,去做司法天神吗?”寸心的声线断断续续染着哭腔,久违的软糯之声融化了我的心房。
已然分不清,到底是她输给了我,还会我输给了她。
“傻瓜,当然不会了!”我弯弯唇角,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那你以后会不会烦我?”
“那就要看你啦,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我就不烦你。”
寸心问的话不是没道理,经此一事后,相信我们二人都能摒弃前嫌在下界做个长久夫妻,她一定不会再提让我上天做官的事。
可余生岁月何其长,谁又能料到日后又会生出什么风波?以至于让我心有余悸,只盼望她不要再生事端,只好借着机会“无耻”地向她提条件。
可这女人又怎会买我的账呢?
“惹你生气,你也不许烦我。”寸心撅着嘴,委屈地在我胸前蹭了蹭,顷刻之间就让我软下了心肠。而我更想借着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将之前的一番矛盾一次性解决掉。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那块月饼已经放了几百年了,再不吃,就成精了。”
“成了精,也是个情种!”
“其实你都明白,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和一块月饼较劲了。”
“几百年的月饼,我可不敢吃!”
“那就扔了吧。”
见她还别别扭扭使着性子,我状若无事地提议道,而她也终于露出了对我“刮目相看”的眼神,而后转身去了柜子旁边,将月饼盒子交到了我的手上。
“你去扔吧。”她道,我露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她继续微笑道,“我信得过你。”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想让我主动断了与嫦娥的最后一点联系,而不是在她的逼迫之下。
可我一向珍重他人所赠之礼,与赠物之人无关,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做出丢弃他人贺礼之事。
这月饼既然如此看不顺眼丢了也就是了,可她终究还是在有关嫦娥的问题上逼迫我做了一件我本不愿意的事,而我,除了妥协,别无选择。
夜晚,我独自一人拿着月饼盒子来到了后湖边,看着眼前的盒子,又抬头望了望皎洁月色,心中不免想到与嫦娥初次见面的情景。
那一袭白衣飘舞,衣袂翻飞,云手舒展,凄凄哀婉,美轮美奂。
“能看懂嫦娥舞蹈的人大有人在,可是能陪嫦娥一起流泪的,你却是第一个。”
心头痛意潸然,原来,几百年前的一次邂逅,还是能轻易挑起我心头的哀伤。
任凭深深埋藏,也抵不过当时惊艳的须臾时光,只剩遐想。
我与她终究不是一路人,她一人枯守广寒,我两人相偕灌江。
为了日后能有个舒心日子,这东西我不得不仍,而这物也的确带给我莫大的困扰,让寸心闹,让我纠结,于是一咬牙,一狠心,便抬手抛掷到了湖中。
至此,与嫦娥有关的一切,除了记忆之外,便全数从我的生命中连根拔起。


2025-07-02 19: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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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温情伊始
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短暂而愉快的商议之后,我与寸心两人终于踏出了灌江口这一方地界,我们先行打算去游览黄山,于是携手驾云来到了黄山附近的一个小镇殿。
纵然神仙有腾云驾雾的本事,但人间光景涉足并不多,人间有四季,与灌江口相距不过七八百里的黄山一带风土人情就大有不同了,这里的民生看起来没有灌江富庶,但却是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不用法力徒手徒脚登山才有滋味,于是我与寸心二人便打算找家客栈用个午膳再歇歇脚。
这小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营生都有,到处都是酒肆茶庄,街边是形形色色的摊贩,吸引我目光的还是那卖炮仗,卖鬼脸面具,卖风筝的人,因为那摊前挤满了凑热闹的小娃娃。
寸心是西海公主出身,四海富贵远非人间可比,什么奇珍异宝落在寸心眼里大都不足为奇,如今倒是这些小玩意,着实引来了她的兴趣,来到一个卖面具的摊贩那里,寸心顺手拿起一个黑白墨水点缀的鬼脸罩在自己的脸上,不知是面具太大还是她的脸太小,形貌怪异的面具直接遮到了她的锁骨之上,诙谐模样令人忍俊不禁,她还得意洋洋地问我好不好看。
如果我能想到有一天一个带着面具的少女会在我的生命中出现第二次,那么眼前的幸福我宁愿用我的生命来换取……
“我们也该有个孩子了。”我看着周围五六七八岁的孩童叽叽喳喳的欢笑声和稚嫩童颜,对寸心柔声说道。
“…”寸心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话惊到了,但是一张原本明媚的小脸很快垮了下来,恹恹说道,“要有…早该有了…”
听她这话的意思,似乎她比我更早有过这个念头,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从来没有和我提。
只是一直未能如愿,所以她才会如此失落。
但此话细琢磨下来更夹杂三分埋怨,说得好像…好像我…有问题?
