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子】
我从黑暗中苏醒过来时,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天地已经分开,久到那个喜欢坐在那里跟我说话的人已经死去多年尸骨也无存,久到……我已经从一块石头,变成了神。
在很多人、或者说是神的眼里,我的身份都是无可比拟的,他们迫切的想从我嘴里知道一些隐秘的法术甚至是禁术。
可是,即使现在有了人身,成了神,他们想知道的那些我也是不清楚的,毕竟我从前只是一块石头,从来没有修炼过,连自己怎么有了人身都不知道的石头,哪怕这块石头是盘古开天之前就存在于他身边的也一样。
无数的仙神来拜访我,向我提出了很多的问题,我听不懂,可是也没有说,我更擅长倾听,却不喜说话,可能因为我是石头变得吧,当年在无尽虚空中,我也是一直听盘古说,却从不回应他一个字(想回应也没办法)。而像他们想知道的,盘古也是从来不会对我说的。
久而久之,我什么都不说,加之女娲娘娘收我为亲传弟子,我又处于潜心修炼的状态之下,他们也就不好意思再来了。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师尊派我下凡,执掌寒冰地狱。
寒冰地狱处于群山之中,又有法阵阻挡,天下诸妖因我在而不敢乱来,寒冰地狱里也只有以前就被关押的那些囚犯罢了,我毕竟还是清闲的。
这日,正在修炼时,感觉有什么东西爬上了我的腿,睁眼一看,是条小青蛇。它身子细长,翠绿翠绿的,但却很小,似乎是竹叶青。
“做甚?”它虽长得小,但我看得出来它也是有几百年修为的,应该能幻化人身,更不用说听懂我的话了。
“浮生大人,我想留在寒冰地狱随侍您。”小蛇见我说话,身子一摇在我面前幻化成一个少年,道。
也不知是因为觉得他与我投缘还是觉得寒冰地狱应该找个人帮我打理,总之我把它留下来了。
对了,这条蛇叫冰蛇,是修炼了四百年的极品竹叶青。
之后上万年的岁月就这么过去,冷冷戚戚,待在这个如牢笼般的寒冰地狱里,虽然天帝没有说不能出去,可是我就是那么个性子,除了修炼还是修炼,陪伴我最久的,除了那一管玉萧,也就是冰蛇了。我是习惯了这种孤寂岁月的,没必要拉着冰蛇和我一起,所以我早就许了他可以随意出入,可是他也一直没离开过,可惜由于资质所限,他这万年修炼,也不过成了仙。
没多久,师尊派侍女给我带来了一句话:“浮生,你万年大劫将至,一切当心。”
这些年来神的万年大劫大多是情劫,我本是顽石化身,自是没有担心,更没放在心上。
就这么一天天的,光阴流转,直到那一天,狐族送来了那只小狐狸。
她的胆子很大,敢跟我对着干,而且是个硬骨头,我有了点兴趣。
尤其是她用那种眼神看我的时候。
“与本尊作对,你可知后果?”
我抛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之后我放任她逃离寒冰地狱,其实当时就想到了,她就是我的情劫,我本有能力改变,最后却还是选择了深陷。
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把她抓回寒冰地狱,我却还是没有动手。
只是漠然旁观,却也忍不住次次插手帮她。
让我不顾神妖之别的是情,而支撑着她对那个男人好的也是情。
她执着的相信那个王英就是王生转世,我知道的,人死之后,三刻之内魂魄既灭,根本没有什么重入轮回,可是却从未告诉她。
我想知道,如果哪一天她得知真相了,会怎么做?真的很想知道啊,如果她知道她的爱人早就不在了自己只是把一个长得像的男人当做了替身她还会不会爱。
或许,会疯掉吧。
想到这里,我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疯了更好,我甚至想过把她关在寒冰地狱,永生永世,不得逃离。
这是我最恶毒的心思。
人都能无情无义虚伪至极为了想要的可以豁出一切,创造他们的神又怎会不同,只是神太高高在上,对于那些凡人舍命追求的东西不屑一顾看不上眼,才让他们有了错觉罢了。我更是顽石化神,本就冷心,除了师尊和冰蛇,也只有她能让我动容罢了。
只是想归想,毕竟是舍不得下手伤害她的,我不心软,唯独对她。
她告诉我情是让自己爱的人幸福,我信了。所以从来拒绝不了她的任何要求,哪怕提点也是点到即止,生怕她知道我的心思。
那日见她,她为我流了一滴泪。
第二天,她为了王英求我,说是最后一次,她每次都这么说,从来没有真的兑现过,我答应了,这一次,也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嘱咐了她一句让她回狐族之后,还是撑不下去,身躯碎成满天飞石。
苏醒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师尊当年不忍我身死,施法保住了我的元神,温养于石心之中。
醒是醒过来了,可是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冰蛇死了,师尊为了保我耗尽心力陷入沉眠,小唯……她在我醒之前,已经寿命耗尽,死去多年。
知道当年事实的,不是死了就是沉睡,再也没人能告诉我最后发生了什么,情劫已过,实力大进,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日子又恢复了当年刚到人间的时候,清静而寂寞。
我离开了寒冰地狱,开始在天下游历,但是再没像当初一样插手管束,而且越来越少想起她,这样,也是很好的。