真是岂有此理?!
心中一阵无名之火顿起,表面我却不动声色云淡风轻地道,“别玩了,先去找一家客栈吧。”
“好吧。”寸心不情不愿地撇撇嘴,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面具,我从怀中顺手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小贩面前,然后将面具拿走了。
“杨戬,这东西哪值那么多钱啊,你给他那么大的银子?”寸心将面具从我手中夺来,惊诧地望着我。
没在街上多做停留,我们很快找到了一家客栈,并且特地交代要了一间僻静少人的房间。
小二离开前询问我二人用不用叫点酒菜,可胸中憋闷的气焰烧得我用膳的心思全无,急急喝退了小二,这幽静雅致的房间顿时只剩下我和寸心两个人。
“你不想吃就罢了,干嘛跟小二那么凶啊?”寸心还懵然不知我火从何来,优哉游哉地坐到凳子上兀自倒起了茶水喝。
“刚才我和你说的话,你可有往心里去?”我走到她面前,岔开话题淡淡问道。
“什么啊?”寸心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一脸不解地望着我。
我便一把将她拦腰从凳子上抱起,朝着床榻便走了过去。
“你干嘛!快放我下来!”寸心对我的行为已经有了条件反射,在我怀中又是抓挠又是踢打,左右是不老实地挣扎。
闹得我好像个登徒子一般。
“我们,要个孩子吧,你愿意吗?”我将她按在床榻上,将胳膊肘撑在她的脖颈两侧,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耐着性子柔声细语地问道。
也许长街之上是她的无心之言,生儿育女毕竟是两个人的事,这事,我还真的有必要问问她的意思。
“嗯…愿意是愿意啊,但这大白天的…”寸心神色不安地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光亮,“一会儿我们要出门,每次你…你欺负我之后,我都乏累得很,还怎么跟你爬山啊?”寸心很快察觉到我的微妙变化,更加委屈地望着我。
“这…”我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由此,方才在街上的火也算是消了大半。寸心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此行出来是为游览名山大川,这般不加节制的确会累坏了她。
暗暗运了法力,勉强压抑住躁动,便起身松开了对她的禁锢,整理好衣襟之后去一楼用了膳,便出门朝着黄山的方向去了。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难怪有诗云:黄山四千仞,三十二莲峰,丹崖夹石柱,菡萏金芙蓉。
站在黄山之巅,白云在脚下汹涌翻腾,夕阳浮在一抹彩绸似的云朵上,摇摇欲坠,好一派瑰丽之景,群山成了高高峙立的海岛。
这般壮阔的自然景观的确令人感到心旷神怡,更加令人忘忧。
但爬上来也着实不易,每走几步寸心就喊累,看起来灌江口确实把她困得久了,没的办法,人少又平缓的时候我只好背着她前行。
此刻站在黄山之巅,寸心一边擦汗一边欣喜,她挽着我的手,将头靠在我的肩上,道,“杨戬,我们就这样永远不分开,好吗?”
“好。”我回揽着她的肩膀,心中暖意盈满。
此刻的回应是我虔诚的应答,不管我日后有多无能为力。
松下伫立,远方霞光仿若东方破晓,云海涛涛,奇松和怪石相伴相生,蓬勃的生命神迹遍布悬崖绝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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